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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选

咸丰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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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元年四月初三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三月初四日此间发第三号家信交折弁,十二日发第四号信交魏亚农,又寄眼药、鹅毛筒及硵砂膏药 〔一〕 共一包,计可于五月收到。季洪三月初六所发第三号信于四月初一收到。邓升六爷竟尔仙逝,可胜伤悼!如有可助恤之处,诸弟时时留心,此不特戚谊,亦父大人多年好友也。

乡里凶年赈助之说,予曾与澄弟言之。若逢荒歉之年,为我办二十石谷,专周济本境数庙贫乏之人。自澄弟出京之后,予又思得一法,如朱子社仓之制,若能仿而行之,更为可久。朱子之制:先捐谷数十石或数百石贮一公仓内,青黄不接之月借贷与饥民,冬月取息二分收还。 每石加二斗。 若遇小歉,则蠲其息之半。 每石加一斗。 大凶年则全蠲之 〔二〕 , 借一石,还一石。 但取耗谷三升而已。朱子此法行之福建,其后天下法之,后世效之,今各县所谓社仓谷者是也。其实名存实亡,每遇凶年,小民不曾得借贷颗粒,且并社会而无之,仅有常平仓谷,前后任尚算交代,小民亦不得过而问焉。盖事经官吏,则良法美政,后皆归于子虚乌有。国藩今欲取社仓之法而私行之我境,我家先捐谷二十石,附近各富家亦劝其量为捐谷,于夏月借与贫户,秋冬月取一分息收还, 每石加一斗。 丰年不增,凶年不减。凡贫户来借者,须于四月初间告知。经管社仓之人经管量谷之多少,分布于各借户,令每人书券一纸,冬月还谷销券。如有不还者,同社皆理斥,议罚加倍。以后每年我家量力添捐几石,或有地方争讼,理曲者罚令量捐社谷少许。每年增加,不过十年可积至数百石,则我境可无饥民矣。盖夏月谷价昂贵,秋冬价渐平落,数月之内,一转移之间,而贫民已大占便宜,受惠无量矣。吾乡昔年有食双谷者,此风近想未息。若行此法,则双谷之风可息。前与澄弟面商之,说我家每年备谷救地方贫户。细细思之,施之既不能及远,行之又不可以久,且其法止能济下贫乞食之家,而不能济中贫体面之家。不若社仓之法,既可以及于远,又可以贞于久,施者不甚伤惠,取者又不甚伤廉,即中贫体面之家亦可以大享其利。本家如任尊、楚善叔、宽五、厚一各家,亲戚如宝田、腾七、宫九、荆四各家,每年得借社仓之谷,或亦不无小补。澄弟务细细告之父大人、叔父大人,将此事于一二年内办成,实吾乡莫大之福也。我家捐谷,即写“曾呈” 祥材 双名,头一年捐二十石,以后每年或三石,或五石,或数十石。地方每年有乐捐者,或多或少不拘,但至少亦须从一石起。吾思此事甚熟,澄弟试与叔大人细思之,并禀父亲大人,果可急于施行否?近日即以回信告我。

京寓大小平安。保定所发家信,三月末始到。赛中堂于初九日出京赴广西 〔三〕 。考差在四月十四。同乡林昆圃于三月中旬作古,予为之写知单,大约可得百金。熊秋佩丁内艰。余无他事。予前所寄折稿,澄弟可钞一分交彭篠房,并托转寄江岷樵 〔四〕 ;钞一分交刘霞仙,并托转寄郭筠仙。赛中堂视师广西,带小钦差七十五人,京兵二百四十名,京炮八十八尊,抬枪四十杆,铅子万余斤,火药数千斤,沿途办差,实为不易。粤西之事,日以猖獗,李石梧与周天爵、向荣 〔五〕 皆甚不和,未知何日始得廓清?圣主宵旰焦灼 〔六〕 ,廷臣亦多献策,而军事非亲临其地,难以遥度,故予屡欲上折,而终不敢率尔也。余不一一。兄国藩手草。

〔一〕 硵:尼肴切。

〔二〕 蠲:居渊切,除去之也。

〔三〕 赛中堂:名尚阿,蒙古正蓝旗人,咸丰间以大学士钦差赴广西,师久无功,发军台效力,释回复为正红旗满洲都统。

〔四〕 江岷樵:名忠源,新宁人,以举人练乡勇,官安徽巡抚,死难。谥忠烈。

〔五〕 周天爵:字敬修,东阿人,出身科第,而武艺绝伦,卒谥文忠。《独秀峰题壁》“闻道周郎善用兵,将军小李亦知名”二句,即指李石梧、周敬修而言。向荣:字欣然,大宁人,以军功官提督。卒谥忠武。

〔六〕 旰:个按切,音幹。宵旰,谓宵衣旰食,天未明而衣,日既暮而食也。

咸丰元年六月初一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五月十四日发第六号家信,内有四月廿六日具奏一疏稿。余虽不能法古人之忠直,而皇上圣度优容,则实有非汉唐以下之君所能及者,已将感激图报之意于前书内详告诸弟矣。五月廿六日又蒙皇上天恩,兼署刑部右侍郎,次日具折谢恩,即将余感戴之忱写出。兹将原折付回。

日内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大好,较去年澄弟在此时更好三倍,头面毫无踪影,两腿虽未尽净,不复足为患也。

同乡周子佩之母病体不轻,下身不仁,恐成偏枯。徐寿蘅放四川主考。湖南放四川者向极吉利,嘉庆辛酉之杨刚亭先生 〔一〕 ,庚午之陶文毅 〔二〕 ,道光甲午之李文恭,乙未之罗苏溪 〔三〕 ,有成例矣。

邝炉青、陈俊臣两人皆已来京,陈挈眷而邝则否,邝富而陈寒,所为似相反。然究以挈眷为是,邝一二年亦必悔之耳。

林昆圃事,余为写知单,得百余金,合之开吊,共二百金,将来可以赡其七十四岁之老母也。

漱六望差甚切,未知能如愿否?现在已放一半,而实录馆当差人员尚未放一人。唐镜海于十八日到京,廿三日召见,垂询一切,天颜有喜,极耆儒晚遇之荣。现已召见五次,将来尚可入对十余次。

罗山前有信来,词气温纯,似有道者之言,余已回信一次。顷又有信来,言纪泽未定婚,欲为贺耦庚先生之女作伐,年十二矣。余嫌其小一岁,且耦庚先生究系长辈。从前左季高与陶文毅为婚 〔四〕 ,余即讥其辈行不伦。余今不欲仍蹈其辙,拟敬为辞谢。现尚未作书覆罗山,诸弟在省见罗山兄,可将余两层意思先为道破,余它日仍当回书告知一切。余近思为纪泽定婚,其意颇急切。夏阶平处一说,本可相安,因其与黄子寿为亲家,余亦嫌辈行少屈,是以未就。黄茀卿有女年十三,近托袁漱六往求婚。茀卿言恐余升任总宪,渠须回避,不知渠是否实意,抑系不愿成婚而托辞以谢也,故现未说定。弟可一一禀告堂上大人。又余意乡间若有孝友书香之家,不必问其贫富,澄弟盍为我细细物色一遍?然余将同邑各家一想,亦未闻有真孝友人家也。

余至刑部,日日忙冗异常,迥不与礼部、工部、兵部相同,若长在此部,则不复能看书矣。湖南副主考乔鹤侪水部 〔五〕 颇称博雅,今年经策,必须讲究古茂。曹西垣办分发,本月可引见,七月可出京。朱石翘明府昨有信来,言澄弟四月底到县。此次折弁到京,石翘有信而澄弟无信,殊不可解。兹有书覆朱,家中封好送去。诸惟心照,余俟续布。国藩手草。

〔一〕 杨刚亭:名健,清泉人。嘉庆进士,官至湖北巡抚,善决疑狱,坐事休致。

〔二〕 陶文毅:名澍,字子霖,安化人。嘉庆进士,官至两江总督,创海运,行票盐,讲荒政,兴水利。卒谥文毅。

〔三〕 罗苏溪:名绕典,由编修官湖北巡抚。洪杨事起,奉诏办理湖南防务。卒谥文僖。

〔四〕 左季高:名宗棠,湘阴人。由举人以四品京堂统军平陕、甘,定天山南北路,封恪靖侯,官至大学士,卒谥文襄,时称曾、左。

〔五〕 乔鹤侪:名松年,徐沟人。由进士官至东河总督,平粤捻皆有功。卒谥勤恪。

咸丰元年七月初八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七月初六日接澄弟四月廿六信,五月初一、初八、廿三各信,具悉一切。植弟、洪弟各信亦俱收到。洪弟之书已至,六月初二所发者亦到。澄弟回家,至此始算放心。樊城河内泡沙如此可怖,闻之心悸。

余戊戌年九月下旬在樊城河,半夜忽遭大风,帆散缆断,濒于危殆,后亦许观音戏,至今犹有余惊。以后我家出行者,万不可再走樊城河,戒之,记之!警告子孙可也。

彭山屺苦况如此,良为可怜。一月内外当更求一书以甦涸鲋 〔一〕 ,但不知有济否耳?此等人谋,亦须其人气运有以承之,如谢博泉之事即鲜实效。若使南翁在彼,当稍有起色。凌荻舟之银,虽周小楼与荻舟之子私相授受,以欺紫嫂,而荻子又当受小楼之欺,终吞于周氏之腹而后已。余处现尚存凌银将二百金,拟今年当全寄去。澄弟既将此中消息与孙筱石道破,则此后一概交孙,万无一失。刘午峰曾言赙赠百金,不知今岁可收到否?余今年还凌银须二百,又须另筹二百五十金寄家,颇为枯窘。今年光景大不如去年,然后知澄弟福星来临,有益于人不浅也。其二百五十金,望澄弟在家中兑与捐职者及进京会试者,总在今冬明春归款,不致有误,但不可以更多耳。

父大人至县城两次,数日之经营,为我邑造无穷之福泽,上而邑长生感,下而百姓歌颂,此诚盛德之事。但乡民可与谋始,难与乐成,恐历时稍久,不能人人踊跃输将,亦未必奏效无滞。我家倡义,风示一邑,但期鼓舞风声,而不必总揽全局,庶可进可退,绰绰余裕耳。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上游,属其久留我邑。若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颂,则我邑之受赐多矣。

社仓之法,有借无还,今日风俗,诚然如此。澄弟所见,良为洞悉时变之言,此事竟不可议举行。王介甫青苗之法所以病民者,亦以其轻于借而艰于还也。

季弟书中言,每思留心于言行之差错,以时时警惕。余观此语,欣慰之至。凡人一身,只有“迁善改过”四字可靠;凡人一家,只有“修德读书”四字可靠。此八字者,能尽一分,必有一分之庆;不尽一分,必有一分之殃。其或休咎相反,必其中有不诚,而所谓改过修德者,不足以质诸鬼神也。吾与诸弟勉之又勉,务求有为善之实,不使我家高曾祖父之积累自我兄弟而剥丧,此则余家之幸也。

余癣疾上身全好,自腰以下略有未净,精神较前三年竟好得几分,亦为人子者仰慰亲心之一端。宅内小大上下俱平安。同乡周子佩丁忧,余送银八两,挽联一付。杜兰溪放山西差。漱六又不得差,颇难为情。写作俱佳,而不可恃如此。曹西垣请分发,将于月半之官皖中。李笔峰完聚之后,光景奇窘。同乡各家大半拮据。纪泽近日诗论又稍长进。书不十一,顺候近佳,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一〕 甦:读同苏,死而更生也。涸:河咢切,水竭也。鲋:扶务切,鲫鱼也。涸鲋,庄周贷粟于监河侯,侯曰:“我将得邑金,与子三百金。”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顾视辙中有鲋鱼焉。”曰:“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吾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曰:“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枯鱼之肆。”庾信诗曰“涸鲋常思水”,以喻人之穷困者。

咸丰元年八月十九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八月十四日发第九号信,至十七日接到家信第七、第八二号,欣悉一切。左光八为吾乡巨盗,能除其根株,扫其巢穴,则我境长享其利,自是莫大阴功。第湖南会匪所在勾结,往往牵一发而全神皆动。现在制军陈公特至湖南,即是奉旨查办此事,盖恐粤西匪徒穷窜,一入湖南境内,则楚之会匪因而窃发也。左光八一起,想尚非巨伙入会者流,然我境办之,不可过激而生变。现闻其请正绅保举,改行为良,且可捉贼自效,此自一好机会。万一不然,亦须相机图之,不可用力太猛,易发难收也。

公议粮饷一事,果出通邑之愿,则造福无量。至于帮钱垫官之亏空,则我家万不可出力。盖亏空万六千两,须大钱三万余千,每都几须派千串。现在为此说者,不过数大绅士一时豪气,为此急公好义之言。将来各处分派,仍是巧者强者少出而讨好于官之前,拙者弱者多出而不免受人之勒。穷乡殷实小户,必有怨声载道者。且此风一开,则下次他官来此,既引韩令之借钱办公为证,又引朱令之民帮垫亏为证,或亦分派民间出钱帮他,反觉无辞以谢。若相援为例,则来一官帮一官,五邑自此无安息之日。凡行公事,须深谋远虑。此事若各绅有意,吾家不必拦阻;若吾家倡议,万万不可。且官之补缺皆有呆法,何缺出轮何班补,虽抚藩不能稍为变动。澄弟在外多年,岂此等亦未知耶?朱公若不轮到班,则虽帮垫亏空,通邑挽留,而格于成例,亦不可行;若已轮到班,则虽不垫亏空,亦自不能不补此缺。间有特为变通者,督抚专折奏请,亦不敢大违成例。季弟来书,若以朱公之实授与否,全视亏空之能垫与否,恐亦不尽然也。

曾仪斋若系革职,则不复能穿补子,若系大计休致 〔一〕 ,则尚可穿。季弟有志于道义身心之学,余阅其书,不胜欣喜。凡人无不可为圣贤,绝不系乎读书之多寡。吾弟诚有志于此,须熟读《小学》及《五种遗规》二书,此外各书能读固佳,不读亦初无所损。可以为天地之完人,可以为父母之肖子,不必因读书而后有所加于毫末也。匪但四六古诗可以不看,即古文为吾弟所愿学者,而不看亦自无妨,但守《小学》、《遗规》二书,行一句算一句,行十句算十句,贤于记颂词章之学万万矣。季弟又言愿尽孝道,惟亲命是听,此尤足补我之缺憾。我在京十余年,定省有阙,色笑远违,寸心之疚,无刻或释。若诸弟在家能婉愉孝养,视无形,听无声,则余能尽忠,弟能尽孝,岂非一门之祥瑞哉?愿诸弟坚持此志,日日勿忘,则兄之疚,可以稍释。幸甚!幸甚!书不一一,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一〕 大计:明制三岁考察外官曰大计,以八法处分之。清因之。休致:谓官以年老去职也。清制有自请休致、勒令休致之别。

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不为害,听之而已。

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典丽矞皇,亦尔被抑,不知我诸弟中将来科名究竟如何?以祖宗之积累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一科亦未遽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余亦欲稍稍息肩。乃不得一售,使我心中无倚。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眼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本甲于诸弟,惟牢骚太多,性情太惰。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心即甚忧之。近闻还家以后,亦复牢骚如常,或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继起,诸弟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弃,不得尽诿其咎于命运。吾常见友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如吴枟台、凌荻舟之流 〔一〕 ,指不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人中最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以吴枟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惟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且养此和气,可以消灭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思,勿以吾言为老生常谈,不值一哂也。

王晓林先生植 在江西为钦差,昨有旨命其署江西巡抚。余署刑部,恐须至明年乃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凡四女,已殇其二,又丧其兄,又丧其弟,又一差不能得,甚矣,穷翰林之难当也!黄麓西由江苏引见入京,迥非昔日初中进士气象,居然有经济才。王衡臣于二月初九引见,以知县用,后于月底搬寓下洼一庙中 〔二〕 ,竟于九月初二夜无故遽卒。先夕与同寓文任吾谈至二更,次早饭时讶其不起,开门视之,则已死矣!死生之理,善人之报,竟不可解!

邑中劝捐弥补亏空之事,余前已有信言之,万不可勉强勒派。我县之亏,亏于官者半,亏于书吏者半,而民则无辜也。向来书吏之中饱,上则吃官,下则吃民,名为包征包办,其实当征之时,则以百姓为鱼肉而吞噬之 〔三〕 ;当解之时,则以官为雉媒而播弄之 〔四〕 。官索钱粮于书吏之手,犹索食于虎狼之口,再四求之而终不肯吐。所以积成巨亏,并非实欠在民,亦非官之侵蚀入己也。今年父亲大人议定粮饷之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之陋风,实为官民两利,所不利者仅书吏耳。即见制台留朱公,亦造福一邑不小。诸弟皆宜极力助父大人办成此事。惟捐钱弥亏,则不宜操之太急,须人人愿捐乃可,若稍有勒派,则好义之事反为厉民之举,将来或翻为书吏所藉口,必且串通劣绅,仍还包征、包解之故智,万不可不预防也。

梁侍御处银二百,月内必送去。凌宅之二百,亦已兑去。公车来,兑五七十金,为送戚族之用,亦必不可缓。但京寓现极艰窘,此外不可再兑也。邑令既与我家商办公事,自不能不往还,然诸弟苟可得已,即不宜常常入署。陶、李二处,容当为书。本邑亦难保无假名请托者,澄弟宜预告之。书不详尽,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一〕 枟:余群切。

〔二〕 洼:乌瓜切。

〔三〕 噬:石艺切。

〔四〕 雉媒:猎者少养雉子,能招引野雉,因而猎取之,因名曰雉媒。潘岳有《射雉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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