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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池

第四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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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上学的时候,这个学校从来都不放假的假期似乎是男女同学最津津乐道的,也是最隆重准备的。关于这点,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那是人家国外的春节,连着元旦,会有一周的狂欢。而我们连圣诞树和冬青树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却为此乐而不疲。尤其是男男女女们,倘若这个节日是一个人过,必然伤心落泪。我实在不明白这天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有什么区别。而在学校里最不太平的就是所谓的平安夜,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大家想尽一切办法在那天晚上晚回家,而到了大学,学生会就组织各种粗俗的文艺活动,让红男绿女们平安夜快乐。

在中国,我觉得稍微不小心就会错过中秋节元宵节之类,倘若没有万众期盼的一周假期,估计也能不慎错过国庆节劳动节。但圣诞节是万万不可能错过的,无论 街上的气氛和广播电台里的节目都让你知道离开圣诞还有多少时间。更何况情人们似乎不能满足于只有情人节,一定要欢度圣诞才能圆满成功,好在这中间还隔开了 大半年时间可以缓缓,要不然真是要了穷苦男生的命了。

从小,我发现自己有一个情结,就是一直想痛扁圣诞老人一顿。首先,我相信圣诞老人不可能光临我们这个主要信仰是佛教而且大部分居民家没有烟囱的国家, 这说明所谓的圣诞老人势必是假的。其次,我对这种套着卡通外衣的人,都有股强烈的想扒下来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副嘴脸的冲动。这点和我从来看不顺眼圣 诞节没有关系,哪怕是公园里的米老鼠我都想将其踹翻在地。这可能源于我幼年时候的一次经历,那时我在游乐场的一个角落里发现脱了一半衣服的米老鼠正对着墙 脚尿尿。从此以后,我对这些东西充满厌恶。之前每年,我总能在圣诞节前后看见不少圣诞老人,有时候去趟商店能一下子看见四个在向我挥手。那时候我总想把他 们都塞进化工厂的烟囱里。

每年圣诞来临,我都觉得空气里不光充满圣诞的气氛,更多是充满荒诞的气氛。

当然,这可能和我过了无数次的单身圣诞不无关系。无论我在什么时候有女朋友或者有没有分手,我们总是不能坚挺地共度圣诞。

我们一路上走过很多小店,这些小店门口都摆着俗气的圣诞树,上面无不挂了四个中文  字“圣诞快乐”。一些稍大的商场果然又推出圣诞老人 在门口招揽生意,期间我看见了一个只做了一套红色衣服和头罩而没有做衣服里的填充物的史上最瘦的圣诞老人。我最早看见的时候只是在想,这大头是谁,走近一 看才知道是个半成品。车开了很久,终于到了健叔的工业大学,一路之隔有几家酒吧和网吧,我们要去的是酒吧,名字叫“港口”。到了酒吧门口,停了车,我头一 下又大了——给我们拉门的又是一个圣诞老人。

我们到了酒吧里面,老板为我们留好了靠窗的位置。我想起在上海那个大都市的时候,我都不曾去过酒吧。酒吧里放着generalrock,都是我不曾听 到的音乐,舒缓而温暖。我陷在沙发里看窗外,一个能量巨大的灯箱正对着我变幻颜色,隔着玻璃都能让眼力所及显得迷乱陆离。

我想起在上海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一个朋友的同学。我朋友告诉我,此人在上海是个社交名媛,我当时并不明白什么叫社交,自然更不明白什么是媛,但是名媛我知道,就是著名的媛。我和这个时髦姑娘交往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认识了各大奢侈品牌,我也大致明白一个lv的包皮需要多少价钱,而之前我一直以为鳄鱼牌耐克牌之类的才是最贵的。

过了一个月,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社交名媛,就是看见街上任何一个超过五千元的包皮就能准确知道它价钱的姑娘。这点我很钦佩。她曾经拿了一个fendi的绣花包皮来问我多少钱?我甚至动用了大脑中负责幻想的部分猜这个包皮的价钱是三千。她大笑说:“哪三千啊,五万七千八。”

我大为诧异,小心翼翼地接过观赏。不可否认的是,包皮很漂亮,做工也很好,但我不觉得这些能构成那个价钱。我也不明白一个连车都还没有的女人需要这样一个包皮做什么呢?她告诉我买这个包皮是因为要配一件礼服,并且说“就喜欢你的纯朴”。

我想起我身体虚弱的爷爷奶奶。如果她成为我的妻子,只要将那个包皮在我爷爷奶奶前一晃,让他们猜猜价钱,俩老肯定会吐血身亡,从而实现她家中最好没老人的愿望。我能想像我奶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这包皮说:“难不成要一百?”

这个女人的爱好就是在周末将自己打扮得光鲜,出入各种虚伪无聊的派对,认识各种伪上流社会的人物,然后不知道是进行社交还是射交,最后在半夜时候坐奔驰回家。所以,我弄明白了,原来社交名媛就是打车去坐车回的意思。

我们的分歧在于她让我从此以后抽雪茄烟,说我虽然没有钱买prada的衣服,但是我可以先从抽雪茄烟开始,让我有点贵族习气。我试过一次,但发现雪茄实在比香烟大太多,按照香烟的抽法,一支完事我腮帮子直疼。我说:“这我实在不行,在这弄堂旮旯里叼根雪茄要被人笑死的。”

她说:“你这人,就是没有进入上流社会的命。”

这点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那些明明都是下流的人,为什么凑一起就叫上流社会了呢?

后来我们分手了,因为我们俩实在不合适。她可能发现我其实并不纯朴,说不定和出入高级场合抽雪茄的人一样下流,且又下流又没钱,真是无药可救。而且有 一天她发现我穿的外套居然是prada后觉得我很俗,没钱还追求奢侈品牌。我觉得很委屈,首先这是我去年买的衣服,而去年的我根本不认识prada,再说 这衣服才一百元,必然是假的。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就算这是真的,那又如何了!便说:“你一年也就几万块钱,不也买五万的包皮吗?”

她一下生气了,说:“谁说我一年才五万。”

我这才想起来,当官的和漂亮女人的收入都是不能按照工资估算的。

恍恍惚惚中,我想起自己离开这个女人已经有很多年了。她让我对各种酒吧都十分厌恶,以至于我生在上海,却没去过酒吧。我觉得为什么在离开饭店的饭桌以后还要去找个酒吧坐坐。如果真是什么事要谈,在公园的长凳上也未尝谈不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酒吧。服务员问我要什么。我看着窗外,说:“跟他们一样。”

服务员说:“他们都要了芝华士。”

我说:“哦,那我要水,白水。”

我的白水姗姗来迟。我看着窗外,突然发现了艺术家的到来。我通报了这个消息,健叔马上对自己的羽绒服进行了整理。房子里非常的暖和,我和王超早就将外套脱去。我问健叔:“你怎么不脱了外套?”健叔说:“我里面穿的衣服是那件绿的印了‘世界和平’四个字的,还破了个洞。我特讨厌那衣服,我哪想到这酒吧里这么暖和。”

艺术家阿雄来到酒吧,王超招呼他坐下,问:“你好你好,你女朋友呢?”

阿雄说:“哦,今天她考试,不能来。”

健叔马上脱下了羽绒服。

王超一脸坏笑,问健叔:“你有什么要谈的,听说你要谈点事。”

健叔不服气道:“是有事情谈。那个阿雄,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阿雄说:“艺术。”

健叔说:“我知道是艺术,那艺术总要有个主修的。”

阿雄说:“艺术设计,电脑设计。”

健叔说:“你电脑很好,很怪啊。”

阿雄说:“这是我和非生命沟通的一种方式。”

健叔说:“好好好,我正好要做个网站,要你帮忙啊。”

阿雄说:“好好,不打不相识啊,电脑方面的事你尽管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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