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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

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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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成正 录

报詹定斋廉宪

自去岁奉谒,奇遇欣跃,谓禅与净土,居士兼有之矣。翰教远颁,若犹有意于愚师弟者,何谦抑亦至于此!窃谓毗卢性海,人人具有。从上诸圣语言及诸家公案,无非发明兹义,总在学者见解何如。居士书中超脱之见,即是此境现前,一了百了,更无二语。若曰明于此或昧于彼,恐尚是意识中得来,非性地上彻悟耳。虽然,大善知识种福田、植慧根,何难于此道也。即以居士勋业较量之,闱中品士,尺幅证心;塞外阅兵,一鼓作气。文经武纬,用无不宜。第令持此向最上乘中,直是玄鉴洞观,单刀直入气象。贫衲将翘首,居士了一大事因缘也。

与赵司理 (二)

贫衲草野疏陋,承奖借过分,且诏以灵光独露之旨,使振百丈家声,自愧何堪!诚知大居士得此光明幢相三昧久矣,故能以此光回照一切。每惟末法中,士大夫不骂佛谤法,幸矣。如台丁深心力护,如己眼目,非彻照佛乘、广行慈愿,孰肯担荷如此耶?然知大居士虽作如是广大佛事,亦不作佛事之想;虽发露此光,而光非存照。故盘山祖师云:“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 此正与大居士机理相契处。然下文云:“光境俱忘,复是何物?” 这里到得,便知云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学道入得此个境界,自然生死心破,智不能知,识不能识,如来禅、祖师禅,一并打彻矣。教中所谓绝心生死、伐心稠林、浣心垢浊、解心执着,尘劳佛事,皆为游戏,出世入世云乎哉?大抵贵在一念生死心破,自肯承当,而一切处自然法身独露,如青天白日,一毫遮障不得。若有丝毫疑情未尽,即障道眼。古人云:“一翳在眼,空花乱坠。” 昔长庆棱禅师坐破七个蒲团,因卷帘廓然大悟,乃作偈云:“万象之中独露身,惟人自肯乃方亲。多年误向途中觅,今日看来火里冰。” 此即生死心破、承当自肯样子也。古人深山二三十年,草衣木食,真参力究,盖为此耳。贫衲自幼出家,参寻颇力,情关理路,百揭千翻,直得伎俩自穷,所谓独露者,虽欲隐而弥彰,不知其然而然。至今吃粥饭,始知甜耳。以台下家里人,说家常话,非敢驰骋机解,自扬家丑,盖承以灵光下照故尔,借光放光,然亦自知不揣其量。

沩山云:“此宗最妙,难得其人。” 末法宗风,扫地久矣,僧中寥寥,不意缙绅先生犹见居士,所谓清献公再来非耶?承大教辨明实际,无物不有,无物不空,真俗二谛,于中影现。无法也而假名为法,无身也而假名为身,此真性一段光明,开发显露,清净无翳,如朗月处空,无不现者。至云潜思于髫年,根力纯熟如此,则十二时中,固不待提撕话头,如香象渡河,截流而过,一超直入,已是渐言耳。第禅宗向上,不说法身边事,要在机用回互,深含独占。古人云:“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天下觅医人,炙猪左膊上。” 此语亦不可作道理会,亦不可作机锋契,要知十二时中,潜行密用,筑着磕着,不差毫发,彻见佛祖骨髓命脉,则如居士所云纵横自在,御风而行者也。若然者,不把绳头而绳头自把,即此绳头,复是何物?上堂洵口而道,为好事者录而成集,忽被居士觑破,又添一重公案也。第捧读佳制,霍然忘暑,所谓 “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倘因合刻,永载法云。

报沈东华廉宪 (二)

春日得闻报,知福星照冰溪也,此非小缘,皆湖东子民善因所致。惟林下人踯躅不敢前,盖公门中非僧家行处,秪焚香遥祝而已。承翰教丰仪,仍问及宗乘中事,岂但为僧者得沾惠泽,即三千七百祖师公案亦复重宣也。临济大师云:“一语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 此善知识临机慧辩,三玄三要未兆之先,已通身突露,非临时凑泊。如旃檀本香,借火爇则分外香,若以火论香,则辜负旃檀。若于言句中讨玄要,大可笑也。诸家录中皆下语,大似以鹤粉喻雪,虽色相似,去雪实霄壤。惟汾阳颂云:“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日菊花新。” 灼有真旨。大居士切欲发明斯道,在临济吃棒因缘上会去,则待客迎宾、拈匙把箸,三玄三要不问可知。其或未然,父母未生前,那里是我本来面目?乌纱盖顶,黄金束腰,傀儡一棚,不加线索,则生死暗然无寄,本来面目是甚么碗橽丘?三玄三要,留待台驾入山时,再作个话会也。

读翰教不能释手,知居士灵机浚发,皆夙生般若慧之所成就,非常情可及也。惟祖师门下言句,如煮木札羹,如炊铁钉饭,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惟悟与悟乃能明了。若谓某为三玄句,某为三要句,某为先照而后用句,某为照用不同时句,正所谓以管窥天,以蠡测海,多见其不知量也。大居士决欲发明此一件大事,赤肉团上无位真人,在六根门头放光动地,不得当面错过。若错过时,百劫千生,未有了底日子。将前解路,如斩一握丝,一断一切断,更不相续。无位真人是甚么干屎橛?但恁么究去,一朝知痛痒时,向大愚肋下筑三拳,是大丈夫作略,非分外也。若依草附木,东引西证,说心说性者,可请一义学沙门将三经五论细说一遍,禅之一字,抛向万丈深坑,过不可说不可说劫后,再可谭不了之缘,未为晚也。不识大居士于此宁甘心乎?

昨承谕入道贵在真实,真实二字,诚入道基本也。不识居士于真实处曾入道乎?少林大师云:“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乃可入道。” 果得心如墙壁,则真实二字不言可喻。若心中揣摩,生诸解路,早是不真实,欲得心如墙壁,安可得乎?果得心如墙壁,正堪入道,若以心如墙壁便欲住足,秪是个心如墙壁汉,不堪与语道也。然心如墙壁不容易到,有一等人将妄心遏捺令心不起,谓之心如墙壁,大似水上按葫芦,从少至壮,从壮至老,欲得心如墙壁,无有是处。真是个究心人,将一句话头才方提起,如吹毛利剑,触其锋者即丧身失命,欲其别生一念,了不可得,连真实二字安亦不住,斯二字诚为入道之基本也。大居士日用以此,可坐进斯道,不然,则弹指一生,可谓错过了也,真实云乎哉?

报林季翀大宗伯

旧冬承翰教,谓人生五十不知性命所在,此为诚言,非套子语也。当知此事万劫难逢,千生罕遇,既知有此关捩,若不发明,肯甘心耶?祖师答见性偈云:“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舌谭论。” 又云:“遍现该周沙界,收摄在一微尘。” 大居士可将此偈细看一遍,眼所见、耳所闻,不逐声色,毕竟是何物也?世人都被声色所转,轮回六道,无有了期,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可惊可怖,可惧可畏。如有智者,当于此着忙,世间功名富贵,决定羁绊不得,何也?身非我有,况身外乎?看破此境界,十二时中,深追力究,念念不移,决欲发明而后已。若能返照,直下无第二人,动转施为,无亏实相,视生死如梦幻,观世界等空花。永嘉云:“大千沙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 如此做一个凡圣不拘底大快活人,世间之乐事,百千万倍,胡足为比?他日向栖凤岭头拍掌一笑,何也?笑此老婆心、葛藤语耳。

报吴观我太史 (二)

往返生生社与居士清谭将半月,如坐毗耶城,正所谓 “彼上人者,难以酬对”。然不二门向上更有事在,故云 “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譬如入都城,四会之衢,非行到不能亲历诸境。嗟夫!此道闭之久矣,投子远录公将五百余载,其间提唱者罕得其人生死分中,似不可以解心敌。如南岳见六祖,德山见龙潭,大有样子。居士于此,但当尽心单提一句话头,孜孜不舍,以期大悟。若彻见根源,即无明结使不断而自消,根识境缘不澄而自殒,可谓灵丹一粒,点铁成金,自不与诸法门较优劣。纵不悟,站定脚根,终有到家日子。如不信斯道,三阿僧祗劫始能成就。古德云:“拼此一生,乃至三生,必能打彻。” 岂欺我哉?如看 “一口气不来,毕竟向甚么处去”,此处 “字” 上要切要,紧切不可将经书引证,如教中谓 “无去无来” 等,斯是毒药,不可沾着一点。但会深追力究,决定要讨个下落。如前教乘中有相应法,急须吐却。或澄心瞑目,寂照相治,虚灵不昧,观法无我,乃至究竟不即不离及事事无碍等语,在佛法中谓之入理深谭,在参禅人分上谓之野狐涎。所以云 “凤萦金网,趋霄汉以何期”,居士不可不慎。贫衲不得不尽情吐露也。

贫衲生少智慧,唯参究一念子盖切。今与居士论及宗乘中事,譬如居海者,不问江河淮泗,惟以海印印之耳。所谓看话头,六代相传,未之有问。答之际,一语中放不过,便顿发疑情,如能大师问南岳,大有样子。自后诸家激励,皆曹溪一个印子上来。居士于此,须发起大信心,要彻生死,决从斯门而入,舍此别求,是岐路,非禅门捷径。于此事上,决不可生疑,决不可以教乘中印证。所云散位独头,倏起倏灭者,秪须 “切” 之一字,是破意识利斧也。《禅警语》《大慧回书》《禅关策进》,悉能助发。如参究一日,得一日实用,纵一生不明,亦不妨具成佛作祖底基本,古所谓 “但办肯心,必不相赚”。承谕浮山圣道场处,自有天龙拥护,贫衲似不能应命。山居人事丛杂,年腊渐长,兼以病魔日至,每欲舍众入深山邃谷,以度余年,说法境缘,付嘱于大地有情,待时节发生耳。齐群玉居士才发信心,须臾即没,无奈死魔坏菩提心印,大可叹息。唯居士体认自己本命元辰,莫管他世界成坏。永嘉云:“大千沙界海中沤,况沤中一邻虚起灭耶?”

与何芝岳相国

人生缘遇不易得,皈向三宝倍复为难。惟居士深入佛乘,灵苗智种,天性带来,而究竟一念子,肯心自许,诚进道之基本也。昔人云:“我得百丈一句语,做宰相。” 此话一行,使天下人皆知有佛法,利益甚大,非世间功德可比。希居士燮理之日,毋忘此一句话头,十二时中,幸以大法为念。直欲进陪上古,洞鉴今时,日应万机,不坏不杂,触境遇缘,若临大敌,欲胜重门,欲开猛浪中,欲登彼岸,大旱时,欲得甘霖。思到思不及处,忽然摸着鼻头,原是旧时面孔,端不借别人纤毫力。若以世智辩聪揣度道理,定信不及。唯有力大人,一担担荷,更不摇头转脑也。此事诚难,决不可将经书上印证,不可遏捺妄念,不可使自心空寂,凡诸动心,皆成药忌。谅居士已深鉴此意,不待贫衲赘语耳。

报徐止观居士

承谕末法下衰,魔风炽盛,宗门冷落,主法无人。余尝于此抚几长叹,可谓襟期不隔,千里同风。但不识于此事中曾瞥地否?若此瞥地,不妨向祖师门下抛砖引玉,撮土成金,垂手将来,与物作则。尽大地是魔,直从魔队里穿下过;尽大地是佛,直从佛顶上行。然后向佛魔不到处,解三玄戈胄,碎五位枪旗,黑漆桶里鉴貌辨色,无影树下啸月吟风,脚跟下动步觌体,与博山相见。倘未得如是,《禅警语》不可不细嚼一遍,提一个无义味话头,做一场没巴鼻勾当。一朝迸出头来,浑身当宇宙,求其一众生相了不可得,何物在迷,何人在悟?居士与博山长太息,悉剩语也。贫衲扫一坐具地,与居士作不动轩,不识居士以为何如也?

报陈熙塘方伯

疑情不起,是生死心不切,似与前谕中不相符合。果生死心切,“是谁” 二字不明,安得不疑?疑情顿发,心意识尚不起,况解路乎?虽兼净土,决不可生自足想、安隐想,斯二种是究心人大病,居士不可不知。识得是病,终不蹈此二途。祖不云乎:“不斩狸奴誓不休。” 彼既丈夫,我胡不尔?“是谁” 二字,是断心意识底利斧,截解路底垣墙,出生死底要津也。参此二字法门,如韩信背水阵,不顾危亡,始得相应耳。只此一生,判百劫千生不了底公案,有智者当以日代岁,身可寒,肚可饥,不可使话头有间断,只须迸破疑团,心意识及解路冰消瓦解,始得大安乐地,是大得便宜人,百千万倍不足为比也,何如?

报陈若来使君

瓶锡过贵郡,方登岸,即蒙台驾枉顾,谭及宗乘中事,大发肯心,欢忭无量。别后六日,登鼓山,读旌孝善果二录,足见居士一片慈孝婆心,超出常情万万也。然人生如芭蕉,无坚实相,又如作客,寄住旅亭,虽有旨酒嘉肴,安隐快乐,自非久长。惟智者必寻归家计耳。视此四大色身,如幻如化,一气不来,作何究竟?此是吾人一件最要紧事,于此不忙,温饱之余,悉为别人忙,即温饱亦是分外事,况其他乎?希居士慧发当机,毋容暂息,将 “一口气不来,毕竟向甚么处去” 一句子,孜孜切切,只教觑破这一着,始是大安乐处。切不可从人言句上讨分晓,不可将经书上印证,不可默照澄思以为得意,不可因因循循虚度日子。二六时中,秪是 “一口气不来,毕竟向甚么处去”,忽朝迸破疑团,如驾轻车而游熟路,不亦乐乎?放生业悉能助发机缘,若得其所,广其悲愿,是贫衲至望。

报陈四游京兆

贫衲行业无补,主持宗门无甚长处,惟一肯心自许,谬为先师印可,自谓藏身幽壑,以保余年。不意往来禅者以情量推之,遂使水涨船高,名过于实,愧也何如?贵境鼓山圣道场处,加以玄沙、黄檗、长庆、雪峰,每欲登攀,无繇克就。何幸檀越乘愿力来,城堑法门,兴扬三宝。况以桢干宏猷,庙堂远略,为出世间画一筹策,颓风复振于今日,气象更新于此晤,其功德炽然,非毫楮能罄。然依正互融,真俗双显,外营佛刹,内护心城,顿使无价宝珠,辉天鉴地。不知居士肯瞥然否?古德云:“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见山河万朵。” 繇此观之,世界不在身外,道场毋论他方,鼓山博山,似不劳动步也。承名敢不趋命,第寒山色色有羁,殊不如愿,谅抠衣有时,但不敢以年月期限为约耳。

复邢梅阳孝廉 (并答)

贫衲方息慈时,即闻令先师居京邸说法,服膺豪杰,摧折慢幢,如雷如霆,可喜可惧。因侍受业师南询,不遑亲聆教益,迄今渴慕之怀,历历犹在。庚申冬,接翰教,始知居士入令先师筹室,味无上法乳,弃梦幻功名,自非深有所得,安得如此行履?今获居士长篇高论,欢喜无量,实以慰未见令先师之夙心也。复承来谕,谓时当叔季,大法平沉,魔外说法,不啻河沙。读之至此,则抚几长叹,足见居士一片大慈悲心肠,虽未面晤,可曰神交。况古稀之年,干干若是,使懒惰比丘不无惭愧矣。贫衲久废简编,承居士殷勤致问,不敢不竭思以酬来意。

一问狗子佛性之语,似不可以识量卜度,又不可在有无上作活计,贵在真参实究,果然当下绝亲疏,如风卷尘,不留朕迹。若在有无上捉摸,何啻扪空论太阳远近耶?“有角无须” 二种语,翻赵州两重公案,思之可见,非泛论也。

二问谓妙明体尽,正堕顽空,此是居士错会纲宗之旨,不但见错,兼义亦谬。解文中云 “妙明体尽,谓理极情忘,力在逢缘,有转身活句,况知伤触,不借中自,非知有不知有者,如寐语相似,安能识其来源也”。此正是曹洞血脉,如灵珠在握,又如哑子吃蜜,心口俱甜,不能向人吐露。若以顽空释,正所谓黑白相反也。

报阮澹宇郡伯 (二)

昨于缘幻场中,与居士论及佛乘,俱无诠次,即同体大悲,亦是未了底公案。吾人果于日用知同体大悲,则步步踏着实地,非心外之境耳。古德云:“樵子负薪归,机妇连宵织。管他家事忙,且道承谁力?知恩报恩。” 只此一偈,不知居士折旋俯仰,会荐之否?果荐得,则山头之白雪,清冷冻杀法身;脚跟之流水,潺湲侵损渔父。骈阗车马,鳞跃子民,不须格外酬机,最喜尘中见佛,狂歌醉舞,夸本具之神通,净几明窗,乐现前之三昧,不碍恒居火宅,何妨倒跨白牛,弄穷子珠,夺饥人食,剖微尘,卷阅大千经,世间之乐事,百千万倍不足为比也。贫衲以此酬居士枉驾之劳,惟同体大悲,订今晚向华严寺中,以偿斯债,希示的音。其或未然,明早则远征之念已动,接浙之行也。

沧海一滴也,世界一尘也。贫衲近在石头城,大作一场佛事,究竟如幻,大居士还见闻也无?若见闻者,作么生是亲切一句,试拈出似贫衲,使参禅作见闻种子也。顷接翰教,谓投芥未合,良以宗门中事,自非亲到古人田地,所有议论,悉梦寐中语。阅九带叙,焕然出奇,所谓三止三观,乃至无上无向,无一无著,而一非无者,斯即向上着。此论至精至极,无人能到,但以贫衲观之,秪是教中底蕴,亦是教中向上,似非宗门中向上语。吾祖师门下,贵在转位旋机底一条活路,居士肯向着衣吃饭处,轻轻觑破,大笑一场,始瞥地耳。然大章不妨流通,与天下人作点眼药,非文字也,慧命中实受用也。贫衲意谓宗门中长处,只欲居士亲到耳。诗酒二事,故乃陶情,然诗能劳思,酒乃伤脾,台下高年,幸清损之,慰所怀也。

报王季常郡伯

贫衲不惮番易八百,长江千里,为法求人,虽则托钵空回,惟与大居士夙缘深重,而殷勤护念,过于骨肉,盖以法为亲,非世谛比也。向蒙问及《楞严》深旨,若穷其始终,虽释迦老人云兴瓶泻,亦吐露不出,况其他乎?若云 “清净本然,云何复生诸念”,此就众生界中未达 “清等” 四字而言。果知得清净本然,山河大地向甚么处得来?缘生诸念,从识薰起,识如梦幻,但是一心,斯即从凡入圣,又不当以觉复生迷为难。惟吾祖师门下,一句话头,全身入理,彻处如红炉烈焰,干柴湿草无不烧尽,还源如人到家,决不被诸岐为障。贫衲以此期大居士,斯为出世正缘,似不可别生疑虑也。

报俞容自勋卿

蒙问及曹洞宗旨,此之一学,最妙最玄,拈穴细金针,穿芒长玉线,彩空中色相,织劫外花纹,若非家里人,竟不识家里事,非功力能到,非智识能知,惟没巴鼻道人,始全身担荷,辨荎草之味,似不难耳。想居士天资近道,当深留意,莫错过此一段大事因缘,此生不打彻,他时后日,定悔恨在,莫言贫衲不为居士说破。决欲发明此事,不妨以众善助之,譬如雨露滋嘉苗也。

报余集生居士

震旦法席之盛,无越于帝都,虽代有隆替,悉系因缘,非智力所能强也。唯我明圣祖神宗,受灵山付嘱,建立三宝,弘通大乘,是以天雨宝花,塔呈奇瑞,宰官开士,倾心法堑,实千载一遇,应斯嘉运也。二百年余,芳规未替,戴德愈新,林下山僧,朝暮祝诵,未能报其万一,岂敢效懒瓒辈,不思弘法深益?且念正法将沉,魔风炽盛,称悟称证者,已遍域中,付拂付券者,几尽大地。痛思古格,为法重人,宁以身陷泥犁,不将佛法作人情,是何心肠?今时急于法嗣,忘其远忧,是何意调?独掌不浪鸣,只轮无单运,拟欲遁逃深山,不忍见此荼毒,而居士复以慈心三昧见召,将令不慧复为冯妇乎?宗通说通,内护外护,居士似无愧公美,印高敝刓,心孤嗣乏,贫衲实忝晞运耳。旻昭横逼老人出山,殊乏丈夫气象,刚刀虽快,不斩无罪,三十棒远寄白门,擒贼必先渠魁,未知集生果能赤体承当与否?百年旷兹盛举,何异惯刽快睹肥牲,两载疲于津梁,犹如羸夫晲彼巨鼎。且浮山双径,先声已到,诸执事人,攀辕恐后,今年决不出山,语已在前,意欲践后,倘违初心,以赴征命,难辞众口,进退维谷,居士其代我商之。一芥翳天,毫端含刹,边隅都会,孰劣孰优?今古异局,彼此殊势,易地未必相为,暌合同异,未可一辙而论,若必按图索马,恐剑去久矣。高明如居士,谅必不尔,或是为法心深,意圆而语滞耶?诸大檀护,未及遍复,幸宣鄙怀,统希照亮不尽。

与顽石禅人

余出家来,初历讲肆,便知有此事。因求出世心逾切,于经教中非不留意,知在识见中用事。如经云:“以知解心入佛境界,如将萤火烧须弥山,终不能着。” 又云:“如日当空照,童稚闭其目,自言何不睹,多闻亦如是。” 故知知解逾多,非但不悟道,且为障道缘也。因拂袖别参,初修空观五年,虽则尘缘净尽,于入理实未得力。后于船子公案上,又六年,始瞥然也。

总不似贤弟,寂而常照,照而常寂,谓之工夫。欲将此心用心,非但一生穷劫至劫,似不能了。何以故?以能寂能照之心为根本故,又以此心念虑不起为本体独露。岂待少时?只饶从生至老,总不起念,此念之根,曾瞥然否?若果无根性,于境缘上,自不别生心,触目遇缘,如木石相似,于本体上亦没交涉也,况在念佛作观之间邪?

不知贤弟将何为本体,又将何为独露?若以念虑不起时为本体,自是念虑不起,非本体也;若以常寂为本体,即是常寂,非本体也;若日用行事为独露,正所谓业识茫茫,非独露也;若将常照为独露,自是常照,非独露也。如贤弟本意,恐在教上揣摩,即在八识田中认作本体,故曰朦朦胧胧,如在灯影里行,此是实供,非妄语也。

去岁予与贤弟坐松阴,闻鸟声,堂上论现量取境,如一一明了,秪是教家事,与宗门中悟入,大似隔靴抓痒也。三唤侍者,非容易会去,若作容易会,国师彼时只消叫一声便好,云 “将谓吾辜负汝,却是汝辜负吾”,何必三呼三应,然后乃尔?须知别有深深意,岂是檀郎认得声,便作悟门也?

旧时行履,姑置之勿论。果到不疑之地,当时便得实用,又何待病后为然?睡梦不得自繇,此又据款结案,大可笑耳。复云 “岑大虫示人太孤,渠往往见人陷此涂辙,非是遏捺学者,故尔为之乎”,当知岑师如吹毛利剑,拟其锋者即丧身失命,可谓婆心太切也。佛云 “真非真恐迷”,岂但掀翻识情窠臼,即 “真” 之一字,亦不知置之何地,况以外书 “平旦之气” 似之乎?大似梦中说梦,又可发千载一笑耳。

大珠和尚问马祖,祖曰:“即此便是。” 大珠故为有力者负之而趋,恐亦未知日用行履。若向这里认,其太赊,不但未会大珠,恐亦未见马祖也。又云 “识者知是佛性,不识认作精魂”,折中且置,贤弟还识也未?只须日用中,是佛也须吐却,临济云:“老僧未曾向紫罗帐里撒真珠与汝诸人,胡喝乱喝作么?” 如不向紫罗帐里穿下过来,未免有红紫之诮,非宗门得力之句也。

又用心曰:“无事时不怕不明白,唯防念虑起时,若知一念缘起无生,即化了。” 此是将缘起无生化念虑,宗门中还容得此等说话么?三十棒教谁吃?又云:“应物时不怕念虑起,只怕不明白,明白时即有念慧,有现照。” 此又以明白治念虑,宗门中还容得此等说话么?三十棒教谁吃?又云 “本体本具照而寂也”,宗门中还容得此等说话么?三十棒教谁吃?此即是教家老婆舌头,非悟门也。

又云 “不必工夫”“如是保任”“勿忘勿助”,种种皆颠倒度量之心,非参究也。即前为贤弟说,只是似,不是真,即此 “似” 字,亦权巧也,安慰也。如果似,不待此体会,动着便脱,捺着便转,不必引经引教,转引转远,不相应。何也?盖为从来不曾参究,悉以知解心印定,正所谓认奴作郎,认贼为子也。

古德云:“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 僧问九峰云:“如何是头?” 曰:“只须知有。” 进云:“如何是尾?” 曰:“尽却今时。” 其 “知有” 二字,岂是揣摩识情,以日用为知有耶?予会拈云:“三世诸佛不知有,掬明月于无影树头;狸奴白牯却知有,剪白云于不应山谷。” 谁能知此意?除是长啸者。与贤弟 “知有” 是同是别?又云宗门中一切奇怪言句,无非要人知此事,只此见贤弟悟处,若作恁么知解,宗门扫地而尽,“知有” 二字,何曾梦见者乎?只此 “知有”,贤弟便可用心,直要彻见古人幽隐深奥。所以云,若要知此事,直须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向威音那畔翻身,十字街头打睡,更须白汗交流,吃痛棒始得。不然,则照而寂,寂而照,终日保任,终日不起念,无事于心,无心于事,体悉此意,未为良证也。

与善来禅人

迢递三千里,因循十二时,支那都走遍,可惜脚跟皮。汝才入门时,便识汝了也。东走西撞,图个什么?若是皮下有血底汉子,自当择一本分宗师,三二十年,搬柴运水,垦土掘地,未为分外。

今时有一等假知识,魔魅人家男女,开口便云:“有甚么禅可参?有甚么工夫可做?直下承当,蚤是迟了八刻。” 繇此谓之俊捷,谓之英灵,谓之天然,谓之超拔。于本分上既不用心,将这些业识销磨不去,噇了施主饭,学诗学字,学颂古,学开示,只饶学得口头便利,诗过李杜,字压钟王,颂古如云兴,开示如瓶泻,秪唤作业识茫茫。纵哄得人信向,礼拜供养,秪装束得一个皮袋子,一朝败坏时,手忙脚乱,阎王老子放他不过,镬汤炉炭,剑树刀山,百劫千生,未有了底日子。出得头来,知是几多劫数。

以清净眼观此等假知识,如厕中虫,如净地上荆棘,如清风里臭鸦,又唤作无惭愧人,无廉耻人。汝还知么?汝还辨得么?若具参学眼,向这里辨得真伪,便好于衲衣下抖擞几根肋巴骨,四大子假合,便鼓两片皮,能讲能言。一口气不来,向甚么处去?莫承当个事便休去,莫将经书上印证去,莫随善恶业牵将去,莫将尽十方世界都卢是个自己,本无来去。若如此见解,将来饮洋铜,吞热铁,管取有分在。

既不如此,又作么生得的当?一口气不来,毕竟向甚么处去?如坐在银山铁壁之中,秪求迸开,还容得第二念起么?还容得思惟分别么?到恁么田地,只须 地一声,向威音那畔又那畔翻个觔斗来,始可向博山这里吃痛棒。不然,且就千岩万壑之中打野梩消日子,总不干老僧事。

偈曰:“学道如牛毛,发明如兔角。人人喜平易,那肯窥山岳。积翠与重岩,终是难描邈。名言并奇句,情想乱穿凿。撞着黑面老,未免遭贬剥。有志丈夫儿,趁时须早觉。打破生死关,始可称绝学。”

与刘胤平太史

佛祖之道,贵在得人。如弥勒庵与诸昆仲初会时,秪欲居士深生信解,世谛有为之法,非山野所望。今科名巍赫,系因缘和合,偶尔成褫,亦乃夙世灵苗之所发生。当思之未兆之先,所谓寤寐勤劬,思报佛恩,切不可自生怯弱。孰为有力?孰为无力?孰为大根弘愿?孰为浅根劣器?居尘出尘,全身担荷者,舍居士其谁欤?

又当念生死事大,无常老病,不与人期,失之刹那,悔之永劫。参究一念,不可须臾忘却,《禅警语》作个策身符子,远离诸过,以期大悟。凡在佛门一切善事,尽其力量,皆可为助道因缘。若半遮半掩,即同流俗,非佛门弟子。

博山有一颂,不免举似居士,若向此颂子上彻去,不须动步,与山野大笑一场,可谓老胡今日有望也。颂曰:“博山事香灯,居士援毫管。千里审跬步,两人缺一半。惟有过量汉,不被时辰转。果知分寸长,却笑丈尺短。楚水吴山雾一团,森然云树谩劳攒。梅花无意枝头放,烂熳枝头验的传。” 后二句是山野昔所和偈语,居士高发时,不知曾记之否?敬以点破,可发千载一笑。

上养庵和尚七十寿

鹅湖山高云赩奕,如盖如幢金蕊色。照世明灯坐道场,一道灵光烛天北。

独步寰中意自殊,南方知识迥良模。推开辨老门前臼,夺得兰公肘后符。

梅花枝上露消息,倒跨燕都神骏逸。金钩海底钧鲸飞,天目峰头银浪激。

归来占断白云春,饭糗羹藜绝四邻。德比黄梅躬饷母,诗同慈觉劝尊亲。

天生纯孝既如此,等视众生犹一子。开堂法乳润枯松,说法金鳞跃芳渚。

今年七十从心度,半倍赵州花甲数。使得时辰珠走盘,吞干日月壶县树。

眉毛似雪画难传,万仞须弥耸巨川。拟同嵩少追芳躅,笑与支那较大千。

奠鹅湖和尚

某年月日,弟子某谨以素馐香烛之仪,致奠于鹅湖堂上示寂先大师养庵和尚之灵龛,而言曰:

於戏!先师灵心湛寂,道性贞醇。幻化八十春秋,浑无起灭;成熟千生善聚,示有去来。梅花枝上,笑拈不夜之春;茶铫炉边,剩得活人之句。见野燹而知起处,境量消融;封锁钥以验方来,真机独露。不起日旋三昧,大施无碍钳锤。悲花法雨洒人寰,慈意戒雷轰碧汉。

不谓化仪告毕,缘应已周。金棺掩耀,俄惊白树以兴哀;鹅水藏珠,不睹玉毫之散彩。白云惨乎无色,瀑布凄以断流。颓法门之华栋,四众何依;竭觉海之灵波,群生失润。

某等夙承洪铸,仰戴玄猷。瞻模范以步趣,风高莫及;藉声光而提命,恩大难酬。叨餐法乳之深,徒恋双趺之迹。溪毛涧水,聊为最后之纯陀;海月山云,永作吾师之供养。至痛无文,真照靡隔。

念佛文为栖霞一门禅人说

夫净土者,乃一切众生究竟安身立命处也;念佛者,乃一切众生第一背尘合觉门也。寂光真净,惟是佛居。从此垂作实报净、方便净及同居净,以接引彼菩萨人、二乘人及凡夫人。既从实以施权,则无权而非实;既随义以立名,应顾名而得义。

惟净土之致不明,故念佛之理亦昧。但谓自性即是弥阤,而不知弥阤不外自性;但谓无念乃为真念,而不知净念即是无念。是以究极于一心不乱,则诸佛心内众生时时成道;托修于执持名号,则众生心内诸佛念念证真。念惟是佛,如百川朝宗大海;佛全在念,如琉璃内含宝月。不惟感应道交,亦且自他不二。但令谛信不疑,决定无诸岐曲也。

余幼慕禅宗,得入寿昌之室,谬承记莂,三十余年,寥寥海内,有唱莫和。刁刀鱼鲁,转见参差。方知祖师西来,事出非常,有大利者必有大害。功高易进,无如净土一门。“念佛得度,今正是时” 之语,非欺我也。

一门禅友结莲社于栖霞禅室,摄念佛人同归净土,可谓末世津梁,人天标榜。乞余一言以作警策。余尝谓一切行者,须信自心有成佛种子,信如来有接引大愿,信有净土可生,信有弥阤可见。将一句佛号蓦直念去,念到一念不生,则凡心即是佛心,更何生死不了?真可谓直捷稳当者矣。势至圆通,文殊三昧,谁有志者而肯舍置弗修习哉!

放生文为报恩自观以之二禅人说

五浊恶世,缺陷众生,举足动步,无不是业,招因带果,无不是苦。而杀生一事,则犹业中之业,苦中之苦也。止恶行善,莫急于戒杀;转毒为慈,莫善于放生。故五戒十戒,具足三聚,莫不以此为初基;果位圣人,因中大士,履真上贤,出假菩萨,莫不以此为首务。初果锄地而虫离四寸,道共戒也;声闻入定而刀杖变花,定共戒也;菩萨以自在力现三涂为净土,慈成力也;如来以佛眼观大地众生同成正觉,悲无碍也。

好生之德,普涵于九界;放生之功,直圆于佛果。而世人每易视之者,良繇同体之理不明故也。盖性为生理,识为生基,生机蕴于意地,生缘炽于六情。遍观三界,无非受生之场;备阅六道,咸禀妄生之气。达无性者,方了缘生;悟无生者,乃能护物。以无缘慈,运同体悲,能会万物为自己,故拔苦与乐,根于心,现于事,不期然而自然也。

若未明斯致,形迹为碍,物我成敌。在彼既有必偿之果,在我仍造必报之因,因果相酬,循环无际。苦口良药,如水投石,则奈之何?然奔涛狂澜,勿忘中流之砥;移山抒海,弗替初心之诚。难行能行,亦在当人之自奋耳。

苟能断杀业,除杀法,离杀缘,灭杀因,忘杀机,于根尘识界,盎生理于依正自他,则菩提涅槃,便可向放生一事中荐取,岂世间功德所能仿佛哉!自观以之二禅者,率诸善友,创此社于报恩大刹,予为申明其义以告同仁,俾能放所放,咸契无生缘生之理,庶地狱可以顿空,佛性可以顿了,谓放生社即寂灭场可也。

重刻五灯会元序

释迦不出世,祖师不西来,佛法遍大地,谭玄口不开。当此时也,语言文字踪迹不来,棒喝机缘锋芒不露。逮夫拈花示众,牵起陈烂葛藤;立雪安心,突出现前公案。遂使宗风广衍,慧日高悬,燃长夜之灯,群昏顿晓;拈一茎之草,法界齐观。驾车须是打牛,磨砖岂能作镜。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至理一言,转凡成圣。六代破水中之影,触目皆真;五宗竞空里之花,通身是胆。横趋而出,笑木 [?] 以何堪;撩起便行,悟佛法无多子。睹水影不从他觅,处处逢渠;断脚胫痛见己非,头头是道。若论佛法,一切现成;谛审玄猷,千灯互照。龙蛇分于棒下,凡圣藉以喝通;机发于未兆之先,用施乎形声之外。乃至一言褒贬,一棒纵夺,以非为是,口似甜而意甚苦之;以是为非,心实允而辞无洽矣。虽久参耆宿,不敢以正眼觑,况识情解路,能通之乎?所以道,狂机劣解,不可以大法示,不可以宗乘闻。譬夫美食置诸秽器,祖不云乎:“醍醐上味,为世所珍,遇斯等人,返成毒药。” 惟大心众生,始能担荷,入斯乘者,不可不自慎也。

会五灯为一书者,宋灵隐大川禅师,未蒙入藏,虽一二处刊行,安能广布?自性禅人顿发大心,谋于观察曹君,为之首倡,募诸同信,工过半矣。余初上鼓山,闻其事,欢喜乐成,复征余为序,因援毫以书其大概云尔。

万佛名经坛仪序

众生净觉,诸佛慧门,繇薰变而成凡,随净缘而见佛。既随缘染缘,实无生,圣凡迷悟,悉强名也。《圆觉经》云:“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 如此领略,不假渐修,非作故无,本性无故。良以众生情生智隔,想变体殊,趋暗背明,舍安投险。纵无明之嗔火,燎功德之稠林;沉业识之爱源,涨真常之觉海。戒乘路塞,人我山高,众妄起而邪见生,诸器成而金体昧。随情逐境,破四弃之清规;动念乖真,结八重之障罪。根本系乎七众,无论是俗是僧;结业失于一时,岂分在此在彼。受六交之苦报,虽千万劫必偿;造十习之恶因,纵亿万生不返。

是以群灵竞出,大圣垂休,驾苦海之慈航,开觉城之锁钥,说难思之忏法,彰诸佛之洪名。设坛结界,献供悬幡,烧种种香,散种种花,兴大悲念,发菩提心。礼佛一拜,借壮士臂以折慢幢;念佛一声,掷如意珠以澄浊水。空诸我相,彻彼真源,如涤净器以见纯金,似揭晴空而清智眼。贵在力行,毋容忽念,瑞凝相现,罪灭福生。若能谛信不疑,定许超凡入圣。

斯经自某朝翻译,载于藏典,人所罕闻。兹因某禅人化某居士,运大乘心,广诸佛行,严涅槃岸,拔众生苦,消黑业于当念,财法二施,投智种于悲田,贤愚一致。或云:“我本宗门禅客,毋容琐琐事诸坛仪。” 当知彼即地狱罪人,莫呵饶舌,愿赐流通。

重刻圆觉经序

夫缘生无性,生佛之迹本虚;无性缘生,圣凡之形宛尔。随业感而报分优劣,逐境浪而识变精粗。如来大光明藏,是众生净觉之本源;众生最清净心,是诸佛本起之因地。当知无明无体,皆是空花;实际非尘,妄念轮转。究竟圆满,体常寂以遍十方;平等道成,心恒通而舍利土。不妨以幻修幻,肯信居尘出尘。开总持之门,绝去来之相;登涅槃之岸,忘得失之心。虚空何更生花,真金不重为矿。贪欲断而生死断,爱渴除而理障除。非植二乘,顿超五性,无取无证,眼不自见眼;非智非愚,心不自生心。植众德本,成就道源,悟圆觉以净觉心,取静行而澄行证。客尘永灭,妙体方周,闻在刹那,悟通旷劫。

二十五种轮观,随顺繇人;百千万种法门,枢机在我。执四相而生颠倒,二妄相依;了六情以契圆明,一心匪碍。作止任灭,仗知识以销融;憍慢爱憎,观众生而同体。期限成纯净之乐,忏悔断结习之根,悉备上机,顿圆种智,是为十二分经清净眼目,三千七百祖师密传之要领也。

兹因顾居士发心重刊,使一切众生入文殊智海,普贤行门,履圆觉妙场,坐华严法界。激予序引,予不敢以宗乘中较其优劣,大抵就斯经旁通个消息耳,是为序。

建州弘释录序

余作驱鸟时,尝游闽中,知建州为理学渊薮。后阅传灯诸书,又知建州为禅学渊薮。每见建州僧,必询其乡之先正,然往往不能对,因为悒悒久之。

丁巳春,吾弟永觉师初弃儒入释,从寿昌先师学枯禅,因与道其乡之先正,甚悉,皆粹若珙璧,逸若凤鸾,多余所未及知者,余喜甚,指其胸曰:“此是一部僧史记。” 师曰:“吾将志而传之。” 无何,先师没,师来博山,同居者五载,余间索其旧诺,师曰:“俟识鼻孔后为之。” 后归闽隐山,未通消息。

戊辰春,余自鼓山还博山,道经建州,师迎于开元寺,余一见而识之曰:“今可志建州僧也。” 师笑而不答,余乃问曰:“寿昌塔扫也未?” 师曰:“扫即不废,秪是不许人知。” 余曰:“汝偷扫去也。” 师曰:“和尚又作么生?” 余曰:“扫即不废,秪是不曾动着。” 师曰:“和尚似不曾扫。” 遂相笑而别。

至己巳冬,以书来博山,则建州僧志成,寄以相示,且征序焉。余阅其所集,凡分之为四科:首曰 “达本”,重明宗也;次曰 “显化”,彰 [示曷] 应也;三曰 “崇德”,录众行也;四曰 “辅教”,备金汤也。合之命名曰《弘释》,崇法化也。其识正,其论确,其采访博,其分界严,非良史也耶?

昔者道宣作僧史于唐,弗长于文,且不知有别传之事,齐达磨一宗于枯寂之辈,识何闇也!赞宁作僧史于宋,学富而才疏,且列黄檗于感通,列岩头于遗身,列永明于兴福,至于云门,僧中杰也,反舍之而弗列,则其谬为尤甚。觉范继赞而有述,高华秀朗,登作者之坛,然止传禅宗诸彦,可以称全史乎?

今师所志,虽仅仅一州,而宣、宁让其雅当,觉范推其完备,迥然独出,前无作者。即此可以窥师之一班矣。矧千载之上,藉师而传之;千载之下,藉师而知之。是师之功,固在千载之上下也。建州称弘释者,非师而谁欤?余故乐观厥成,不辞而为之序。

抑又闻师撰述甚富,尽当杀青以传,若然则天下后世有大造焉,非独一建州也。余请拭目以俟之。

重刻莲宗宝鉴序

优昙大师彻证禅宗,专心净土,自利早圆,悲臻未悟,将念佛一门,集成十卷,显诸佛转未转之机轮,辟众生信不信之障碍。其引据确,其总摄周,其设教融,其指归捷,可谓大有功于后学者也。

慨末法,我相自高,边见分执,贬净土为小乘,指念佛为权行,甚者向人涎唾下觅尖新语句,蕴在八识田中,以为究竟极则,及乎到头,一毫无用,是之谓弃楚璧而宝燕石,返鉴而索照也,其亦不辨甚矣夫!

我释迦文佛,不妄语者,不异语者,《弥阤经》云:“一心不乱,专持名号,乃至七日,即得往生。”《法叶经》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 此其披心沥胆,彻底为人,此言不信,谁为可信?此言可信,又何疑于净土念佛之门乎?

要而言之,七日不乱为何等心,入塔庙称南无佛之时又何等心,能者得之,禅道如是而已。若是真师子儿,哮吼一声,百兽脑裂,说净土亦得,说禅亦得,说净土即禅、禅即净土亦得,双是亦得,双非亦得,终日念未尝念,终日生未尝生,终日无念不妨说念,终日无生不妨说生,圆阤如摩尼珠,求其住足处了不可得,何禅何净土而乃二之?

然虽如是,更有一句弥阤未曾道着,欲尽情吐露,奈舌根短也。噫!掣电之机,留待哲者。

八关戒序

“众生受佛戒,即入诸佛位,位同大觉已,真是诸佛子。” 此菩萨戒,非八关戒也。然戒有大小,体非异同;戒有广略,理无分析;戒有断续,性绝开遮。自非利生大士,不无犯于尘劳;有力行人,何难行于顷刻。跻缘生之道岸,一日之斋,通累劫之津梁;一日之戒,谩言琐细,具得全功,不论短长,顿同全戒。譬如饮海一滴,味同全海;又如一滴投海,同海全波。须知戒浅功深,因微果彻。兴圣人之方便,悲开诣实之权;标大士之指归,喜见从权之实。清山主撮其简要,吴太史核其攸同,收圆行于一时,植殊因于永劫。不拣贵贱,勿论智愚,但办坚实心肠,定入华严藏海。

生生社戒杀放生序

语云:“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 此勇猛丈夫决定志也。良以众生恣无明窟,养烂坏身,秪解杀他,不知自杀。五魔炽盛,六贼戕害,四蛇毒攻,二鼠交啮,从劫至劫,杀吾慧命,劫吾法财,可谓大冤家大怨敌,而且亲之爱之,从而结之。杀一切众生,啖其肉血,恣养四大,一气不来,尽成灰壤。因有限身,造无穷罪,根性陕劣,迷极不返,三途报至,谁当代受?

若能返照,是大不然。当披坚固铠,仗金刚剑,斩魔贼于五蕴盖林中,逐蛇鼠于无阴阳地上,广法身之慈怒,起同体之大悲,见一切众生如一子想,无彼我相,以无缘慈,化无相众生,此云栖老人深达法相也。

湛上座兴悲运慈,悉仿云栖轨则,而桐之诸上善人,互相鼓导,生社繇此而兴,杀业繇此而断。岂但戒杀,而且放生;岂但救众生命,实乃续诸佛慧命,广一切众生慧命也。何以故?以同体故。其无功之功,无德之德,所谓以杀为生,吾不得以笔舌名之也。

报恩品序

闻夫苦海无边,慈恩匪一。情想局于限量,识性迷于无知。限量则灼有亲疏,无知则妄分彼我。轮回于生死三途之业报何穷,旅泊于人天九有之升沉不息。改头换面,多生父母结盗贼之冤;戴角披毛,历劫宗亲偿儿女之债。

大师兴慈悲念,说四难报之法;施长者现衰迈年,诲一恶性之逆子。胸前而寝,膝上而游,真情普矣。男为慈父,女为悲母,亲爱弥乎。以世界为殿堂,以人民为根本,国主之深恩莫报;以神通为利乐,以度行为修因,诸佛之慈德无休。舍幻化财,植人天福,身命顿超;弃有漏躯,绝坚固想,传心为最。解法义而流通法义,还他三界智人;知深恩而报答深恩,须是九涛居士。不辞饶舌,愿入斯乘。

正观禅人刺血书华严诸经跋

夫大法难逢,真乘罕遇。千灯供佛,酬半偈以何辞;四句润心,舍全身而不吝。况破尘出宝,法界全经,大士因门,如来果海,塞满龙宫之藏,具在一尘,播扬鹫岭之奇,纵横万象。自非旷劫植菩提之因地,安能手捧目观,偶此胜缘哉?

正观禅人夙薰种智,修假多方,出娑竭之涌泉,绣贯花之妙品。加利刃不见当机之痛,流鲜血无惭捐体之施。书《报恩》《金刚》《华严》,共计一百有余卷,以弘宝筏,庶渡迷津。蔓衍不二之雄文,舌根流出;腾跃难思之义海,笔底翻来。反观法帙得成,肌肤无损,胜妙广博,幻质何乖。得浮世之便宜,履法门之径路,妙缘斯在,道岸非遥。

广福庵化藏经疏

个中不立元字脚,一大藏教向甚么处得来?随方建立总持门,七百函经从自心中流出。睹明星而悟道,瞿昙之鼻孔顿开;拈茎草以投机,帝释之面门剺破。一片白云弥漫,几多归鸟迷踪;山河大地作琴声,到处花飞蝶舞。水鸟树林谭实相,何须鸟迹虫文;得鱼兔方舍于筌蹄,盈仓储始忘乎田地。剜千灯而供养,信知大法难逢;舍四大以酬心,秪为恩归有地。周廉溪发弘誓以相资,众居士乞片言而为引。续佛慧命而寿命无疆,劳己色身而法身始显。佛缘克就,世道遐昌。

觉慧寺化藏经疏

法幢高竖,人天之白业薰成;宝藏遥颁,缁素之玄风始着。舍金轮而谈真谛,拴回带雨泥牛;剜赤肉以博真诠,倒跨嘶风木马。普眼云兴二百问,人人衣缝绽开;普贤瓶泻二千酬,个个钵囊盛满。抉骊龙之至宝,须探觉慧奇踪;踵伏龙之芳尘,要入普闻玄径。天垂宝盖,千余年之灵运重来;地界金绳,四大海之真源复涌。打开瞿昙宝藏,大家乞我一文;竖起慈氏层楼,普愿同拈片瓦。缘生之实相有据,谁申较量之功;性地之灵苗再生,好下有情之种。

护生社募缘疏

真心弥亘,宁有六道之殊形?妄念随缘,遂感多生之异质。如来大光明藏,是众生净觉之本源;有情最痴暗根,含诸佛妙明之因地。虽报缘聪聪蠢蠢,然觉性完完全全。蛛结网,机械可知;鹊营巢,灵心逾巧。鳝解钻泥而隐,虱惟趋暗而奔。观蠕动咸自贪生,虽伤残而犹恋质。舐儿之鹿,涕泣而肠断幻囊;护子之虫,命坏而身环旧穴。瘳乳舍将烹之鳖,投珠医未死之蛇。何忍剥皮剔骨,活泼泼以入镬汤;劈腹剜心,魂飘飘而惊炉炭。泪未干而皮毛脱落,肉尚动而厨灶喧哗。可怜顷刻下咽喉,谁识神号鬼泣?肯信无端被烧炙,须知果欠因酬。三途之业报无休,万劫之羁縻不息。

岂可恣情悖理,烹鲜择肥,恻隐忘大圣之真慈,食啖导凡愚之恶习?无纤毫好生之念,借口曰 “万物养人”;兴残惨造业之心,又岂知三途在我,不爽丝发,如影随形。普告达观长者,大发慈心,效解网之仁,启放生之会。杖头之青蚨不惜,囊中之故钞何悭?脱笼槛如出囹圄,好看理羽毛而愉快;免砧几如离屠肆,灼然全幻体之灵知。鼓翅空中,现黄衣而拜主;昂头水面,旋印纽以酬恩。果报无差,循环不息。莫呵饶舌,愿赐登名。

法云寺修造疏

华藏献奇,闽地概称佛国;阎浮选胜,樵潭剩有僧居。喜列祖以传灯,赖众檀而乐善。山林积翠,泉石凝光。兹因道镌禅人,锄破云霞,芟除荆棘,寺基复古,殿宇维新。酬微笑之胜因,集同参之净侣。横吹铁笛,倒跨泥牛。采汲不虚施,一任蒸云骤雨;茶汤应有待,从教日炙风吹。烹佛祖之心肝,敲虚空之骨髓。直欲顿开碧眼,预须成褫茎茅。严丈六之金身,旋七重之宝盖。饮断流之迅水,踞峭壁之悬崖。炊无米之香糜,燃非薪之烈火。乡坊城市,总须乞我一文;居士宰官,普愿亲垂只手。果因不昧,佛道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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