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 员
阿尔冈(2) 没病找病的人。
贝利娜 阿尔冈的续弦夫人。
昂皆利克 阿尔冈的女儿、克莱昂特的情人。
路易松 阿尔冈的小女儿、昂皆利克的妹妹。
贝拉耳德 阿尔冈的兄弟。
克莱昂特 昂皆利克的情人。
狄阿夫瓦吕斯(3)
先生 医生。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他的儿子,昂皆利克的求婚人。
皮尔贡(4)先生 阿尔冈的医生。
福勒朗(5)先生 药剂师。
保夫瓦先生 公证人。
杜瓦内特 女仆。
景在巴黎(6)
序曲
在我们尊严国王的光荣的疲劳与胜利的战迹(7)之后,所有作者从事于他的歌颂或者他的娱乐,是十分合理的。这也正是我现在所要做的。这个序曲就是歌颂这位伟大国王的一个尝试,它是《没病找病》的一个引子,它的企图是他能在他的高贵工作之余得以消遣。
〔布景表示一个赏心悦目的田野景象。
歌舞牧景
花神,牧神(8),克利梅娜,大芙内,提尔席斯,道里拉斯,两位和风仙女,男女牧羊人群。
花 神 离开呀离开你们的羊群,
来,牧羊人,来,牧羊女郎,
快跑呀快跑到这小榆树山隈,
我有珍贵的消息向你们宣讲,
家家户户都要为之欢狂,
离开呀离开你们的羊群,
来,牧羊人,来,牧羊女郎,
快跑呀快跑到这小榆树山隈。
克利梅娜与大芙内
牧羊人,把你的爱情摆到一旁,
花神呀在那边呼唤我们。
提尔席斯与道里拉斯
可是,至少告诉我,狠心人,
提尔席斯
你满足不满足我一点点希望?
道里拉斯
你喜欢不喜欢我的不二的热忱?
克利梅娜与大芙内
花神呀在那边呼唤我们。
提尔席斯与道里拉斯
我也就是问你一句话、一句话啰。
提尔席斯
我不死不活就永远受这样的折磨?
道里拉斯
我能不能希望你有一天使我快活?
克利梅娜与大芙内
花神呀在那边呼唤我们。
芭蕾舞进场
〔全体牧羊男女过来,和着节奏,把花神团团围住。
克利梅娜
花神有什么消息,
使我们这样欢喜?
大芙内
我们急于要听你
讲这重要的消息。
道里拉斯
我们全都是满腔的热望。
全 体
我们求你再也不要延宕。
花 神
消息就是:安静、安静!
你们的愿望满足了,路易凯旋,
他给本地带回欢乐和爱情,
你们看见的只是忧患的虚惊。
他的煌煌战果消灭了前嫌:
他放下武器,
没有了仇敌。
全 体
啊!消息多甜蜜!
多伟大!又多美丽!
多少欢乐!多少喜笑!多少游戏!
多少幸福的胜利!
上天完全满足了我们的目的!
啊!消息多甜蜜!
多伟大!又多美丽!
芭蕾舞进场
〔所有的牧羊男女翩翩起舞,表示他们喜悦异常。
花 神
到小树林吹你们的排箫,
去唤醒那最悦耳的音标:
路易已经为你们的歌唱
安排下了最美丽的词章。
大战上一百回合,
他轻悠悠就摘落
丰盈的胜利凯歌,
你们不妨也来个
小战上一百回合,
为他的光荣高歌。
全 体
你们不妨也来个
小战上一百回合,
为他的光荣高歌。
花 神
我的年轻情人,在这树林里,
用我的帝国的贺礼,
准备一下奖品来鼓励
那最美好的歌唱,
来歌颂最庄严的国王
和他的品德与战迹。
克利梅娜
倘使提尔席斯领先,
大芙内
倘使道里拉斯战胜,
克利梅娜
我爱他也不同一般,
大芙内
我决定接受他的热情。
提尔席斯
噢!亲爱、亲爱的希望!
道里拉斯
噢!甜蜜、甜蜜的语言!
二 人
更美的题旨、更美的酬庸
能使人心分外激动?
〔提琴演奏一种曲调,刺激两个牧羊人战斗,同时花神作为裁判,和两位和风仙女坐在树根上,其余作为观众,站满舞台两角。
提尔席斯
融化的雪水溢满一道著名的山涧,
白浪翻天,骤然往下冲溅,
坚固的东西不够坚固:
庄园、堤坝、城市和树林,
还有成群的牛羊和男女
都在为奔流的激湍让路:
就这样,更勇武、更急遽,
路易在他的战军之中行进。
芭蕾舞
〔他那一侧的牧羊男女围着他跳舞,谐着乐谱,表示他们的称赞。
道里拉斯
一声霹雳下来,电在闪、雷在震怒,
火红云霓在幽暗之中令人万分畏惧,
最坚定的意志也在忧虑,
又是心惊、又是恐怖,
但是站在军队的前沿,
路易投出更多的忿恨。
芭蕾舞
〔他那一侧的牧羊男女同样围着跳舞。
提尔席斯
希腊曾经歌唱的传说战迹,
所有那些著名的半神的人们,
都曾经受到过去历史的恭维,
现在我们看见光荣已然消失,
由于大量的美好的时事,
他们来在我们的想象,
远不及路易那样光芒万丈。
芭蕾舞
〔他那一边的牧羊男女依然跳舞。
道里拉斯
我们相信历史歌唱的过去的世纪
和全部功业,因为我们看见路易
和他惊天动地的事迹,
可是我们的子孙无聊,
信口称道自己的荣耀,
都无一桩比得过路易。
芭蕾舞
〔他那一边的牧羊男女同样跳舞。随后双方混合在一道舞蹈。
牧 神
(后面跟着六个田野仙子(9)。)
牧羊人,放下、放下这轻率的尝试。
嗐!你们想做什么事?
阿波罗拨他的弦琴,
唱他最动听的歌子,
也决不像你们这样转,
拿一管芦笛瞎胡来,
你们把自己的灵感估计得太高,
好比蜡做的翅膀也要飞向九霄,
跌下水别想捞得起来。
你们想歌颂路易无比的勇猛,
声音的训练不够过硬,
语言也不足以描画他的伟大形象,
誉扬他的战迹,
语言就该沉默。
用别的方式来表现他的全面胜利,
你们的歌颂一点也鼓不起他的意兴。
放下他的光荣,
想着他要欢乐。
全 体
放下他的光荣,
想着他要欢乐。
花 神
显示他的不朽的大德,
你们的才力虽说浅薄,
奖品还是两个人应该全有,
伟大而美好的考核,
有从事的意图就够。
芭蕾舞进场
〔两位和风仙女跳舞,手里拿着两顶花冠,她随后分赠给两个牧羊人。
克利梅娜与大芙内
(拿手给他们。)
伟大而美好的考核,
有从事的意图就够。
提尔席斯与道里拉斯
哈!我们的鲁莽得到甜蜜的着落!
花神与牧神
为路易做事,从来不会白做。
四个情人
从今以后,我们当心他的欢乐。
花神与牧神
为他献出生命的人有福,有福!
全 体
今天是个好日子,
全都来到树林子,
吹着排箫唱歌子,
回声在一千遍、一万遍地重复:
“最伟大的国王是路易,
为他献出生命的人有福,有福!”
最后与伟大的芭蕾舞进场。
〔田野仙子、牧羊人与牧羊女郎聚在一起,他们互相表演舞蹈游戏,过后,他们去准备喜剧。
第二序曲(10)
〔舞台上出现一座森林。
〔舞台开幕是一片悦耳的乐器音响。随即进来一个牧羊女郎,轻轻抱怨她得不到任何医药来治疗她所受的痛苦。好几个田野仙女和牧神随从,为他们所热爱的佳节和游戏聚在一起,遇见牧羊女郎。他们听她抱怨,构成一种极有娱乐意味的情景。
牧羊女郎的怨歌
你们最高的学问只是纯粹的幻想,
虚荣和不懂事的大夫,
你们伟大的拉丁文字也不济事,先生,
都治不了我的痛苦:
你们最高的学问只是纯粹的幻想。
哎呀!我不敢揭开
我爱情上的创伤,
我爱上了个男牧羊,
只有他是救我的医才。
你们根本是做梦,
无知的大夫,你们就治不了我的病,
你们最高的学问只是纯粹的幻想。
那些药方子不晓得是些什么东西,
只有头脑简单的傻瓜才说它们灵,
一点也医治不了我的疑难之症,
你们唧嘎像只鸡,
谁请,就是“没病找病”。
你们最高的学问只是纯粹的幻想,
虚荣和不懂事的大夫,
你们伟大的拉丁文字也不济事,先生,
就治不了我的痛苦:
你们最高的学问只是纯粹的幻想。
第一幕
第一场
阿尔冈 (独自坐在他的房内,前面一张桌子,用筹码(11)计算药剂师的账单,他自言自语,说着下面的对话。)
三加二是五,五加五是十,十加十是二十,三加二是五。“又,二十四日,试探性、预备性与缓和性小灌肠一次,为软化、湿化、爽化先生的脏腑。”我喜欢我的药剂师福勒朗先生的,就是他的账单总是这样彬彬有礼:“先生的脏腑,三十苏。”是的,不过,福勒朗先生,光有礼算不了什么,还得讲道理,不敲病人的竹杠。三十苏洗一次肠:我对你已经讲过了,我通不过。你在别的账单开的也只是二十苏,用药剂师的语言来讲,二十苏的意思等于十苏;那就好吧,十苏。“又,同日,清洗性大灌肠一次,内有双料万应剂、大黄、玫瑰精与其他药品,照药方配足,以便打扫、洗涤、清除先生之下腹,三十苏。”对不住你啦,十苏。“又,同日,黄昏,平肝、安息与安眠甜药水一瓶,为先生睡觉之用,三十五苏。”这个药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喝过以后,睡得很美。十、十五、十六、十七苏,六代尼耶。“又,二十五日,上等轻泻与滋补药水一瓶,内有新旃那(12)、东方决明与其他药料,照皮尔贡先生的药方配,以便驱除与排泄先生之胆汁,四法郎。”啊!福勒朗先生你在寻开心;你得跟病人一道活下去呀。皮尔贡先生的药方可没有叫你写上四法郎啊。请啦,就改,改成三法郎吧。二十、三十苏。“又,同日,止痛收敛药水一瓶,为安静先生之用,三十苏。”好,十跟十五苏。“又,二十六日,化散性灌肠一次,以便先生放屁,三十苏。”十苏,福勒朗先生。“又,先生黄昏重复灌肠一次,如上,三十苏。”福勒朗先生,十苏。“又,二十七日,上等药水一瓶,为催动与驱散先生胆汁之用,三法郎。”好,二十与三十苏:我很高兴,你居然讲理啦。“又,二十八日,奶水一瓶,沥清加糖,以便镇静、安定、缓和与凉爽先生之血,二十苏。”好,十苏。“又,预防补药一瓶,照方配十二粒结石(13),柠檬汁、石榴汁与其他药品,五法郎。”啊!福勒朗先生,慢着,请啦,你要是乱讨价的话,没有人再肯生病啦,你就乖乖儿算四法郎吧。二十与四十苏。三加二是五,五加五是十,十加十是二十。六十三法郎、四苏、六代尼耶。归总来看,这个月我服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剂药;灌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次肠;上个月,十二剂药,二十次灌肠。我这个月身子不像上个月那样好,我不奇怪啦。我得讲给皮尔贡先生听,他好安排一下。成啦,把这些东西全好搬开啦。一个人也没有:我白说,总是把我一个人丢了下来;就没有法子叫他们待在这儿。(他摇铃铛叫人。)他们听不见,我的铃铛的声音不算响。得铃、得铃、得铃。不中用。得铃、得铃、得铃:他们全聋啦。杜瓦内特!得铃、得铃、得铃:就跟我没有摇铃一样。狗东西,坏东西!得铃、得铃、得铃:气死我啦。(他不摇铃铛了,可是他嚷嚷。)得铃、得铃、得铃。死东西,给我见鬼去!把一个可怜的病人像这样孤单单丢了不管,谁见过?得铃、得铃、得铃:真是再糟不过啦!得铃、得铃、得铃:啊!我的上帝!他们把我丢在这儿让我死。得铃、得铃、得铃。
第二场
杜瓦内特,阿尔冈。
杜瓦内特 (走进房内。)这不来了嘛。
阿尔冈 啊,狗东西!啊,死东西……
杜瓦内特 (假装撞了头。)见了鬼了,您急个什么呀!您逼得人发慌,我一脑壳正好撞在护窗板的棱角头。
阿尔冈 (发怒。)啊,贼骨头……!
杜瓦内特 (为了打断他,阻止他喊叫,总在诉苦。)啊,咿!
阿尔冈 还有……
杜瓦内特 啊咿!
阿尔冈 足有一个钟头……
杜瓦内特 啊咿!
阿尔冈 你丢开我不管……
杜瓦内特 啊咿!
阿尔冈 你倒是住口呀,坏东西,也好让我骂骂你呀。
杜瓦内特 成,我的天!我那一撞呀,倒把我撞得跟您一样有气啦。
阿尔冈 死东西,你叫我喊哑了嗓子。
杜瓦内特 您呀,您叫我撞破了头;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两清,您啦。
阿尔冈 什么?坏东西……
杜瓦内特 您要骂啊,我就哭。
阿尔冈 贼骨头,把我丢下……
杜瓦内特 (总在打断他。)啊咿!
阿尔冈 狗东西,你想……
杜瓦内特 啊咿!
阿尔冈 什么?我连骂她骂个痛快都捞不到手。
杜瓦内特 您就骂个够:我巴不得有人骂。
阿尔冈 狗东西,你尽打断我的话,我就骂不了。
杜瓦内特 您要是骂个痛快呀,我这边,我就得哭个痛快:各干各的正经,谁都不欠谁的。啊咿!
阿尔冈 算啦,就这么拉倒。把这给我挪开,坏东西,把这给我挪开。(阿尔冈站起。)今天我洗肠的药弄好了吗?
杜瓦内特 您洗肠的药?
阿尔冈 是呀。我不难受来的?
杜瓦内特 我的天!我管不着这些事:应该过问的是福勒朗先生,他有利可图啊。
阿尔冈 当心把汤给我煮好,回头我另有用处。
杜瓦内特 那位福勒朗先生跟这位皮尔贡先生在拿您的身子骨儿穷开心;他们拿您当奶牛挤;我倒想问问他们,您到底害了什么病,给您开了那么多的药。
阿尔冈 住口,没知识的东西,药方还轮不到你开。去喊我的女儿昂皆利克来,我有话同她讲。
杜瓦内特 她本人来啦:她猜出了您的心思。
第三场
昂皆利克,杜瓦内特,阿尔冈。
阿尔冈 过来,昂皆利克,你来巧啦,我正想跟你讲话。
昂皆利克 我乖乖儿在听您讲呐。
阿尔冈 (奔往药盆)等等(14),拿手杖给我。我去去就来。
杜瓦内特 快些走吧,老爷,走吧。福勒朗先生有的是活儿要我们忙呐。
第四场
昂皆利克,杜瓦内特。
昂皆利克 (目光焦虑地看着她,引为知己地向她。)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什么?
昂皆利克 你倒是看着我呀。
杜瓦内特 好吧!我看着你。
昂皆利克 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好啦,什么“杜瓦内特”?
昂皆利克 你真就猜不出来我想说什么?
杜瓦内特 我够明白的啦,左不过是我们的年轻的情人;因为六天以来,他一直就是我们的话题;你要是一时不谈他呀,那你可难受呐。
昂皆利克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头一个跟我谈他,不就避免了我这个羞羞答答的难题?
杜瓦内特 可你也得给我时间呀,我在这上头怎么凑合你,我还不知道呐。
昂皆利克 我承认,我一跟你谈起他来,就没完没了,我利用每一分钟,都急着对你把心打开。可你也得告诉我,杜瓦内特,你怪罪我对他的感情吗?
杜瓦内特 我没那个心。
昂皆利克 我尽想着这些甜蜜的印象了,我错吗?
杜瓦内特 我不这么说。
昂皆利克 他向我表示的这种热烈的激情,做出的有情有意的保证,你要我不理会吗?
杜瓦内特 愿上帝不叫我想这个!
昂皆利克 你倒是说给我听呀。你不觉得跟我一样,我们的认识出人意料地巧,不是什么天意,不是命里注定的?
杜瓦内特 是。
昂皆利克 他并不认识我,就挺身而出保护我,你不认为这种行为完全符合一位君子人吗?
杜瓦内特 符合。
昂皆利克 人不能比他再不顾性命了吧?
杜瓦内特 同意。
昂皆利克 他当时的风度是不是最高?
杜瓦内特 噢!是的。
昂皆利克 你不觉得,杜瓦内特,他的形体美好?
杜瓦内特 当然。
昂皆利克 他有最好的风度?
杜瓦内特 那还用说。
昂皆利克 他的言谈,和他的举止一样,不都高人一等?
杜瓦内特 一定的。
昂皆利克 他跟我说的话,人能听到比这更热情的?
杜瓦内特 对。
昂皆利克 上天使我们相爱无间,可是人家不许我们往来,阻止我们交谈,还有比这更糟的?
杜瓦内特 你有道理。
昂皆利克 不过,我的好杜瓦内特,你相信他心口如一吗?
杜瓦内特 哎,哎!这些事呀,有时候,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闹恋爱的鬼花样就和真的没有什么两样;我在这上头见过好些大演员了。
昂皆利克 啊!杜瓦内特,你怎么说起这种话啦?哎呀!他讲话的那种样式,可能同我说的不是真话?
杜瓦内特 不管怎么样,不久你也就清楚啦,昨天他写信给你,说他下决心向你求婚,倒是一条快路,让你明白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只有这个,才算真凭实据。
昂皆利克 啊!杜瓦内特,这个人要是骗我呀,我这辈子谁也不信啦。
杜瓦内特 你父亲从那边回来啦。
第五场
阿尔冈,昂皆利克,杜瓦内特。
阿尔冈 (坐在他的大椅里。)噢,好,我的女儿,我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你也许连想也没有想到:有人向你求婚啦。怎么的啦?你笑。这句话有趣,是的,求婚这句话:对年轻女孩们,没有比这再好玩的了。啊!人性!人性!在我看来,我的女儿,我用不着问你,你想不想嫁人了。
昂皆利克 父亲,您高兴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才是。
阿尔冈 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我真高兴。事情就这么定啦,我把你许了人啦。
昂皆利克 父亲,我对您的意愿,只能唯命是从。
阿尔冈 我女人,你的继母,一直想让我送你做修女,连你的小妹妹路易松也送,她一直坚持要这么做。
杜瓦内特 (低声。)这坏女人有她的鬼打算。
阿尔冈 她怎么也不赞成这件婚事,可是我赢了,我已经把你许给人了。
昂皆利克 啊!父亲,您的恩德我一向感激在怀。
杜瓦内特 说实话,你这么做,我也欢喜,你这一辈子做的事就数这件事做得顶呱呱。
阿尔冈 我还没有看到他本人:不过,人家对我讲,我一定满意,你也一定满意。
昂皆利克 当然了,父亲。
阿尔冈 你怎么看到他啦。
昂皆利克 既然您已经同意了,我也就不妨把实情讲给您听。不瞒您说,我们有机会相识,已经六天了,从这第一次相会,两下里就都有了意,相爱的结果就是他向您求婚。
阿尔冈 他们没有对我讲起这话;不过,事已至此,好上添好,我只能更加高兴。他们说这是一个五官端正的高个儿年轻人。
昂皆利克 是的,父亲。
阿尔冈 好身材。
昂皆利克 还用说。
阿尔冈 性情和善。
昂皆利克 当然。
阿尔冈 面相好。
昂皆利克 非常之好。
阿尔冈 知书识礼,家世清白。
昂皆利克 完全是。
阿尔冈 十分正派。
昂皆利克 世上最正派的人了。
阿尔冈 会说拉丁、希腊语。
昂皆利克 这我就不知道了。
阿尔冈 三天之内,他就要是医生啦。
昂皆利克 他,父亲?
阿尔冈 是呀。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昂皆利克 真的没有。谁告诉您的?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昂皆利克 皮尔贡先生认识他?
阿尔冈 这你也问!他当然认识了,那是他的外甥。
昂皆利克 克莱昂特,皮尔贡先生的外甥?
阿尔冈 什么克莱昂特?我们说的那个人,人家正在为他向你求婚呐。
昂皆利克 哎!是呀。
阿尔冈 好啦,那是皮尔贡先生的外甥、他的妹夫的儿子,他妹夫是医生,狄阿夫瓦吕斯先生,这个儿子叫陶马·狄阿夫瓦吕斯,不叫克莱昂特;今天早晌,我们说定了这门亲事,皮尔贡先生、福勒朗先生和我,明天,他父亲就带这位未婚的姑爷来见我。怎么啦?你吓呆啦?
昂皆利克 那是,父亲,因为呀,我现在才知道,你说的是一个人,我错听成另一个人。
杜瓦内特 什么?老爷,您会做出这种滑稽打算?您那样有钱有业的,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医生?
阿尔冈 是的。关你什么事,坏东西,厚脸皮,要你搀到里头?
杜瓦内特 我的上帝!慢着:先别一来就骂人。难道我们不火冒三丈,就不能一道议论议论?来吧,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吧。请问,结这门亲,您凭什么?
阿尔冈 我凭的是,看见我一来就病,身子不好,我愿意姑爷是医生,跟医生们走亲,我病了可以有好帮手,家里有我需要的药品,手头有诊断和方子。
杜瓦内特 哎!好嘛,这也算理由,有问有答,和和气气的,多招人喜欢。不过,老爷,摸摸良心:您真有病吗?
阿尔冈 怎么,坏东西,我真有病吗?厚脸皮,我真有病吗?
杜瓦内特 算啦!是呀,老爷,您有病:我们犯不上在这上头寻相骂;可不,您病可沉重啦,我完全同意,比您想的病还要沉重:没有二话,不用讲啦。可是您女儿应当为她本人找一个丈夫,她没有病,没有必要嫁一个医生。
阿尔冈 这是为我,我才把她许给这位医生的;一个天性孝顺的女儿,嫁给对她父亲健康有用处的男人,就该开心才是。
杜瓦内特 我的天!老爷,您愿意把我当作自己人,叫我给您出个主意吗?
阿尔冈 什么主意?
杜瓦内特 别想着那门亲事啦。
阿尔冈 哎,凭什么?
杜瓦内特 凭什么?光您女儿就决不同意。
阿尔冈 她决不同意?
杜瓦内特 决不。
阿尔冈 我女儿?
杜瓦内特 您女儿。她要告诉您,狄阿夫瓦吕斯先生跟她不相干,他儿子陶马·狄阿夫瓦吕斯跟她更不相干,世上的狄阿夫瓦吕斯统统跟她不相干。
阿尔冈 我呀,我要他,还不说对方比人能想的好处多着呐。狄阿夫瓦吕斯先生只有这个儿子做他的继承人,再说,皮尔贡先生没有太太,没有儿女,为了这门亲事,把他的家产全部给他;皮尔贡先生是一位一年有八千法郎收入的人。
杜瓦内特 发家发到这个地步,他得看死多少人。
阿尔冈 一年八千法郎收入是个老大的数目,还不算父亲的财产。
杜瓦内特 老爷,好是好极了,不过,我还是那个老主意:我私下里劝您给她另相一位丈夫,她生下来就不是给狄阿夫瓦吕斯当太太的。
阿尔冈 我呀,我偏要她当。
杜瓦内特 哎!可别这么说。
阿尔冈 怎么,我别这么说?
杜瓦内特 哎,不!
阿尔冈 为什么我不这么说?
杜瓦内特 人家要说,您就没有想到您说的是什么?
阿尔冈 人家爱说什么,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告诉你,我要她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杜瓦内特 不行:我拿稳了,她才不做呐。
阿尔冈 我逼她做。
杜瓦内特 听我说,她不做。
阿尔冈 她要做,不然的话,我要她进修道院。
杜瓦内特 您?
阿尔冈 我。
杜瓦内特 好。
阿尔冈 怎么,“好”?
杜瓦内特 您才不让她进修道院呐。
阿尔冈 我不让她进修道院?
杜瓦内特 不。
阿尔冈 不?
杜瓦内特 不。
阿尔冈 家伙!这倒成了怪事啦:只要我愿意,我不让我女儿进修道院?
杜瓦内特 不,您听我说。
阿尔冈 谁拦着我?
杜瓦内特 您自己。
阿尔冈 我?
杜瓦内特 是呀,你狠不下那份心。
阿尔冈 我狠得下。
杜瓦内特 您在说笑。
阿尔冈 我不说笑。
杜瓦内特 您是父亲,心慈着呐。
阿尔冈 偏不慈。
杜瓦内特 一两滴小眼泪,两只胳膊勾住脖子,一句“我的心肝小爸爸”,甜甜蜜蜜地叫一声,就够您受的了。
阿尔冈 全不顶事。
杜瓦内特 顶事,顶事。
阿尔冈 我告诉你,我决不反悔。
杜瓦内特 不作数。
阿尔冈 千万别讲“不作数”。
杜瓦内特 我的上帝!我知道您,您这人呀,天性慈祥。
阿尔冈 (动怒。)我不慈祥,我高兴起来呀,无恶不作。
杜瓦内特 轻点儿,老爷:您忘了您有病。
阿尔冈 我以最高的口吻命令她,准备嫁给我说起的丈夫。
杜瓦内特 我呀,我绝对不许她这么做。
阿尔冈 请教,我们是在哪儿?一个坏东西女用人,敢当着主人讲这话,哪儿来的胆子?
杜瓦内特 一个主人不朝正路想,一个懂事的女用人就有权来改正。
阿尔冈 (追赶杜瓦内特。)啊!混账东西,我得揍你一顿。
杜瓦内特 (逃开。)对您不体面的事,反对嘛就成了我的责任。
阿尔冈 (大怒,拿起手杖,围着椅子追她。)来,来。该怎么说话,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杜瓦内特 (跑着,逃往阿尔冈不在的椅子的另一边。)您胡来,我就该关心。
阿尔冈 狗东西!
杜瓦内特 不,说什么我也不赞成这门亲事。
阿尔冈 该吊死的东西!
杜瓦内特 我不答应她嫁您的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阿尔冈 死东西!
杜瓦内特 她呀听您的,不如说听我的。
阿尔冈 昂皆利克,你不愿意帮我拦住这坏东西?
昂皆利克 哎!父亲,您别急出病来。
阿尔冈 你不帮我把她拦住呀,我有得诅咒你。
杜瓦内特 我呀,她要听您的话,我就不要她继承我。
阿尔冈 (倒入他的大椅,追不动了。)啊!啊!我不成啦。我看我快死了。
第六场
贝利娜,昂皆利克,杜瓦内特,阿尔冈。
阿尔冈 啊!我的太太,你过来。
贝利娜 你怎么啦,我的可怜的丈夫?
阿尔冈 你到这儿来救救我。
贝利娜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小宝贝?
阿尔冈 我的亲肉肉。
贝利娜 我的亲肉肉。
阿尔冈 刚才有人惹我生气。
贝利娜 哎呀!可怜的小丈夫,到底怎么啦,我的心肝?
阿尔冈 你那个坏东西杜瓦内特变得比从前越发混账了。
贝利娜 你千万动怒不得。
阿尔冈 她把我气死了,我的心肝。
贝利娜 看开些,我的宝贝。
阿尔冈 整整一小时,我想做的事,她一直在跟我顶牛。
贝利娜 好,好,别急。
阿尔冈 她居然对我讲,我没有病,简直是恬不知耻。
贝利娜 她不知体统。
阿尔冈 你知道,我的心肝,是怎么回事。
贝利娜 是的,我的心肝,她错。
阿尔冈 亲肉肉,这坏娘们会气死我的。
贝利娜 哎!真是的。哎!真是的。
阿尔冈 我动肝火,都是她惹起来的。
贝利娜 你别生那么大的气。
阿尔冈 我不知道对你说过多少回了,把她给我赶走。
贝利娜 我的上帝!天下老鸹一般黑,我的宝贝,男用人跟女用人就难得有一个好的。人有时候不得不容忍他们的坏地方,由于还有好地方。这个人机灵、心细、勤快,尤其难得的是,可靠。你知道,如今用底下人呀,得陪老大的小心。喂!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太太。
贝利娜 你干什么惹我丈夫生气啊?
杜瓦内特 (怪柔声柔气的。)我,太太,哎呀!我不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可是我一心一意就想着讨老爷欢心。
阿尔冈 啊!贱东西!
杜瓦内特 他告诉我们,他想把小姐嫁给狄阿夫瓦吕斯先生的少爷,我回答说,这门亲事便宜了小姐,依我想呀,顶好还是把她送进一家修道院。
贝利娜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她在理。
阿尔冈 啊!亲肉肉,你相信她。她是一个坏蛋:她对我说了上百句放肆的话。
贝利娜 好啦!我的心肝,我相信你。好,放宽心。听我说,杜瓦内特,你要是再惹我丈夫生气,我可就不用你了。来,把他的皮外套给我,还有枕头,我让他在椅子里头坐舒坦。你看你成了个什么样子。把你的睡帽一直拉到你的耳朵上头:风从耳朵进去啊,可厉害呐,人一定感冒。
阿尔冈 啊,好肉肉,你处处当心我,我多感激你呀!
贝利娜 (填好枕头,拿它们围住阿尔冈。)起来一下,我把这个放在你身子底下。让我放好这个,你好倚靠,这个放在那边。这个放在你后背,另一个贴着你的头。
杜瓦内特 (拿起一个枕头猛然放在他的头上,然后逃开。)这个给您挡露水。
阿尔冈 (发怒,站起,拿起枕头一个一个朝杜瓦内特扔去。)啊!坏东西,你想憋死我。
贝利娜 嗐,好,嗐,好!又怎么的啦?
阿尔冈 (喘气,倒入他的大椅。)啊,啊,啊!我支不住啦。
贝利娜 你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她以为是对你好。
阿尔冈 你不知道,亲肉肉,这该死的东西可坏啦。啊!她简直把我毁啦;想要恢复元气呀,得服八剂药,洗十二次肠,还得多。
贝利娜 好,好,我的小乖乖,放安静点。
阿尔冈 肉肉,你是我唯一的安慰。
贝利娜 可怜的小宝贝。
阿尔冈 心肝,你爱我,我对你讲过啦,我要立遗嘱,想法子报答你的恩情。
贝利娜 啊!我的心肝,求你啦,我们别谈这个:单往这上头想,我就容忍不了;单单立遗嘱这句话,就让我痛苦得直打哆嗦。
阿尔冈 我先前对你讲过,要跟你的公证人谈谈这事。
贝利娜 我带他来了,他在那边屋子。
阿尔冈 肉肉,请他进来呀。
贝利娜 哎呀!我的心肝,女人心痛丈夫啊,就没心思往这上头想。
第七场
公证人,贝利娜,阿尔冈。
阿尔冈 过来呀,保夫瓦先生,过来呀。请坐。我太太告诉我,先生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朋友当中数你可靠;我要立一份遗嘱,这我已经叫她跟先生谈过了。
贝利娜 哎呀!谈这种事,我可一点也没有这种心情。
保夫瓦 先生,她曾经对我解释过你的用意,还有你为她的着想;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你不能在这方面用遗嘱给你太太任何东西。
阿尔冈 为什么?
保夫瓦 习惯法反对。假如你是在成文法的国家,这也许通得过;可是,在巴黎和习惯法盛行的国家,至少在多数国家,这行不通,立遗嘱也不顶事。结婚男女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活着的时候互相赠送;然而就是赠送,也得双方没有儿女,或者在另一个去世的时候,一方没有儿女。
阿尔冈 这个习惯法简直是胡闹,太太一心一意照料自己的丈夫,有情有义地钟爱自己的丈夫,丈夫却什么也不能留给她!我倒要请教一下我的律师,看看我能做什么。
保夫瓦 这就犯不上去向律师们讨教了,他们平时在这上头可严啦,以为不照法律办事就罪莫大焉。这种人是死心眼儿,根本不懂得良心也有转弯抹角的门道。讨教的人多的是,他们凡事好商量,有的是轻轻就能跳过法律的办法,把不许可的事一变而为正当行为,知道怎么样排除遇到的困难,寻找间接有利可图的方法来回避习惯法。不这样做,我们每天怎么活下去呀?凡事都有方便之门;否则,我们就只好坐以待毙,我这门职业也就成了死路一条,只有西北风好喝了。
阿尔冈 我太太先前告诉我,先生非常能干,为人十分正直。请问,我怎么样才能把我的财产交给她,不让孩子们到手?
保夫瓦 你怎么样才能做到?你可以就你的夫人的朋友当中,选出一位知心人,按照正式规格,把你所能给的全部给他,立下遗嘱,然后这位朋友再全交给你的夫人。你还可以跟几位债权人订立契约,处处对他们有利,毫无漏洞,私下把名姓交给你的夫人,他们另写一张声明给她,说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她的缘故。在你活着的时候,你还可以把现钱给她,或者见票即付的单据交她保存。
贝利娜 我的上帝!你可不能为这事把自己折磨坏了。我要是没有了你呀,我的宝贝,我也不要留在人世啦。
阿尔冈 亲肉肉。
贝利娜 是呀,亲肉肉,万一我不幸运,失去了你……
阿尔冈 我的心肝太太!
贝利娜 活下去也就没有意思了。
阿尔冈 我的好人!
贝利娜 你前脚走,我后脚来,好让你知道我疼你疼到什么地步。
阿尔冈 心肝,想着你,我就心碎。我求你了,安慰一下自己吧。
保夫瓦 这些眼泪流得不合宜,事情还没有坏到这种田地。
贝利娜 啊!先生,你不知道什么叫心爱的丈夫。
阿尔冈 万一我死了的话,我的亲肉肉,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给你留下一个孩子。皮尔贡先生曾经告诉我,他会让我有一个的。
保夫瓦 还会有孩子的。
阿尔冈 我的心肝肉,我一定要照先生说起的法子立遗嘱;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想交给你两万金法郎,我藏在我睡觉的屋子的板壁里头,还有两张见票付现的单据,一张是达蒙先生欠我的,一张是皆隆特先生欠我的。
贝利娜 不,不,我不要这个。啊!你说你睡觉的屋子有多少来的?
阿尔冈 两万法郎,我的肉肉。
贝利娜 我求你了,别跟我说财产的事。啊!那两张单据是多少来的?
阿尔冈 它们是,我的心肝肉,一张是四千法郎,一张是六千。
贝利娜 我的好人,全世上的财富同你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保夫瓦 你要不要我们就拟遗嘱?
阿尔冈 先生,就拟;不过,到我的小书房去,那边好多了。心肝,请你过来搀着我。
贝利娜 来啦,我的可怜小宝贝。
第八场
昂皆利克,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他们跟公证人在一起,我听见讲起遗嘱。你的后妈在忙活,不用说,她逼着你父亲在背地里干什么对不起你的坏事。
昂皆利克 只要他不拿我的心给人,他爱拿他的财产给谁就给谁。你看见的,杜瓦内特,人家用尽苦心在想主意逼他。我的处境可不好过啦,求你千万别丢下我不管。
杜瓦内特 我,丢下你不管?我还不如死了拉倒。你的后妈想收我做她的心腹,要我替她卖力气,没有用,我对她从来就没有好感,一直站在你这边。由我来吧,我要使尽力量来帮助你;不过,为了见效更快,我想换一下作战方式,收起我对你的热心肠,假装和你父亲和你后妈是一条心。
昂皆利克 我求求你,想法子叫克莱昂特知道人家给我定的那门亲事。
杜瓦内特 我就没有人能担承这种事,除非是那个放高利贷的老家伙,叫波里实内勒(15)(16)的,他是我的情人呐。我为这事得对他说几句甜甜蜜蜜的话,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也干。今天太迟啦;不过,明天一大清早,我去叫他来,那他要开心死了……
贝利娜 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有人在喊我。回头见。放心好啦,有我呐。
第一插曲
〔舞台换景,出现一座城市。
波里实内勒 (夜晚,波里实内勒来为他的情妇唱一支夜行曲。起先有小提琴打断他,他正在对那些小提琴家生气,后来又为歌唱家和舞蹈家组织的假巡逻队(17)所打断。)噢!爱情,爱情,爱情,爱情,爱情!可怜的波里实内勒,你给脑子里头塞了些什么鬼念头?你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这傻瓜倒楣蛋?你把买卖丢开了不照料,生意也不搁在心上。你东西不吃,水也几乎不喝,晚晌也不好好睡觉;这一切为了谁?为了一个野女人,泼而又泼的野女人,能把你折磨死的一个鬼怪,你对她讲什么她全不搁在心上。可是这上头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你要它嘛,爱情:跟许多人一样,你得发疯才成。活到我这把子年纪,碰到这种事,糟透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要你明白事理,你偏不干,上了年纪的人的脑壳一乱呀,就跟年轻人一样。
我来看看,我能不能拿一首夜行曲感动我的母老虎。一个情人来到他的情妇门口,门关得死严,唱唱哀歌,有时候比什么也中听。(18)这儿有给我的声音伴奏的乐器。噢!夜晚!噢!亲爱的夜晚!把我的爱情的哀怨一直送到我的硬心肠的女人的床头。
〔他唱着这些歌词:
notte e di v'amo e v'adoro,
cerco' un si per mio ristoro;
ma se voi dite di no,
bell'ingrata,io morirò.
fra la speranza
s'afflige il cuore,
in lontananza
consum a l'hore;
si dolce inganmo,
che mi figura
breve l'affanno
ahi!troppo dur!
cosi per tropp'amar languisco e muoro.
notte e di v'amo e v'adoro.
cerco' un si per mio ristoro;
mà se voi dite di no,
bell'ingrata,io morirò.
se non dormite,
almen pensate
alle ferite
ch'al cuor mi fate;
deh!almen fingete,
per mio conforto,
se m'uccidete,
d'haver il torto:
vostra pietà mi scemerà il martoro.
notte e di v'amo e v'adaro,
cerco un si per mio ristoro,
ma se voi dite di nò,
bell'ingrata,io morirò.(19)
一位老太婆 (来到窗口,边回答,边取笑波里实内勒。)
zerbinetti ch'ogn'hor con finti sguardi,
mentiti desiri,
fallaci sospiri,
accenti buggiardi,
di fede vi preggiate,
ah!che non m'ingannate,
che già sò per prova
ch'in voi non si trova
constanza ne fede;
oh!quanto è pazza colei che vi crede!
quei sguardi languidi
non m'innamorano,
quei sospir fervidi
più non m'infiammano,
vel giuro a fè.
zerbino misero,
del vostro piangere
il mio cor libero
vuol sempre ridere,
credet' a me.
che già so per prova
ch'in voi non si trova
constanza ne fede;
oh!quanto è pazza colei que vi crede!(20)
〔小提琴。(21)
波里实内勒 什么音乐这样不识好歹,在这里打断我的声音?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静点,住手,拉小提琴的。让我畅畅快快申诉一番我铁面心肠的女人的残酷。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我告诉你们,住手。我要唱啦。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安静。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呕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啊咿!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是为取兴吗?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啊!多嘈杂!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见你们的鬼!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气死我啦。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你们住不住手?啊,赞美上帝!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又来啦?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瘟死这些拉小提琴的!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不是音乐,倒是胡闹!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拉、拉、拉、拉、拉、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拉、拉、拉、拉、拉、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拉、拉、拉、拉、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拉、拉、拉、拉、拉、拉。
〔小提琴。
波里实内勒 我的天!这反而逼我开心。拉小提琴的先生们,拉下去吧,我高兴听。来呀,接下去拉呀。我请你们拉。要他们不拉,只有这法子。你要唱啦!音乐老不凑手。好啦,轮到我们啦!(22)唱歌以前,我得先试试嗓子,弹弹乐器,别让我的声音走调。普朗、普朗、普朗。普朗、普朗、普朗。要琴声来给你配音呀,时间就不称心。普兰、普兰、普兰。普兰、唐,普朗。普兰、普兰。这种时间,琴弦就不得力。普兰、普朗。我听见响声,拿我的琴靠门放下来。
弓箭手 谁在那边?谁在那边?
波里实内勒 活见鬼,他们是干什么的?难道唱歌变成了时髦?
弓箭手 谁在那边?谁在那边?谁在那边?
波里实内勒 我,我,我。
弓箭手 告诉我,谁在那边,谁在那边?
波里实内勒 告诉你们,我,我。
弓箭手 你是谁?你是谁?
波里实内勒 我,我,我,我,我,我。
弓箭手 别让我们等,报上姓名、报上姓名。
波里实内勒 我的名姓是:“绞死你自己。”
弓箭手 这边,伙伴,这边。捉住这样回答我们的混蛋。
芭蕾舞进场
〔全体巡逻队过来,在夜晚搜寻波里实内勒。
〔小提琴家和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谁在那边?
〔小提琴家和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谁是我听见的坏蛋?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哦?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喂,我的跟班,我的用人!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混账!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放肆!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我把你们全摔到地上。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香槟人、普瓦提埃人、皮卡尔狄人、巴司克人、布列塔尼人!(23)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 拿我的短筒枪给我。
〔小提琴家与舞蹈家。
波里实内勒(24) 噗!
〔他们统统躺下,逃走了。
波里实内勒 啊,啊,啊,啊,看我把他们吓得那副鬼样子!我怕别人,他们怕我,活活一群傻包!我的天!活在世上,全凭斗智。我不冒充大贵人,不装作好汉,他们会把我活捉了去。啊,啊,啊。
弓箭手(25) 我们把他逮住啦。来呀,伙伴,来呀:快来呀,拿灯来。
芭蕾舞
〔全体巡逻队带着灯过来。
弓箭手 啊,贼骨头!啊,捣蛋鬼!原来是你?下流、坏蛋、死鬼、大胆、厚脸皮、混账、不要脸,坏蛋、扒手、小偷。你敢吓唬我们,来这一套?
波里实内勒 大老爷,那是因为我喝醉了酒。
弓箭手 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非教训教训你不成。牢房、牢房,快关牢房。
波里实内勒 大老爷,我决不是小偷。
弓箭手 牢房。
波里实内勒 我是城市的一位资产者。
弓箭手 牢房。
波里实内勒 我犯了什么法?
弓箭手 牢房,快进牢房。
波里实内勒 大老爷,放我走吧。
弓箭手 不行。
波里实内勒 我央求央求你们。
弓箭手 不行。
波里实内勒 哎!
弓箭手 不行。
波里实内勒 高高手。
弓箭手 不行,不行。
波里实内勒 大老爷。
弓箭手 不行,不行,不行。
波里实内勒 行行好。
弓箭手 不行,不行。
波里实内勒 发发慈悲。
弓箭手 不行,不行。
波里实内勒 看在上天分上!
弓箭手 不行,不行。
波里实内勒 可怜可怜!
弓箭手 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非教训教训你不成。
牢房,牢房,快关牢房。
波里实内勒 哎!就没有办法,大老爷,能打动你们的心肠?
弓箭手 打动我们也容易,
我们比天底下什么人也心慈:
你只要掏出六个皮司陶耳送我们,
我们就放你。
波里实内勒 哎呀!大老爷,我身上连一个小钱也没有,我敢发誓。
弓箭手 没有六个皮司陶耳,
你就随便挑一样儿:
靠鼻子敲三十下子,要不就打十二棍子。
波里实内勒 要是非挑不可,非挨揍不可,我就挑指头敲。
弓箭手 行,你就准备鼻子吧,打几下,你数着吧。
芭蕾舞
〔弓箭手边舞蹈,边和着拍子,边弹他的鼻子。
波里实内勒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四、十五。
弓箭手 啊,啊!你想跳,好,咱们从头敲。
波里实内勒 啊!大老爷,我可怜的头受不了啦,你们要把它敲成一只煮熟的苹果啦。我宁可挨棍子揍,也不要从头起再敲鼻子。
弓箭手 好!既然棍子对你的劲,我们让你称心。
芭蕾舞
〔弓箭手舞蹈,和着拍子,举起棍子打他。
波里实内勒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啊,啊,啊,我顶不住啦。好啦,大老爷,我还是送你们六个皮司陶耳吧。
弓箭手 啊!高贵的,美丽的灵魂!啊,正直人!再见,大人,再见,波里实内勒大人。
波里实内勒 大老爷,祝你们晚安。
弓箭手 再见,大人,再见,波里实内勒大人。
波里实内勒 为你们效劳。
弓箭手 再见,大人,再见,波里实内勒大人。
波里实内勒 非常谦恭的仆人。
弓箭手 再见,大人,再见,波里实内勒大人。
波里实内勒 改天奉陪。
芭蕾舞
〔他们统统跳舞,由于弄到了钱而喜悦。
第二幕
〔舞台换景,出现同一房间。
第一场
杜瓦内特,克莱昂特。
杜瓦内特 先生,你要什么?
克莱昂特 我要什么?
杜瓦内特 啊,啊,是你?真想不到!你来这里干什么?
克莱昂特 知道我的命运呀,同可爱的昂皆利克谈谈呀,领会领会她的心情呀,还有这件人家告诉我的致命的亲事,问问她的决心呀。
杜瓦内特 好,可是一下子像你这样就跟昂皆利克谈不了话,得有办法才成。人家不对你讲,家里把她管得严严的,不许她出门,不许她跟生人谈话,前次还不靠老姑妈好奇,我们才捞到自由去看那出喜剧,成全了你激情的产生;我们平时千小心、万小心,绝口不谈这次巧遇。
克莱昂特 所以我也不是作为克莱昂特,用她情人的名义来这里的;是作为她的音乐师的朋友来这里的,我得到这位音乐师的允许,替他来教歌唱。
杜瓦内特 她父亲来啦。你先闪开,让我告诉他,你在这儿。
第二场
阿尔冈,杜瓦内特,克莱昂特。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告诉我,早晨在我的房内散步,来回走十二趟,可是我忘记了问他是直着走,还是横着走。
杜瓦内特 老爷,有一位……
阿尔冈 死鬼,嗓门要放低,你这么一来,搅乱了我的整个脑壳;你想都不想,跟病人讲话,就不该用这么大的嗓门。
杜瓦内特 老爷,我要告诉您……
阿尔冈 我告诉你,嗓门要放低。
杜瓦内特 老爷。……
〔她装作说话的样子。
阿尔冈 哎?
杜瓦内特 我告诉您……
〔她装作说话的样子。
阿尔冈 你在说什么?
杜瓦内特 (高声)我说,有一位先生想同您说话。
阿尔冈 叫他过来。
〔杜瓦内特做手势,叫克莱昂特过来。
克莱昂特 先生……
杜瓦内特 (揶揄)嗓门别太大,小心扰乱老爷的脑子。
克莱昂特 先生,看见您站直了,气色好,我很高兴。
杜瓦内特 (假装生气)怎么他“气色好”?不对。老爷一直不好。
克莱昂特 我听说先生好些了,我发现他脸色好。
杜瓦内特 你说脸色好是什么意思?老爷的脸色可坏啦,对你讲他好些了的人就不识相。他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坏过。
阿尔冈 她对。
杜瓦内特 他走路、睡觉、吃饭、喝水,全跟别人一样,可是这挡不住他病重。
阿尔冈 这是真的。
克莱昂特 先生,听了这话,我非常难过。我是教您小姐唱歌的先生派遣来的,他见自己不得不在乡下有几天担搁,作为他的亲近朋友,他让我替他代课,害怕一中断,她会忘掉她已经学会的课程。
阿尔冈 很好。叫昂皆利克来。
杜瓦内特 我想,老爷,还是带先生到小姐的房间好。
阿尔冈 不,叫她来吧。
杜瓦内特 他们不单在一起的话,他教功课怕教不好。
阿尔冈 教得好,教得好。
杜瓦内特 老爷,那样一来,您可就要受罪啦:像您现在这副样子,一点点刺激也受不得,您的脑子要受震动的。
阿尔冈 不会的,不会的:我爱听音乐,我也高兴……啊!她来啦。你嘛,你去看看太太穿好了没有。
第三场
阿尔冈,昂皆利克,杜瓦内特。
阿尔冈 过来,我的女儿:你的音乐教师去了乡下,这里是他派来替他给你上课的一位先生。
昂皆利克 啊,天!
阿尔冈 什么事?有什么好吃惊的?
昂皆利克 那是……
阿尔冈 怎么?什么让你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昂皆利克 那是因为,父亲,恰巧出了一件怪事。
阿尔冈 怎么?
昂皆利克 昨天晚晌我梦见,我遇到人世最大的危险,有一个人长相活活就跟先生一模一样,来在我身边,我求他救我,他从危难之中把我救了出来;所以来到这里,想不到看见我一整夜梦里的那个人,我才吃了那么一大惊。
克莱昂特 你睡着也好,醒着也好,只要能占住你的心,就不能说是不幸;假如你在什么危难之中,认为我配得上帮你一把,毫无疑问,我的幸福就不小,世上就没有我不能为……
第四场
杜瓦内特,克莱昂特,昂皆利克,阿尔冈。
杜瓦内特 (揶揄。)我的天,老爷,我现在可信服了你啦,昨天我说过的话就当我没有说。狄阿夫瓦吕斯老爷和狄阿夫瓦吕斯少爷拜望您来啦。您可把姑爷相着啦!您就要看见世界上最端正和最聪明的年轻人啦。他只跟我说了两句话,我就欢天喜地的啦,您的女儿也要入迷的。
阿尔冈 (向装出要走的克莱昂特。)先生,别就走。我在嫁女儿;她还没有见过她的未婚夫,现在他们把他带来了。
克莱昂特 先生,太赏我脸了,这样愉快的会面,也让我做见证人。
阿尔冈 他是一位能医的儿子,婚礼将在四天之内举行。
克莱昂特 很好。
阿尔冈 说给她的音乐教师知道,行礼的时候请他来。
克莱昂特 我一定做到。
阿尔冈 请你也来。
克莱昂特 您太赏我脸啦。
杜瓦内特 好啦,闪开吧,他们来啦。
第五场
狄阿夫瓦吕斯先生,陶马·狄阿夫瓦吕斯,阿尔冈,昂皆利克,克莱昂特,杜瓦内特。
阿尔冈 (手放在睡帽上,并不摘掉。)先生,皮尔贡先生禁止我不戴帽子。你是内行,你清楚后果的。
狄阿夫瓦吕斯 我们所有的拜访,都是为了帮病人好得快,不是给他们添麻烦来的。
阿尔冈 先生,我招待……
〔他们两个人同时说话,互相打断和互相干扰。
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我们来府上……
阿尔冈 我以最大的喜悦……
狄阿夫瓦吕斯 小儿陶马与敝人……
阿尔冈 承蒙光临……
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向你表示……
阿尔冈 鄙人未能……
狄阿夫瓦吕斯 我们喜悦……
阿尔冈 亲赴贵府……
狄阿夫瓦吕斯 感谢先生的盛情……
阿尔冈 敢向先生保证……
狄阿夫瓦吕斯 承蒙接见愚父子……
阿尔冈 不过,先生知道……
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我们有幸……
阿尔冈 一个病人……
狄阿夫瓦吕斯 和你联姻……
阿尔冈 不能有所为力……
狄阿夫瓦吕斯 敢向先生保证……
阿尔冈 仅能在舍下对你讲……
狄阿夫瓦吕斯 凡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以内……
阿尔冈 我将寻求一切机会……
狄阿夫瓦吕斯 以及凡力之所能及者……
阿尔冈 先生,认识阁下……
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我们将时刻准备……
阿尔冈 为先生效劳……
狄阿夫瓦吕斯 该你表示我们的热衷啦。(他转向他的儿子,向他道。)过来,陶马,往前走。向先生致敬。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一个高个儿笨蛋,才从学校毕业,每做一件事,都笨手笨脚,不合时宜。)是不是先由父亲开始?
狄阿夫瓦吕斯 是的。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你是我的再生之父,我向你致敬,我向你承认,我向你珍惜,我向你敬礼。对再生之父,我所欠的情分,远在初生之父之上。初生之父生育我;而你选择我。他接受我,由于必然;而你接受我,却发于慈心。我所得于他的,是一件属于身体的作品;而我所得于你的,却是一件意志的作品;精神特征高于肉体特征,高多少我就欠你多少,正因为我珍重这种未来的联系,我今天先向先生献上这万分卑微而又万分尊敬的敬意。
杜瓦内特 学校万岁,出来这样聪明的学生!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父亲,这很好吧?
狄阿夫瓦吕斯 optime。(26)
阿尔冈 (向昂皆利克。)过来,向先生致敬。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我接吻吗?
狄阿夫瓦吕斯 是的,是的。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向昂皆利克。)夫人,上天以至公之道,赐夫人以继母之名,既然我……
阿尔冈 你说话的不是我的太太,是我的女儿。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她在什么地方?
阿尔冈 她这就来。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父亲,我等她来了再说?
狄阿夫瓦吕斯 你对小姐致词好了。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小姐,你就像梅木龙的石像(27),阳光一照亮,就发出一种和谐的音响,同样是你美丽的太阳一出现,我就被一种柔情所感动。博物学家说有一种花,叫向日葵,不时在向白昼之星移动,正如在下的心,今而后,将永远围着你的可爱的眼睛的光耀的星宿移动,如同朝着它唯一的地极。所以,小姐,允许我今天献上这颗心,悬挂在你的魅力的神坛,这颗心不保存别的野心,不向往别的光荣,除非以其有生之日,充当小姐的万分卑微、万分服从与万分忠诚的仆人和丈夫。
杜瓦内特 (嘲笑他。)这才叫念书呐,学会说那么好听的词句。
阿尔冈 哎!你说怎么样?
克莱昂特 先生是个奇迹,假如他做医生跟做演说家一样好,做他的病人一定将是一种快乐。
杜瓦内特 当然。假如他治病能像他演说一样美,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阿尔冈 快拿我的椅子来,大家都请坐。你坐在那边,我的女儿。你看见的,先生,人人称赞你的少爷,你有这样一个儿子,我认为先生一定很愉快。
狄阿夫瓦吕斯 并非由于我是他的父亲,我才有理由对他表示满意,而是由于凡是看见他的人全这样夸他,说他是一个不顽皮捣蛋的孩子。他的想象从来不很活跃,我们从别人身上看到的才气他也没有;也正由于这一点,我一向就预言他有法官的判断能力、我们行医所需要的品德。在他幼小时期,他就从来不曾被人视为淘气、活泼。他一向是柔和、安静、缄默,不爱说话,也从来不玩所有那些小孩游戏,即所谓儿童娱乐者是。教他读书识字,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九岁了,他还不认识字母。我对自己讲:“好吧,晚生的树结最好的果子,大理石上刻字,当然要比沙子上难;可是刻上去的东西,留得更久,这缓慢的理解力,这种迟钝的想象力,是将来有好判断力的标记。”我送他上学,他觉得吃力,可是他顶住困难,坚持下来,他的班主任总对我夸奖他的勤奋和他的习作。总之,靠着死拼活拼,他终于光荣地得到了他的毕业证书;我可以不虚荣地说,两年以来,他坐在会议所的长板凳上,每逢我们学派举行任何辩论会,没有一个应试生像他那样更有声有色的了。他的样子才叫可怕,没有一次议案通过,他不论列激昂,发言反对的。他在辩论之中坚定自如,像一个土耳其的脚夫那样强壮有力,坚持他的原则,永不改口,议论滔滔,横扫逻辑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最后使我喜欢他的,是他以我为范,盲目坚持我们古人的意见,从来不肯了解也不肯听取本世纪所谓发明的理论和实验,关于血的循环(28),以及其他谬论。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他从他的口袋掏出一大卷论文,献给昂皆利克。)我写了一篇论文,排击主张循环论者,在先生允许之下(29),我斗胆献给小姐,作为我的精神的处女之作,聊表敬意。
昂皆利克 先生,这对我是一件无用之物,我不懂这类事情。
杜瓦内特(30) 给我,给我,上面的画总有用处,装潢一下我们的房间也好。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在先生再度允许之下(31),我请你随便哪一天,作为娱乐,来观看解剖一个女人,我将发表我的观点的。
杜瓦内特 娱乐一定开心。有的男人请他们的未婚妻看喜剧,自当比不上请看解剖,那要多情多了。
狄阿夫瓦吕斯 而且,就婚姻和繁殖所要求的品质来看,我可以告诉你们,按照我们医生的规则,他可以说是标准最高,他的多儿多女的程度相当大,他的气质也正适合生产和生殖婴儿取得优良的条件。
阿尔冈 先生,你没有意思让他到宫廷走走,为他谋一个学医职位?
狄阿夫瓦吕斯 实对你说了吧,我们在大人物身边行医,向来不合我的心意,我总认为,就我们而言,还是留在一般社会为宜。一般社会自有其便利之处。你不必为你的医道负责;只要你按照道行的医学规则看病,你就不用为任何后果负责。可是在大人物身边,苦恼就在,他们不病则已,一病就希望他们的医生要绝对把病治好。
杜瓦内特 这可真滑稽啦,他们太不识抬举,一定要你们医生把他们治好:你们不是为了这个才待在他们身边的;你们在那里也就是为了收费,给他们开药方;要治好病,如果可能的话,全看自己。
狄阿夫瓦吕斯 这话有道理。我们不得不按照形式来料理病人。
阿尔冈 (向克莱昂特。)您先生,让我女儿当着大家唱唱歌吧。
克莱昂特 先生,我在等您吩咐。为了娱乐大家,我有一个想法,和小姐唱一折新近写成的一出小歌剧。看吧,这是你的唱词。
昂皆利克 我?
克莱昂特 请你不要拒绝才好。让我向你解释一下我们要唱的那场戏。我的声音不适宜歌唱;不过,能让大家听懂,也就够了,务请大家善意谅解,我处在必须使小姐歌唱的地位。
阿尔冈 歌词美吗?
克莱昂特 就其本身而论,这是一个即兴小歌剧,你回头听到的,只是歌唱有节奏的散文,或者如同自由诗的体例,正如两个人的激情和困难迫使他们立即说出而且自己说起的话来那样。
阿尔冈 很好。我们听吧。
克莱昂特 (以一个牧羊人的名义,向他的情人解释他们相识以来的爱情,过后他们便用歌唱宣泄他们的思想。)这是这场戏的故事。一个牧羊人正在用心欣赏一场美丽的戏,戏才开始,他的注意被旁边的响声吸引过去。他转过身子,看见一个野小子说着不讲道理的浑话,欺负一个牧羊女郎。每一个男子应当尊重妇女,他当即狠狠教训了那野小子一顿,走到牧羊女郎跟前;他看见的是一个年轻姑娘,从他一向没有见过最美丽的眼睛,流出世上最美丽的眼泪。他对自己说:“唉呀!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居然有人欺负?什么样无人性的人、什么样的野蛮人,才能不被这样的眼泪所感动?”他觉得这些眼泪这样美,他努力让它们不流,同时可爱的牧羊女郎也深深感谢他的小小的照看,风度十分可爱,十分温存,十分热情,牧羊人不能抗拒了,每一个字、每一道视线,都像火热的箭,射在他的心里。他说:“有什么能配得上这些可爱的语言,这样一种感谢呢?还有什么人不肯效劳、不赴汤蹈火呢?还有什么人不高兴去奔波,为赢取这样一个女郎的感谢,哪怕是一刹那的动人的甜蜜之情呢?”整个一场戏过去了,也没有得到任何注意;可是他抱怨戏太短,因为戏一散,他和他所膜拜的牧羊女郎就要分手了;从这头一面、头一时起,他带回去的爱情就有好几年的最热烈的强度。他立即感到分别的种种痛苦;他为他不再看见那匆匆一面的女郎而苦恼。他尽力寻求再见的机会,他日日夜夜都保留着那次机会的亲爱的形象;可是牧羊女郎受到的严格管制使他无路可走。他的强烈的激情让他决心向可爱的美人求婚;没有她,他就活不下去;他想方设法,递给她一个条子,回信是答应他这样做。可是就在同时,人家提醒他,这个美人的父亲把她许给另一个人,婚礼眼看就要举行了。想想这可怜的牧羊人,心里受到多么残酷的打击!一种致命的痛苦如今把他沉沉地压倒。看着他所爱的女郎拥入别人的怀抱,他忍受不了这可怕的思想,他的爱情从绝望这里找到办法混入牧羊女郎的家,想弄清楚她的想法,也好从她这里知道他该怎么决定他的命运。他害怕在这里遇到的一切,他全遇到了;他看见了那不相称的情敌,父亲的任性拿他来反对他的绵绵的情意。他看见他神气十足,这可笑的情敌,靠近可爱的牧羊女郎,好像靠近他满载而归的战利品。他看在眼里,怒火万丈,不克自恃。他向他所膜拜的女郎投去痛苦的视线。但是对她的尊敬,有父亲的存在,使他不能说话,除去用眼睛表白以外。他最后破除所有的拘束,他的热狂的爱情迫使他这样唱道:
〔他唱:这太,太吃苦,
美丽的费丽丝;
打破这残忍的沉默,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告诉我该做些什么:
活下去,还是寻死?
昂皆利克 (用歌唱回答。)
提尔席斯,你畏惧的,准备好了的婚礼,
你看我对它也是一样的忧伤和愁苦:我举目望天,我看着你,我的叹气,这些都是我的言语。
阿尔冈 妙啊!想不到我女儿这样能干,打开本子就唱,也不迟疑。
克莱昂特
哎呀!美丽的费丽丝,
难道多情的提尔席斯,真有福气,在你心里有位置?
昂皆利克
万分苦难,我没有力量拒绝你,是的,我爱你,我亲爱的提尔席斯。
克莱昂特
噢!话里充满了力气,唉!难道我没有听错,再说一遍吧,费丽丝,让我别再起疑心。
昂皆利克
是的,我爱你,提尔席斯。
克莱昂特 请你再说一回,费丽丝。
昂皆利克 我爱你。
克莱昂特 你不要嫌累,再说上一百回。
昂皆利克 我爱你,我爱你,是的,我爱你,提尔席斯。
克莱昂特 神仙、帝王,高居于人民之上,
你们能拿你们的幸福和我相比?
可是费丽丝,一个思想搅乱这甜蜜的热狂:一个情敌,一个情敌……
昂皆利克 啊!我恨他比死还恨,
对我和对你一样,他的存在是一种残酷的活罪。
克莱昂特 可是父亲偏偏要你做成这个买卖。
昂皆利克 宁可,宁可死,
我也决不承认,
宁可,宁可死,宁可死。
阿尔冈 父亲对这说什么了没有?
克莱昂特 他什么也没有说。
阿尔冈 听他们这样胡闹,一言不发,这位父亲可真是一位胡涂父亲!
克莱昂特(32) 啊!我的爱情……
阿尔冈 不,不,够啦,这出喜剧是个极坏的范例。牧羊人提尔席斯是不识好歹,牧羊女郎是厚颜无耻,在父亲面前这样说话(33)。拿那张纸给我看。啊,啊。你们方才唱的词儿在哪儿?这上头怎么只有写的谱子?
克莱昂特 先生,您不知道新近有人发明用音符来写歌词?
阿尔冈 很好。我是你的仆人,先生;再见吧。没有你的不识好歹的歌剧,我们也过好日子。
克莱昂特 我以为在娱乐您。
阿尔冈 瞎胡闹的东西就不娱乐人。啊!我太太来啦。
第六场
贝利娜,阿尔冈,杜瓦内特,昂皆利克,狄阿夫瓦吕斯先生,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阿尔冈 我的心肝,这是狄阿夫瓦吕斯先生的少爷。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开始他先前背熟的敬礼之词,但是记不住,说不下去了。)上天公道,赐您以继母名义,既然我从您的脸上看到……
贝利娜 我能及时来到,有荣幸见到你,十分高兴。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既然我从你的脸上看到……既然我从您的脸上看到……夫人,您在我的句子中间打断我,弄乱了我的记忆力。
狄阿夫瓦吕斯 陶马,把这留到下一次讲。
阿尔冈 我的肉肉,我直盼望你方才在这里。
杜瓦内特 啊!太太,你可错过了机会,没有听到再生之父梅木龙的石像叫向日葵的花。
阿尔冈 好啦,女儿,握先生的手,作为你的丈夫,你向他表示忠心。
昂皆利克 我的父亲。
阿尔冈 好啊!“我的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昂皆利克 请您先别这么快马加鞭。至少也得给我们时间,让我们彼此熟识,产生互相爱慕之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构成完美的姻缘。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至于我,小姐,我已经有了爱慕之心,用不着再等下去。
昂皆利克 先生,你快,我可快不了,实对你说,你的才能还没有在我心里留下印象哩。
阿尔冈 噢,好啦,好啦!等你们成亲以后,有的是时间来什么印象的。
昂皆利克 哎!我的父亲,给我时间,我求您啦。婚姻是一条链子,千万别逼人把自己套进去。假如先生是一位正人君子,他就决不肯接受一个人,靠压制才隶属自己。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nego consequentiam(34),小姐,我可以是正人君子,同时也肯从令尊大人的手中接受你。
昂皆利克 用暴力使人来相爱,是一个坏办法。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小姐,我们读古书,书上讲:他们的习俗是把姑娘们从女家抢过来成亲,想见她们落入一个男人的怀抱,并非出自她们的同意。
昂皆利克 先生,古人是古人,我们都是现代人。我们的世纪用不着虚伪;我们喜欢一门亲事,不用人拉,就会自愿前去的。你就忍耐一下吧:假如你爱我,先生,你一定乐于做我要你做的事情。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是的,小姐,直到我的爱情的利益全部归我所有。
昂皆利克 不过爱情最大的标记,是顺从所爱的女子的意愿。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distinguo(35),小姐,这不关系到占有她,concedo(36),可是,说到关系,nego(37)。
杜瓦内特 你白费口舌,你理论不过先生,人家是学校的新毕业生,永远要把你比输了的。你做什么不答应,拒绝跟医学院联亲的光荣?
贝利娜 她也许心里有了人。
昂皆利克 倘使我有,继母,那一定是理性和道德所允许于我的。
阿尔冈 好啊!我现在扮了一个什么滑稽角色。
贝利娜 我要是你呀,我的宝贝,我才不逼她出嫁呐,我晓得我该怎么做。
昂皆利克 继母,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你待我的一片心真是太好啦;可是也许您的主张就没有运气实现得了。
贝利娜 那是由于像你这样听话和规矩的女儿,都不肯把服从和依顺父亲的意愿搁在心上。
昂皆利克 继母,一个女儿的孝心也有限,理性和法律并不把形形色色的事情都一把垄断。
贝利娜 这就是说,你一心扑在婚姻上,可是要由着你的性子挑男人。
昂皆利克 假如父亲不肯给我一个我喜爱的丈夫,我哀求他至少也不要逼我嫁一个我不能相爱的丈夫。
阿尔冈 先生们,我请你们原谅这一切。
昂皆利克 各人结婚有各人的目的。拿我来说,要一个丈夫只为了真心爱他。正因为我要跟他过活一辈子,我承认我必须加意小心。世上有的是女人,嫁丈夫只为不受她们父母的约束,想维持做事方便的权利。继母,世上还有一种女人,把婚姻看成一种纯粹有利的交易,嫁人只为赚一笔遗产,为了发财希望男人早死,昧着良心,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嫁,好席卷她们的战利品。这一类女人呀,说实话,就不关心什么方式不方式,连对方看也不看一眼。
贝利娜 我觉得你今天就议论个没完没了,我倒想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昂皆利克 我呀,继母,我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贝利娜 好小姐,你太胡闹啦,谁也受不了你这一套。
昂皆利克 继母,您想逼我回敬你几句不识体统的话呀,可是我把话扯明了吧,这份便宜您得不到。
贝利娜 你简直无理到了头啦。
昂皆利克 不,继母,您是白费口舌。
贝利娜 你那副滑稽的骄傲样子、那种目无尊长的自命不凡的样子,人人看了好笑。
昂皆利克 继母,您这些话,完全没有用。随您说什么,我反正有分寸。为了取消您得到成功的希望起见,我从您的眼面前走开。
阿尔冈(38) 听着,事情没有折衷的余地:四天之内挑选一个丈夫,不是先生,就进修道院(39)。你千万别难过,我会叫她改的。
贝利娜 我的宝贝,离开你我难受,可是我城里有事,不去还不成。我去去就回来。
阿尔冈 去吧,我的心肝,顺路看一下你的公证人,催他快点把事办好,那你知道。
贝利娜 再见,我的小宝贝。
阿尔冈 再见,我的心肝(40)。我这个女人真爱我,……这简直意想不到。
狄阿夫瓦吕斯 先生,我们向你告辞。
阿尔冈 先生,请你看一下我的情形怎么样。
狄阿夫瓦吕斯 (给他按脉。)来,陶马,按按先生的另一只胳膊,看看你对先生的脉搏的判断正确不正确。quid dicis(41)?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dico(42),先生的脉搏是一位身体不很好的人的脉搏。
狄阿夫瓦吕斯 对。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不说强烈,也有点坚强。
狄阿夫瓦吕斯 很好。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有冲力。
狄阿夫瓦吕斯 bene(43)。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甚至还有点跳跃。
狄阿夫瓦吕斯 optime(44)。
陶马·狄阿夫瓦吕斯 这表示腺性器官失调,就是脾脏失调。
狄阿夫瓦吕斯 很好。
阿尔冈 不对:皮尔贡先生说,是我的肝脏有病。
狄阿夫瓦吕斯 哎!是的;说腺性,两种就都包括进来了,因为二者全有密切的同一性能,由于vas breve dn pylore(45),往往还有méats cholidoques(46)。不用说,他的处方是让你吃大量烤肉。
阿尔冈 不是,也就是炖肉。
狄阿夫瓦吕斯 哎:是的,烤肉,炖肉,全一样。他给你开的处方十分小心,你遇到的医生数他高明。
阿尔冈 先生,一只鸡蛋里应当放几颗盐?
狄阿夫瓦吕斯 六颗、八颗、十颗,用双数;只有吃丸药,才能用单数。
阿尔冈 先生,下次见吧。
第七场
贝利娜,阿尔冈。
贝利娜 出门之前,我的宝贝,我告诉你一件怪事,你可得当心才是。我方才走过昂皆利克的房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跟她在一起,他一看见我,马上就逃掉了。
阿尔冈 一个年轻的男人跟我女儿在一起?
贝利娜 是的。你的小女儿跟他们在一起,她会有新闻告诉你的。
阿尔冈 叫她过来,我的肉肉,叫她过来(47),啊!不要脸的东西!她反对婚事的缘故我明白了。
第八场
路易松,阿尔冈。
路易松 我的爸爸,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的后妈告诉我,你找我。
阿尔冈 是呀,过来,到前头来。转过身子,抬起眼睛,看着我。哎!
路易松 爸爸,怎么的啦?
阿尔冈 好啊。
路易松 怎么的啦?
阿尔冈 你没话对我讲?
路易松 给你解闷儿,你愿意听的话,我就对你讲《驴皮》的故事(48),要不就讲《乌鸦和狐狸》的寓言(49),前不久人教我的。
阿尔冈 我不是问这个。
路易松 到底问什么?
阿尔冈 啊!小滑头,你清楚我要问什么。
路易松 我的爸爸,我真不清楚。
阿尔冈 你这就叫听话?
路易松 你要问什么呀?
阿尔冈 我没有吩咐过你,一看见什么,就马上对我全讲吗?
路易松 吩咐过。
阿尔冈 你做到了啦?
路易松 做啦,我的爸爸。我看见什么,就对你全讲。
阿尔冈 今天你就什么也没看见?
路易松 没,爸爸。
阿尔冈 没有?
路易松 没,爸爸。
阿尔冈 当真没有?
路易松 当真没。
阿尔冈 好吧!我拿点东西给你看,我。
〔他去拿家法。(50)
路易松 啊!爸爸。
阿尔冈 啊,啊!小鬼头,你不对我讲,你在姐姐房里见到一个男人?
路易松(51) 爸爸。
阿尔冈(52) 你敢撒谎,我要教训教训你。
路易松 (下跪。)啊,爸爸,你饶了我吧。那是因为姐姐对我说,别对你讲;不过,我全对你讲。
阿尔冈 为了你撒谎,先得挨一顿打。过后我们再看好了。
路易松 饶了我,爸爸。
阿尔冈 不饶,不饶。
路易松 我的好爸爸,你别打我。
阿尔冈 要打你。
路易松 看上帝分上!爸爸,就别打我了吧。
阿尔冈 (揪住她,要打她。)非打不可,非打不可。
路易松 啊!爸爸,你打坏我啦。看:我死啦。
〔她装死人。
阿尔冈 喂!怎么的啦?路易松,路易松。啊,我的上帝!路易松。啊!我的闺女!啊,倒楣了,我可怜的女儿死啦。我在干什么呀,混账东西?啊!狗家法。瘟死这些家法!啊!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小路易松。
路易松 得,得,爸爸,别哭得那么伤心,我还没有死。
阿尔冈 你们看这个小滑头;噢,好,好;我饶你这一遭,可你得全说给我听。
路易松 噢;全说,爸爸。
阿尔冈 你可千万要当心呀,因为这里有一个小指头,什么全知道,你撒谎没有,会说给我听的。
路易松 不过,爸爸,你可别告诉姐姐,是我对你说的。
阿尔冈 不说,不说。
路易松 那是,爸爸,我在姐姐屋里,屋里来了一个男人。
阿尔冈 怎么样?
路易松 我问他要干什么,他对我讲,他是她的唱歌老师。
阿尔冈 哼,哼。好看的来啦。怎么样?
路易松 姐姐后来就来啦。
阿尔冈 怎么样?
路易松 她就对他讲:“出去,出去,出去,我的上帝;出去,你让我绝望。”
阿尔冈 怎么样?
路易松 他呀,他不肯出去。
阿尔冈 他对她讲什么来的?
路易松 他对她讲了我不知道有多少话。
阿尔冈 还怎么样?
路易松 他对她讲这、讲那。什么他顶爱她喽,她是世上顶美的人喽。
阿尔冈 后来呢?
路易松 后来呀,他就跪在她前头。
阿尔冈 后来呢?
路易松 后来呀,他亲她的手。
阿尔冈 后来呢?
路易松 后来呀,后妈来到门口,他就逃了。
阿尔冈 没别的啦?
路易松 没,爸爸。
阿尔冈 可是我的小手指头偏偏有话怪罪。(他把手指放在耳边。)听。哎!啊,啊!是吗?噢,噢!我的小手指对我讲,有些事你看见了,你没有对我讲。
路易松 啊!爸爸,你的小手指在撒谎。
阿尔冈 当心哟。
路易松 不,爸爸,别相信它,我向你担保它撒谎。
阿尔冈 噢,好吧,好吧!过后看吧。去吧,可千万处处要当心呀:去吧。(53)啊!小孩子全不对头啦。啊!多少麻烦,我连光想着我的病的空闲都没有。说实话,我支持不住啦。
〔他坐在他的大椅子里面。
第九场
贝拉耳德,阿尔冈。
贝拉耳德 好啊!哥哥,怎么啦?你这一向可好?
阿尔冈 啊!兄弟,坏极啦。
贝拉耳德 怎么,坏极啦?
阿尔冈 是呀,我软弱得不得了,说起来谁也想不到。
贝拉耳德 真糟。
阿尔冈 我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贝拉耳德 我呀,哥哥,是为我的侄女昂皆利克提亲来的。
阿尔冈 (说话激动,从椅子上站起。)兄弟,别跟我讲起这个臭东西。她是一个女流氓、一个不识好歹的货、一个无耻之尤,我要把她送进修道院,两天以内。
贝拉耳德 啊!这下子我就放心啦,我高兴你又有了点儿力气,总算我没有白来看你。好吧,事情我们回头再谈。我碰见了一群爱玩爱闹的人,带来给你消遣,帮你解解闷,恢复恢复心境,就有兴致谈我们的事了。他们是些埃及人,打扮成摩尔人,又跳舞,又唱歌,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它抵得过皮尔贡先生的一副药。看来吧。
第二插曲
以为自己有病的人的兄弟为了娱乐他,带来几位埃及男女,摩尔人(54)打扮,载歌载舞。
第一摩尔女人
赶着你正年轻,
利用一下春天,
你可爱的青年;
利用一下春天,
赶着你正年轻,
把你交给爱情。
若不是爱情烧人心,
这些最迷人的欢乐,
就满足不了一个人,
强大的魅力也变得软弱。
赶着你正年轻,
利用一下春天,
你可爱的青年;
利用一下春天,
赶着你正年轻,
把你交给爱情。
这些宝贵的岁月要知道珍惜:
美丽变粪土,
时间留不住,
转眼就冷酷,
春天一移步,
我们就不爱好甜蜜的游戏。
赶着你正年轻,
利用一下春天,
你可爱的青年;
利用一下春天,
赶着你正年轻,
把你交给爱情。
第二个摩尔女人
人家催我们相爱,
你在想什么?
我们正当年轻,
关心只有一个,
这个呀还是相爱,
爱情的魅力,
对我们那样甜蜜,
一箭射过来,
即令不算快,
我们也溃败:
可是我们听人说,
痛苦长在,
眼泪长流,
苦恼在喉,
两情就算相投,
我们胆怯。
第三个摩尔女人
我们正当年轻
和个情人,
相好无间,
两下里心心相印:
万一他三心二意,
嗐!烦恼无比!
第四个摩尔女人
万一情人舍弃,
也算不了倒楣,
不忿恨,不痛苦,
因为三心二意,
护着我们的心。
第二个摩尔女人
我们这些年轻人
做什么主张?
第四个摩尔女人
难道它又凶又狠,
我们也投降?
全 体
是呀,我们要依顺它的热情、它的激昂、它的任性,它的甜蜜的懒腔;万一它的刑罚不同寻常,却也有千百样乐趣,迷惑心肠。
芭蕾舞进场
〔全体摩尔人舞蹈,他们带来了一些猴子,也在一起蹦跳。
第三幕
第一场
贝拉耳德,阿尔冈,杜瓦内特。
贝拉耳德 好啦!哥哥,你说怎么样?这比得过用一回旃那吧?
杜瓦内特 哼,见效的旃那才是好旃那。
贝拉耳德 噢!说吧,你愿意不愿意我们在一起谈谈话?
阿尔冈 兄弟,等一下(55),我去去就来。
杜瓦内特 看,老爷,你也不想想,没有手杖,你就走不了路。
阿尔冈 这话你说对了。
第二场
贝拉耳德,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您侄女的事,您可不能不管。
贝拉耳德 我尽力量来让她满意。
杜瓦内特 他脑子里就是这门荒唐亲事,说什么也得打消,前些时我自己还在想,找一个合我们意的医生,来抵消皮尔贡先生,让他讨厌他,反对他的药方子。不过,我们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我就打定主意亲自来放这一炮。
贝拉耳德 怎么样?
杜瓦内特 这是一个滑稽想法。不合理,可是也许能成功。由着我来吧;您那边也多活动活动。我们的人来啦。
第三场
贝拉耳德,阿尔冈。
贝拉耳德 哥哥,我们谈话中间,我请你千万别激动才是。
阿尔冈 我不激动就是了。
贝拉耳德 我跟你谈的一些事,回答归回答,你可生气不得。
阿尔冈 对。
贝拉耳德 我们在一起议论,就事论事,可一定要心平气和。
阿尔冈 我的上帝!就这么着。这篇开场白够味儿。
贝拉耳德 哥哥,你有产有业,不算顶小的一个,孩子也就是两个女儿,我说,有什么理由,你说要把她送进一家修道院,这到底为了什么?
阿尔冈 要什么理由,兄弟,我是一家之长,我认为对,我就做,不是吗?
贝拉耳德 嫂子不见得不劝你这样打发掉你的两个女儿,我相信,她喜欢看她们两个成为善良的女修士,是出于一种慈悲心情。
阿尔冈 对啦!这下子你说到点子上啦。说起她们来,马上就把可怜的女人卷进去,坏事统统是她干的,人人恨她。
贝拉耳德 我可不那么说,哥哥,我们就撇下她不谈了吧:嫂子这人,对你们家真是再好没有,一点不留私心,待你万分有情有义,待你的孩子们感情又重,心又慈,人就想不出来有多好,这是千真万确,不言自明。我们用不着谈她啦,还是谈谈你的女儿吧。是什么思想,哥哥,你想把她嫁给一个医生的儿子吗?
阿尔冈 兄弟,我的思想是给我找一个需要的女婿。
贝拉耳德 哥哥,这关系不到你女儿,现在有一家对她更合适。
阿尔冈 对,可是那家人,兄弟,对我更合适。
贝拉耳德 可是,哥哥,她嫁是为她,还是为你?
阿尔冈 兄弟,也该为她,也该为我,我要给我家里增添我需要的人。
贝拉耳德 根据这种理由,等你的小女儿长大了,你该让她嫁一个药剂师了。
阿尔冈 凭什么不?
贝拉耳德 你真就老迷着你那些药剂师跟你那些医生,不顾人和自然,一心要当病人?
阿尔冈 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贝拉耳德 我的意思嘛,哥哥,我还没见过人像你那样不爱生病的,我要的体质也没有比你再好的。一个了不起的标记是,你的气色好,你有一个完全结实的身子,你千保重万保重,居然还没有祸害你的健康的气质,你服了各式各样的药,居然还没有死掉。
阿尔冈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兄弟,正是靠了这些药,我才活下来的?皮尔贡先生说,只要三天他不当心我,我就会完蛋的。
贝拉耳德 你要是不在意呀,他当心来当心去,要把你当心到阴曹地府的。
阿尔冈 可是,兄弟,我们理论理论看。你是一点也不相信医学的了?
贝拉耳德 不相信,哥哥,为了解救它,我看不出有必要相信这个。
阿尔冈 什么?一件人人承认的真正事业,受到每一世纪的尊重,你都不认账?
贝拉耳德 不仅不承认它的真正性,我觉得我们不妨讲,还是人类干出来的最大的谬举之一;就哲学观点来看,我看没有比这更滑稽的欺骗;一个人自命不凡,想把另一个人治好,我看没有比这再可笑的了。
阿尔冈 你为什么不愿意,兄弟,一个人能治好另一个人?
贝拉耳德 理由就是,哥哥,我们这架机器的发条还是些秘密,直到今天,人们就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自然在我们的眼前放下一些太厚的面幕,我们就无法认识后边的东西。
阿尔冈 依你看,医生全一无所知?
贝拉耳德 是的,哥哥。他们知道大部分了不起的好的人文科学,能说漂亮的拉丁话,会用希腊文列举种种疾病的名称,加以形容,加以分类;可是,就治疗而言,他们简直是愚昧无知。
阿尔冈 不过总有一点你得同意:关于这件事,医生比平常人知道得多。
贝拉耳德 哥哥,他们知道的也就是我说给你听的,治不了什么病;他们行医的本领只是一种浮夸的怪话,一种似是而非的老生常谈,你要道理,他们给你字句,你要实效,他们许你诺言。
阿尔冈 可是,兄弟,说到临了,世上有的是人,跟你一样聪明、一样能干;我们亲眼看见,遇见疾病,人人向医生求救。
贝拉耳德 这是人类弱点的标志,并不表示他们行医有真理。
阿尔冈 可是医生一定相信他们在真正行医,因为他们自己也在医治自己。
贝拉耳德 这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些人,自己就是夜间的谬论,从而加以利用,另外有些人利用这种谬论,却不是谬论。你的皮尔贡先生,举例来看,就不了然个中的差异:他是一个医生的医生,从头到脚都是医生;这位先生相信自己的规则,比任何数学公式都厉害,谁想加以审查,谁就是犯罪;他丝毫看不见医学有不懂、可疑、为难之处,于是以一种剧烈的偏见、一种固执的信心、一种粗暴的常识与理论,专心致志于洗肠和放血,此外概不考虑,他所能为你做的,也没有必要埋怨,他有世上最好的心肠,为你治病,送你上路,他害死你,正如害死他的妻室和他的儿女一样,需要的时候,他也将一样治死自己。
阿尔冈 那是因为,兄弟,你打出奶牙起就讨厌他。不过,还是回到本题来谈吧。依你看,人病了该怎么着?
贝拉耳德 哥哥,一无所为。
阿尔冈 一无所为?
贝拉耳德 一无所为。有了病,只要安心休养就得。自然一乱了套,我们就听之任之,自然就从本身慢慢恢复过来。坏事的是我们杞人忧天,急躁不安,人死不是由于生病,而是由于医治。
阿尔冈 可是,兄弟,有些事物可以帮助那种自然,这你该同意了吧。
贝拉耳德 我的上帝!哥哥,这些事物是空洞的观念,我们就爱拿它们来满足自己;在任何时期,都有美好的虚构之物溜到人的意识领域,我们相信它们,因为它们奉承我们,我们就满腔希望它们是真理。一个医生告诉你,他能帮助、援救、接济自然,去掉伤害它的东西,给它缺少的东西,使它重新获得它的运用自如的机能,于是同你说起他能纠正血、缓和内脏与头脑、放出脾气、修理胸肺、恢复肝功能、巩固心机能、整顿并保持自然的热量,并有延长寿命的秘方:他告诉你的正是医学传奇,可是你回到真理与经验之后,你所遇到的全不是这些东西,就像那些美好的梦,你醒过来以后,给你留下的只有曾经相信它们的不快之感。
阿尔冈 这就是说,世上的学问都装在你的脑壳里头,你以为你比本世纪的全体大医生都知道得多。
贝拉耳德 一类是说,一类是做,你的大医生就是这两类。听他们说话,世上最聪明的人;看他们做,天下最无知的人。
阿尔冈 妙啊!依我看,你是一位大医生喽,我倒希望眼前来几位先生,推翻你的言论,压倒你的嘶叫。
贝拉耳德 我嘛,哥哥,我可一点也不想攻击医学;人爱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出乱子,不走运,只能怪罪自己。我那些话也只是在你我之间谈谈而已,我还真盼望自己能有那种本事,把你从错误之中拉出来,并且为了娱乐你,关于这个问题,带你去看一两出莫里哀的喜剧。
阿尔冈 你的莫里哀和他的喜剧呀,是一片胡言乱语;他取笑医生那样的正人君子,我认为他自己才十分可笑。
贝拉耳德 他取笑的不是医生,而是可笑的医学。
阿尔冈 他管的哪家子闲事,要他插手医学,活活一个蠢才,活活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拿诊断和药方子寻开心,对医生进行人身攻击,把这些可敬的先生们摆在台子上耍把。
贝拉耳德 不演人类的各行各业,你倒要他演什么?公侯和帝王天天在台子上露面,他们的家世和医生一样好。
阿尔冈 活见他妈的鬼!我要是医生呀,我会报复他的胡言乱语的;他生了病,我由着他死,就是不救。他白急,白央求,我偏不给他放一滴血、灌一次肠,还要告诉他:“死吧,死吧!看你下次还取笑不取笑医学院。”
贝拉耳德 你可真生了他的大气。
阿尔冈 可不,这是一个信口胡扯的人,医生要是懂事呀,就会按着我的话做。
贝拉耳德 他比你的医生更懂事,因为他就不要他们给他治病。
阿尔冈 他不肯用药呀,活该他遭殃。
贝拉耳德 他不肯用药,有他的道理;他主张,身子强壮结实的人可以用药,他们有多余的力量用药治病;可是,说到他呀,他那点子力量也就只够他害病。
阿尔冈 什么理由,简直是胡涂思想!够啦,兄弟,别再谈这个家伙啦,因为这刺激肝火,你要让我生病的。
贝拉耳德 哥哥,我也很愿意,换一个题目吧,我要对你讲的,是你有一点厌恶你的女儿,可也不能单单为了这个,就打定主意把她送进修道院呀;至于挑选女婿嘛,也不好就盲目地照着你的激情办;关于这件事,还是将就一下女儿的心思才好,因为这关系到她一辈子,婚姻幸福不幸福全靠这个。
第四场
福勒朗先生(拿着一个灌肠器),阿尔冈,贝拉耳德。
阿尔冈 啊!兄弟,对不住,失陪。
贝拉耳德 怎么?你想做什么?
阿尔冈 洗一下肠子;用不了多久。
贝拉耳德 你在拿自己开心。难道你就不能一时不洗肠,不用药?下一次再用吧,先安养一下再说。
阿尔冈 福勒朗先生,今天黄昏,要不就明天早晌。
福勒朗 (向贝拉耳德。)你凭什么理由横插进来,反对医学治疗,阻挠先生用我的洗肠剂?哪儿来的这种胆子,真是胡闹!
贝拉耳德 得啦,先生,人家一看,你没有养成同人说话的习惯。
福勒朗 你就不该这样拿药开心,浪费我的时间。我来这里,有一个可靠的药方,我这就去告诉皮尔贡先生,有人阻挠我执行他的吩咐,履行我的职责。你看好了,你看好了……(56)
阿尔冈 兄弟,你要在这里给我闯祸。
贝拉耳德 大祸临头,也不过就是不照皮尔贡先生指示洗一次肠子。哥哥,再问一句,真就没有法子治好你的医生病?你就甘心一辈子埋在他们的医药之中?
阿尔冈 我的上帝!兄弟,你说这话,因为你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可是,你是我的话,你就要改口啦。人在健康的时候,反对医学,当然容易。
贝拉耳德 可你有什么病呀?
阿尔冈 你要把我气死。我真恨不得你害我的病,看你还瞎扯蛋不扯蛋。啊!皮尔贡先生来啦。
第五场
皮尔贡先生,阿尔冈,贝拉耳德,杜瓦内特。
皮尔贡 我方才在那边、在大门口听见一些有趣的新闻:这儿有人看不起我的方子,拒绝用我开的药。
阿尔冈 先生,那可不是……
皮尔贡 简直是胆大包天,病人居然反抗他的医生。
杜瓦内特 真可怕。
皮尔贡 我高高兴兴亲自配出来的洗肠剂。
阿尔冈 那可不是我……
皮尔贡 按照全部行医规则创造和组成的。
杜瓦内特 他可真不该啊。
皮尔贡 应当在内脏起一种神异的效果。
阿尔冈 兄弟,看你?
皮尔贡 看不上眼,把它退了!
阿尔冈 那是他……
皮尔贡 这是一种过分的行动。
杜瓦内特 的确是。
皮尔贡 目无医学院,罪当万死。
杜瓦内特 言之有理。
皮尔贡 我宣布,我同你断绝来往。
阿尔冈 那是我兄弟……
皮尔贡 我不要再跟你走亲。
杜瓦内特 就该这么做。
皮尔贡 为了结束和你的一切关系,这里是我为了亲事给我外甥立的财产移转证明书。(57)(58)
阿尔冈 都是我兄弟惹的祸。
皮尔贡 蔑视我的洗肠剂!
阿尔冈 叫它来吧,我这就用。
皮尔贡 眼看用不了多久就治好你的病。
杜瓦内特 他就不配。
皮尔贡 眼看我就要洗干净你的身子,把浊气完全除清。
阿尔冈 啊,兄弟!
皮尔贡 我原想再用十一二剂药把肚肠打扫干净。
杜瓦内特 他就不值得你料理。
皮尔贡 可是,既然你不要经我的手把你治好……
阿尔冈 这不是我错。
皮尔贡 既然你自作主张,不听医生的指示……
杜瓦内特 这要求报复。
皮尔贡 既然你宣告反抗我给你开的药……
阿尔冈 嗐!绝不是这样的。
皮尔贡 我就非告诉你不可,我放弃你,让你的恶劣的体质、失常的内脏、腐败的血液、旺盛的肝火跟混浊的毒气来收拾你。
杜瓦内特 就该这样做。
阿尔冈 我的上帝!
皮尔贡 我要你在四天之内,就变成不治之症。
阿尔冈 啊,行行好吧!
皮尔贡 你就消化减低……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消化减低,再消化无力……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消化无力,再消化停滞……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消化停滞,再消化关闭……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消化关闭,再害痢疾……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痢疾,再害水肿之疾……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皮尔贡 从水肿之疾,再一命归天,这就是你胡闹的终极。
第六场
阿尔冈,贝拉耳德。
阿尔冈 啊!我的上帝!我死啦。兄弟,你害了我。
贝拉耳德 什么?怎么的啦?
阿尔冈 我支不住啦。我已经觉得医学在报复啦。
贝拉耳德 我的天!哥哥,你疯啦;我宁可什么也不要,也不要人家看见你现在这种样子。听听你的脉,求你啦,放清醒,别跟着你的胡思乱想跑。
阿尔冈 你看见的,兄弟,他拿各种怪病吓唬我。
贝拉耳德 你这人可真头脑简单。
阿尔冈 他说,不到四天,我就没救啦。
贝拉耳德 随他说什么,对事可有什么作用?难道他说话是预言?听你这么一讲,好像皮尔贡先生紧紧掌握着你的寿命之线;他有至高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缩短、放长你的寿命。记住吧,你的寿命的规律在你本身,皮尔贡先生的大怒不能叫你死,正如他的医药不能叫你活一样。假如你愿意,正好利用这个奇遇,甩掉那些医生,否则,假如你天生没有他们就活不下去,另来一个医生也容易,哥哥,跟这位新医生在一起,你还可以少冒点子风险。
阿尔冈 啊!兄弟,他了解我的全部气质,懂得治疗我的方式。
贝拉耳德 实对你说了吧,你这人成见太深,看事另有一双古怪的眼睛。
第七场
杜瓦内特,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老爷,外头有一位医生要见您。
阿尔冈 哪位医生?
杜瓦内特 一位医学医生。
阿尔冈 我问你,他是谁?
杜瓦内特 我不认识他,不过他长得挺像我,活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要不是拿稳了我娘是个正经女人,我会说,这是什么小兄弟,是我爹死了以后她给我添的。
阿尔冈 叫他进来吧。
贝拉耳德 一位医生才走,就自动又来了一位,你真是如愿以偿啦。
阿尔冈 我就怕你惹乱子。
贝拉耳德 又是我!你钉上我啦?
阿尔冈 你不明白呀?我放不下心,我害的我不认识的种种病症……
第八场
杜瓦内特(医生装束),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先生,不揣冒昧,特来拜访,供先生需要,放血,洗肠,均可应命。
阿尔冈 先生,承情之至。(59)我的天!简直就是杜瓦内特本人。
杜瓦内特 先生,请你原谅,我忘记交代我的听差一件事,我去去就来。(60)
阿尔冈 哎!这不活脱脱是杜瓦内特吗?你说怎么样?
贝拉耳德 确实,相像之至。不过,这类事,人也不是头一回看见,历史就充满了这些自然的把戏。
阿尔冈 对于我,真是惊奇万分……
第九场
杜瓦内特,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脱掉医生服装,如此迅速,很难相信她曾经是医生来的。)老爷,您要什么?
阿尔冈 什么?
杜瓦内特 您没有叫我?
阿尔冈 我?没有。
杜瓦内特 那一定是我的耳朵在叫唤。
阿尔冈 你在这儿待一下,看看那位医生多像你。
杜瓦内特 (边走边说。)不成,真的,我那边有事,我看够他啦(61)。
阿尔冈 我要不是两个人全看见,我会以为是一个人的。
贝拉耳德 这类相貌相似的怪事,我在书里读到过,我们在我们这个时代也看见来的,人人受了骗。
阿尔冈 拿我来说,我就受了骗,我想发誓,说他们是一个人来的。
第十场
杜瓦内特(医生打扮),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先生,请你千万要原谅我的无礼。
阿尔冈(62) 真有这种怪事!
杜瓦内特 像你这样一位有名的病人,我好奇瞻仰,请你不要看成冒昧;你的大名,四海飞扬,足可为我辩解唐突之罪。
阿尔冈 先生,不敢当。
杜瓦内特 先生,我看你在盯着看我。你猜我有多大年纪?
阿尔冈 我猜你顶多也就是二十六岁,或者二十七岁。
杜瓦内特 哈,哈,哈,哈,哈!我九十岁。
阿尔冈 九十岁?
杜瓦内特 是啊。你看,把我保养得这样活泼、有力,就是我行医有秘方的效果。
阿尔冈 我的天!九十岁,简直是一位漂亮、年轻的老年人。
杜瓦内特 我是一位过路医生,一个城又一个城旅行,一个省又一个省旅行,一个王国又一个王国旅行,为了寻访著名的病例来考验我的才干,为了搜索配我医治的病人,能使用我在医学上找到的伟大而又美好的秘诀。糟蹋在那种无聊的通常小病,那些微不足道的风湿病和各种感冒症、那些发烧、那些浑身难过以及那些偏头疼,我觉得是浪费时间。我要看的是疑难重症:什么高烧不断还精神错乱、什么猩红热,什么鼠疫,什么成熟的水肿,什么肋膜炎外加肺炎;我喜欢的是这些病,这些病才是我看家的本领;先生,方才我说起的各种大病,我恨不得你全有、各个医生抛下你不管,没救,等死,然后你就知道我用药高明,急于为先生效犬马之劳了。
阿尔冈 先生,我感谢你对我的好意。
杜瓦内特 让我听听你的脉(63)。得啦,你就乖乖儿给我跳吧。啊咿,你不好好儿跳,看我不收拾你的。嗐!这脉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看出来了,你还不认识我。(64)谁是你的医生?
阿尔冈 皮尔贡先生。
杜瓦内特 我的笔记本写的大医生当中没有他这个人。他说你害的是什么病?
阿尔冈 他说是肝有病,有人说是脾有病。
杜瓦内特 全是些无知之徒:你是肺有病。
阿尔冈 肺?
杜瓦内特 可不是。你感觉怎么样?
阿尔冈 我一来就感觉头疼。
杜瓦内特 正对,肺。
阿尔冈 有时候觉得眼花。
杜瓦内特 肺。
阿尔冈 我有时候恶心。
杜瓦内特 肺。
阿尔冈 我有时感觉四肢无力。
杜瓦内特 肺。
阿尔冈 有时候我肚子疼,就跟肠绞疼一样。
杜瓦内特 肺。你吃东西,有食欲吗?
阿尔冈 有,先生。
杜瓦内特 肺。你喜欢喝一点葡萄酒?
阿尔冈 喜欢,先生。
杜瓦内特 肺。你饭后好打个小盹?爱睡觉?
阿尔冈 爱,先生。
杜瓦内特 肺,肺,我告诉你。你的医生都吩咐你吃些什么?
阿尔冈 他吩咐我喝稀汤。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家禽。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小牛肉。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肉汤。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鲜蛋。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晚晌,吃几枚小李子干,清清肚子。
杜瓦内特 无知。
阿尔冈 尤其是,要喝兑水的葡萄酒。
杜瓦内特 无知之极,无知之尤,最最无知。你应当喝纯葡萄酒;你的血液过于稀薄,为了变稠、为了聚合、为了胶合起见,应当吃上等肥牛肉、上等肥猪肉、上等荷兰干酪、粗粮、大米、板栗、蛋卷才是。你的医生是蠢驴。我要给你派一个我自己的医生来,只要我在城里,我就随时过来看你。
阿尔冈 承情之至。
杜瓦内特 你要这条鬼胳膊干什么?
阿尔冈 怎么的啦?
杜瓦内特 我要是你的话,马上就把这条胳膊锯掉。
阿尔冈 为什么?
杜瓦内特 你不看它把养料全独吞了,妨害那边吸收?
阿尔冈 对,可是我需要我的胳膊。
杜瓦内特 我要是你的话,我会叫人把右眼也给挖掉。
阿尔冈 挖掉一只眼睛?
杜瓦内特 你看它不妨害另一只,把营养全抢给自己?相信我吧,及早叫人给你挖掉,留下左眼,你看东西看得更清楚。
阿尔冈 不忙。
杜瓦内特 再见。对不起,这么快就离开你;不过,我必须参加一个诊断大会,处理昨天死了的一个人。
阿尔冈 昨天死了的一个人?
杜瓦内特 是的,为了一道商量,看有没有法子治好他。改天见。
阿尔冈 你知道,病人不送客(65)。
贝拉耳德 这位医生看上去非常高明。
阿尔冈 是呀,可走得未免太急了点。
贝拉耳德 大医生全是这样的。
阿尔冈 割掉我一条胳膊,挖掉我一只眼睛,为了另一条胳膊、另一只眼睛长好?我倒愿意它们不那么好。把我变成独眼龙,单膀子,好漂亮的手术!
第十一场
杜瓦内特,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走吧,走吧,对不起,我不想笑。
阿尔冈 什么事?
杜瓦内特 你那位医生,我的天!想听听我的脉。
阿尔冈 真可以,都九十岁啦!
贝拉耳德 好啦!哥哥,你的皮尔贡先生既然跟你闹翻了,好不好让我跟你谈谈对我侄女的另一门亲事?
阿尔冈 没有必要,兄弟。她反对我的主张,我要把她送进一家修道院。我看出来了,暗里有一个恋爱故事,我发现她私下里幽会,她还不晓得我已经发现呐。
贝拉耳德 得啦!哥哥,就算有这么丁点儿私情,只要朝着婚姻正道上走,就算不得犯罪,何至于把你气到这步田地?
阿尔冈 兄弟,不管怎么样,她做定了女修士,这是一桩已经决定了的事。
贝拉耳德 你想讨别人欢喜。
阿尔冈 我明白你话里有话:你总朝这上头绕,你算把我女人记住了。
贝拉耳德 好吧!是的,哥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说的就是你女人。我忍受不了你对医学的执迷不悟。你对她的执迷不悟,我一样也忍受不了,她为你设下的陷阱,我看你脑壳朝下,说栽就栽进去。
杜瓦内特 啊,二爷,您可别那样说太太,她这个人呀,好到了无话可讲,不耍诡计、爱我们的老爷,爱他……人简直无话可说。
阿尔冈 你问问她看,她可疼我呐。
杜瓦内特 这是真的。
阿尔冈 她为我的病担足了心。
杜瓦内特 那还用说。
阿尔冈 还不提她在我身边那份操心、那份辛苦。
杜瓦内特 的确是这样。您要我说服您,给您马上看看太太多么爱我们老爷吗?老爷,他不懂事,您就答应我把他改正过来。
阿尔冈 怎么改正?
杜瓦内特 太太这就回来。您在这张椅子上躺直了,假装死人。我把消息告诉她,您就看出她多痛苦了。
阿尔冈 我愿意的。
杜瓦内特 好;可别让她难过久了,她会难过死的。
阿尔冈 让我来吧。
杜瓦内特 (向贝拉耳德。)您,您就躲起来,在那个角落。
阿尔冈 假装死人会不会带来祸害?
杜瓦内特 不会,不会:有什么祸害?你只要挺得直直的就成。(低声。)这下子你兄弟就没得话说了,该多好玩呀。那不是太太来啦。快挺直。
第十二场
贝利娜,杜瓦内特,阿尔冈,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哭叫。)啊,我的上帝!啊,祸事!多古怪的意外!
贝利娜 怎么啦,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啊,太太!
贝利娜 出了什么事?
杜瓦内特 你丈夫死啦?
贝利娜 我丈夫死啦?
杜瓦内特 哎呀!是的。可怜人过世啦。
贝利娜 真的?
杜瓦内特 真的。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祸事,就我一个人在这儿。他在我胳膊当中咽的气。你看,他直挺挺躺在这张椅子里头。
贝利娜 谢天谢地!我这下子可去掉了一副重担子。杜瓦内特,死了就死了,伤心有什么用,看你多傻!
杜瓦内特 我先前想,太太,应该哭的。
贝利娜 算啦,算啦,才犯不上呐。去了他,不是好好的?他在世上有什么用?一个人对人人不方便,脏得要命,叫人恶心,一天到晚不是洗肠子,就是往肚子里头灌药水,总在擤鼻涕,咳嗽,吐痰,又笨,又腻味人,脾气坏,整天劳累旁人,白天黑夜骂听差老妈子。
杜瓦内特 您这篇出殡的祷告辞可绝啦。
贝利娜 杜瓦内特,你得帮我执行我的计划,你可以相信,你帮我忙,少不了有你报酬。幸好还没有人知道这事,你我把他送上床,瞒住他的死信,等我把我的事弄完了再说。有些证件、有些银钱,我要抓到手,我在他身边过掉我最美好的年月,白白过掉,也太不公道。来,杜瓦内特,我们先把他的全部钥匙拿走。
阿尔冈 (猛然坐起。)慢着。
贝利娜 (既惊且惧。)啊咿!
阿尔冈 好啊,我的夫人,你就这样爱我呀?
杜瓦内特 啊,啊!死人没有死。
阿尔冈 (向走出的贝利娜。)你的友谊我领教过了,也听到了你为我做的那篇漂亮的赞辞。这在我是警钟,我以后变聪明了,许多傻事也不劳我张罗了。
贝拉耳德 (从他躲藏的地方出来。)哎呀!哥哥,你全看见了。
杜瓦内特 我的天!我简直不相信。可是,我听见你女儿来啦:跟刚才一样挺直了,看看她听见您死了又怎么样。考验考验她也不是坏事;好在您已经试开了头,试下去您也好知道您一家人对您的想法(66)。
第十三场
昂皆利克,阿尔冈,杜瓦内特,贝拉耳德。
杜瓦内特 (哭叫。)噢,天呀!啊!倒楣的祸事!遭殃的日子!
昂皆利克 杜瓦内特,你怎么啦,哭什么?
杜瓦内特 哎呀!我有伤心的消息告诉你。
昂皆利克 到底怎么啦?
杜瓦内特 你父亲死啦。
昂皆利克 我父亲死啦,杜瓦内特?
杜瓦内特 可不,你看他就在这里呀。他才刚一晕,人就死了。
昂皆利克 噢,天呀!多不幸呀!多伤心的祸事呀!哎!难道我真就丢了我父亲,我世上唯一的亲人?还有,顶难受的是,他丢我的时候,偏巧就是他生我气的时候。可怜人,我该怎么办,把最亲的人丢了,我到哪儿去找安慰啊?
第十四场
克莱昂特,昂皆利克,阿尔冈,杜瓦内特,贝拉耳德。
克莱昂特 出了什么事,美丽的昂皆利克?有什么伤心事,你哭成这样子?
昂皆利克 唉呀!我哭我丢了一生最亲近、最宝贵的人:我哭我父亲死了。
克莱昂特 噢,天呀!多大的祸事!多意料不到的打击!哎呀!我原先还指望你叔父能帮我问问他,过后我又自己来见他,试图用我的尊敬和我的哀求,求他回心转意,把你许配给我来的。
昂皆利克 啊!克莱昂特,不要谈这些了。把结婚的念头完全丢开了吧。我父亲一去世,我在人世活着也没有味道,我要永远抛弃人世。是的,父亲,我要是不久以前反抗您的主张,您有一个想法我要坚决照办,补救我先前留给您的伤痛(67)。父亲,我在这里对您发誓,一定依照您的指示去做,让我拥抱您,表示一下我对您的心情。
阿尔冈 (站起。)啊,我的女儿!
昂皆利克 (一惊。)啊咿!
阿尔冈 过来。别怕,我没死。乖,你是我的亲骨肉、我的真正的女儿,你天性善良,我高兴我看出来了。
昂皆利克 啊!一场虚惊,父亲!上天既然把一件极大的喜悦赐给了我,了却我的心愿,您就允许我如今跪在您前头,答应我一件事。您要是不欣赏我的私情,不接受克莱昂特做女婿,我求您至少也不要逼我嫁给另一个人。我求您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克莱昂特 (下跪。)哎!先生,但愿她的哀求和我的哀求都能感动您,不表示反对这件好事和我们相爱的热诚。
贝拉耳德 哥哥,你能狠得下这个心?
杜瓦内特 要好到这步田地,您真就无动于衷?
阿尔冈 他变成医生,我就同意婚事。是的,当医生吧,我把女儿给你。
克莱昂特 情愿之至,先生:假如做您的女婿,单靠这个,我就当医生,连药剂师也当,如果您愿意的话。这算不了一回什么事,为了得到美丽的昂皆利克,我要做的事多着啦。
贝拉耳德 不过,哥哥,我倒有一个想法:你自己当医生好了。你要自己怎么样,自己就怎么样,岂不方便多了。
杜瓦内特 这话可说到点儿上呐。这是尽快治好你的病的真正办法;还没有见过病那么大胆,敢生到医生身上。
阿尔冈 兄弟,我想,你是寻我的开心:我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念书吗?
贝拉耳德 什么,念书?你就足够渊博的啦;他们中间就有许多人还跟不上你高明。
阿尔冈 可是必须懂得说拉丁话,认识病情和应该开的方子呀。
贝拉耳德 你一穿上医生袍子,戴上医生帽子,你就全会了,随后你要多精明就多精明。
阿尔冈 什么?人一穿上那种衣服,就懂得议论病情啦?
贝拉耳德 可不。穿上一件袍子,戴上一顶帽子,你就痛快说去好了,叽里咕噜就成了渊博,愚昧就成了道理。
杜瓦内特 好啦,老爷,单有您这把胡子,就够瞧老半天的啦,胡子就是半个医生。
克莱昂特 无论如何,我做什么都行。
贝拉耳德 你要事情马上就成功?
阿尔冈 怎么,马上?
贝拉耳德 是的,就在你家。
阿尔冈 就在我家?
贝拉耳德 可不。我认识一家医学院,都是我的朋友,他们马上就来大厅给你举行典礼。不花你一文钱。
阿尔冈 可是我,说什么,答什么呀?
贝拉耳德 他们两句话就教会了你,你该说的话,他们会帮你写好了的。你去换上干净的礼服,我叫人去请他们来。
阿尔冈 来吧,就这么办(68)。
克莱昂特 你说什么这家医院?都是我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杜瓦内特 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贝拉耳德 今天晚晌我们娱乐娱乐。演员们排好了一个医生领受学位证书的小小插曲,有歌有舞,我要我们在一道娱乐,我哥哥扮演主角。
昂皆利克 不过,叔叔,我觉得您有点儿过分耍笑我父亲啦。
贝拉耳德 不过,侄女,这也就是迎合他的那些怪想法,也就算不得怎么耍笑。一切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每人可以演一个角色,彼此演戏给彼此看。狂欢节允许这样做的。我们快准备去吧。
克莱昂特 (向昂皆利克。)你同意这么做?
昂皆利克 有叔叔带领我们,就这么做吧。
第三插曲
〔这是使人成为医生的滑稽典礼,有叙述,有歌,有舞。
芭蕾舞进场
〔几个挂毯商(69)过来布置大厅,安排长凳,谐着拍子;其后,会场全部人物(包括八个捧灌肠器的人们、六名药剂师、二十二位博士、八位舞蹈与两位唱歌的外科医生和领受医生名义的先生(70))进场,按照身份就座。
院 长(71)
qui hic assemblati estis,
et vos altri messiores,
sententiarum facultatis,
fideles executores,
chirurgiani et apothicari,
atque tota compania aussi,
salus,honor et argentum,
atque bonum appetitum.
non possum docti confreri,
en moi satis admirari
qualis bona inventio
est medici professio,
quam bella chosa est et bene trovata,
medicina illa benedicta,
quae suo nomine solo,
surprenanti miraculo,
depuis si longo tempore,
facit à gogo vivere
tant de gens omni genere.
per totam terram videmus
grandam vogam ubi sumus,
et quod grandes et petiti
sunt de nobis infatuti.
totus mundus currens ad nostros remedios,
nos regardat sicut deos;
et nostris ordonnanciis
principes et reges soumissos viditis.
donque il est nostrae sapientiae,
boni sensus atque prudentiae,
de fortement travaillare
a nos bene conservare
in tali credito,voga,et honore,
et prandere gardam à non recevere
in nostro docto corpore
quam personas capabiles,
et totas dignas ramplire
has plaças honorabiles.
c'est pour cela que nunc convocati estis;
et credo quod trovabitis
dignam matieram medici
in sçavanti homine que voici,
lequel in choisis omnibus
dono ad interrogandum
et à fond examinandum
vostris capacitatibus.
第一博士
si mihi licenciam dat dominus praeses,
et tanti docti doctores,
et assistantes illustres,
très sçavanti bacheliero,
quem estimo et honoro,
domandabo causam et rationem quare
opium facit dormire.
学 士
mihi à docto doctore
domondatur causam et rationem quare
opium facit dormire:
a quoi respondeo,
quia est in eo
virtus dormitiva,
cujus est natura
sensus assoupire.
全 体
bene,bene,bene,bene respondere.
dignus,dignus est entrare
in nostro docto corpore.
第二博士
cum permissione domini praesidis,
doctissimae facultatis,
et totius his nostris actis
companiae assistantis,
domandabo tibi,docte bacheliere,
quae sunt remedia
quae in maladia
ditte hydropisia
convenit facere.
学 士
clysterium donare,
postea seignare,
ensuitta purgare.
全 体
bene,bene,bene bene,respondere.
dignus,dignus est entrare
in nostro docto corpore.
第三博士
si bonum semblatur domino praesidi,
doctissimae facultati,
et companiae praesenti,
domandabo tibi,docte bacheliere,
quae remedia eticis,
pulmonicis,atque asmaticis,
trovas à propos facere.
学 士
clysterium donare,
postea seignare,
ensuitta purgare.
全 体
bene,bene,bene,bene respondere.
dignus,dignus est entrare
in nostro docto corpore.
第四博士
super illas maladias
doctus bachelierus dixit maravillas;
mais si non ennuyo dominum praesidem,
doctissimam facultatem,
et totam honorabilem
companiam ecoutantem,
faciam illi unam quaestionem.
dez hiero maladus unus
tombavit in meas manus:
halet grandam fievram cum redoublamantis,
grandum dolorem capitis,
et grandum malum all côté,
cum granda difficultate
et poena de respirare:
veillas mihi dire,
docte bacheliere,
quid illi facere?
学 士
clysterium donare,
postea seignare,
ensuitta purgare.
第五博士
mais si maladia
opiniatria
non vult se garire,
quid illi facere?
学 士
clysterium donare,
postea seignare,
ensuitta purgare.
全 体
bene,bene,bene,bene respondere.
dignus,dignus est entrare
in nostro docto corpore.
院 长
juras gardare statuta
per facultatem praescripta
cum sensu et jugeamento?
学 士
juro.
院 长
essere in omnibus
consultationibus,
ancieni aviso,
aut bono,
aut mauvaiso?
学 士
juro.
院 长
de non jamais te servire
de remediis aucunis
quam de ceux seulement doctae facultatis,
maladus dût-il crevare,
et mori de suo malo?
学 士
juro.
院 长
ego,cum isto boneto
venerabili et docto,
dono tibi et concedo
virtutem et puissanciam
medicandi,
purgandi,
seignandi,
perçandi,
taillandi,
coupandi,
et occidendi
impune per totam terram.
芭蕾舞进场
〔全体外科医生与药剂师和着拍子,向他致敬。
学 士
grandes doctores doctrinae
de la rhubarbe et du séné
ce serait sans douta à moi chossa folla,
inepta et ridicula,
si j'allaibam,m'engageare
vobis louangeas donare,
et entreprenoibam adjoutare
des lumieras au soleillo,
et des étoilas au cielo,
des ondas à l'oceano,
et des rosas au printanno.
agreate qu'avec uno moto,
pro toto remercimento,
rendam gratiam corpori tam docto.
vobis,vobis debeo
bien plus qu'à naturae et qu'à patri meo;
natura et pater meus
hominem me habent factum;
mais vos me,ce qui erst bien plus;
avetis factum medicum,
honor,favor,et gratia
qui,in hoc corde que voilà,
imprimant ressentimenta
qui dureront in secula.
全 体
vivat,vivat,vivat,vivat,cent fois vivat
novus doctor,qui tam bene parlat!
mille,mille annis et manget et bibat,
et seignet et tuat!
芭蕾舞进场
〔全体外科医生和药剂师舞蹈,有乐器、歌唱、拍手和药剂师的臼(72)伴奏。
外科医生
puisse-t-il voir doctas
suas ordonnancias
omnium chirurgorum
et apothiquarum
remplire boutiquas!
全 体
vivat,vivat,vivat,vivat,cent fois vivat
novus doctor,qui tam bene parlat!
mille,mille annis et manget et bibat,
et seignet et tuat!
外科医生
puissen toti anni
lui essere boni
et favorabiles,
et n'habere jamais
quam pestas,verolas,
fievras,pluresias,
fluxus de sang et dyssenterias!
全 体
vivat,vivat,vivat,vivat,cent fois vivat
novus doctor,qui tam bene parlat!
mille,mille annis et manget et bibat,
et seignet et tuat!
最后一次芭蕾舞进场
(1) 原作是散文体。喜剧——舞剧。1673年2月10日在巴黎公演。演到第四场即2月17日,作者下戏,当夜过劳逝世。
(2) 莫里哀饰演。角色的服装,财产目录没有登记,可能由于咳血过多,汗染外衣,不便作为财产登记。
(3) 名字从“泄肚”(foirer)一字变来。“狄亚”是古希腊文“经过”的意思。
(4) “皮尔贡”从“洗肠”(purger)一字变化而得。
(5) 福勒朗从“嗅觉灵敏”(flairer)一字变化而得。
(6) 当时《札记》有记载:“舞台上是一个房内一间靠里的卧室。第一幕,一张大椅、桌子、铃铛、筹码口袋、皮大衣、六个枕头、一根手杖。——第一插曲:一个吉他琴(guitare)或者吕特琴(luth)、四管短筒枪、四只手提风灯、四根手杖、一只膀胱。——第二幕,四张椅子、一条家法、纸张。——第二插曲:四只巴司克铃鼓。——第三插曲:院长椅子和两条长凳、八具灌肠器、四张梯子、四只钟、四只臼、四只杵、六个圆凳。几件皮(字迹不清,推测为‘皮’)红袍。第一插曲将舞台改为城市或者街巷;然后房内像开始那样出现。三张垂直的综丝挂毯,几条竿子和一些绳子,为……”“膀胱”即放假枪的器皿。“家法”是打小孩子的东西。“纸张”可能是公证人所用或一对情人所用的曲谱。“梯子”不知作何用,也不知译法正确与否。“臼”与“杵”可能是药剂师的器皿,也可能用做乐器。“竿子和一些绳子”大概是搭典礼棚的用物,和“梯子”一样。
(7) 1672年8月1日,路易十四远征荷兰,退回巴黎。依照“序曲”说明,这出“喜剧——舞剧”本是祝胜之作,不过,实际上,并未进宫演出,路易十四并未看到。歌舞剧的乐谱也不是向例由吕里(lulli)填写。他已经是“王家音乐学院”的院长,向国王讨了许多演出特权。莫里哀气忿不过,乐谱另请沙尔邦地耶(charpentier,1634—1704)填写。路易十四宠信小人得意的吕里,在莫里哀逝世之后,把他的剧团的公演地点也给了不讲道义的吕里。
(8) 牧神即古希腊的潘(pan),公山羊足。
(9) 田野仙子(faunes)是拉丁的神话人物,母山羊足,后人不把她误当作潘,即看为潘的随从,其实都是田野之神。
(10) 这第二首“序曲”是公演时真正使用的序曲,第一首序曲歌颂路易十四战功的复杂形式,在演出时被剧团放弃了。
(11) 筹码是一种为算账专造的假币,自下而上地加减、移动。
(12) 旃那是一种泻药。
(13) 结石(bézoard)是在肠、胃与肾中凝结的石灰质东西,来自波斯,认为解毒,起预防作用。
(14) 1734年版,补加:“(向杜瓦内特。)”
(15) 下面的话是向阿尔冈说的。
(16) 波里实内勒(polichinell)是意大利即兴喜剧的一个定型人物,高个子,拱背,高鼻子,戴小黑面具,戴灰小尖帽,又机警,又爱吵,而且是个老色鬼。
(17) 这个巡逻队即后面出现的弓箭手,当时的警察。他们一共是六名,是寻欢作乐的人们装扮的。
(18) 1734年版,补加:“(拿起他的吕特琴。)”
(19) 意大利文,大意是:“我昼夜爱你、崇拜你,我为我的妄想寻找一声‘是’;不过你说一声‘不’,负心的美人,我要死。
“在希望之中,我的心忧伤,看不见你,我时间过得无聊;那甜蜜的幻象,对我绘出我的苦恼短暂,唉!太实太长!所以为了太爱你,我忧悒到死。
“我昼夜爱你、崇拜你,……
“假如你没有睡眠,至少想一想,你在我心里留下的创伤;唉!假使你杀害了我,为了安慰我,至少也该装做是你错;你的怜慰将要减轻我的痛苦。
“我昼夜爱你、崇拜你,……”
(20) 意大利文,大意是:“多情的年轻人,永远带着狡诈的视线、虚伪的欲望、欺骗的呻吟、撒谎的字句,夸说你的忠心。啊!你骗不了我,因为我早已由经验知道,不要妄想由你找到忠诚:噢!傻瓜才相信你!
“那些忧悒的视线引不起我的喜爱,那些热烈的呻吟也燃烧不了我,我敢发誓。无耻的多情人,看着你哭,我的心无动于衷,将要永远大笑,相信我吧:因为我早已由经验知道,不要妄想由你找到忠诚:噢!傻瓜才相信你!”
(21) 1734年版,补加:“(在舞台后面。)”
(22) 1734年版,补加:“(他拿起他的吕特琴,装出弹的样子,用嘴唇和舌头模仿这个乐器的声音。)”
(23) 全是他假想的仆从,用出生的地方当下人的名字喊,中国也流行,如同“来呀,山东人”。
(24) 口中做出放枪的声音。
(25) 1675年版,补加:“(弓箭手走近了,听见他说的话;他们揪住他的衣领。)”
(26) 拉丁文,意思是“很好”。
(27) 梅木龙(memnon)是古代传说中的一位埃塞俄比亚王子,率军应援特洛伊(troy),为希腊军所杀。据说,他是黎明女神的儿子,所以太阳出来,他的石雕像就发出音乐的声音。这个典故常被后人用来歌颂帝王。
(28) 血液循环是美国医生哈尔外(william harvey,1578—1657)的发现。他受到法国学院派的抵制,甚至以“江湖郎中”(circulator)的双关语来称呼主张血液循环论者。1672年,尚有人写论文反对新兴的学说。1673年,路易十四在植物园设立讲座,新派才取得决定性胜利。莫里哀就在这一年写出了这出反对旧派医生的喜剧。
(29) 1743年版,补加:“(向阿尔冈致敬。)”
(30) 1743年版,补加:“(接过论文。)”论文中有印制的图画。
(31) 1743年版,补加:“(再向阿尔冈致敬。)”
(32) 1743年版,补加:“(想继续唱歌。)”
(33) 1743年版,补加:“(向昂皆利克。)”
(34) 拉丁文,意思是:“我否认结论”。
(35) 拉丁文,意思是:“我有区别”。
(36) 拉丁文,意思是:“我承认”。
(37) 拉丁文,意思是:“我否认”。
(38) 1734年版,补加:“(向走出的昂皆利克。)”
(39) 1734年版,补加:“(向贝利娜。)”
(40) 贝利娜下场。
(41) 拉丁文,意思是:“你说”。
(42) 拉丁文,意思是:“我说”。
(43) 拉丁文,意思是:“好”。
(44) 见前,“很好”。
(45) 前两字为拉丁文,意思是:“短血管”,在胃的底部;后两字是法文,意思是:“胃的幽门”。合起来是“胃的幽门短血管”。
(46) 医学名词,意思是:“输送胆汁的管道”。
(47) 1734年版,补加:“(一个人。)”
(48) 《驴皮》的故事在民间已经盛行了,后来到了1696年,才由佩娄(charles perrault,1628—1703)写成诗体,收入他的童话集中。其实,早在1651年,司卡隆(scarron)在他的《演员传奇》(roman comique)中就说起了。一位公主拒绝父王的非礼要求,三番四次用珍贵的物品来难他的父王,最后一次是一只神驴的皮。她逃到猪棚,遇见一位王子,便结婚了。
(49) 《乌鸦和狐狸》的寓言是莫里哀的好友拉·封丹根据伊索寓言重写的一个寓言,1668年问世,见于《寓言集》卷一之二:
“乌鸦大爷站在树上,
嘴里噙着一块干酪。
味道吸住了狐狸大爷,
对它说着下面的话:
‘哎呀!日安,乌鸦先生,
‘你真漂亮!我看你真美!
‘不打谎语,你的嗓音
‘如果能有你的羽毛这样美,
你就是林里客人当中的凤凰。’
乌鸦听了并不喜在心头,
为了表示他的嗓音好听,
他张开大嘴,吃食落到地上,
狐狸抢过来就吃,说:‘我的好先生,
‘记住:任何马屁精
‘都靠爱听的人生活,
‘毫无疑问,这个教训就值一块干酪。’
乌鸦又气又羞,
但是迟了,即使不想再来上当。”
(50) 家法是一捆有弹性的又短又细的棍子,打人用的。
(51) 1734年版,补加:“(哭。)”
(52) 1734年版,补加:“(揪住路易松的胳膊。)”
(53) 1734年版,补加:“(一个人。)”
(54) 摩尔人(maures)是非洲北部一带的民族,后来延伸到西班牙南部,信奉伊斯兰教。
(55) 皮尔贡医生用泻药的结果,如第一幕第三场。
(56) 福勒朗先生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57) 1734年版,补加:“(他撕掉证明书,怒火重重,扔掉碎片。)”
(58) 杜瓦内特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59) 1734年版,补加:“(向贝拉耳德。)”
(60) 杜瓦内特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61) 杜瓦内特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62) 1734年版,补加:“(低声,向贝拉耳德。)”
(63) 杜瓦内特对脉讲话。
(64) 她转问阿尔冈。
(65) 她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66) 1734年版,补加:“(贝拉耳德又躲藏起来。)”
(67) 1734年版,补加:“(跪下。)”
(68) 阿尔冈下。1734年版在这里另分一场。
(69) 挂毯商即以四墙悬挂织毯为主的室内陈设商。莫里哀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宫内陈设商,如国王出行,轮到他服务,他就先去某目的地,为国王下榻的房间布置一切,因之有小贵人身份,而且取得接近国王的机会。莫里哀本来有这个身份,为了演戏,放弃了,后来从外地回到巴黎,便从去世的兄弟那里,收回这个职位,便于接近路易十四。这种权利共有八名陈设商享受,每季有两名轮班伺候。一般社会因循成风,委托陈设商布置房间。按说织毯是一种艰苦的工艺,应当有织毯作坊,莫里哀没有留下这样一出戏,不是不熟悉他们的生活,只是不写罢了。
(70) 这位“先生”即阿尔冈,亦即下文的“学士”。
(71) “第三插曲”的诗句,每句杂有拉丁文、意大利文、法文……希奇古怪,根本不能翻译。由于中文距离过远,勉强翻译如下:
“院长 最渊博的博士、医学教授,在这里聚会,和你们其他先生、医学院的理论的忠实执行者、外科医生和药剂师以及全体人士,敬礼、荣誉、银钱和良好的食欲。
“渊博的同人,我不能十足表示我的赞美,医生是多么好的一个发明、多么美丽的东西和难得的创造,医学有福了,仅仅这个名字就是惊人的奇迹,许久以来,一直使众多人士活得满意。
“我看见名声在全世(我活在其中)高扬,大大小小都迷着我们,人人追随我们的治疗,视我们如神明;我们的药方,大小国王全得服从。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才能、常识与谨慎,努力工作,好好保持人家对我们的信任、名声和荣誉,小心在意、不接受太聪明的人到我们渊博的团体,和那些足能维护他们荣耀的地位的人们。
“大家为了这个才聚会,我相信所要寻找的人才,堪作医学表率,就是这位学者,你们不妨以你们的本事,从各方面加以问难,彻底加以测验。
“第一博士 如蒙尊贵的院长、众多渊博的博士和列席的名流和我所敬重的富有学问的学士允许,我问,是什么原因和性质,鸦片使人睡眠。
“学士 渊博的博士问我,是什么原因和性质,鸦片使人睡眠;这我回答:是因为它有睡眠的力量,所以自然就有催眠的感觉。
“全体 回答得好,好,好,好。他值得进我们的渊博的团体。
“第二博士 承蒙尊贵的院长、最渊博的医学院和我们全体列席的人士允许,我问你,渊博的学士,关于那种叫水肿的病,应当怎样治,用什么药。
“学士 先灌肠,后放血,再洗肠。
“全体 回答得好,好,好,好。他值得进我们渊博的团体。
“第三博士 假如尊贵的院长、最渊博的医学院和出席的人士认为可以,我问你,渊博的学士,关于肺病,还有喘病,你觉得怎样治才好,用什么药。
“学士 先灌肠,后放血,再洗肠。
“全体 回答得好,好,好,好。他值得进我们渊博的团体。
“第四博士 关于这些病,渊博的学士说得非常之好,不过,假如我不厌烦贵尊的院长、最渊博的医学院和全体荣耀的听众,我们一同提出这个问题,昨天我遇到一个病人,寒热加倍在滋长,头疼,腰胁难受,呼吸艰难而又痛苦:渊博的学士,请你告诉我,应该怎样治疗?
“学士 先灌肠,后放血,再洗肠。
“第五博士 但是,假如病势顽强,不肯就好,应当怎样治疗?
“学士 先灌肠,后放血,再洗肠,再放血,再洗肠,再灌肠。
“全体 回答得好,好,好,好。他值得进我们渊博的团体。
“院长 你肯发誓,感情重,理性强,遵守医学院颁布的规章?
“学士 我宣誓。
“院长 不管好坏,每次诊断,照古法子医治?
“学士 我宣誓。
“院长 除非是渊博的医学院规定的医药,病人死了,为他的病死了,也永远不用别的药?
“学士 我宣誓。
“院长 我以尊敬而渊博的仁心,经过严格与有效的考试,许你在世上处方,洗肠、放血、扎、剪、割、杀,不受处罚。
“学士 精于大黄和决明的大博士,不用说,这在我是轻举妄动、胡涂而又可笑,假如我也想夸扬你们一番,试着拿亮光添给太阳,拿星星添给天,拿波浪添给海洋,拿玫瑰添给春季。允许我用一句话,代替全部谢辞,对那样渊博的团体表示一点感激之情。我欠下你们许许多多,远在自然和我的父母之上。自然和我父母做成人;但是你们还要好,把我做成医生,荣誉、恩宠和感激,将和世纪同长。
“全体 新医生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一百次万岁,他那样会说话!一千、一千年又吃又喝,又放血,又杀人!
“外科医生 但愿他看见他渊博的处方,充满家家外科医生和药剂师的铺子!
全体 新医生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一百次万岁,他那样会说话!一千、一千年又吃又喝,又放血,又杀人!
“外科医生 但愿年年对他吉利,永远不来鼠疫、天花、高烧、肋膜炎、吐血、痢疾!
“全体 新医生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一百次万岁,他那样会说话!一千、一千年又吃又喝,又放血,又杀人!”
(72) “臼”在这里作为打击乐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