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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项修炼

第十九章 领导者新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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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诺瓦的欧白恩说:“我在美国各地和许多人谈论学习型组织以及‘心灵的转变’(metanoia)时,反应总是非常正面。如果这种类型的组织广受喜爱,为什么大家没有大量创造这样的组织呢?我想这是领导的问题,领导者并未真正了解,要建立这样的组织需要何种承诺。”

学习型组织的建立需要对领导有新的看法。我的工作伙伴、组织顾问基佛说过一个故事。那是由他辅导的一个产品开发小组建立共同愿景的故事。当小组成员 奉献于开发一项截然不同的新产品的愿景后,最后竟然只花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推出上市。基佛说:“一旦产品的愿景和如何开发被具体化之后,小组开始以一 种不寻常的方式进行工作,他们的活力和热忱似乎可以触摸得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对于整体的发展负有责任,而非只顾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大家突然变得对于新 的想法非常开放,阻碍进展的技术问题也都获得解决。”

但是出现新问题了。在组织当中,普遍的领导风格是传统式的——给与员工明确的方向,率领大家一起工作,追求共同目标。然而团体的领导者逐渐发现,过 去使他成为有效领导者的技能和行为,现在可能产生反效果。因为奉献于自己愿景的人,自然会抗拒领导者命令他们奉献的。当团体有了一个学习如何共同学习的明 确愿景时,便能够自我引导,领导者变得好像没什么事可做了。

我们对领导者的传统看法是,将他们看作是特殊及杰出的人物,他们设定方向、做重大决策和激励旗下人员。这样的观念深植在一种个人化的和非系统的世界 观之中。尤其在西方,领导者被视为英雄以及发生危机时挺身而出的伟人。只有这些迷思继续风行,以个人魅力或短期模式来解决问题的倾向便会加强,而忽略系统 的力量和集体的学习。这种对领导的传统看法,是来自假设大家都有无力感——缺乏个人愿景,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改变所处的环境,只有少数伟大的领导者才有能力 补救这些缺憾。

为组织注入活水

在学习型组织中,新的领导者所专注的是更奥妙及更为重要的工作。在学习型组织之中,领导者是设计师、仆人和教师。他们负责建立一种组织,能够让其他人不断增进了解复杂性、厘清愿景,和改善共同心智模式的能力,也就是领导者要对组织的学习负责。

这项新的看法至为重要。在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和做了之后,除非所有人能有努力不懈建立这种组织的“行愿”,否则学习型组织依然只是一个良好的构 想,是一个迷人但是遥远的愿景。能够有这样的行愿是领导应有的第一项行动,它也是为学习型组织的愿景注入生命的起点。如果缺乏这样的行愿,各项学习修炼只 是工具和技术的堆砌,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不是在创造真正的新事物。

领导者是设计师

如果把组织想象成一艘邮轮,而你是这艘船的“领导者”,你的角色是什么?我曾向许多管理者提出这个问题。最常听到的回答是“船长”,述有人说是“设 定方向的领航员”,也有人说是“实际控制方向的舵手”,或“在甲板下面添加火力的工程师”,或“团体的组织者,使每一个人都支持、参与和沟通”。自然这些 都是一般的领导者角色,但还有另一个重要的角色,却很少有人想到它。

这个被忽略的领导角色就是轮船的设计师。设计师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如果船长下令向右转舵三十度,而设计师所设计的舵只会向左转,或花六个小时才 完成转舵,船长能发挥他的功能吗?如果组织的设计不良,担任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必将徒劳无功。尽管轮船设计师的角色如此重要,但是很少有管理者在思考领导者 的角色时想到这点。

今天,虽然领导者的设计师角色被人忽视,然而几千年前的哲人便曾对领导者的角色给与精辟的诠释。老子说,不好的领导者,会被人们瞧不起;好的领导 者,会赢得人们的称颂;伟大的领导者,是让大家在事情完成时说:“是我们自己完成这件事情的。”(太上,下有知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 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日:“我自然。”)

老子也阐明为什么设计是有关领导的观念中被人忽视的部分原因:设计师的贡献很少受到肯定。设计是一项幕后功能,不容易看到。今天出现的结果,是过去 长期工作的结果;而今天的工作带来的利益,要到长远的未来才能显现出来。一心想要掌控大局或博取声名,或单纯想要“位居行动中心”的人,这种默默的设计工 作,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然而这也并不是说幕后设计型的领导工作没有回报。他的回报来自于使他人有力量和能力做好工作,以及身处一个能够让大家创造真正 想要的结果的组织所带来深深的满足感。事实上,他们发现这些回报所具有的意义,比传统的领导者得到的权力和称颂更为深远。

这里有一个角色,可说明系统思考在领导者工作之中的角色。乔安是某企业中一个成长迅速的新事业部门总裁,她看出一个“成长上限”的结构将使该部门的 成长受阻:经理的人数持续增加,管理风格也因此开始有偏差,过去使该部门成功的愿景与价值观因而减弱。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该部门是否有能力 “同化”新任经理?乔安并不等到问题发生时才处理,她设计一套选择和自我评量的程序,帮助各新任经理了解当前的愿景和价值观,以明了自己的风格是否与之相 配。她花费许多时间和新任经理一起做这件事情;结果该部门因而能够继续成长。按照我们通常认为“领导者是英雄”的看法来说,她所做的事情并不是领导。事实 上她并没有解决任何一项危机或问题。价值观和愿景不一致的问题根本还没有发生,问题并不是被“解决”了,而是被“化除”了,这便是有效设计的结果。

设计与整合

正如这个故事所说明的,领导者的设计工作包括设计组织的政策、策略和系统。但是设计工作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如果设计出来的政策与策略没有人能够执 行,这种设计是无效的。而这种无效的设计,往往是因为大家对于设计背后的想法并不了解,或无法取得一致的看法。为了了解“领导者是设计师”这项新看法,让 我们再以dc—3为例加以说明。

如果没有设计的功能,dc—3不可能成功,也不可能整合五项构成技术。例如,设计引擎的规格必须了解可变间距螺旋桨、摆动副翼、伸缩起落架的影响, 也要了解铸造本体结构的压力特征。机翼和机身设计则要考虑引擎的推力。dc—3能够成功,整合这五项构成技术的工作,比设计其中任何一项的工作重要多了。

就其本质而言,设计是一项整合的科学,因为设计是使某种事物实际上发挥效用。赫门米勒家具公司的赛蒙说:“如果一辆车子在雨天的路上很难控制,纵然 车子有最好的传动系统,最好的座椅和最好的引擎,我们仍不能说这辆车的设计很好。因此所谓设计就是确认各个组成部分能够互相搭配,发挥整体的功能。”

在学习型组织里,领导者的设计工作也是整合。为了寻求真实例证,我曾专访参与过麻省理工学院我们的研究计划多年的三位领导者:赫门米勒家具公司的赛 蒙、汉诺瓦保险公司的欧白恩和类比元件公司的史塔达。他们异口同声地指出,设计是领导的重要功能,也都把设计当成一项整合的工作。史塔达认为“领导者的新 工作将包含设计组织和它的政策,这需要把公司视为一个系统,不仅内部各个组成部分相互连接,也要与外在环境连接,还需要明了系统的整体绩效要怎样运作才能 更好。”或者如赛蒙所说的:“我们需要新一代的组织建筑师。但要达到那个地步,我们首先必须改正对企业设计本质上的一些基本误解。企业设计不只是重新安排 组织的架构,而是要先撇开损益表,基于对相互依存关系的了解,以长期的眼光来设计。大部分的组织结构改变,只是对问题作出片片段段的反应。真正的设计师会 不断设法了解整体。”

正如dc—3的设计师必须整合五项构成技术,学习型组织领导者重要的设计工作包括整合愿景、价值观、理念、系统思考以及心智模式这些项目;更广泛地 说,就是要整合所有的学习修炼。能使组织在学习上有所突破的,是那份从整合各项学习修炼所获得的综效。就我们目前所了解的,所有修炼都很重要,都必须进一 步发展。领导者必须小心不要滑入仅依赖某些修炼的一种安适的“沟槽”,因为单独运用各项修炼都会造成自我限制。这是为何借着愿景而动起来的组织,常染上 “愿景毒瘾”的原因;就如同深信系统思考是生活上各种问题答案的组织,在继续应用系统分析的时候,将会出现报酬递减现象一样。

五项修炼的初期搭配

虽然所有的修炼都很重要,这并不是说必须同时发展所有的修炼,修炼的先后顺序和相互之间的互动也十分重要。哪些修炼应该先发展?怎样使对某一部分的 了解,有助于对其他部分的熟习?我们如何持之以恒地将所有的重要面向兼容并蓄的发展,而不会因在某一部分有所成就而变得自满?这些都是领导者必须深思的问 题。

曾经与我合作过的领导者大多会同意,领导者的设计工作首先要做的是发展愿景、价值观和最终目的或使命。欧白恩说:“组织设计广受曲解,它被认为就是 绕着组织图的框线打转。组织设计的首要工作是设计基本理念——我们进行所有企业活动时所依据的愿景、核心价值观和最终目的。”史塔达说:“组织的整体设计 包括一些无形的事物,甚至包括难以察觉、却能使事情密切结合在一起的价值观在内。”

在早期阶段,建立共同愿景很重要,因为它能促成一个长期的方向以及学习的动机。系统思考也很重要,因为管理者本质上是务实的,需要对目前实际状况及 不断运作后的未来情况有所洞识。了解心智模式和如何摊出背后的假设,也很重要。不论是个人或团体,导人系统思考这样的概念性工具,却未学习如何搭配心智模 式运用,结果都将令人失望。这是因为人们以为使用系统思考的目的,在于处理自己所面对的“外面这个系统”,却不了解他们自己的思考方式也应包括在系统之 中,以致根本无法发现自己的思考与“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而难以进一步地深入改善“整体系统”中的不一致。

“自我超越”常是较被忽视的修炼,因为管理者通常对过度强调个人成长抱持审慎的态度。然而个人的自由对任何致力培养“自我超越”的组织都是很重要的。如前面谈论过的,最重要的是居领导地位的人,要能真诚地分享他们的个人愿景,忠于真相,并做到以身作则。

上面所说的,只是一些广泛的准则。领导的艺术还涉及判断每一状况中,需要做什么与谁最适合,以及研拟适合时机与环境的策略。例如有些组织因具有高度 合作的企业伦理,因而特别能够接受团体学习和共同愿景;但是使这些组织接受系统思考却可能有困难,因为他们可能认为,系统思考是在质疑既有的心智模式与营 运政策。在大型组织中,不同的营运单位将发展不同的学习修炼组合;不同的组织层次,领导方式的运用也有所不同,地方的领导者运用这些修炼来为当前问题寻找 出路,中央的领导者则运用在全球性的课题与组织全面学习的过程方面。

当修炼碰上阻力时

但是选择的判断标准仍未确立。你是不是可以从“最容易的修炼”开始,也就是从你所具备的条件最充分、而且抗拒最小的修炼开始?一般而言,我发现只要 这些技能可以用来解决重要问题及满足个人学习的需要,大家都是非常渴望能够学习新的修炼。但如果某些修炼发生抗拒的问题,你应该强行推展呢,或延后等到其 他修炼产生了力量后才开始进行?

总体而言,我建议不要强行推展。通常先找出阻力的来源是比较有效的办法。看看到底是漠不关心、害怕失败,或恐惧改变现状的心态,才是形成阻力的来 源。在这方面,许多进展最佳的领导者把自己看作设计师,而非看作改革者。有许多培养新学习修炼的努力失败,是因为负责领导这项工作的人,忘记了学习的第一 条规则:人们学习自己想要学的,而不是别人认为他们需要学的。

领导者的工作基本上是设计学习的过程,使组织中所有人都能有效处理他们所面对的重要课题,并不断精进他们的学习修炼。这对大多数的资深管理者而言, 是一项新的工作,因为在过去,他们所以能够升到高层职位,是凭借作决策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们辅导、训练和协助别人学习的技能。赫门米勒家具公 司的赛蒙认为,没有理由再回头重复做同样的工作:“关于建立学习型组织需要具备哪些条件,我们不知道的还很多。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这里有新的工 作要做,而为了精熟这项新工作,我们必须愿意抛弃身为管理者的整个老旧典范(也就是我们认为理所当然是对的想法或做法)。”

领导者是仆人

如前述,我曾专访三位领导者,而有出乎意料的体认。虽然他们三个人经营的企业完全不同类型(分别是:服务业、制造业和高科技制造业),而且虽然他们 的看法在细节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每个人都显现有相同的激励自我及团体的来源。每一个人在自己的愿景背后,都有一个在内心深处的故事和使命感,我们称之为 “使命故事”(purpose story)——阐明这个组织为什么存在,以及要迈向何处的理由;它使领导者能够对他个人和组织的愿望赋予独特的意义。这些故事的宗旨分别是:欧白恩的是 关于“人的提升”;赛蒙的是关于“追求更有创造性的生活”;史塔达是关于“思考与行动的结合”。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访谈的录音和记录,到了天色很晚时,我才体会到,这三位领导者所做的不只是在说故事,也不是借着故事来讲些道理或传授智慧, 而是以那些故事来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做的最终目的、何以他们的组织需要逐步发展和改变,以及何以这样的发展只是某种“更大事物”的一部分。我回想自己所 认识有天赋领导才能的一些人物,发现他们的内心都拥有这类更深广的理由。相反的,其他许多居领导职位的能干管理者,之所以无法成为如此的领导者,是因为他 们心中没有这类更深广的理由。

领导者的使命故事既是个人的,也是全面的,它界定领导者生命中想做的事,使他全力以赴,却仍能保持谦卑,而不致把成败看得太重。它带给领导者的愿景 一种特别深的意义;因为领导者的目标与理想,就像在一片广大的地理景观中、长长的旅途上所矗立的一些宏伟地标。但最重要的是,这类故事是他领导能力的核 心。由“我们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的内涵中,点出组织的最终目的及其存在的理由。而这里的“我们”,超越组织本身而广及全人类。就此意义而言,他们自然 会把自己的组织视为带给社会学习和改变的工具。这是使命故事的力量,因为它提供一套整合成一体的理念,来使领导者工作的每一面向都具有意义。

从这种深层的理由和生命意识之中,领导者发展出与自己个人愿景的独特关系。他变成愿景的“仆人”——永远忠于自己的愿景。

从学习型组织的建立来说,理解“领导者是仆人”最好的方法,是看看这些献身为愿景仆人的领导者怎么描述他们的使命感。以下是我访问三位领导者内容的精要。

切合人性更高层的需求

比尔·欧白恩(汉诺瓦保险公司总裁)

圣吉:比尔(欧白恩),为什么今天在管理方面会有不得不改变的巨大压力,是否因为竞争的压力?

欧白恩:不尽然,我想还有竞争压力以外的事情。

我们传统组织最初的设计,是为了满足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言人类需求的前三个层次:食物、安全和归属感;这些在现在的工业社会大多已不成问题,因此使得 目前的组织难以真正要求员工忠诚和奉献。除非组织开始致力于自尊和自我实现这类高层次的需求,否则目前管理方面的纷扰还会继续下去。

这正是我们在汉诺瓦公司将近二十年来所追求的,也就是找寻建立更符合人性的组织所需的基本理念、设计方法和工具。

圣吉:你对学习型组织的兴趣是怎样发生的?

欧白恩: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把焦点放在组织学习上面。我们本来是想找出并消除那些困扰阶层组织,使其不符合人性较高层需求的疾病。

我所说的这些,包括选择组织的形式,都是基于对人的某些信念。如果领导者认为大多数人会形成党派,而以相互妥协的方式决策问题,就会建立一个民主政 治的环境。如果领导者认为高层与低层之间的阶级要分明,那是官僚环境。如果你跟我们一样相信大家尚未被开发的潜能极大,可以用比现在更有效的方式引导出 来,你是在尝试建立一个以价值观为基础、由愿景带动的环境。

人类对于学习有一种深切的动力。所以,只要你创造的组织比较切合人性,你就是在建立学习型组织。因此,虽然可能起点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圣吉:为什么你认为建立切合人性的组织现在正是时候?

欧白恩:依我个人的看法,这与意识的演进有关。在人类本性中,本来具有依序提升自我意识的倾向。然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社会,到处都是以自我为中 心、贪婪与短视、乱得可怕的景象。在现代社会,企业具有最大的潜力来提供一种不同的运作方式。企业对于处理广泛的社会问题所能贡献的潜力很大。但是我们不 能仅采道德的劝说,必须以实例来证明可循的途径。我们必须学习如何使人产生奉献的精神,惟有如此,才能建立起更美好的世界。

追求更有创造力的生命

爱德华·赛蒙(赫门米勒家具公司总裁)

圣吉:你何以认为组织学习对赫门米勒公司的变革很重要?

赛蒙:我相信我们必须成为一个由愿景引导的公司。这是说我们将参考点定在未来。我把组织学习看作是学习如何接受、拥抱和寻求变革。

传统组织的改变方式,是对事件作出反应。之所以如此,我想是因为传统组织的参考点是在组织外面,通常这些参考点就是过去做事情的方式,有时也包括竞争对手的营运方式在内。真正的变革指的是放弃原有的那些参考点,因此自然会遭到抗拒。

转为“由愿景引导”,意思是组织的参考点是在内部,也就是我们自己在未来想要创造的愿景,而不是我们过去的样子,或是我们的竞争者在做的事情。只有做到由愿景引导,组织才会迎向变革。

圣吉:为什么大多数的组织不是愿景引导的?不去学习如何实现他们心中真正的愿望?

赛蒙:我相信人类真心想追求更有创造力的生命。但大家并未警觉传统组织的设计,只会使人保持安逸和抑制冒险的心。学习是一个连续的实验过程,不愿接 受风险就无法实验和学习。然而现今大多数的美国企业仍都汲汲于建立“无风险”的环境。就算他们打破规避冒险的旧有机能式官僚体制,最后也只创造出任期极短 的分权式事业单位;管理者在同一职位上顶多待两年。显然他们的眼里看的仍是升迁,以致于惟一让他们愿意冒险的,只限于那种在任期内有很高机率“成功”的 事。

圣吉:如果我们必须放弃传统组织所具有的某些安全性,那是否意谓学习型组织是处于一种持续动荡不安的状态?

赛蒙:我们的任务是要找到一种新的平衡。迎向变革并不意味着抛弃核心价值观和行为上的基本规矩。我们必须在想要延续现状和创造之间求取平衡。我们必 须学习如何不抛弃这些核心事项,而又同时能够松手放掉过去做事情的方式。赫门米勒公司因过去献身于研究与设计的创造性过程,已在这方面学到一些东西。现在 这项对创造性过程的奉献,必须被延伸到整个企业界。这需要有一种新的典范,一种组织如何运作的新模式——组织可在一种持续学习的状态中运作,自我创造变 革。

组织学习、创造优势

雷伊·史塔达(类比元件公司总裁)

圣吉:你是怎样对组织学习产生兴趣的?

史塔达:组织学习这个概念,是我们在快走完整个过程时才显现的。这要追溯到七十年代末期和八十年代初期。那时我们公司和其他的美国公司一样,对于来 自日本沉重的竞争压力,感受愈来愈强烈。当时我逐渐相信有一个重大危机正在逼近。依我的判断,虽然我们这几年有了不少进展,危机依然存在。

为了因应这个危机,我们开始采用各种源自日本的改善过程,但是你很快就迷失在tqc、jit、qfd这类名词之中。我从同样在参加你们研究计划的壳 牌石油企画德格的想法得到启示,开始把加速组织学习看做是整合各种改善工具和方法的概念。最重要的是,正如我在史隆管理评论的一篇文章中所尝试解说的,组 织学习的速度可能成为持久竞争优势的惟一来源,对知识密集的企业而言尤其如此。

圣吉:你认为建立学习型组织有哪些最根本的挑战?

史塔达:泰勒(frederick taylor)的“科学化的管理”的革命,采取传统工人和管理者分工的方式,将劳心和劳力两种角色截然划分。劳力者基本上不允许思考。然而我却相信使组织 所有阶层的个人或群体释出潜在的智能,是我们最根本的挑战。也就是使每一个人都能真正地投入——这是现代企业尚未开发的潜能。这让我愈来愈相信,组织应该 是一个学习的有机体。

这说来容易,但我相信要使其实现,需要有更深入、精微而周全的思考作基础。其中有一项令我深思已久的问题是;“有效的学习有哪些规则可资依循?”如果思考不够深入、精微而周全,我想我们只是随意使用组织学习这个名词而没有多大意义,甚至成了另一次管理的流行热潮而已。

圣吉:你如何区分有效的学习与有名无实的学习?

史塔达:有效学习的基本法则之一是,必须不断反思目前认为最正确的想法,回到原点重新确认事情的真相,否则无从产生有效的学习。知识之所以是客观 的,便是因为它在某个程度上必须与真相有所关联、这看来似乎显而易见,但是如蓝德(ayn rand)所观察到的,人类具有以意识为首以及思维至上的倾向;惟有经过苦心修炼,你才会体认自己所认为的“真相”,只是一种透过我们的意识和思维所产生 的判断而已。

对此,现代哲学中的“实用主义者”(prasmatist)采取了一种不理会总括性理论的观点。他们认为你应当做看得到效果的事情。此项看法在着重 解决问题的当代管理之中,大大地被强化。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因为看不到长期或更大的变化形态,很容易就落入解决一个问题又创造另一个问题的陷阱,而不自 知。实用主义否认人类的心智具有任何综合、看见较大图象的能力。

实用主义所以成为主流,部分便是由于在其之前主导的理论体系,并未真正与真相有所关连。那种体系在十九世纪时大行其道。而由于这些思想体系的明显失败,使随后的实用主义者能大声疾呼地说自己是对的。

有趣的是,正如基层工作人员在传统的组织里摆脱不了“行动者”的角色,管理者一样摆脱不了“思考者”角色。现在有一种强烈倾向,组织中高层人员变得 远离真相和事实,这使得他们许多想法和推测背后所依据的理论或假设,都缺乏事实的根据。“行动者”与“思考者”这个谬误的二分法,在六十年代流行设置与营 运人员分开的策略规划人员时,达到尖峰。一旦这被接受了,思维的世界与真相的世界二者之间的距离便被分隔得更远。

我想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在过分的理论化与纯粹的实用主义这两个极端之间来回跳跃,因为我们缺乏将两者连接起来的工具。满怀热望的学习型组织所面对 的核心挑战,是使大的图象概念化、并将在实务中测试构想的工具与流程发展出来。组织中人人都必须熟习思考、执行、评价与反思的循环,不这么做就不可能产生 有效的学习。

编织故事、驱动远景

巧妙的构思出使命故事,是领导能力中最古老的范畴之一。这种领导能力的确含有神话的特质。吉穆耳(heinrich zimmer)在他《国王与尸体》(the king and the corpse)这本关于神话的书中写道:“圆桌武士真正的任务现在就在他们面前。”对吉穆耳来说,马林是“使命故事”的高手。“首先以大圆桌图形的象征意 义,将三十名武士团结起来,然后再使他们分道扬镖,走上各自不同的蜕变之旅。”虽然武士们各自的旅途不同,“他们的心却团结在一个共同的盟约之中,虽然他 们每一个人都被注定要独自完成自己的旅程,彼此的命运却将相遇、交会,而交织成许多动人的故事……。”

前面所摘录三位领导者的使命故事,其内容都在描写一些更深远的议题,它超越了自己组织的问题,并蕴含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而就是这种使命感,使他 们毅然采取行动并解说自己的愿景。其中有的故事涉及一种更合乎人性的新型组织(欧白恩),有的使人有能力在想要延续现状和创造之间求取平衡(赛蒙),有的 在于结合“概念化的大图象与在实务中测试许多构想”(史塔达)。

但是这些使命故事并非就此完结,它们在被说出来的时候,就在继续演进——事实上,使命故事本来就是一种被说出来的结果。愿景之所以对这种领导者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就是这个道理;透过愿景,使命故事的情节不断向前发展。

在学习型组织中,那些领导者可能由追求他们自己的愿景开始,但是当他们学会了细心聆听别人的愿景时,他们开始明白自己的个人愿景是某种更大事物的一部分。这并不会减弱而只会加深领导者对愿景的责任感。赛蒙说:“放弃现有典范的意愿,来自你甘心成为愿景仆役的忠诚。”

成了愿景的仆人,改变了领导者与自己个人的愿景的关系。它不再是“这是我的愿景”那种拥有的关系,而是变成一种召唤。萧伯纳的话简洁有力地表达了这 种关系:这是生命中真正的喜悦,被一个你认为伟大的使命所驱策……,那是一种自然的力量,而不是一种狂热,它使自私、积郁、怨天尤人一扫而空。”

对愿景有同样扣人心弦描述的是黎巴嫩诗人季伯伦(kahlil gilbran),他将领导者对自己愿景有无比的责任感、但并不拥有的那种感觉,比拟做父母对子女的情愫:

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

他们是对生命本身充满渴望的儿女。

他们是经由你来到这个世界,但不是出自于你。

虽然他们和你在一起,但他们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他们你的爱,但不是你的思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他们的身体居住在你的屋子里,但是他们的灵魂却不是。

因为他们的灵魂居住在明日之屋,甚至在梦中你也无法前去那儿探访。

你可以尽力使自己变得像他们,但是尽力不要使他们像你。

因为生命不会倒流,也不会位足在昨日。

你是引经由你射出子女的生命之箭。

神箭手瞄向无穷远的标的,以他的神力将你拉弯,把箭射得又快又远。

任那神箭手将你弯满,那是一种真正的喜悦。

因为,一如他喜爱飞快的箭,他也同样喜爱沉稳的弓。

领导者是教师

赫门米勒家具公司已退休的总裁帝普雷说:“领导者首要的责任是界定真实情况。”我们已清楚地认识到,领导者是由“自己是仆人”的意识中,获得源源不绝的希望和精神食粮,许多领导者确实可以使力的杠杆点,在于协助人们对于真实情况能有更正确、更深入和更能产生力量的看法。

在大多数的组织中,成员所认知的“真实”指的是必须承受的压力、必须因应的危机、以及必须接受的限制。依照这样的真实定义方式,愿景最多不过是一个 不着边际的梦,最坏不过是一个受人嘲讽的幻觉,却不是一个可以达成的目标。反观画家、作曲家、雕刻家,他们不都是在各种限制(例如表达的工具加诸于他们的 限制)之中从事创造吗?如果真实中没有任何限制,使一个人在弹指之间愿景成真,那就没有所谓的创造过程了。然而,领导者应如何帮助众生,像艺术家那样把真 实情况当成一种创造的媒介,而非限制的来源?这便是“领导者是教师”的工作。

参照在本书第三章结尾所介绍解释现象的不同层次观点,领导者能够在四个层次影响人们对真实情况的看法:事件、行为变化形态(趋势)、系统(整体)结构和使命故事。这时的关键问题是,领导者自己及其对组织的焦点应在哪里?

现今的机构领导者大多把焦点放在事件和行为变化形态上面,这是何以当代的组织绝大多数只是反应,或顶多是顺应,而很少有所开创的原因。

学习型组织的领导者兼顾这四个层次,但焦点主要放在使命和系统结构这两个层次上面。他们并且“教导”组织中所有的人也都这样做。

系统结构属于系统思考和心智模式的领域。在这个层次,领导者不断帮助人们看清更大的图象:第一,组织中各个不同部分如何相互作用;第二,不同位置的 个体,如何因其背后具有共同的结构,而发生相似的问题;第三,局部的行动者如何产生远比自己通常认为的还要长期而广泛的影响;第四,何以需要某些系统整体 的营运政策。系统结构的层次虽然重要,但是它自身欠缺一种目的意识,所能处理的是“如何”,而非“为何”。

领导者借着把焦点放在使命故事,对于这个组织为什么存在,以及将迈向何处的更大的理由,可以添加另一层意义。他们提供哲学上所称的“目的论的解释” (teleological explanation)——了解我们想要变成怎样。当组织中人人都具有大于个人的目的意识,共同的使命感会把他们连成一体。他们具有其他方式无法做到的 那种认同感和连续感。

说故事的艺术

依我的经验,具有整合使命故事与系统结构才能的领导者很少见。这无疑是学习型组织仍然罕见的主要原因。

葛尔(bill gore)是一位具有这种天分的领导者。他是葛尔合伙公司(葛尔化纤和其他人造纤维的制造厂商)的创办人,并长期担任总裁。他并不是一位特别有魅力的演说 家,但他擅长一种特别的说故事艺术:将组织核心价值观、使命,和营运政策与结构整合而成的故事。比尔对于自己的组织高度平等的文化非常引以为傲,他们没有 “员工”,只有“合伙人”,每个人都握有股份,也都参与管理。他在一次谈话中解释该公司在控制之下成长的政策:“我们的限制不在财务资源,而在于能够引进 新合伙人的速度。但是依照我们的经验,如果我们尝试以每年高于25%的比率引进新合伙人,我们就无法动弹;每年25%的成长是真实的限制。如果采用权威式 的组织,你能够做到远高于此的成绩,我们合伙人之一的伊丝回家把这限制因素告诉她先生。她的先生是一位天文学家和数学家,在罗威尔天文台工作。他说:‘这 是个很有趣的数字’,他拿出纸和笔来计算,然后说:‘你相不相信,在57年半之内,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将在葛尔的公司工作?’”

透过这个简单的故事,葛尔解释限制成长率这项基本政策背后的道理,这项政策无疑会为组织造成很大的压力。他重申该公司为合伙人创造一种绝佳环境的承 诺,并阐明该公司即使有所牺牲,也要忠于愿景:“如果采用的是权威式的,而不是平等主义的组织,你能够做到远高于此的成绩(从成长率的角度来看)。”(想 想看前面人民航空失败的原因之一,正因缺乏这样一个控制成长率的政策,而无法使新进人员与其创新性的工作系统同化的速度,跟得上成长率)故事最后这部分告 诉我们,该公司虽然自己设下了成长的限制,仍然是一家“成长”的公司,这是他们愿景的另一个面向。

了解系统运作的力量

不幸的是,更常见到领导者虽然具有使命感和真诚的愿景,却没有能力培养出对于系统的了解。许多魅力型的伟大领导者,虽然有很深的使命感和愿景,在管 理方面却几乎完全专注在事件的层次上。这样的领导者虽然也同时关切愿景与危机,却很少顾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他们培养崇高的目的意识和使命感,他们创造极大 的能量与热忱;但是在这样的领导之下,组织虽然能朝气蓬勃地快速成长,但由于缺乏对系统的了解,整体政策与资源无法动态搭配,而难以支撑其成长。到后来组 织为了解决问题以求生存,成员的世界观自然变成由事件与反应式的心态主导。大家在接二连三危机不断的冲击之下,无法控制自己的时间,更不用说自己的命运。 最后他们开始嘲讽组织的愿景,甚至嘲讽任何崇高的愿景。最后导致愿景赖以生根的土壤——相信我们可以创造自己的未来的信念——被污染。

“有愿景的危机管理者”往往变成悲剧人物。这样的悲剧缘自他们愿景的深度与真诚。他们往往真正献身于崇高的愿望,但是崇高的愿望不足以克服与愿景反 其道而行的系统力量。如生态学家所说的:“大自然终将反击。”如果我们未能学习如何辨认、运用,并以温和渐进的方式改变系统的力量,这些力量终将压倒即使 是最崇高的愿景。

有愿景的策略家也发生类似的问题。有些领导者具有愿景意识,却只在行为变化形态和事件这两个层次运作。虽然这样的领导者较能管理变革,但教人看清的 仍只是趋势而非背后的结构。他仍只是在亦步亦趋地顺应,而不是开创新局。讽刺的是,这些具有愿景意识,并了解事业主要趋势的领导者,常被推为有效领导的模 范。这是因为他们远比没有愿景的领导者,或者只关切愿景与事件(而没有系统思考)的领导者有效得多。

但是学习型组织的领导者必须做的,不仅是研拟策略来利用正在显现的趋势,他们必须能够帮助众人了解形成改变的系统力量,仅凭直觉来掌控这些力量是不 够的。许多“愿景策略家”对改变的原因有丰富的直觉,但他们无法解释这类直觉。这样的领导者最后会变成权威须导者,强制推动他们的策略与政策,或不断干预 决策;即使他们的价值观中是反对权威领导,但是由于“只有”他们能够看到必须如此决定,以致不得不用权威来推动。学习型组织的领导者有能力将他们策略性的 洞识概念化,使其成为大家能接受和理解的知识,并可以公开接受挑战和改善。

看清及面对现实

领导者的教师角色,教的并不是如何形成愿景,而是如何促进每一个人学习。这样的领导者帮助组织的每一个人培养对于系统的了解能力。而其中“忠于真相”是帮助领导者达成此项责任的不二法门。有些有领导天赋的领袖常因不能忠于真相,甚至于尝到身败名裂的苦果。

詹森(lyndon johnson)初任美国总统的时候,尽管美国刚发生了肯尼迪被刺杀的悲剧,他的“大社会”(great society)方案仍赢得举国支持。詹森擅长争取国会的支持,他一次一件,很有耐心地咨请众议院通过他所提的法案,在总数91件法案之中,被众议院否决 的只有两件,这样的成果确实惊人。在面对群众时,他赢取大众支持的能力也一样惊人。历史学家曼彻斯特(william manchester)说:“他的目标曾经是国家的目标。”但是詹森领导的结局却令人失望,部分便是因为詹森未能坚持忠于真相的原则。当他被告以美国负担 不起同时推动大社会与参加越战时,他开始有计划地隐瞒战争的花费。曼彻斯特说,他告诉顾问;“如果我告诉众议院战争的花费有多少,他们将坐在那里,一面亲 切地谢谢我,一面把我的大社会退还给我。”渐渐的,詹森开始使自己与批评隔绝,甚至不再听取顾问的建言。没多久许多阁员相继辞职。最后,詹森成套的谎言还 是纸包不住火,产生1965年纽约前锋论坛报所称的“信用差距”(credibility gap)。他的领导信用之低,使他在1968年无法竟选连任。

领导者因未能忠于真相而失败,从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oedipus)到现代,在历史、神话以及企业家的故事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我的同事,也是组织顾问史密斯(bryan smith)说:“我遇见许多被自己的愿景所击垮的领导者。”发生这种情形,几乎总是因为领导者失去了看清目前真实情况的能力,他们虚构个人及组织的希 望,以缓和焦虑不安和规避不确定的事情,假装一切平安无事。他们变成演说家,而不再是领导者;变成自己愿景盲从的信仰者,而不再是学习者。

以创造性张力重振组织

能将设计师、仆人和教师三个角色都扮演好的领导者,对他们核心工作的看法非常简单。金恩博士(martin luther king,jr.)说:“就像苏格拉底觉得有必要在心中创造一种张力,使人可以从虚构的谬论和似是而非的主张中醒觉过来,我们必须在社会中创造一种张力, 帮助人们从偏见和种族歧视的黑暗深渊中醒觉过来。”金思所说的张力就是“自我超越”的创造性张力;这种张力是由坚持一个愿景,并同时诚实说出相关于愿景的 目前实际情况而产生的。如金恩博士所说的:“将重要议题突显,使它不能再被漠视。”

然而必须切记的是,领导者的创造性张力并不是焦虑——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张力z领导者的方向必须是由使命故事、目的意识、价值观和愿景建立而成。由于 他严格要求自己忠于真相,以及不断深入探询影响目前状况背后的那些力量,使愿景与现况的差距更加显著。领导者借此创造并管理这项创造性张力;不仅个人如 此,整个组织也如此。这是领导者如何为组织注入活力的方式。那是他们的基本工作,也是他们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当整个组织精熟于运用创造性张力,对于真实情况的看法将大为不同。大家会开始看到真实情况的各种可能面貌,而将现况看作在他们通力合作下能够加以影 响的事情;这不是指设法相信自己很有力量的那种空泛的“信念”,它是一种领悟——根源于体认现况的每一个面向,包括事件、变化的形态,甚至于系统结构本 身,都可以透过创造性张力予以影响。这种观点的移转或心灵的变换,希伯来存在主义哲学家布伯(martin buber)以优美的方式表达如下:

今天,人们愈来愈相信命运的不可更改。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困难,我们也常归咎于许多无法改变的因果关系。在人们的脑海中,因果的定律是丝毫没有转变的 余地,它在冥冥之中支配世界。至于人类是如何战胜世间的困难疾苦,撕碎习惯性的本能,与搅动、更新和转变难以改变的历史结构这些铁一般的事实,他们并不认 识。

只有盲从命运的人,才会变成那样的认命。心灵自由的人不会无理地固执——他仍深信命运,但相信命运需要自己去掌握。命运对他而言,不是一个只能奉行 不渝的人生指引,而必须由自己促成命运的实现。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以全部心力经营命运,虽然事情不会全都称心如意;但是自己的目标,只有在认定自己有行使 自由意志的能力时才会达成。

然后,他顺其自然,但绝非听天由命。他如实地倾诉自己内心涌现的东西,体察走这一遭生命之旅的真实意义;目的不在于印证什么,而是将之带回生命所期盼的真实。

新一代领导者的画像

1990年2月,南非总统戴克拉克(de klerk)宣布解除对黑人组织政党的禁令,以及释放政治犯,当时我正在该国参与一项以黑人与白人领导者为对象、培育有能力建立学习型组织与学习型社区的 核心干部的活动。当时黑人领袖曼德拉(nelson mandela)即将获释(一周之后),我们一起分享菲律宾的克拉蓉·艾奎诺(corazon aquino)的话。当她的丈夫伯尼诺·艾奎诺(beniqno aquino)出狱的时候,她形容他:“对于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显然变了很多。这位出色的政治动物——机智、行动迅速、雄辩、勇敢,将无限的才能贡献给这 个共和国,希望成为民众引以为荣的人物,现在逐渐变为一个内敛、将对国家和神的爱,融合为一体的人。我想这是最真、最好的一种爱国情操。惟有在这个基础上 的爱国情操,才不会沦为政治争权的幌子,也才是真正基督徒的职责。我们无法只是下一道命令要求这样的人去领导反对阵营,这样的人是无法被命令要求的,是他 们使自己成为那样。因此,如果你与我一样,愈来愈相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实现我们想要的改变,你也一定同意我所得到的结论:只有当我们之中,有足够的人变 成像上述那样,改变才会来到,胜利才会达成——一种真正的而非表面的胜利。”

这段话中最令人注目的面向之一是“这样的人是无法被命令及要求的,是他们使自己成为那样。”曾经与我合作过的杰出领导者,大多数既不高大,也不特别 英俊潇洒;他们通常是很普通的演讲者,夹在群众中并不显眼;他们并非以才气或雄辩来使听众着迷。反之,使他们与众不同的,在于他们想法的明晰和说服力、他 们深深的奉献精神,以及不断学习的开放态度。他们胸中没有既定答案,但是他们确实能够对自己周围的人逐渐注入一种信心:“在一起,我们可以学习任何我们需要学习的,以达成我们真正想要的结果。”

使这样的人拥有这种自然领导才能的,是他们一生不断努力的结果,这些努力包括培养思考和沟通的技能,反思个人的价值观及调整个人的行为,使与价值观 一致,学习如何倾听和理解他人以及他人的想法。若非经过这样的努力,个人的魅力只是缺乏实质内涵的风格,徒然造成受他影响的人独立思考能力愈来愈低落,以 致做明智选择的能力也愈来愈低。这对组织或社会的破坏力将无以弥补。

那就是为什么在本书第二部和第三部中所详述的五项学习修炼,对有心担任领导工作的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五项学习修炼提供一个架构,使他们在培养领 导能力时有了焦点。将系统思考、自我超越、心智模式、建立共同愿景和团体学习叫作“领导的修炼”,和叫作“学习的修炼”同样恰当。精熟这几个领域的人,将是学习型组织自然的领导者。

在帮助人们发展领导能力的工作中,我们强调应将系统思考的“个人修炼”,配合心智模式及自我超越来运用。这些修炼横跨对领导工作非常重要的概念思考 能力、人际沟通能力和创造能力。但最重要的是这些修炼非常强调领导工作的个人特质,自然的领导才能不可能化约成为一组技能或能力。毕竟人们所愿意追随的, 是那些有信念并有能力实现他们所献身的信念的领导者。或者,换个方式说,谁是学习型组织自然的领导者?那就是真正的学习者。

抉择的时刻

对领导者而言,学习型组织的领导能力既是集体的,又是高度个人的。虽然在学习型组织中,领导的责任被分散给组织的每一个人,但这种责任只有当一个人自我选择的时候才能承担下来。

选择不同于期望。请你做一个实验,说“我需要”,接着说“我选择”,两者有何不同?对大多数人而言,“我需要”是被动的,“我选择”是主动的。在大 多数的情况下,需要是一种不充足的状态,我们想要得到自己没有的。选择是一种充足的状态,选择我们真正想要的。对我们大多数的人而言,当回顾自己过去的那 段生命,我们可以看到自己所作某些选择,在生命的发展过程中扮演枢纽的角色。同样的,现在我们所作的选择对未来也将是关键性的。

组织是3个人或3000人,对选择作为学习型组织的抉择并不重要。只有透过选择,一个人才会成为更大愿景的仆人;只有透过选择,一个人才会实践这些 学习修炼。一个有利的环境固然有帮助,但这并不排除选择的必要性。学习型组织的建立,必须有一群愿意全心全力献身于这项工作的人才能做到。能使我们汇聚出 那种心力的,正是那份自我的选择。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不在于说服大家应该选择建立学习型组织,而是尝试勾勒出这样一种组织的可能形貌,以及要怎样才可能建立这样的组织,使人们可以看到有这种选择存在。至于如何选择,那永远是由你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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