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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春秋左氏赘言

读春秋左氏赘言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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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溪后学王升著,

同邑后学吴骙校

昭公

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戍、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传晋、楚合诸侯之大夫于虢,寻宋之盟也。祈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子相晋国,有令名矣,而终之以耻,午也是惧,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于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穮是蓘,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楚不为患。

武本无若楚何,而姑为之辞,此祈午所为惧也。南北戢兵,虽生民得以少安,而夷夏之防,遂决而不可复将矣。

经三月取郓传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乐桓子相,赵文子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使请带焉,弗与。梁其踁曰:货以藩身,子何爱焉?叔孙曰:诸侯之会,卫社稷也。我以货免,鲁必受师。是祸之也,何卫之为?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墙之隙坏,谁之咎也?卫而恶之,吾又甚焉。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然鲋也贿,弗与。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赵孟闻之曰: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不辟难,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劝左右,可也。莒、鲁争郓,为日久矣,苟无大害于其社稷,可无亢也。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郓有二,彭山以此为东郓是也。郓,小国名,介在莒、鲁之间,初本附庸于莒,文公十二年,郓愿属鲁,而莒鲁婚好,方 故听之,而行父得以城诸及郓,未知何时复归于莒,故成公九年,楚婴齐伐莒而入郓,至此季武子复取之。盖郓近于费,季氏所急,然经书取郓,则事属公家,非季孙私取之也。叔孙豹事,彭山以为会在正月,而取在三月,事本不相及。莒方弑君,又未尝预会,何敢远诉于会耶?此亦有理,今并存之。

传天王使刘定公劳赵孟于颍,馆于雒涒。刘子曰: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远绩禹功而大庇民乎?对曰:老夫罪戾是惧,焉能恤远?吾侪偷食,朝不谋夕,何其长也!刘子归,以语王曰:谚所谓老将知而耄及之者,其赵子之谓乎?为晋王卿,以主诸侯,而侪于隶人,朝不谋夕,弃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赵孟不复年矣,

一赵武死耳,欲为之征,一而足矣。向既载穆叔之言,谓其语偷而将死矣,又入享于郑,武,自谓吾不复此矣。今又纪刘子谆谆如此。后述秦后子奔晋,赵孟视荫曰:朝夕不相及,谁能待五?后子出,告人曰:赵孟将死矣,主民玩岁,而愒日其与几何?又有毉和良臣将死天。命不佑之说,欲为一卿死张本,而五见于书,何左子之不惮烦。

传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子晳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晳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适子南氏,子晳怒,既而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南知之,执戈逐之,及冲,击之以戈,子晳伤而归。

子产唯所欲与之言,是生乱之道也。子晳、子南之祸,子产为之也。或谓子产恶子晳之背诞,将盈其罪而 之。果尔,则养恶矣,非仁人之心矣。

经夏,秦伯之弟针出奔晋。传秦后子有宠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惧选。癸卯,针适晋,其车千乘。书曰:秦伯之弟针出奔晋,罪秦伯也。后子享晋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车,自雍及绛,归取酬币,终事八反。司马侯问焉,曰:子之车尽于此而已乎?对曰:此之谓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见女?叔齐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归。臣闻君子能知其过,必有令图。令图,天所赞也。

彭山云:诸侯地方百里,出车千乘,其上卿始得百乘耳。后子尚未为卿,虽富,岂有千乘远从者哉?且人臣见逐于君,惧有追夺,不敢多赍。观士会奔秦,而荀伯为之具器用财贿可知己,安有自雍及绛八反,归取酬币者哉?后子弃君适雠,几于叛矣,虽有自文之辞,何足为善?而乃谓令图天赞,何也?司马侯或者为利所没,欲说晋君以必纳耳。

传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梦帝谓已: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诸参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故参为晋星。

夫人禀二气以生,而所值之厚薄,则贵贱于是而差。虽曰受命于天,天实无意于其间也。今乃谓帝谆谆然命之,而与之国,为造化者,亦太劳矣。且文之在手,偶成字形者有之,若天欲生虞,而手文必虞,天欲生友而手文必友,则天之于人,若工之抟埴,而物物为之记号者耶?不幸后世偶有手文成字,若君若王之类者,必将诱众而作乱,则此说启之矣。

经冬,十有一月巳酉,楚子麇卒。传冬,楚公子围将聘于郑,伍举为介,未出竟,闻王有疾而还。伍举遂聘。十一月已酉,公子围至,入问王疾,缢而弑之,遂杀其二子幕及平夏。巳上俱元年。

据传,则楚康实围所弑也,而经止书卒,杜注谓其以疟疾赴也。若弑君而可以伪赴免,则乱臣贼子将接迹于天下矣。且当时楚苟有信史,必如晋之董狐、齐之太史,直书而不讳也,况春秋考实正名之书,而可欺以伪哉?然则传何以著其弑也?盖围入问疾之时,适值楚康之殒,国人因围雅有不臣之心,继又杀其二子,即以大恶归之,而左氏未之察耳。

传及晏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之。且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之。

晏子安于湫隘,不欲更先人之宅,善矣。至于如晋之后,景公为之更宅而复毁之,殊非善则称君,过则称已之义。且已所弗欲,恳辞不受可也,既拜而受之矣,而又可毁乎?景公其何以堪之?晏子必不然矣。

传晋韩起如齐逆女。公孙虿为少姜之有宠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谓宣子,子尾欺晋,晋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齐而远其宠,宠将来乎?俱三年。

国君之女,将适霸主,而虿乃以巳女易之,内外之讨,皆必诛也。虿非病狂,岂肯为此?韩起奉使逆女,知其赝也,而安受之?起之罪亦必诛也,起其丧心乎!昔人谓左氏失之诬,盖若此类多矣。

经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传六月丙午,楚子合诸侯于申。

申之会,季氏谓楚子大合所与之国,谋断吴通中国之道也,而其所急则在淮夷。此说是已。夫宋之盟约,晋、楚狎主诸侯,南北分霸,巳伤中国之体。至是楚独合诸侯,用召陵之礼,而晋人不得与焉,历世霸业于是尽矣。春秋历序诸侯而不殊淮夷,从楚之诸侯,皆夷也。夷主中夏,而诸华皆化为夷,圣人之感慨深矣。经九月取鄫。俱四年。

襄六年,鄫灭于莒矣。何以再见?殆再封于晋也。襄五年,叔孙豹偕鄫世子巫如晋矣,迫于莒而求晋庇也,而卒灭于莒,所谓虽鞭之长,不及马腹者耶?晋人盖有愧焉,而徐为之建祀,莒亦不敢抗也,所以再见欤。或曰:陈、蔡再封,春秋书某归于某矣,何不书鄫子某归于鄫耶?夫陈、蔡大国也,关系于中国者甚大,故谨。书之,鄫则微乎微者也,无所关系,则亦略之而已,是春秋之常也。

经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秋,七月,公至自晋。传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莒人诉于晋,晋侯欲止公,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乃归公。秋,七月,公至自晋。

春秋微者不登名于史册,牟夷莒大夫,法所当书,何以为尊地乎?或以为小国无大夫。若然,则邾畀我来奔,非有地可尊也,何以书名乎?时鲁公在晋,牟夷窃邑来奔,受之者季孙也。晋欲讨之,召季孙而来,数其纳叛之罪,而黜其鲁柄,戮牟夷而归莒地,斯诚伯主矣。今也不然,其君将辱来朝之主,其臣乃请俟间以讨,若不知季孙之为之者。晋平耄而昏矣,范鞅则季氏之孚也,宜其所告若此。其书公至自晋,危之也,亦以见纳叛受地之非公也。

经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俱五年。此楚再合诸侯伐吴也。越始见经。传载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盖楚人通越以制吴也。自是楚与吴争,吴与越争,南国益多事矣。未见兵之可弭,祗见中国之无霸耳。越称人,便文也。

经夏,季孙宿如晋。传曰:拜莒田也。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 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𬴐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六年

宿受莒邑。得免于讨,幸矣,而晋侯享之有加笾,若奖其纳叛然者,盖范鞅左右之也。夫一舛事也,君不知而几被辱,臣专之而反受奖,然则昭公逐而客死于外,晋人于此为之权舆矣。

经齐侯伐北燕。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传曰:齐求之也。癸巳,齐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晳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归燕姫,赂以瑶瓮、玉椟、斝耳,不克而还。

若承上年冬伐燕事,宜书燕暨齐平,今止称暨齐平,故榖梁以为内辞也。此说诸儒多用之,唯陈止齐从左氏,亦或一道也。

经三月,公如楚。传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䓕启疆来召公。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

梓慎之术精矣,而占梦顾不若惠伯之准的。此可见方枝之家,多言或中,而其不中固不少矣。

传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䓕启疆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适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御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

此即战国说客之谈,盖是时巳滥觞矣。然仅可恐愚主耳,稍慧者不可欺也。

传郑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

鲧之神化为黄熊,盖世俗相沿之说,未可信也。且鲧生于有崇,死于羽山,皆非晋之境望也,晋弗之祀,宜矣。子产以为缘是而崇于晋侯,可乎?夫二代之祀夏郊,盖后王祭其前王之父耳。晋非代周,讵宜僭此?韩子祀之,而晋侯疾间,亦偶相值尔。莒鼎之赐,子产汗颜多矣。或者左氏欲诧侨之博物,而附会其说也欤?传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叚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叚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巳上俱七年。

伯有为厉,非鬼神之常,乃精爽所聚,近于妖矣。然形诸梦而曰:某日杀某,某日杀某。巳而果然,则非伯有之真能杀之也。盖二子之命数垂尽,伯有之灵知之,故假梦示为杀之之期,以惑人耳,此所以为妖也。不然,人之命禀于天,岂伯有所能短长哉?或问:当时子产若不为立后,毕竟何如?曰:精气有限,久之亦当自息。但一时士民为其恐动,多有不安,故为之立后,所以为安国人计耳。

传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作事不时。怨𮙋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多,民力雕尽,怨𮙋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祈之宫,

石之有言:或为妖冯,或民听滥,此正说也。然听滥多矣,其作事不时以下,乃因筑宫而讽之,亦得纳约自牖之义。但不止之于将筑之初,而徒讽之于垂成之际,亦无及矣。君子是以惜子野之晚也。

经冬,十月,壬午,楚师灭陈,葬陈哀公。俱八年。

陈巳灭矣,孰葬?哀公?嬖人袁克也。葬之非礼矣。何以书?哀公无罪,灭于强夷,圣人盖深闵之也。

传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屦,而反棘焉。子摘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反子城、子公、公孙捷,而皆益其禄。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货;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曰:诗云: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姫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十年,

陈。氏不独市恩于国人,又树党于群公子,其窃国之计亦深矣哉。

传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十年

夫篡弑。之事,何国蔑有?若十有三年而必复其凶,则天可量矣,何以为天道?苌弘在当时,与史赵、裨灶、梓慎辈,皆以其术鸣,其所亿度多矣。不中者,人不复传,而偶中者播于人耳。左氏好禨祥,往往取其中者著之。

传三月,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堋,弗毁,则日中而堋。子大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曰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游吉不欲毁巳之庙,而顾欲毁人之室,其亦不恕之甚矣。吉号知礼,称良于郑,而有此,何哉?经楚子伐徐传: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楚子次于乾溪以为之援。俱十二年。

据传文,则诸大夫围徐也,而经文止言楚子伐徐。夫伐轻于围,而君重于将,夫子何故两易之?虽曰楚子次于乾溪以为之援,然不可以亲将言也。

经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乾溪。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十三年。

按传文,楚灵无道,观从假弃疾之命,召子干、子晳于晋。郑狥于蔡,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遂奉三公子蔓成然、蔡朝吴帅陈、蔡、不羹、许、叶之师以入楚。弃疾使人杀王太子禄及公子罢敌,立比为王,黑肱为令尹,巳为司马,使观从从师于乾溪,告以立君,令其先归,后者劓。王行及訾梁,众溃,王沿夏将入鄢,芋尹申亥求王,遇诸棘围以归。王缢其家。观从请杀弃疾,比不忍。弃疾乘国人夜骇,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使蔓成然告子干、子晳曰:王至矣,国人杀司马,将来矣。众怒如水火,君早自图也。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是则首谋召比者,观从也,非晋人之力也,而经书自晋,则晋有奉焉,其不合一也。杀王太子立。比为王者,弃疾也。从师乾溪,溃訾梁之众,胁王自杀者,又弃疾也。则弑君之罪宜在弃疾,而经归狱于比,其不合二也。王巳沿汉而下,至于棘闱,则非乾溪明矣,而经书弑于乾溪,其不合三也。王以五月缢于申,亥氏而经书四月,其不合四也。夫地与月之讹误,犹未甚害也。弑君,大恶也,可以轻纵而轻加之人乎?窃意观从本志,奉比为王,而藉蔡公之力,将待其事成而并去蔡公也。晋人亦苦虔之横,而乐奉比为王,故资之兵以入楚也。比亦自以为宜王,故自立为王,使人杀王之子,溃訾梁之师也。弃疾特从臾其间,徐观蚌鹬之势,以将渔人之功耳,故待其事成而胁之自杀,即代之王矣。当时鲁史必得其详,夫子修经,因而纪实,其权衡审矣。左氏生百年之后,病鲁史之不可见,而采拾传闻小说,遂以成书,将谓发春秋之未发,而岂计抵牾圣经如此哉?

经春,意如至自晋。传曰:尊晋罪巳也。尊晋罪巳,礼也。十四年。意如前执称族,而后至止称名,盖史册之常,非为尊晋罪巳也。晋人执之以利,舍之以利,言至自晋,恶晋也,何尊之有?

经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传晋荀吴帅师伐解虞,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鸢鞮归,十五年,

荀吴。志在兼地,而外施仁义,乃霸者假之之事也。其视鼓如釜中之鱼,网中之兔,自可以从容取之,所谓果之生熟不过旬。日之间而其味回别者,吴其知之矣。然初以城叛而不受,虽王者无以易之也。

传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乃简兵大搜,将为搜除。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日。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十八年。

此与十二年葬除事略同,盖一事而传闻之异,故错出也。

经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传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大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

经书止弑其君,而传言饮止药卒,大子奔晋,盖以药弑明矣。左氏乃复赘以君子曰两语,遂起纷纷之论。谓止不尝药而蒙弑君之名,此圣人教人以尝药也。或曰:讥子道之不尽也。或曰:除恶于微之意也。夫春秋,是非功过之律令也。果如诸家之说,则迂曲而难明,刻深而过当,其何以为是非之权衡乎?

经冬,葬许悼公。

公榖有言:君弑而贼不讨,则不书葬。至于葬许悼公,则曰不成乎止之弑也,谓圣人原止之非实弑君而宥之也。信斯言也,赵盾书弑君,而三家以为非实弑,且纪夫子之言,赵宣子为法受恶矣,何以不葬晋灵乎?若蔡般,三家以为实弑矣,何以书葬景公乎?此前后错缪而不可强通者也。要之,鲁人会葬则书葬,不会葬则否,不问其弑与不弑也。

传是岁也,郑驷偃卒,子游娶于晋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已上俱十九年。

子瑕之立,苟违于礼,一言止之足矣。且弗许则必止,弗止则可许。子产明决人也,何为骑墙中立乎?杜氏以为许之为违礼,止之为违众,故中立。夫侨以礼为国者也,仗礼行之,虽大国有所不畏,而畏驷乞之父兄乎?必不然矣。

传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惧而欲以作乱,故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作乱。

此卫之公子朝,非宋之公子朝也。然两子朝皆通乎卫之夫人。按季札适卫,曰:卫多君子,历举其人,而公子朝与焉。夫谓之君子,则贤若蘧瑗、史狗之比也。若通乎国母而因以作乱,其恶大矣。札号知人,岂其乖错至此?意卫一时有两子朝,若晋之有两士丐也。

经盗杀卫侯之兄絷。

按传则齐豹为主,而众共作乱,豹大夫,不应书盗。胡康侯以为夫子断狱归罪宗鲁,故书盗,以传有食奸受乱之言也。然如传所云,鲁不明乎理,陷于不忠,非义则有之,非杀人之盗也。夫子安得舍豹而归狱于宗鲁哉?窃意豹当时帷门伏甲,驾薪置戈,此盗贼之计耳,则书之曰盗,亦不为过。况其所重在卫侯之兄,盖曰以国君母兄而盗得而杀之,则卫君友于之义可知矣。

传齐侯田,招虞人以弓,不进。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

此非夫子之言也。官外无道,道外无官,守官即所以守道矣,而曰守道不如守官,则虞人不见皮冠而不进,乃为守官而非道,必非招而往,然后合乎道耶?

传仲尼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巳上俱二十年。

左氏纪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悔其不从子产之言也,复载孔子宽猛相济之说以证之。吁!是非夫子之言也。夫书称舜之德曰御众以宽,于汤曰克宽克仁,而夫子亦曰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至谓政之苛者猛于虎,则知为政必本于宽,而不以猛相济明矣。第所谓宽者,非纵弛之谓,膏泽沛于国中,刑罚加于奸慝,于以保善良而明教化耳。若宽而至于民慢,巳失宽之本义,矧猛而至于民残,是直商君之法,而岂所以语夫子之论政哉?

经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传宋华费、遂生、华䝙、华多僚、华登。䝙为少司马,多僚为御士,与䝙相恶,乃譛诸公曰:䝙将纳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对曰:君若爱司马。则如亡,死如可逃,何远之有?公惧,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司马叹曰:必多僚也。吾有谗子而弗能杀,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与。公谋逐华䝙,将使田孟诸而遣之。公饮之酒,厚酬之,赐及从者,司马亦如之。张匄尢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剑而讯之,宜僚尽以告。张匄欲杀多僚,子皮曰:司马老矣,登之谓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将见司马而行,则遇多僚,御司马而朝。张匄不胜其怒,遂与子皮、臼任、郑翩杀多僚,劫司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华向入,乐大心、丰愆、华牼御诸横。华氏居卢门,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而守之。

费遂之处,君臣父子之间,何缪迷如此?既知多僚之谗,则告于君而逐多僚,或杀之可也,乃复隐忍而逐䝙,岂天夺其魄乎?䝙却张匄之请,不杀多僚是也。寻因匄杀多僚,而遂劫司马以叛,尽召亡人,据南里焉。若是,则南里。之祸䝙为之也。䝙为少司马,非微者也,而经何以不书乎?恐左氏得之传闻,未尽其实。止当据经文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则知三子者罪之在也。藉陈之力,窃入卢门,与君分国而居,又与据邑以叛者殊科矣。

经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传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阳不克也,故常为水。于是叔辄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辄卒。

梓慎,星官,其说则然。春秋书之,乃慎重天灾之意,不以为当然而弗害也。叔辄之哭固非礼,昭子谓为将死则过矣。使其勿哭,乃可以无死乎?

传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晋师至。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丙戍,与华氏战于赭丘。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子禄御公子城,庄堇为右,干犨御吕封人,华豹、张匄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将注,豹,则关矣,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豹射出其间,将注,则又关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张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击之,折轸,又射之,死。干犨请一矢,城曰:余言女于君。对曰: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而呼。见华䝙,曰:吾为栾氏矣。巳上俱二十年。

若果有晋,与诸国大夫帅师救宋,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其义既正,其功亦大,春秋安得略而不录乎?其不录,则传文为虚美矣。

经六月,叔鞅如京师,葬景王。王室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秋,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冬,十月,王子猛卒。二十二年。

彭山言:叔鞅如京师,本为奔丧,偶值王室之乱,景王遂以三月而葬,故得会葬焉。书葬景王,言国乱无制,以大夫之葬葬王也。夫叔鞅之如,称京师矣,不言京师,乱,变文言王室者,嫡庶并争,祸在家室,不得以众大之词称也。再言刘子、单子之以王,何也?猛虽未即位,宜王者也,二子挟而制之,其罪大矣。及入乎王城,而又不正乎天位,益以见刘、单之无君,而猛之弱而不能自振,亦可见矣。故下文猛卒,仍以王子书。

经二十三年春,晋人围郊。

赵东山云:诸侯勤王不书,必无功而后书。是故子颓之乱,虢郑成复辟之功;子带之乱,晋文成复辟之功。虽其绩甚伟,然皆臣子之分所当为,事无可议者。故。皆不书。子朝之乱,晋荀跞、藉谈帅师纳王于王城,而王师败绩于郊。王猛卒,敬王立,晋师为之军,为之次,今复与王师围郊,郊𬩽溃,王使告间,遂还。乱未弭而王告间,必二卿不亲兵,师不肃也。明年三月,晋侯使士景伯莅问周故于介,众,乃辞子朝,不纳其使,则前此岂无观望之罪乎?既而征会诸侯,则曰明年,明年会于黄父,谋纳王,则又曰明年。其怠于勤王如此。故经书晋人围郊于此,而下书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以著晋之罪。

传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师围郊。癸卯,郊𬩽溃。丁未,晋师在平阴,王师在泽邑,王使告间。庚戍还。

传言二师围郊,则甚重矣。经书晋人围郊,何其微也。夫子意在罪晋,左氏乃张其功,观去冬所载及此春云云,可知巳。且王师并力,经何得不书?注以为王师不告,故不书。夫圣人据实而书,岂问告不告耶?以此知传之叛经多矣。

经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传邾人城翼,还,将自离姑。公孙𬬺曰:鲁将御我。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徐𬬺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将不出,是不归也。遂自离姑。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乃推而蹶之,遂取邾师,获𬬺弱地。邾人诉于晋,晋人来讨。叔孙婼如晋,晋人执之,书曰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言使人也。二十三年。

三子不听公孙𬬺之言,而为武城人所取,虽鲁君莫之知也。况婼为行人,何所干与,而可执乎?书此以著晋人之不明,而婼之不畏疆御,亦可见矣。

经婼至自晋传二月,婼至自晋,尊晋也。

前书执我行人叔孙婼矣,则其归也,止书婼至自晋,而文义已明,此史册之常,非有所予夺于其间也。左氏以舍族为尊晋,晋失霸道,不明至此,其何尊之有?经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传梓慎曰:将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而阳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阳不克,莫,将积聚也。俱二十四年。

梓慎以术名家者也,乃反不若昭子之言之验,亦揆诸理而巳矣。故裨灶请以瓘斝禳火,子产不听。郑既火,灶曰:不用吾言,郑将复火。子太叔请用之,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若子产可谓知言矣。故听方术之说,而不以士夫之知理者折之,未见其可也。

经春,叔孙婼如宋。传季公若之姊为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从,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曹氏告公。公告乐祁。乐祁曰:与之如是,鲁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鲁君丧政四公矣,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国君是以镇抚其民。诗曰:人之云亡,心之忧矣。鲁君夫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犹可,动必忧。

此叚事合在前,不审何年事也。左氏见经书叔孙婼如宋,遂附会于此。彭山谓:意如十年伐莒之时,巳为正卿,必非幼弱,至是又十五年,则年几四十矣而始娶,可乎?宋大国也,其女必不为大夫继室,有则传必言之矣。疑此本十五、六年前事,相传有昭子代逆之说,左氏因其如宋而误纪之耳。

经有𬸱鹆来巢,传书所无也。师已曰:异哉,吾闻文、武之。世童谣有之曰:鹳之鹆之,公出辱之。𬸱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𬸱鹆跦跦,公在乾侯,征褰与襦。𬸱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𬸱鹆𬸱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𬸱鹆来巢,其将及乎?

岂有文、武之世之童谣,越七百年而始征者乎?其出于作史者之附会可知巳。

传昭公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叔孙氏之司马鬷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郈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

是时婼在阚,而其家臣勇于助逆如此,虽曰怵于季氏之威利,亦昭子平日未尝以忠义迪之,而身家之念稍重也欤?何忌在丧,而其徒敢于杀郈伯,伐公徒,佐逆甚矣。仲孙号贤大夫,而不闻为禁止,何也?

传昭子自阚归,见平子,平子稽颡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谁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将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谓生死而肉骨也。

观意如稽颡于昭子,及后日练冠麻衣以对荀跞等事,何挟诈之甚耶?

经冬十月,戊辰,叔孙婼卒。传公使昭子自铸归,平子有异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齐于其寝,使祝宗祈死,戊辰卒。意如从前不欲纳公,非至此而始有异志也。特其有文奸之意,昭子尚庶几望之耳。至是绝望,郁悒以卒。则或有之,若使祝宗祈死,必无之事也。何者?姞之一身,鲁侯之废兴系焉,虽其无可柰何,犹有万一可回之理,岂肯轻于一死以误吾君乎?且世未有祈死而即死者,杜注以为因祈而自杀,是待昭子以匹夫之谅也,何其谬哉!

传初,臧昭伯如晋,臧会窃其宝龟偻句以卜为信与僭僭吉。臧氏老将如晋,问会,请往。昭伯问家故,尽对。及内子与母弟叔孙,则不对。再三问,不对。归及郊,会逆问又如初,至,次于外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郈。郈鲂假使为贾正焉,计于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诸桐汝之闾。会出,逐之,反奔,执诸季氏中门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门?拘臧氏老。季、臧有恶。及昭伯从公,平子立臧会。会曰:偻句不余欺也。已上俱二十五年。

易之道,不为小人谋,岂有名为宝龟而以僭示吉者哉?臧会好为不信而偶然获福,此理之变也。而归之宝龟,率天下之妄人希冀非望,而托之卜筮者,必此之言矣。

经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传冬十月丙申,王起师于滑。辛丑,在郊,遂次于尸。十一月辛酉,晋师克巩。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嚚奉周之典,借以奔楚。阴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于尸,及刘子、单子盟,遂军圉泽,次于隄上。癸酉,王入于成周。甲戍,盟于襄宫。晋师使成公般戍周而还。十二月癸未,王入于庄宫。二十六年。

按传称晋荀跞、赵鞅帅师纳王,辛酉克巩,而子朝之告诸侯,亦曰晋为不道,是摄是赞,其有功于周明矣。经乃略而不录,但书十月,天王入于成周,何也?罪晋之慢也。齐桓、晋文定王室之难,皆在俄顷之间,而晋顷迟迟六年,必待其告急而后发,师虽有功,王室几尽矣,尚可以为盟主乎?春秋所以深没之也。然书天王入于成周,而不书刘、单之以,虽曰著王之能自强,亦以启问者见事情,而晋人之功隐然于言外矣。尹氏,子爵也,而经文序召、毛二伯之上,盖以别首从,不以爵序也。尹氏固尝立子朝矣,则以之奔楚,尹氏主之,而召、毛从之者也。左氏叙此,既欠分疏,而于召伯尤与经戾。盖召伯盈者,反复附势人也,初党子朝,冀其可成,后知朝必败,复逐朝而迎王。迨敬王既入成周,见势必不可容,仍从尹氏而与朝奔楚,故经文书天王入于成周之下,乃书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前后之次甚明。传乃谓辛酉,召伯逐子朝,子朝奔楚,召伯逆王于尸,与刘、单盟,癸酉,王入于成周。若然,则子朝奔楚,又十二日而后王入成周也。夫子朝出亡,王复何虞而不早入成周乎?召伯既归于周矣,经又何故书以子。朝奔楚乎?此前后错谬,不可强通者也。

经夏四月,吴弑其君僚。

据传文,则𫚙诸弑僚,光主之也。夫子生其时,又非传闻之世也,何所疑而不书光弑其君乎?意者王僚好战残民,国人咸怨,且谓僚非次而立,欲得光以为之君,𫚋诸乃乘众怨,因楚师而弑之,于是众共立光。夫𫚋诸,光之所进也,君位,光之所莅也,其迹嫌于与弑矣。故当时好事者撰为小说,述光所以弑僚代立之。意流传人间,夫子作经时,巳闻此说,故唯据鲁史责实书之,不欲轻以大恶加人也。然𫚙诸之弑,于法宜书曰盗,不曰盗而称国者,盖书盗则不见国人所欲,而且累及于光矣。唯曰吴,则见弑僚乃一国所欲,非𫚋诸一人之私。光虽代其位,亦其理势之当然,非其设谋积虑之所致矣。左氏生百年之后,巳不见鲁史,第采摭传闻,以为此书,遂以光寔设谋弑僚,而说者又以僚非次而立,位,宜之光者也,故圣人释光而书国。夫光北面于僚十三年矣,君臣之义素定久矣,虽非次也,而可弑乎?果弑之,圣人乃曲笔以赦之乎?欲信左氏之诬,而反以经文为曲笔,其误不既多乎?

传孟懿子、阳虎伐郓,郓人将战,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使君亡者,必此众也。天既祸之而自福也,不亦难乎?犹有鬼神,此必败也,乌呼为无望也!夫!其死于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晋,公徒败于且知二十七年。

彭山。以懿子方志学之初,必不为蔑君之事,况公徒败于且知,经所不书乎?按此说据经为合。若二子伐郓而郓人败,则公当为阳虎夺取,而何以得免乎?且何忌贤也,岂肯与阳虎共为不义之事哉?

传平子每岁贾马,具从者之衣屦而归之于乾侯。公执归马者卖之,乃不归马。意如归马,是其奸计内包大不轨,而外示小恭顺,将以自解于国人与诸侯也。

传公衍、公为之生也,其毋偕出。公衍先生,公为之毋曰:相与偕出,请相与偕告。三日,公为生,其毋先以告,公为为兄。公私喜于阳谷,而思于鲁,曰:务人为此祸也,且后。生而为兄,其诬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为大子,

此事恐得之里巷传闻,非人情也。夫公为之母既欺人而先告,则公衍之毋独不能诉乎?而遽以公为为兄也。且鲁侯之言曰:后生而为兄,其诬也久矣。若不先闻其后生,是公衍之母默而不诉也。若知其后生而复以为兄,是公之自诬其子也。必不然矣。其黜公为,殆止以兴兵逐季氏之故欤?

传蔡墨对魏舒曰:昔有𮨵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于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

豢龙之说,理或有之。夫神龙虽不可豢,而龙之种不疑,亦有可豢者焉。若天帝赐孔甲以乘龙,则甚诬矣。孔甲无道之君也,而以为德顺于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谓河出二乘,汉出二乘也,共十六龙矣。不知何等天帝,而不聪嗜怪若此,复作何形状,而与孔甲授受狎戏若此耶?是乃巫史之诳语,左氏托之蔡墨,而形诸纪载,亦可笑巳。

传冬,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著范宣子所为刑书焉。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为国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赵氏,赵孟与焉。然不得巳,若德可以免。巳上俱二十九年。

赋铁铸刑鼎,赵鞅为首,荀寅恊力焉。范氏虽作刑昼,而铸鼎,非其意也。若果铸之有咎,则赵氏为最,中行氏次之,范氏又其次矣。史墨何以断范氏、中行氏之亡,而赵孟若德可以免乎?此不过因六卿分晋之后,二氏亡而赵兴,故附会其说如此耳。

经冬,十有二月,吴灭徐,徐子章羽奔楚传冬,十二月,吴子执钟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巳卯,灭徐。徐子章禹断其发,携其夫人以逆吴子。吴子唁而送之,使其迩臣从之,遂奔楚。楚沈尹戍帅师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处之。三十年。

徐子章羽断发以逆吴子,则降矣。既降而复奔楚,何也?盖徐子志在奔楚,因山水暴至,势不及行,故伪降服,乃得从容入楚耳。书此,见中国无伯,而小国不得安其生也。

经晋侯使荀跞唁公于乾侯传夏,四月,季孙从知伯如乾侯。子家子曰:君与之归,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公曰:诺。众曰:在一言矣,君必逐之。荀跞以晋侯之命唁公,且曰:寡君使跞以君命讨于意如,意如不敢逃死,君其入也。公曰:君惠顾先君之好,施及亡人,将使归粪除宗祧以事君,则不能见夫人。巳所能见夫人者,有如河。荀跞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与知鲁国之难,臣请复于寡君。退而谓季孙:君怒未怠,子姑归祭。

使是时听羁之言,果可归乎?曰:归矣。有终乎?曰:不能终也。非被弑,则复见逐耳。何也?昭公犹前日之昭公也;意如犹前日之意如也。君愎而弱,臣诈而强,大国。之臣,抑君而臣是助,安望其相与以有终耶?

经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传是夜也,赵简子梦童子裸而转以歌。旦占诸史墨曰:吾梦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对曰:六年,及此月也,吴其入郢乎?终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谪,火胜金,故弗克。俱三十一年。

赵鞅以两事问也。史墨唯占日食而不占梦,何也?梦变多端,占之易失。日食则有分野干支可冯推筭,故验也。此知足墨之慎于占,与他瞽史异矣。

经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取阚。

昭公客寄乾侯,有何兵力能取阚乎?注以为诱而取之,非也。取阚,欲以仰给也。若诱取之,人谁肯给其税乎?然则何以取之?盖公以用之弗给,求于鲁人,意如使鲁人献阚而公取之也,其事若共顺,而意则恶矣。夫阚,鲁群公之墓道在焉,其赋税亦寡矣。以此与公,是示之以葬域也,而意如死君之心惨矣。或以季孙自取者,固非经意,而谓鲁人自与之者,亦非也。鲁君无民,巨奸柄国,谁敢以邑私与公哉?

传秋,八月,王使富辛与石张如晋,请城成周。范献子谓魏献子曰:与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实云,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从王命以纾诸侯,晋国无忧,是之不务,而又焉从事?魏献子曰:善!

戍周之不如城之是也。而曰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盖不复恤其他矣。范鞅之心,其不忠如此。

传赵简子问于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诸侯与之,君死于外,而莫之或罪也。对曰:物生有两,有三、有五,有陪贰。故天有三辰,地有五行,体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诸侯有卿,皆有贰也。天生季氏,以贰鲁侯,为日久矣,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鲁君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虽死于外,其谁矜之?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故诗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三后之姓,于今为庶。主所知也。俱三十二年。

赵鞅有不臣之志,而为此问,蔡墨又以佞词成之,深有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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