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不共法,是在人,天,声闻,缘觉乘的共德上,进明佛菩萨的因行果德。人乘与天乘,终究是有漏的,不能出离生死的。声闻乘与缘觉乘,虽是无漏解脱,而偏於独善其身的。这都是善的,但不是圆满的。依《法华经》说∶如来出世的唯一大事因缘,就是使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也就是使众生悟入佛的大菩提。所以,以发菩提心,修菩萨行,成如来果的大乘法门,才是佛法的真实意义,如来教化的真正目的。成佛的法门,为什麽称为「大乘」呢,既称为大乘,从立名来说,不外乎『待小名大』。这就是说∶与小乘比对起来,不同於小乘,所以名为大乘。这或者是超胜了小乘的,或者是广大含容了小乘的。无论是『殊胜大』,『含容大』,总之是对小立名的。然大乘法的超胜,是超胜到无所对待的;大乘法的含容,是含容到无所不摄的。所以约大乘的意义说,实在是不可以大 [p256] 小的比对来表示的,是绝待的,不过强名为大而已。说到「不共」,也就有此二义∶一、是人,天,声闻,缘觉乘中所没有的。二、在佛菩萨的心行中,统摄一切功德,无不成为大乘的特法。如《般若》的摩诃衍品,总一切功德而名为大乘 (1)。这好像鸟类的高飞,如『高入须弥,咸同金色』一样。
这是如来出世说法的本怀,所以在五乘及三乘共法以後,要叙说这成佛的不共法门。
甲一
乙一
丙一
丁一
戊一∶ 耻有所不知,耻有所不能,耻有所不净,回入於大乘。
修习大乘佛法,不消说,是以发菩提心为主的。但众生的根性不一,所以引发菩提心的因缘也不同;依此而表现的菩萨风格,起初也多少有差别的。为了避免专以自己的偏好来衡量一切,自赞毁他,无意中损害佛法,所以对此不能不先有相当的认识。
上面说到的三乘共法,主要是声闻(缘觉)乘。二乘的学者,也是会发菩提心而入大乘道的∶有的初学声闻行,不曾决定,就转学大乘;有的在声闻中 [p257] 已得决定(忍位),或是已证入法性而得初果(须陀洹)以上的;有的已证第四阿罗汉果的;也有入了无馀涅盘,再发大心的。从佛法唯是一乘道来说,小乘本是大乘方便道,当然迟早要入大乘道的。但在小乘行者的见地上,起初却不免有点隔碍。拿阿罗汉果来说,他们自觉得∶『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2);已经到了学无可学,进无可进的地步。佛是阿罗汉,他们也是阿罗汉;佛得解脱,他们也得解脱。自以为究竟了,那当然一时不想修习大乘道,於大乘毫无兴趣。然而,佛不是修菩萨行,广度众生而成佛的吗?佛为什麽不教声闻行者修菩萨行成佛,却叫大家修自利行而了生死呢?这是一大疑问。同样的证入法性,同样的解脱生死,声闻阿罗汉果真的什麽都与佛平等吗?比较起来,真是『天地悬隔』了!所以在事实的经验中,在佛的善巧教导中,阿罗汉们不免要从自惭而到自怨,终於撤除了自以为究竟的心理障碍,发菩提心,重行走向佛道了!
有的是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有所不知」,不能如佛那样的遍知 [p258] 一切。大毗婆沙论说∶佛曾与弥勒菩萨等说法,阿罗汉们都不能了解。从前,有人到只洹精舍来出家,阿罗汉们观察他的根机,一点善根都没有,这是不适宜出家的,出家也不能获得教证功德的。大家不肯度他,佛却度了他出家,不久就证了阿罗汉果。大家觉得希奇,佛说∶此人在无量劫以前,曾经因为虎难而口称『南无佛』,凭这归向佛的功德善根,现在才成熟而得度。这可见,在佛智慧的深彻与广大面前,阿罗汉们的智慧,简直如日光下的萤光了!还有,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有所不能」,不能如佛菩萨那样的大能。如舍利弗说∶『呜呼深自责,云何而自欺!我等亦佛子,同入无漏法,不能於未来,演说无上道』(3)。其实,阿罗汉们不能的事太多了,如菩萨法的∶『游戏神通,净佛国土,成就众生』(4)等。还有,自己心生惭「耻」,觉得自己虽说断尽了烦恼,而事实证明,还是「有所不」清「净」的。如大树紧那罗王弹琴,年高德劭的大迦叶,竟然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迦叶说∶我虽能远离世间的欲乐,但菩萨法的微妙欲乐,还有所染著呢!又如天女散华,华到菩萨身上 [p259] ,不曾系著;而落到声闻阿罗汉身上,却系著了,这证明了内心的有所染著。又如小鸟通过舍利弗的身影,还不免『馀悸』;而通过佛的身影,就一些恐怖都没有了。阿罗汉们是『不断习气』的;这种习气,便是菩萨所要断的烦恼。所以在事实的经验中,自己感觉到有所不知,有所不能,有所不净,不免要自己惭愧,自己埋怨自己。一经佛的善巧教化,阿罗汉们就会「回」自利的小心,发菩提心,而「入於」自利利他的「大乘」道了。
戊二∶ 不忍圣教衰,不忍众生苦,缘起大悲心,趣入於大乘。
发心向大乘道,并非一定要经历小乘圣者的果证;相反的,修学大乘法的主机,都是直从凡夫地而发心修学的。引起发心的因缘,种种不同∶有的是亲见如来(及菩萨)的色身相好而发心的;有的是见如来的神通威力而发心的;也有见如来法会的庄严,听如来的圆音教化而发心的。有的生在佛後,听见佛弟子的教化,或诵赞佛经的深义而发心的。或有自动的,也有被劝而发心的。发菩提心,主要是以佛菩提为理想而誓愿希求。著重在佛德的崇高深妙而发心 [p260] 愿求,当然是发菩提心的主要内容。但如缺少了另一要素──悲愿,那不是不圆满的,就是容易退堕的。经上说∶『菩萨但从大悲生』(5);所以发菩提心,也是∶『发心为利他,欲(求)正等菩提』(6)。这样,前面所说的,不太著重悲愿的发心,可知是容易退失的发心了。著重於悲愿而发心,略有二类∶一、「不忍圣教(就是佛法)」的「衰」微,著重於护法而发心∶知道三宝的殊胜功德,有救人救世,引生世出世间善法的力量。可是生在像末,佛法衰落不堪,为教内教外的邪恶所娆乱,不能达成救人救世的任务。知道这惟有发菩提心,上求下化,才是复兴佛教,利乐众生的唯一办法。这样,就以不忍圣教的衰微为「缘」,而「起大悲心」,依大悲心而引发大菩提愿。二、「不忍众生」的「苦」迫,著重於利生而发心∶或有生在时势混乱,民生艰苦的时代,想予以救济,而自己却没有救护的力量。深细的考究起来,知道惟有学佛成佛,才能真正的救度众生的苦迫。这样,以不忍众生的苦恼为因缘,起大悲心,依大悲心而引发上求下化的菩提心。这二类发心,是出於深刻的智慧及悲愿而自发 [p261] 的,所以是坚强有力,容易成就。真能这样的依悲愿而发心,就能从凡夫地而「趣入」「大乘」道了。
我们这个时代,佛法是这样的衰落,人生是这样的苦恼,真正发菩提心的,应该是时候了!
丁二∶ 或以信愿入,或智或悲入。
趣入佛道的圆满菩提心,应有信愿,慈悲,智慧──三德。但初学的发心趣入,由於根性的不同,对此应修的三德,不免会有所偏重。如偏重而不是偏废,那是不碍进入大乘道的,所以龙树释《般若经》说∶『菩萨以种种门入佛道∶或从悲门,或从智慧精进门入佛道』(7)。又说∶『是般若有种种门入∶若闻持乃至正忆念者,智慧精进门入;书写供养者,信及精进门入』(8)。如统摄初学的趣入佛道不同,不外乎「或以信愿入」,「或」以「智」慧入,「或」以「悲」心「入」的三大类。其中重智慧而从智慧门入的,如说∶『是菩萨但分别诸经,诵读,忆念,思惟分别诸法,以求佛道。以是智慧光明自利益,亦 [p262] 能利益众生』(9)。这是智增上菩萨,近於声闻的法行人,著重於闻思修慧的自修化他。重悲而从悲门入的,如说∶『菩萨有二种∶一者,有慈悲心,多为众生』(10);也就是上面引述的『从悲门入』的菩萨。著重慈悲,这是不共二乘的根机,也可说是大乘特有的菩萨风格,名为悲增上菩萨。重信愿而从信愿门入的,也可有种种;信愿修学净土易行道的,是其中的一类。如说∶『二者,多集诸佛功德,乐多集诸佛功德者,至一乘清净无量寿世界』(11)。这是信增上菩萨,如声闻的信行人一样。在初学时,有此三类的不同;因为习以成性,所以直到地上,虽一定是三德齐修,但也还流露不同风格的,如观音悲,文殊智,普贤愿等。如约根性来分别,贪行人是悲增上的,嗔行人是智增上的,痴行人是信愿增上的。
丁三∶ 或依声闻入,或天或人入。
约所依的身行而趣入佛道来说,就有或「依声闻」行「入」佛道的,「或」依「天」行入佛道的,「或」依「人」行「入」佛道的三类。这本是大乘经 [p263] 所说的,但经太虚大师的判摄──正法时期,多依声闻乘行而入大乘;像法时期,多依天乘行而入大乘;末法时期,多依人乘行而入大乘──意义更充分的显示出来。其中依声闻乘而入佛道的,依经论所说,都是先修声闻(缘觉)乘法,或没有证果,或已经证果,然後回心而向佛道的。专修声闻行的,有些自以为究竟,但利根深智的行者,早是『内秘菩萨行,外现是声闻』(12),不等佛的开权显实,心已安住大乘道了。依天乘行而入佛道的,又有二类∶一、净土行者,专心一意的求生天净土,然後在净土中,渐修佛道。但依《观经》所说 ∶上品利根,早是发菩提心,读诵大乘,解法空性。所以一登净土,不久就能彻悟无生,回入娑婆来广行菩萨道。二、秘密行者∶著重修(欲)天色身,就是以金刚夜叉为本尊,修成持明仙人,然後久住世间,修行佛道。虽然,『劣慧所不堪,为应彼等欲,兼存有相说』(13),而有些就专在修精练气的色身上作活计。而利根是∶菩提心相应,大慈悲为根本,以方便而至究竟的。依天乘行而向佛道的二类,都重於瑜伽或三昧;定,本为天乘行的特质。但以此普摄初 [p264] 机,也只能口头诵持──持咒称名而已。依人乘行而入佛道的,就是发菩提心,修十善行,不废人间正行,广修人间安国利人的正业。但以此普及初机,大乘的外凡夫位,实等於人间的君子,善人。
如来的出现人间,教化人类,本意是令人开示悟入佛之知见。所以依人菩萨行而向佛道,不但是适应时代的机感,也实在是佛乘的根本坦道。
丙二∶ 趣入大乘者,直入或回入,相应诸教法,实说方便说。
「趣入大乘」的修学「者」,一向分为「直入」菩萨,「回入」菩萨二类。直入是直向菩萨道的;回入是先修别道,然後转入大乘道的。二乘的回心向大,如《法华经》的开权显实,便是回入大乘的确证。与直入或回入「相应」的「教法」,就是「实说」及「方便说」了。佛为什麽不直示大乘道,不普为一切众生说佛乘,而要说方便教呢?佛说方便教,是有非常意义的。因为不说方便的诱化,他是不能进入佛道的。如小乘的经历修证,会发觉还有不知,不能,不净的,就能受佛的教化,回向佛道。而且小乘证果,到底生死已了,不 [p265] 必再为生死流转而忧虑了。所以,方便说是值得尊重的!
在大乘教中,也是有方便说的,这叫做『异方便』,即『胜方便』(14)。有些人,虽不是厌患生死的二乘根性,而趣入大乘,也还有点障碍。因此佛说殊胜的方便,以净乐国土,净乐色身的法门来化导•这就是∶『先以欲钩牵,後令入佛智』(15),『以乐得乐』的法门。如真能往生净乐国土,也就不必再忧虑退堕;在佛菩萨的教导下,可以发菩提心而入佛道了。如真能修得净乐色身,也可依此天色身,深修胜慧了。所以佛出人间而教化人类,虽本意在即人乘而向佛道(即人成佛),但为了适应众生,不能不善施方便。或为厌苦根性,说依声闻行而回入大乘的教说;这大都是智慧增上的,重於自力的。或为欲乐的根机,说依天行而入大乘的教说;这大都是信愿增上的,重於他力的。如来双开权实二门,这才能使一切众生同归佛道。 [p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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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声闻乘行而入佛道─────── 智慧增上─┐
回入─┤ ┌¨¨¨┘ │
└─依天乘行而入佛道 ─────┼─ 信愿增上─┼─同归佛道
└¨¨¨┐ │
直入───依人乘行而入佛道 ─────── 慈悲增上─┘
└─→ps.比照天乘以虚线连至下一层之其他两项
丙三∶ 众生有佛性,理性亦行性。初以习成性,次依性成习;以是待修习,一切佛皆成 。
一切「众生有佛性」,为大乘佛教的重要教说,是一切众生同成佛道的原理所在。什麽是佛性呢?可以有二个意义。一、佛性是佛的体性∶『如黄石中有金性,白石中有银性』(16)一样。众生虽在生死迷妄当中,但不是没有佛的成分。如矿中有金性,所以可链成黄金;如没有金性,那怎麽也链不出金来。当然,这是一般的说法,在科学进步的时代,可以非金属的物质,而化合成同样的金质。佛性说也如此,众生本有佛的体性,或说众生本有如来胜德,相好庄严,或者说众生本来是佛,所以修行就可以成佛。这一本有佛性的教说,确是一般人所容易信解的,也就成为佛法中最通俗的学派。二、佛性是成佛的可能 [p267] 性,也就是成佛的因缘。但这是佛性的深义,有些人是不易信解的。那到底什麽是成佛的可能性呢?这如《法华经》说∶『诸佛两足尊,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是故说一乘』(17)。这可以方便分别为二种佛性∶一、「理」佛「性」;二、「行」佛「性」(二佛性是印度旧说,今依中观义说)。什麽叫理佛性?一切法是从本以来无自性的,也就是本性空寂的。法法常无性(古人别说常与无性,是附合三谛的解说),法法毕竟空•这无性即空,空即不生灭的法性,可称为佛性的。因为,如一切法是有自性的,不是性空的,那末,凡夫是实有的,将永远是凡夫;杂染是实有的,将永远是杂染;已经现起的不能转无,没有现起的不能转有,那就是无可断,无可修,也就不可能成佛了(如《中论》说),好在一切法是空无性的,才能转染成净,转迷成悟,转凡成圣。此法空性,就是可凡可圣,可染可净的原理,也就是可能成佛的原理。所以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这是称空性为佛性的深义。同时,法空性虽是一切法成立的普遍理性,但空性就是胜义,是悟而成圣,依而起净的法性,实为 [p268] 成佛的要因。这虽是遍一切法,而与迷妄不相应,与无漏净德是相应的。所以为了引发一般的信解,方便说此法空性为如来藏,佛性,而说为本有如来智慧德相等。法空性是遍一切一味的,於一切众生无差别,所以说一切众生都可以成佛。什麽叫行佛性?这是依修习发心而成为成佛的因性。如唯识者说∶依『法界等流』的『闻熏习』,成为成佛的种子。《法华经》的『佛种从缘起』,也就是约行性说的。一切法空性,为可能成佛的理性。依佛菩萨的教化,发心成闻熏习,为可能成佛的行性。事理是一致的∶如不是缘起的,就不是空的;不是空无自性的,也就不会是从缘起的。因为无性空,所以从缘而起;从缘而起,所以是无性空的。无性而缘起,缘起而无性,佛在坐道场时,就是这样的通达∶『观无明(等)如虚空无尽,┅┅是诸菩萨不共妙观』(18)。依此而成佛,佛也就依此而说一乘,说一切众生有佛性。
约理佛性说,一切众生都是有佛性的。约行佛性说,待缘而成,所以是或有或无的。大乘法种是菩提心,发菩提心,与菩提心相应的一切功德,就是行 [p269] 性佛性。法华经的『佛种从缘起』,就是约菩提心种说的。如在从前大通智胜佛法会中发菩提心的,有些人是退修小乘了。如亲友的为他系上无价宝珠,他竟不觉不知,弄得贫困不堪。其实,『一切智愿(菩提愿)犹在不失』(19)。在醉酒时,亲友为他系上无价宝珠,如在无明生死中,遇佛菩萨的化导而发菩提心(有人解说系珠为本有佛性,与经义相违)。发菩提心,就成大乘法器,能展转出生无边功德。所以《十地经》,《大集经》等,都喻菩提心为宝珠,经修治而圆成佛的果德。这样的行性佛性,依经所说,略有二位∶一、性种性位;二、习种性位。这是说∶起「初」,「以」见佛,闻法为因缘,发大菩提心,熏「习成」大乘佛「性」,如下种一样,名性种性。菩提心一发起,永为成佛的因缘,是不会失去的;如《法华经》系珠喻所说。但这不能说是本有的,因为是依发心而熏习成的──法界等流的闻熏习。其「次」,有了菩提心种,就「依」这佛「性」而渐渐修发,使佛种的清净功能,由下「成」中,由中成上。大乘的功德净能,不断熏「习」而增胜起来,名为习种性。等到久久熏修 [p270] ,引发无漏清净功德,那就不但是佛的因性,而且已分得佛的体性了。「以是」,法空性(理佛性)虽凡圣一如,众生界,菩萨界,佛界,平等平等,而成佛或不成佛,还「待修习」来分别∶是否熏发了菩提心?是否依菩提心种而不断熏习增长?如不修习,凡夫还是凡夫,如能依大乘而熏修,那不问是谁,「一切」众生的「佛」果,都是可以「成」就的。
丙四∶ 发心名菩萨,众生之上首。世出世功德,悉由菩萨有。
约一切法空性说,一切众生有佛性,但并不因此说一切众生是菩萨。要「发」菩提「心」,才「名」为「菩萨」。菩萨,是梵语菩提萨 的简译,意义为『觉有情』,从上求菩提(觉),下化众生(有情)得名。也可解说为∶求大菩提的有情。发了菩提心,就是菩萨。菩萨是修学大乘道的通称,从初学,久学到最後身菩萨,真是浅深万类。但一般人总是想到观音等大菩萨,这才不敢自称菩萨了。初发心菩萨,虽还没有大功德,可是已经是一切「众生之上首」;不但为凡夫,而且为二乘贤圣所尊敬了。经中比喻为∶如王子初生,就为 [p271] 耆年的大臣所尊敬;狮子儿初生,就为百兽所畏敬;迦陵频伽鸟在壳中,音声已胜过了一切鸟类;新月的微明,就为人类所爱敬。菩萨发心以来,就是这样可尊可敬的,大菩萨们是更不必说了。为什麽这样呢?因为「世出世」间的一切「功德」,「悉由菩萨」而「有」的。这是说∶世间善法,声闻缘觉等善法,都依佛菩萨而有;佛功德也是依菩萨而有的──所以菩萨为一切善法的根源。以世间善法来说,如说∶『菩萨受身种种,或时受业因缘身,或受变化身,於世间教化,说诸善法及世界法,王法,世俗法』(20)等。有些修菩萨行而暂时失败了的,名『败坏菩萨,亦有悲心。治以国法,无所贪利;虽有所恼,所安者多,治一恶人以成一家』(21)等。菩萨为一切善法的根源,可尊可敬,而菩萨是从发菩提心而来的。所以大乘经中,无边赞叹菩提心的功德,说他是『一切佛法种子』。
初发菩提心,重在立定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大誓愿,名为『愿菩提心』。广说如四弘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 [p272] 佛道无上誓愿成』(22)。但是发菩提心,并非偶然想起成佛利生,而是要一番修习,达到坚固成就的。菩提心的修习,为修学大乘道,趣入大乘道的第一要著。菩提心从慈悲心起∶或是缘慈母的孝敬救度,扩大到愿度一切众生,而上求佛道;或是设想他人与自己一样,利济众生应如爱护自己一样,进修到愿意为利他而牺牲自己。修菩提心的动机,方法,近於儒家的仁道,恕道。但菩提心修习圆满成就,深广是与世间法大大不同的。这是大乘道的基石,修学大乘道的,应先多多的修学!
丙五∶ 善萨之所乘,菩提心相应,慈悲为上首,空慧是方便。依此三要门,善修一切行;一切行皆入,成佛之一乘。
趣入大乘道的不同根性,佛性,发菩提心的尊胜,都已说到了。大乘道,发愿以後,就应该见於实行。说到菩萨的正行,就要先论到菩萨行所不可少的要素。声闻乘与缘觉乘,是通於因果的。但大乘中,重於因行的,名菩萨乘;重於果德的,名佛乘。因圆果满,为大乘法的全体。现在从成佛之道──因行 [p273] 来说,大乘是「菩萨」「所乘」的法门;依此法门,从凡夫地而趣入大菩提,也叫一切智海。菩萨行中,不论修持什麽,有必不可少的三要则。例如布施,一、要与「菩提心相应」,就是为了上求下化的志愿而布施。二、施时要以「慈悲」心「为上首」,为先导,就是从慈悲心而引发布施。三、法「空慧是方便」,方便是善巧的别名。如不著施者,受者,所施的物件,名为有方便。如没有法空慧,著相布施,名为不善巧,无方便,不能出离生死,而趣向一切智海。可以说∶菩提心是志愿所在,慈悲心是动机,法空慧是做事的技巧。如「依此三要门」为本,「善」巧的「修」习「一切行」∶世间善法的五戒,十善,三福业也好;出世善法的四谛,缘起,三学,八正道,三十七道品也好;大乘法的六度,四摄,百八三昧,四十二字门等也好∶这「一切行皆」就归「入」於「成佛之」道的「一乘」法了。简单地说∶有了这三心,一切善行都是大乘法;如离了这三心,或缺少了,什麽也不是成佛的法门了。
大般若经说到菩萨的修行时,总是说∶『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大悲为首, [p274] 由无所得而为方便』(23);这就是本文所说的三心。依此,龙树的《宝 论》说 ∶『本谓菩提心,坚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边慧』(24)。《大日经》也大体相同说∶『大菩提为因,悲为根本,以方便而至究竟』(25)(汉译误作方便为究竟)。一切智智相应作意,就是《法华经》的『一切智愿』,也就是菩提心的别名。大悲是遍十方一切众生而起,所以说依十方际。无所得是般若,就是不依有无二边的空性慧。《大日经》兼存有相说,所以说以种种的方便而到达究竟。但成佛的主要方便,不能不说是都无所得的空慧。因为如取著相,什麽都不能到於究竟了。在大乘法中,这三者是同等的重要,不可或少的。但大乘经是各有所宗重的,或特重菩提心,或特重大悲心,或特重般若的都无所得;每把他说作首要的。这是依所宗要而巧说,其实这三者,初学是可以偏重而不可偏废的。
这三心是大乘的通行,正与儒者的三达德──智仁勇一样。这本是人类的特胜∶忆念胜,梵行胜,坚忍胜;也就是理智的,情感的,意志的特胜。重於 [p275] 人乘正行的儒者,也就揭示了人乘通德的智仁勇。大乘法,本是著重依人乘而直入佛道的,所以也就揭示了∶究竟无上的志愿──菩提心,普遍平等的同情 ──慈悲;彻法源底的智慧──空慧,为大乘行必备的通德。因此,大乘法行,就是使人类特胜的德性净化(俗称升华),使他融和进展而到达完成。成佛时,菩提心成法身德,慈悲心成解脱德,法空慧成般若德。如来的三德秘藏,不是别的,只是人生德行的最高完成。大乘的真义,与带有隐遁倾向的小乘行,带有神秘气息的天乘行,是不大相同的。大乘的真义,实是人生的趣向於究竟,『即人成佛』的法门。
丙六
丁一∶ 菩萨之学处,十善行为本,摄为三聚戒,七众所通行。
大乘道,只是菩提心的修治历程。上面所说的发菩提心,是愿菩提心,以大乘的信愿为体,也就是大乘的归依。所以发菩提心时,先受大乘归依。这不是尽形寿的归依,而是∶『从今日乃至菩提』(26)的归依,归依於佛法,不退菩萨僧。归依表示了信心的所在,再发菩提愿,愿将所有的一切善根,如诸佛菩 [p276] 萨那样的,为无上大菩提而发心∶『未度者令度,未解者令解,未安者令安,未涅盘者令得涅盘』(27)。这也就是一般归依文中,『从今日始,乃至命终,护生』的究极意义。论理说,归依表示了信愿,就依归依得戒;再受五戒等,不过开示戒相而已。然在如来的善巧渐化中,也有但受归依而不受戒的弟子。同样的,受大乘归依而发菩提心,就依菩提心而得菩萨戒,名为菩萨。其後再受菩萨戒,也不过开示戒相而已。但如来善巧化导,在大乘法中,也有但受愿菩提心,而没有受菩萨戒的。然经论中说∶『菩提以正行而为坚实』;『若无正行,不得菩提』(28);不但以信愿而能成佛,所以立菩提愿以後,应进一步的受持菩提正行(行菩提心),也就是受持大乘「菩萨」的「学处」。
比丘戒名比丘学处,菩萨戒名菩萨学处。说到菩萨戒,是以「十善行为」根「本」的。不但菩萨初学,从十善学起,名为十善菩萨。如说∶『十善菩萨发大心,长别生死苦轮海』(29)。就是大地菩萨,也就是十善正行的深广实践。除身语的正行清净外,如不邪见而得甚深的正慧,不嗔恚而具广大的慈悲,不 [p277] 贪欲而成无量三摩地。现从菩萨戒来说,就是十善正行,不过从善行的不同意义,总「摄为三聚」净「戒」∶一、从离恶防非来说,名律仪戒;二、从广集一切善行来说,名摄善法戒;三、从利益救济一切众生来说,名饶益有情戒。总之,菩萨的戒行,是无恶不除,无善不行,无一众生而不加利济的。
在声闻法中,律仪戒有男女,僧俗等差别,分为优婆塞戒,优婆夷戒,沙弥戒,沙弥尼戒,比丘戒,比丘尼戒,式叉摩那尼戒。因戒的不同,分佛弟子为「七众」。但菩萨戒是不分男女及僧俗(小差别)的,所以是七众弟子「所」共「通」奉「行」的。要受菩萨戒,应先受七众的律仪戒。如优婆塞(受五戒的男众)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优婆塞;沙弥尼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沙弥尼;比丘而受菩萨戒,就名菩萨比丘。说到戒法,声闻藏中有广律,菩萨藏虽传说有菩萨的戒藏,但从传译到中国(西藏在内)来说,菩萨戒都是附见於经中的。现有传说为罗什译的《梵网戒本》,列十重四十八轻戒;昙无谶译的《优婆塞戒经》,列六重二十八轻戒;玄奘译的《瑜伽菩萨戒本》,列举四重四 [p278] 十三轻戒,轻戒多少有出入,菩萨的重戒,大致相同。如《虚空藏经》,《菩萨本业璎珞经》,《胜 经》等,也都有说到。我国一向采用《梵网戒本》,但广说开遮持犯,犯轻犯重戒相的,《瑜伽菩萨戒》要明确得多!
丁二∶ 退失菩提心,嫉悭与嗔慢,障於利他行,违失大乘戒。
在菩萨的律仪中,现在略说最重要的禁戒。一、众多的大乘经中,以菩提心为菩萨戒。如对於利益众生,起了厌倦弃舍的意念,不想求证无上菩提,而想证得自利的阿罗汉果,或者但求世间的欲乐,不再想上求下化,这样的一念「退失菩提心」,就是违犯了菩萨的净戒。菩提心,可说是菩萨的根本戒,总相戒,是大乘学人所应该特别护持的。二、依详广开示的菩萨戒来说,杀盗淫妄等共声闻重戒,不消说是犯菩萨戒的。不共声闻的菩萨重戒,诸经及各种戒本中,虽举事小有出入,而内容都说到了「嫉悭」「嗔慢」的四项重戒。现在且依《瑜伽戒》说。一、嫉∶为了贪求个人的利养恭敬,因此嫉妒别人,故意的自赞毁他。二、悭∶有来求布施的,由於悭吝心,虽然有法有财,而不肯修 [p279] 法施财施。三、嗔∶嗔心极重,不但骂詈伤害别人;别人来忏悔,请求谅解,也不受忏谢,永远的怨恨他。四、慢∶不虚心,自以为了不起,这才宣扬一些似是而非的佛法,反而毁谤别人弘扬的正法。这四项重戒,都是「障於利他」的菩萨「行」。只要犯了其中的一戒,就是「违失」了「大乘」菩萨的净「戒」,不成其为菩萨了。这如比丘的犯了四波罗夷戒,就不成为比丘一样。但比丘犯了四波罗夷戒,就要退出僧伽,不准重受,菩萨戒是可以如法重受的。换言之,发了菩提心,受了菩萨戒,怎麽也不会退失的。犯戒的是暂时失却作用,所以应如法再受,给以新的熏发,恢复菩提心戒的功德。也就因此,发了菩提心,受过菩萨戒,就使是退证小果,或者退堕到三恶道中,终究要依此菩提心戒的清净善根,回入大乘道而成佛的。这样看来,在大乘法中,没有比菩提心,菩萨戒更重要了!
乙二
丙一∶ 总摄菩提道,六度与四摄;渐入於诸地,圆满佛功德。
佛的功德,究竟圆满,从菩萨的修行而成,所以菩萨所修学的,也是『无 [p280] 量法门誓愿学』,而不是部分的,少量的法门。但「总」举大纲而统「摄」起来,证得无上「菩提」的「道」品,不外乎「六度与四摄」,六度是六波罗蜜多的意译。波罗蜜多,译义为到彼岸,也就是度。施,戒,忍,精进,禅那,般若,为从世间而达佛道彼岸的法门,所以叫六度。四摄是∶布施,爱语,利行,同事。摄是摄受;这四法能摄化众生,所以叫四摄。菩萨修学的道品,不外乎为了自成佛道,利益众生。六度是成熟佛道的要目,四摄是利济众生的方便;所以大乘的菩提道,也就是六度与四摄了。但这不过是约特点而作分别的说明,其实六度也可分自利利他二道∶如施,戒,忍,是利他的福德道;禅,慧,是自利的智慧道;精进通於二道。进一步说,六度都有自利与利他的二种意义。这里要特别说到的,佛果决不是一行一法门而可以圆成的。佛在经中,有时约重点说∶修行什麽法,就能速得无上菩提。有时约融摄说∶修布施或般若时,即具足六波罗蜜多。如因此妄执∶只要修某法某行,就可以成佛,不需要修其他功德,那就是颠倒误解了! [p281]
修学的法门,不是部分的,少量的;修学成佛的道品,也不是一天,一生所能完成的。由浅而深的修学历程,经中分为种种行位,其中主要的,是欢喜地等十地。菩萨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进修,引发无边功德,如地一样能长万物,所以叫地。十地圆满了,就成佛。初地是欢喜地,在进修入初地时,应修三十心,所以在初地前,竖列十住,十行,十回向──三十位。十住的初住,名发心住。发心住是修习信等十心已经圆满成就了;信心等修习而未成就时,就列为十信位。菩萨的修行位次,是这样的展布开来。总之,由浅入深,是可以分为多少阶段的。这一进修的历程,就是「渐入於」欢喜等「诸地」,就能「圆满佛」果的一切「功德」,达成了菩萨发心修学的究竟目的。
这一颂,总列了∶修学的法门,经历的地位,圆满的佛果。以下,就这样的依次说明。
丙二
丁一
戊一
己一∶ 身及诸受用,三世一切善,为利诸众生,无惜而行施。
先说六度中的施度。在五乘共法中,布施为三福业的一项。在三乘共法的 [p282] 道品中,是没有布施的。因为对於厌离世间,急求自证的声闻,布施是没有重要意义的。但在这大乘菩提道中,布施又恢复为修道的项目,而且居於第一位。舍己利他,是布施的真正意义,这与利他为先的菩萨心行相合,可知布施在大乘道中的重要性了!大乘的布施,是一般布施的深化广化。如上面说到,一定要与『菩提心相应,大悲为上首,无所得为方便』而修习。布施度如此,其他一切菩萨行,都要与此三心相应而修习,以下不再重说。
布施的意义,是舍己为他。所以不但是破除悭贪,而且是销除我我所执,达成无我我所(无我执法执)的大舍。一般人不容易布施,问题在执取为自己的。不知道摄取为己有的过失,也就不知道施与众生的利益。例如财物,世间为了积集与占有,造成人间的无边苦难,国际间的无穷纠纷,然而到底是无常过去了。拿人类来说吧,财物,虽经自己的功力而成为自己所摄取的,但实与一切人有关。如没有社会的关系,怎麽也不会得到现有的财富,及物质的丰富生活。如真的独居深山,即使无尽的山地是属於你的,也许对你没有什麽用处 [p283] ,还是贫乏不堪!不但是外物,就是身体,赖父母的养育,师长的训导,朋友的扶助,公共的医药卫生,国家的法律秩序,才能好好的生存。如专知自己,把身体看成唯一的自己,那不但徒增苦恼,也多增罪恶。就是丰富的学识,科学的发明,道德与宗教的进修,也都是受到人类的恩德。所以如执为自己的,为罪恶与苦痛的根源,而施与他人,则可为功德与安乐的因缘了。能这样的理解,学习,施心就会增长广大起来。
因此,本颂说∶一、自己的「身」(身心全体)∶或以自己的身体去为人服务,或将自己身体的部分甚至生命,为国家为人类的利益而牺牲。二、「诸受用」∶就是可为自己受用的一切资财,能在悲田,敬田中,如法的施与。三、善法∶自己在过去世,现在世,及未来世──「三世」所有的「一切善」法。或是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上上的大乘善法。这一切,不占为己有,而愿意施与众生,这是法施与功德的回向众生。这三类,一般都是看作自己的,以为属於自己才有意义。但菩萨能「为」了「利」益「诸众生」 [p284] ,毫「无」顾「惜」的修「行」布「施」,舍给众生。拿修行的功德来说,菩萨是愿意修集一切功德,回施一切众生,使众生因而成佛。等一切众生成佛,再修集功德而利益自己,自己成佛。能这样为他忘己而布施,才是菩萨的布施。
己二∶ 下士为己施;中士解脱施;利他一切施,是则名大士。
同样的施舍,由於施者的动机观念不同,功德也就不一样。发增上生心而求人天功德的,名「下士」。下士的布施,看来是道德的,其实出於功利心,「为」自「己」的人天福乐而布「施」。布施的功德是有的,但极其有限。发出离心的,名「中士」。中士是厌离生死苦,为求「解脱」而「施」的,著重於解脱,不受财物等所累,而不重视利人的积极意义。所以声闻法中,有人宁可将财宝投入大海,却不想用来利济贫穷。发菩提心的,名大士,就是菩萨。菩萨的布施是∶一、为「利他」而施∶这不是说否定自己的布施功德,而是不从自己的功德著想,专为与乐拔苦的利他而布施。二、「一切施」∶菩萨是内 [p285] 而身心,外而财物,一切功德善法,什麽都是施舍了的。一切施,是菩萨的净施。在发菩提心时,即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无条件的舍与众生。虽然还在保有,使用一切,但菩萨不再作自己私有想,觉得这是一切众生的。自己如雇员或公仆一样,代为管理经营,如物主需要时(有人来乞求时),就无条件的奉上。自己的享受,正像雇员的取得合法的生活费一样。能这样的布施,才「名」为「大士」。大士的利他一切施,才是最可称叹的!
己三∶ 财法无畏施;难施殷勤施。闻施心欢喜,胜於寂灭乐。
从所施的种类来说,有三类。一、「财」施∶身外财物的布施,叫外财施。身体,生命的施舍,叫内财施。二,「法」施∶以自己所解所行的佛法,教化众生;或以医药,工巧,文学等种种有益的知识技能,教授别人,都叫法施。三、「无畏施」∶或是恶王,盗贼,流氓等威胁迫害的怖畏;或是狮子,虎,狼,毒蛇等威胁伤害的怖畏;或是水灾,风灾,地震,瘟疫等伤财失命的怖畏。对这些,菩萨都能给以力量,协助他,保护他,使人获得没有威胁,没有 [p286] 恐怖的自由,叫无畏施。所以菩萨的布施,不仅是慈善救济性质,而含有知识,技能,道德的教化,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积极援助。
在菩萨的布施中,有两点值得提到。一、「难施」∶或是自己还不够用的财物,或是自己最心爱的物品,或是以极大努力与牺牲而得来的东西,菩萨也能乐意的施舍出去,所以是不容易的布施。二、「殷勤施」∶一般人每是因人求上门来,不得已才布施;或自以为有钱有势,随便叫人拿一些给他;或是冷讥热讽的说上一顿,再给他多少,这不是如法的布施。菩萨总是以清净心,恭敬心,欢喜心来布施,而且亲手布施,决不使人有难堪的感觉。
凡不知积聚的过失,布施的功德,在布施时,每有舍不得的心情,或者心里不乐意,特别是比较重大的布施。而菩萨却是∶一听「闻」到求「施」的人来了,要求什麽,「心」里就「欢喜」得了不得。这种欢喜,不要说胜过世间的第三禅乐,也「胜」过了二乘圣者证得的「寂灭乐」,可说是无上的欢喜。因为菩萨觉得∶功德送上门来了!没有乞施的,就不能圆成布施功德;由於来 [p287] 人的乞求,才使自己的功德增长。而且自己的财物,身体,知识,技能,如不能好好地使用,一旦损失,死亡了,岂不可惜!有人来乞求,使自己的无常物,能投入波罗蜜多大海,成为成佛的资粮,无穷无尽,这真是世间第一等好事!所以菩萨闻施心喜,真能体验到『为善最乐』的境界。
己四∶ 或有不应施,自他及所为。
菩萨是应该一切施的。然在事实上,也「有不应」该布「施」的。布施,是为了於他有利,於自己的道业有益。如违反了这一原则,那就不应该施给他。因为布施了,徒增自他的烦恼与罪恶。不应该施的具体事实,真是说不完,现在且约三方面来说。一、「自」∶菩萨是应该不惜身命财物来布施的,但这要渐渐修学,忍力强,悲心深,不带一分勉强才得,否则会障碍修行的。如要力气小的,挑起重担子,结果是反而使人畏怯退心了。又如自己对甚深经典,还没有熟习明了;出家人必备的衣钵等,都不应该施舍,以免障碍自己的道业。二、「他」∶从求布施的人来说,如是邪魔外道,故意来捣乱;或是疯狂, [p288] 或是幼稚,作不正常,不需要的求索,都不应该施给他。如布施了,反而有过失的。三、「所为」∶要求布施,到底为了什麽;如为了小小事而乞求身命,那是不应该施的。所以说∶「为小勿舍大」。又如要求你帮助他,供给他,助成他的杀盗淫业;或者乞求的目的,是为了损害众生;或为了赌博游荡,这都是不应该施的。总之,於他无益,於自己的道业有损的,都应该谢绝他。
己五∶ 施以舍心胜,常修於意乐。
修布施度,当然要作实际的布施,利益众生。但在事实上,这样的布施,怎麽也不能满足一切的。要知道,从自成佛道来说,布「施」度以圆满「舍心」为最「胜」,重在养成一切能施的意欲。而且在菩萨的修学历程中,初学菩萨有时也会贫穷艰苦,没有什麽可布施的。所以菩萨应「常」常「修」习胜解的布施,使能施的「意乐」增长。什麽叫胜解的意乐施,这是没有实物的布施,是在安静的禅心中,以胜解力,现起广大无量的种种资财,拿来上供诸佛,下施众生。见到他人布施而生随喜之心,还有大功德,何况自心现起种种资财 [p289] ,在悲田敬田中,广行布施呢?这是布施中的善巧布施。
己六∶ 三轮处处著,是施名世间;三轮空相应,出世波罗蜜。
『从三界中出,至一切智智中住』(30),叫波罗蜜多;所以波罗蜜多是『到彼岸』,也是『事成办』的意思。如修布施,怎能成为到彼岸呢?经上说∶五度如盲,般若如导(31);布施等所以能趣入佛道,完全是般若(慧)摄导的力量。所以布施而成波罗蜜多,一定要以无所得的般若为方便而修。说到布施,就有「三轮」,三轮是三处的意思。一、施者,是能布施的自己;二、受者,是受布施的人;三、施物,是布施的那个东西。有了这三处,才能成为布施。但如对於这三处,没有法性空慧的照见,在布施时,就著这三处为实有的。如实有能施的自我,以为我是能行布施的;实有受施的受者,以为他是受我施与的;实有所施的东西,是大是小,是胜是劣的。这样的不能通达无自性空,就会处处「著」相,著我相,著法相。有取有著,就为我我所执所系缚,不能出离三界而趣入佛道。这样的著相布「施」,「名」为「世间」的施波罗蜜多。其 [p290] 实,这不成波罗蜜多,不过假名为波罗蜜多而已。反之,如布施时,对於施者,受者,施物──「三轮」,能与无所得的「空」慧「相应」,或是无分别智相应,深入法性空,不取我相,不取法相,那就是有方便善巧的布施,不为烦恼所系缚,『能动能出』,名为「出世」间的施「波罗蜜」多。真实的出世波罗蜜多,是大地菩萨与无分别智相应的布施。发心住以上菩萨,能与法空慧相应,名为近(似)波罗蜜多,也能趣向佛道了。
布施度要三轮体空,一切修行,一切波罗蜜多,都应这样的修习。
戊二
己一∶ 戒断於损他,普施无所畏。
次说戒波罗蜜多。
如修布施行,而不能使自己的身心如法,所作所为,时常损害恼乱众生。这样的慈济利他,是不能达成利生的目的。就是孩子,一面给他吃糖,又一面打他骂他,孩子也不会与你结善缘的。而且,如果自己堕落不堪,事业与财富也一定丧失;来生失却人身,这还能布施利他吗,所以修行布施,更有修持净 [p291] 戒的必要。
戒,虽有世间的,出世间的,出世间上上的,但原则是一样的──护生。护生,就得同情别人,尊重别人;尊重爱护别人的权利与自由,就要使自己的身心如法持戒,不损害他才得。所以,「戒」以能「断」「损他」的愿心为本。从不损他的意愿,而表现於对人类,对众生的身语行为,就是守法的戒行了。因此,戒是对人类,对众生,而「普」遍的「施」与「无」「畏」,造成彼此间,无威胁,无恐怖的和乐与自由。如持不杀戒的,不是不杀甲,不杀乙;或今天不杀,明天不杀,而是从今以後,於一切众生离杀害心。持不杀戒的,什麽时候,谁也不会对他有被杀害的威胁与怖畏了。这是约律仪戒说,就有积极的利生意义。能这样,才能说得上摄善法戒,饶益众生戒。
己二∶ 失戒众患本,恶趣亦贫困。持戒三善本∶增上决定胜;为他净尸罗,则入於大乘。
为什麽不能受持净戒?因为不知道犯戒的过失,持戒的功德。重戒──性 [p292] 戒,不问有没有受戒,犯了都是罪恶的。所以有的听了犯戒的过失,而不敢受戒,极为可笑!实际上,外依三宝的加持,内发深切的誓愿而受戒。是更能做到清净不犯的。从违犯而「失戒」的过失来说,这是「众患」的根「本」,主要是堕落三「恶趣」,及受「贫困」的果报。平常说∶悭吝不舍得贫穷报,犯戒得堕落恶趣报,这是约特殊的意义说。生在鬼畜,有堕落而受福报的,在人中,有贫苦不堪的,这是施与戒的不同果报。如犯重戒而堕地狱,一定贫乏得什麽都没有;如持(世间)上品净戒而生天,一定是非常富乐的。可见犯戒也是贫乏因,持戒也是富乐因了。要知道,专知私德而洁身自好的,(如不布施)才会生人而得贫乏报。如与慈心相应而持戒,充分表现积极利他的意义,生天是一定能得富乐尊荣的。
从「持戒」的功德来说,那是「三善」的根「本」。三善是∶一、以增上生心而持戒的,能得「增上」生,生人天而得富乐自在的果报。二、以出离心而持戒的,能得「决定胜」果。决定,是证得圣果胜法的,一得永得,决定不 [p293] 再退堕生死。三、如以菩提心持戒,「为」利乐「他」而持清「净」的「尸罗」(戒),这就「入於大乘」,名大乘戒,为成佛的因。所以,优婆塞戒也好,沙弥戒也好,比丘戒也好──七众的别解脱戒,从菩提心出发而受持的,就是菩萨的别解脱律仪。有人以为∶七众别解脱戒是小乘的,我是大乘学人,所以不用受持声闻的别解脱戒。有人听到持戒,就以为是小乘。这是大邪见,为佛教衰落与混乱的原因!
己三∶ 受持净戒者,如护於浮囊。不轻於毁犯,持犯俱不著。
「受持净戒」而又毁犯,不是环境的诱惑力太强,就是烦恼的冲动力太强。但重要的,还是自己净戒的力量太弱。否则,如城防坚固的,虽有强大的敌人来侵袭,也能坚持而不致陷落的。所以护持净戒而使戒力增强,是重要的修习。没有犯重戒以前,一般总是忽视轻微的过失,而不知这是大失败的远因。如涓滴不塞,会造成提防的溃决一样。举不肉食来为例,如素食成了习惯,内心有对肉食腥臊的厌恶心,这是不容易犯的。如本没有不肉食的决心,或者会 [p294] 想到肉食而生快感,那虽然素食很久了,由於戒力的羸弱不堪,还是容易破戒的。如持戒而时有微小的违犯,不知道警觉,不知道忏悔而使净戒清净;积小成大,就随时有犯重的危险了,所以戒经有「如护」「浮囊」的比喻。浮囊是游水所依而不致沈没的,如现代的橡皮圈。这应该特别珍惜爱护他,如小小 气,不知道补救,一定会渗水而有灭顶的危险。菩萨在未得忍力以前,在生死大海中,常愿生在人间,见佛闻法,利益众生;净戒就是确保人身而不致失败堕落的浮囊。所以菩萨的受持净戒,『轻重等护』,比声闻人的持戒,还要谨严得多。
菩萨净戒,是不离三心而修的,所以菩萨虽自己严持净戒,而决「不轻」视「毁犯」戒法的众生。从大悲心来说,这是可怜悯,而不是可轻视的。虽然犯戒,不是不可能还复清净,不是不可能成佛的。凡轻视毁犯的,一定是自以为持戒,自己是怎样的清净如法。不知道这早落在我执我慢的分别心中,不成菩萨的戒波罗蜜多了。而且,如轻视毁犯,由於意识上的对立,不容易教化他 [p295] ,也就失去菩萨利他的方便。倒不如不轻毁犯,怜愍而安慰他,容易把他感化过来。所以菩萨的净戒,是无所得的空慧为方便,对於「持」戒「犯」戒,都是「不著」相的。能达『持戒犯戒不可得故』,就是三轮体空的净戒波罗蜜多了。
其馀如上面菩萨学处中说。
戊三
己一∶ 摄护於众生,菩萨修忍度。耐怨安受苦,及谛察法忍。
再说忍度。菩萨行是为了成佛。成佛一定要「摄」化众生,「护」念「众生」;修集摄受众生的布施,护念众生的净戒,才能利益众生而後成佛。但众生是愚昧的,可能会给予布施而不知感恩,或反而相仇害的;护念众生而持戒,众生却偏要来娆害的。如不能坚忍,施与戒的功德,都是会因而破坏的。世间尚且要『相忍为国』;『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在无量生死中度众生而成佛的大事,那有不修忍而能成就呢!所以「菩萨」非「修忍度」不可,而忍成为菩萨的大行之一了!忍是忍耐,忍辱不过是忍的最重要的一项。忍是意志坚 [p296] 定,经得起打击,受得了磨难,不问怎样艰苦,都能保持自己,不受外来的影响,而改变宗旨,或者引生罪过。从前,舍利弗六十劫修菩萨行,有人来乞求眼睛。舍利弗对他说,这并无用处,他却一定要乞化。等到给了他,他又嫌他腥臊,丢在地上,很不满意的走了。舍利弗觉得众生难度,因此退了大心,这就是不能忍而失败的一例。
忍,分为三类∶一、「耐怨」害忍∶如有怨仇来损害,或是刀杖伤害,或是挟怨诬害,或者是恶意诽毁,因而损害名誉,利养。这是一般人最难忍受的,菩萨应修安忍∶怜悯对方,觉得他为烦恼所驱迫,为恶势力所转动;忍受怨敌的伤害而不生嗔忿,不加报复。二、「安受苦」忍∶苦是各式各样的,有从外界的无情物来的,如风雨寒热等苦。有从外界的有情来的,如蛇蝎蚊虱等苦。有从自身发生的,就是出家,乞食,游化,修行,也都是会引生苦痛的。这都要磨练心志,安心忍受;不能忍,那不是引起烦恼罪恶,就是障碍自己的修行。三、「谛察法忍」∶法是佛法,审细谛察而悟入佛法,忍是安心入理的意 [p297] 思。如浮光掠影,不能安心深入,就不能获得深广的法益了!
己二∶ 嗔他有何益?自他增忧苦。嗔火烧善根,忍则五德具。
受到名誉,财产,事业,身体的损害,是一般人所最难忍的,所以特再为开示。受人损害时,会引起嗔忿的反应,取敌视,反抗,报复的行动,这确是凡夫的本性。但在人类德性的进展中,尤其是通达甚深法义,忍就被发现而尊重起来。因为如不忍而「嗔他」,向他报复,这到底「有何」利「益」呢?这真是不必要的。要知自身的失败,决不单是为了他人的损害破坏,主要还在自身的不健全。换言之,自己才能损害自己。古人说∶『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日之患』。眼前的受损害,受冤曲,在自己如法的进修中,没有不被了解而恢复的。惟有自己不向上,到死而德业无成,才是可忧虑的。依佛法,不要说一日之患,就是一生的冤抑,屈辱,牺牲,在无尽的生死过程中,这算得什麽?惟有不能趣向佛道,永远在生死中头出头没,才是可悲哀呢!所以不应该嗔忿报复,而应该安忍。而且,向怨敌嗔忿报复,并不就是恢复已受的损害。不 [p298] 忍而嗔忿报复,徒然使「自」己与「他」人,「增」长种种的「忧苦」。向他报复,他当然受到忧苦,而自己嗔心发作,身心烦躁不安,有时会不顾一切,造成更大的错误,招致更大的损害。以怨报怨,这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所以说 ∶『不可怨以怨,终已得休息。行忍得息怨,此名如来法』(32)。
修集布施,持戒,好不容易。但由於一念的不忍,嗔忿心发,全部都被摧坏了。如说∶『若有嗔恚诸佛子,百劫所修施戒善,一刹那顷能顿坏』(33)。所以形容「嗔」是「火」一样的,能焚「烧」一切功德「善根」,非下决心修忍不可!假使能知道嗔恚的过失,安忍的功德,多多的考察,自会以理智来制伏嗔忿烦恼。那麽,嗔恚有什麽过失呢?一、坏色∶嗔心一起,全身血脉沸腾,面色会立刻变成丑恶的样子。研究美容学的说∶如人而多起嗔怒,面貌是很快的衰老了。二、失辩∶嗔心一起,情感压倒了理智,有的连对方说话的意义都听不明白。冲动紧张,当然失掉了论辩的才力,为自己申诉,有时也会说错了。三、善士远离∶凡性情暴躁,多起嗔忿的人,良善的朋友,都会为了不值得 [p299] 结怨而离去的。四、毁戒∶嗔忿发作,只图达到报复目的,什麽都顾不得了。杀盗淫妄,无恶不作。五、堕落∶这样的积集嗔业,一旦老死到来,还有什麽善报,只有堕落恶趣的一路了。一念的不忍,产生这样的恶果,怎可不加以制伏?反之,如能「忍」怨,那末,相貌端严,辩才明晰,善友共聚,不犯禁戒,死後上升而向佛道──「五德」都「具」足了。在五乘共法中,虽也有忍,但真能『难忍能忍』,就只有菩萨行了。
戊四∶ 施戒及安忍,多为在家说。广聚福资粮,是佛色身因。
上面所说的布「施」,净「戒」,「安忍」──三度,现在要综合的叙述一下,也就说明了六度为成佛所必修的法门。这有三个意义∶一、出家人的修持重心,是禅慧熏修,所以这三度虽也是出家人所修的,但在经中,佛大「多」是「为在家」人「说」的。尤其是财物的布施,为在家弟子的要行。出家人仅可随分行施,如像在家人那样,积聚财物来作种种布施,就会过失丛生,非佛制所许可了。二、佛是福德与智慧圆满,被称为两足尊的。福慧圆满的佛果 [p300] ,从修集福慧的因行而来。如远行一样,要备足资粮──旅费,粮食等,才能到达目的。菩萨久劫修行而成佛,福慧就是成佛的资粮。前三度,在二资粮中,是「广」大积「聚福」德的「资粮」,为成佛必备的胜行。三、说到佛,经中有四身,三身,二身等分别;扼要的可分为法身与色身。大菩提的圆证法界,体现绝对真理而成佛,是法身;佛的相好庄严,是色身。色身是无边福德所庄严的,所以前三度「是佛」的「色身因」缘。知道了前三度的特性如此,後三度是多为出家人说的,是智慧资粮,是佛的法身因缘,也就可以知道,不必再说的了。
戊五
己一∶ 佛说精进度,福智之资粮。无厌心如海,力尽而不止。
现在要说到精进度。精进是能普遍策发一切善行的,与一切功德相应,所以在福智二资粮中,虽说精进是属於智资粮,而实「佛说精进度」,是通於「福智」二「资粮」的。
三乘共法中,已说到正精进;大乘的精进,有著更深远的意义。修菩萨行 [p301] ,是以无尽的法界为境的∶亲近供养一切佛,闻持修习一切法,庄严一切国土,度脱一切众生,断尽一切烦恼,┅┅圆满一切功德。『穷虚空,遍法界』,什麽都是一切的一切。心量的广大,真可说是∶虚空一样的广大,大海一样的渊深!这样的大愿,大行,大果,如没有无限的精进,是不能成就的。所以菩萨的精进度,应有「无厌」足的「心」量。求一切佛法而不满足,证得功德而不得少为足;「如海」一样的吞纳百川,无穷无尽的进趣。惟有这样的无厌足心,才能发为大乘的精进。因此,一、大乘的精进度,不是有限的精进。如农夫下田,某甲尽力收获,得到了一些,就回家去休息享受,某乙也尽力收获,要收割圆满了,才告一段落。在工作的努力方面,也许某甲更紧张,然而某甲到底是工作的懒惰者,某乙才是精进的。这样,声闻的急求自了,如丧考妣,在大乘法中,不能说是真精进。二、精进是持之以恒,而不是不自量力的急进。如二人上山,一人急急的跑,不到半路,心跳足酸,只好停止而退下来。一人是大踏步前进,不是急进的,但能保持体力而不休息的,这样才能登上高山 [p302] 。总之,无厌足的,不休止的善行,才是大乘的精进!
在修学的进程中,有时会山穷水尽,无法再进,有的就中止退失了。但是菩萨的精进,现有的(体力,智力,财力,能力)「力」量,虽是可「尽」的,而内「心」的无限精进,却是永「不」停「止」的。古人说∶『哀莫大於心死』;承认失败,放弃努力,是真正的失败了!故事说∶有旅客在山中前进,被山鬼障住了路。旅客举左手去打他,可是左手被捉住了。再用右手,左足,右足,末了用头去撞他,头又被鬼缚住了。山鬼说∶好勇敢的旅客,你现在还有什麽能耐呢?旅客说∶我的心,将永远不受束缚而要求前进。山鬼佩服他的胆量与毅力,就让路而让他过去。在修菩萨行的历程中,如由於力量不足而无法进行时,也应这样的保持那前进的决心。
己二
庚一∶ 推延著世乐,自轻心怯弱。
对於大乘佛法,不能精进修学,不出於二种障∶一、不想进修;二、不敢进修。佛道有这样的功德,为什麽不想进修呢?不是「推延」懈怠,就是染「 [p303] 著世乐」。有的懈怠成性,什麽好事都不能努力去做,总是推延又推延,今天推明天,今年等明年。这种根机,是难得猛进的。如能多多忆念∶人命在呼吸间;死亡是不分老年与少年的;人身难得。多念无常,才能警策修行。有些是贪染世间乐事,专在声色货利中过日,忙得不亦乐乎,这也就不想进修佛道。如能思察世乐的不究竟,多引起未来的苦果,如刀头蜜一样,减少世乐的贪染,就会进修法利了。为什麽不敢进修呢,因为「自」己「轻」视自己,觉得现在是末法时代,自己是根钝障重,深广无边的佛道,实在无法成功。这样的「心」生「怯弱」,就不敢承当下来,当然不会精进的修学了!这类心性怯弱众生,容易退取小乘,走那迂回的路子。
庚二
辛一∶ 满果亦难行,久处於生死,资粮广无边,练心勿退屈!
心性怯弱,不敢进修深广圆满的大乘佛道,每从三方面怯弱退屈下来。一、听说圆「满」的佛「果」,是永尽一切过失,圆满一切功德的,就自己觉得不行,我怎能得到那麽圆满的佛果呢!这就退屈下来了。应该想∶十方无量数 [p304] 菩萨,都能修行圆满而成佛,我为什麽不能!所以说∶『彼既丈夫我亦尔,不应自轻而退屈』(34)。从前曾经堕恶道的,现在已经成佛;现在在恶道中的,将来也要成佛。恶道众生都会成佛,自己现在难得的生在人间,能知道正理,能奉行善行,为什麽反而怕不能成佛呢,二、听说菩萨要修「难行」苦行,施舍手足头目等,觉得太难太苦,自己做不到,就不敢进修而退屈了。这也不对。从无量世以来,每堕落在恶道中,说不尽的苦都受了,为什麽为佛道而修行,反而怕起苦来。如长病痛苦不堪,受一次手术,就能彻底治疗,因受手术而来的小苦,难道都不能忍受吗?况且,菩萨的难行,与外道的苦行不同。菩萨修行,有方便善巧,次第学习。忍力成就,悲心增胜,有利益时才施舍身分,并非专以受苦为修道的。三、听说菩萨修行,要长「久」的「处」在「生死」海中度众生,时间这样的长,要积集的「资粮」,又那麽的「广」大「无边」,觉得自己修不了,也就不敢进修了,这是更不应该的。菩萨能通达生死如幻,才能长在生死中度众生,并非长在生死中堕落受苦。而且,无边资粮是无边的 [p305] 功德,还会嫌多吗?谁会听说财富多而怕计算的麻烦呢?对这些,如由於心性怯弱而有退屈心,应以上面的理论,多多训「练」自「心」,让自心坚强起来,精进的荷担佛道,而「勿」使「退屈」才是。
不过,世间也有把成佛看得轻易的,以为修习微少功德,就会成佛。这或是从怯弱懈怠中来,或是不知天高地厚,如『初生犊儿不怕虎』一样。如自以为然,等到觉得不是这麽一回事,也许要懊悔不及了!
辛二
壬一∶ 怯弱下劣者,希求易行道。
虽然一切众生,毕竟成佛、但就现实的众生性来说,根机是种种不一的。在发心向道的众生中,有是适宜於菩萨行的,有与菩萨法是格格不相入的,也有想学菩萨而不敢修的。适宜於菩萨行的根性,佛当然『为说无上道』了。与菩萨心行格格不相入的,是鄙劣怯弱的根性,如《法华经》的穷子喻∶穷子回到故乡,望到财富无量的长者,惊慌失措,吓得逃走都来不及。对於这类根机,不得不为说方便法门──声闻缘觉乘法,渐渐的引摄化导他。想修菩萨行而 [p306] 不敢修的,知道羡慕佛果的究极圆满,但对於菩萨的广大心行,却不敢担当,精进修行。这也是怯弱众生,缺乏自信,生怕退堕小乘,或沈沦苦海。对於这类众生,二乘方便是不适用的,佛只有用特别的方便来化导了。这类「怯弱下劣」的根性,想成佛而不愿修学菩萨的大行难行,所以「希」望「求」一简单「易行」而又迅速的方便「道」。但这是不顺菩萨的菩提愿行的;因为求成佛道,是决无不修菩萨大行的道理。这如龙树菩萨《十住毗婆沙论》「易行品」说∶『问曰∶是阿惟越致(不退转)菩萨,┅┅行诸难行,久乃可得,或堕声闻辟支佛地,若尔者,是大衰患!┅┅若诸佛所说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愿为说之!(龙树)答曰∶如汝所说,是 弱怯劣,无有大心,非是丈夫志干之言也!何以故?若人发愿欲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未得阿惟越致,於其中间,应不惜身命,昼夜精进,如救头燃』(35)。
壬二∶ 佛有胜方便,摄护於初心。
希求简易迅速的方便道,虽缺乏大丈夫(大丈夫即菩萨,提婆菩萨有《大 [p307] 丈夫论》)的志行,但「佛有」无量善巧,别说殊「胜方便」,「摄护」怯劣的「初」发「心」学人,使他不致退失信心,趣入大乘,这就是易行道法门了。这如龙树在《十住毗婆沙论》里,虽呵责了一番,仍摄受他说∶『汝若必欲闻此方便,今当说之。佛法有无量门,如世间道有难有易∶陆道步行则苦,水道乘船则乐。菩萨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进(难行苦行),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36)。易行道,就是以信愿而入佛法的一流。
易行道的真正意义是∶一、易行道不但是念一佛,而是念十方佛,及『阿弥陀等佛,及诸大菩萨,称名一心念,亦得不退转』(37)。二、易行道除称佛菩萨名而外,『应忆念,礼拜,以偈称赞』(38)。三、易行道不单是称名礼拜而已,如论说∶『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复应於诸佛所,忏悔,劝请,随喜,回向』(39)。所以,易行道就是修七支,及普贤的十大愿王。四、易行道为心性怯弱的初学说,重在摄护信心,龙树论如此说,马鸣论也说∶『众生初学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当知如来有胜方便,摄护信心 [p308] 』(40)。五、易行道的摄护信心,或是以信愿,修念佛等行而往生净土。到了净土,渐次修学,决定不退转於无上菩提,这如一般所说。或者是以易行道为方便,坚定信心,转入难行道,如说∶『菩萨以忏悔,劝请,随喜,回向故,福德转增,心调柔软。於诸佛无量功德清净第一,凡夫所不信而能信受;及诸大菩萨清净大行希有难事,亦能信受。┅┅愍伤诸众生,无比功德,┅┅深生悲心。┅┅以悲心故,为求随意使得安乐,则名慈心』。『若菩萨如是,得随慈悲心,断所有贪惜,为施勤精进』(41)。这就是从菩萨的易行方便道,引入菩萨的难行正常道了!
壬三
癸一∶ 於中殊胜者,往生极乐土,弥陀佛力持,不退於菩提。
以信愿而趣入佛道,是乐行的,他力的法门。如大乘经论所说,法门也是很多的,但其「中殊胜」的,为中国佛教界所特重的,不能不说是称念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了。极乐世界,在西方十万亿国土以外;阿弥陀佛,现在那边说法教化。佛佛道同,功德愿力是不能说有优劣的,那到底弥陀净 [p309] 土,有什麽殊胜呢?在佛佛道同的平等一法界中,确也不碍差别而显出诸佛的特胜。在大乘经中,虽广说十方净土,称扬种种易行道,而确是多称扬赞叹弥陀净土的。阿弥陀佛所表显的特色,是因中立二十四大愿(或作四十八愿),以无边的悲智功德,现起极乐世界。肯定的宣说∶不论什麽人,只要信赖弥陀愿力,愿生极乐世界,称念阿弥陀佛,不问一日,二日,以及十念,做到了专诚虔敬,一心不乱,就能为「弥陀」的「佛力」所加「持」,死後往生极乐世界。在极乐世界中,物资非常丰富,所以没有所求不得苦。与诸上善人在一处,精勤佛道,所以没有怨憎聚会,恩爱别离的苦恼。莲花化生,在这生中,一定会悟得无生法忍,所以没有老病死苦。往生极乐净土的上品上生,当下就华开见佛,悟无生忍。其馀中品下品根机,虽还没有了生死,而可说生死已了,也就是必了无疑。虽还没有得不退转,但可说已得不退。总之,在极乐净土修学的,不论时间多长,一定要了生死,「不退於」无上「菩提」的。所以,如觉得自己心性怯弱,菩萨道难行,恐怕会堕落二乘,或者随业力而漂流,不能 [p310] 趣向佛道,那末称念阿弥陀佛,是最稳当的了!也就是最能摄护初心众生,不致退失信心的妙方便了。
称念阿弥陀佛,应该礼拜,赞叹,忏悔,劝请,随喜,回向。依净土论的五门渐次成就来说,应从礼拜,赞叹,而进入止,观,回向,也就是渐成智慧,慈悲,方便。这所以能速得不退转於无上菩提,与龙树的论义一样,『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42)。
癸二∶ 不舍现法乐,而向於菩提,药师大悲愿∶东方现净土。
在易行道的净土中,释迦佛宣说弥陀佛的极乐净土以後,又说东方药师佛的净琉璃净土,这是适应另一类根性的。弥陀佛的极乐净土法门,是厌弃现实人间的。韦提希夫人,深感世事的痛苦,不愿再生此世界,所以佛为说极乐净土。宏扬弥陀净土法门的,也说∶『不厌娑婆,不生极乐』。由於厌此人间,所以专重死後往生的。但有些适於易行道的根性,对於现实人间──如身体健康,家庭和乐,社会繁荣,国家富强,天下澄平,并没有厌弃的心情。为了摄 [p311] 护这一类「不舍现法乐」的初心学人,使他也能「向於菩提」,所以释迦佛又开示药师佛的净土了。药师净土在东方,象徵生长;弥陀净土在西方,象徵归藏。中国佛教界,为了超荐死亡,就称念弥陀佛,为了消灾延寿,就称念药师佛,充分显出了後世乐与现法乐的差别。经上说∶「药师」琉璃光王佛,在因地中,以「大悲愿」,发十二大愿,目的在∶开发知识,促进事业;救治身体残废,贫病无依;大家获得丰富的衣食康乐;不信邪外;不犯法受刑;男女平等;一切众生成佛。以这样的愿行,在「东方」世界,「现」起与极乐世界一样清净,一样庄严的净琉璃「净土」。以此净土法门,摄护信心,使众生能得人天增上益,往生净土益,终於成就无上菩提。从前玉琳国师,见到了药师经,称叹为无上的方便。因为有厌离心的人太少了,与弥陀净土不相应。有了药师净土法门,那些不舍现法乐的,没有厌离心的多数人,也有往生净土而成佛的可能。所以玉琳国师称叹药师净土为∶『人间亦有杨州鹤,但泛如来功德船』。 [p312]
己三∶ 胜解坚固力,欢喜休息力,能修於四力∶精进不为难!
怯弱懈怠众生,不敢精进的直入大乘,所以以易行的方便道,信愿为方便,引入大乘的精进道。其实,如能得善巧方便,精进也并非难以成就。这应该修集四种力来助成精进。一、「胜解」力∶胜解是深刻的信解。信解善恶业报的因果道理,及菩萨行的功德与违犯的过失。若能深刻信解,就会生起乐欲,要求远离一切恶,成就一切功德。从这样的胜解欲乐,就能引发精进而使之修行。所以说∶『信为欲依,欲为勤依』。越是信解深彻,也就越能精进修行。二、「坚固力」∶在进修中,要有坚固力,这有二种意义。第一、有些人,随随便便,修这修那,无决心,无恒心,结果是养成恶习惯,什麽都修不成。所以要审慎而行,可以不行,行就要行得彻底,有始有终,不能中途放弃,这才能养成意志的坚定。第二、进修时要尊重自己,强化自力。成佛大事,要自己力行,不能希望他力,所以说∶『解脱唯依於自修』(43)(楞严会上阿难的失败,病根就在此)。要肯定自己是能修行的,能战胜烦恼的,坚决的负起菩萨大 [p313] 行的重担,非达到目的不止。三、「欢喜」力∶在修学的过程中,法喜充满,如尝到美味而没有厌足心。越是进修,越是有兴趣,这才能精进修行,愈入愈深。四、「休息力」∶如身心感到疲劳了,应该休息一下,否则会引起厌倦心而障道的。或某一功德修成了,虽略略休息,也意不满足。如这样「能修於四力」,那就如泉源长流,「精进」不息,而「不」太「为难」了!
戊六
己一∶ 三乘诸胜德,悉由定慧生。
以下先总说禅那及般若二度。
禅那,译义为静虑,一般称为禅定;为定的一名。般若,译义为慧,一般称为智慧。定与慧,在修习成就的(声闻)菩萨行中,是相应不离的,称为『止观双修』,『定慧均等』。也就因此,声闻及菩萨法中,每以禅及三摩地等定,来称那与慧相应的禅定。声闻法中,如空三摩地,胜义禅等;大乘如首楞严三摩地,如来禅等。但从下手学习,及定慧的特殊性能来说,定与慧是有分别的。所以声闻法的三增上学,心增上学以外,有慧增上学;大乘法的六波罗 [p314] 蜜多,禅波罗蜜多以外,有般若波罗蜜多。从修习来说,多称之为止观,止与观也是不同的。大乘的修学者,必须肯定定与慧的特性,否则就会以禅为慧,以修得四禅为证四果,得定德而以为得慧成佛了。其次,定与慧,不但为大乘行果的心髓,也是声闻行果的要目。菩萨的修行,虽重在菩提愿,大悲心,回向等功德,但如没有定慧,这一切都是不能成就的。所以《解深密经》说∶『若诸声闻,若诸菩萨,若诸如来,所有世间及出世间所有善法,应知皆是此奢摩他及毗钵舍那(止观)所得之果』(44)。止与观,是定慧所摄的,从修习方便得名。对於定慧──止观的尊重修习,为修学大乘行的要著。所以称赞说∶「三乘诸」殊「胜」功「德」,「悉由定慧」所「生」!
己二∶ 修习止观者,应先修习止;止成观乃成,次第法如是。
说到定慧的修习,就是止观的修习。什麽是止,是观?什麽是定,是慧?慧是以『简择为性』的。梵语毗钵舍那,译义为观,经说观是∶『正思择,最极思择,周遍寻思,周遍伺察』(45)。所以,慧是以观察抉择为特性的。有人以 [p315] 为明了就是观慧,这是不合经义的。梵语奢摩他,译义为止,经说止是『心一境性』;『内心相续』(46)。定是『平等持心』的意思。所以止是安心一境而不散动的。止与观不同,若「修习止观」,就「应」该「先修止」。这不是说∶ 把定修好了,再来修习观慧。事实上,止与观有互相助成的作用。在没有修止成就以前,也是有散心观察慧的。那怎麽说先修止呢?在止与观的修习过程中,一定先修「止成」就;止成就了,然後才能修「观」「成」就。如定心不成就,那观慧也是不会成就的。依这个意思,所以说先修止。经中说到止观,定慧,禅慧,也总是先定而後慧的。这是修习的必然「次第」,不管你横说竖说,头头是道,如真的修习止观,那「法」定有「如是」次第的。这样,现在就先说止,就是禅度的修习。
戊七
己一∶ 依住堪能性,能成所作事。
为什麽要修止而得禅定?因修止而能得定,就能成办种种有义利的事业。所以说∶『制心一处,无事不办』(47)。修止而得住心时,身心引发轻安,身心 [p316] 都轻快舒适,而有行善离恶的力量。众生一向在散乱心中,对欲境的抗拒力,烦恼的制伏力,善事的进修力,都非常薄弱,总觉得有心无力,如逆水行舟那样的艰难。身体也如此,身体健康的,也时有烦劳不堪的感觉。如久病一样,身心都滞重迟缓,软弱无力。如修止而能住正定,「依住」心而发生「堪能性」,就是从身轻安而生身精进,从心轻安而生心精进;过去无能不堪的情形,全部改观。依止这样的堪能性,就「能」勇於进修,作「成所」要「作」的「事」业。什麽是要作的事?声闻人,依定才能得现法乐住,得殊胜知见(天眼),得分别慧,得漏尽解脱。大乘行人,依定才能引发身心轻安,引发神通等功德;能深入胜义,更能作饶益众生的种种事业。总之,佛法的殊胜功德,都是离不了定的,所以应专心修习禅定。
己二∶ 由灭五过失,勤修八断行。
『依慈住净戒』,为修定所不可缺的资粮;调身调息等,略如五乘共法中说。要怎样用心修习,才能引生正定?这要「由灭五」种的「过失」而成就。 [p317] 五过失是∶懈怠,忘圣言, 沈掉举,不作行,作行。怎能灭除这五失呢?这要「勤修八」种「断行」。八断行是∶信,欲,勤,安,念,知,思,舍。修八断行,灭五过失,自能成就定心了。如破除了障碍,才能平安的到达目的地一样。五过失与八断行,以下会分别解说。现在总列一表如下∶
图片
{ 欲 ─┐
┌ 懈怠┅┅┅┅┅┅┅ { 精进 │
│ { 信│
│ { 轻安 │
│ ├─能治八断行
所灭五过失┤ 忘圣言┅┅┅┅┅┅┅ 正念 │
│ 沉掉举┅┅┅┅┅┅ 正知 │
│ 不作行┅┅┅┅┅┅┅ 思│
└ 作行┅┅┅┅┅┅┅┅ 舍 ─┘
己三
庚一∶ 懈怠为定障,信勤等对治。 [p318]
禅定,是修所成的胜德,要有信心,有耐心,不断的学习,才能成就。所以从初学到学习成就,「懈怠为」习「定」的大「障」碍,非修「信勤等对治」行不可。懈怠,是对善事缺乏勇气,敷衍,泄沓,为障精进的烦恼。要灭除懈怠,非精进不可。但定的修习精进,要从对於禅定的希求愿欲而来。如一心想成就禅定功德,非得不可,自然就乐意修习而不疲懈了。但这要从信心中来 ∶深信禅定的功德,深信定是可以修习而成的,更信自己能切实修学,一定能成就。有了这样的信念,自然『信为欲依,欲为勤依』,而勤修不懈怠了。在禅定的信心中,第一要深信定境的轻安自在,身心勇锐,使自己的身心,进入一新的境地。如於定的轻安而能深信,实为引发精进的要著。修信,欲,勤,安──四种断行,灭除懈怠过失,实是贯彻於修定的始终过程;而在开始修习时,这是应特别重视的学程。
庚二
辛一∶ 正念曾习缘,令心不馀散,明记不忘念,安住而明显。
在修止时,主要是使心在同一境相上安定下来。使心系住一境的,是「正 [p319] 念」的力量。正念如绳索一样,使心系在一境上,不致流散开去。念什麽境呢,是「曾习缘」。缘是所缘境;曾习缘是曾经惯习了的境相。如修念佛的,先要审视观察佛相;修习时忆念佛相,使佛相在心上现起来。如修不净念的,就要先取青瘀脓烂等不净相。念,就是曾习境的忆念;修念才能成定,所以定是不能以幻想而修习成就的。有了正念,就能对治『忘圣言』的过失。圣言是圣者所开示的法义,作为修止的所缘,念念不忘於所缘,就能「令心不」向「馀」处驰「散」,心就渐渐安定了。
众生的心,明了时就散乱了;心一静就昏昧了,睡著了。昏昧而不明了的,是无力的;明了而散乱的心,如风中的烛光一样,动摇不定,也是没有大用的。所以修止成定的主要目标,是心力增强,能作常人所不能作的大事。这就要修习这个心,明显而又安住,安住而又明显。怎样才会安住又明显呢?这要以正念为主,正知为助来修习,此心能「明」白的「记」忆所缘,「不」致於「忘念」•忘念是障於正念的,使心忘失所缘的。修习时,如心以正念力,能 [p320] 安住所缘,不向馀境流散,就让他安住而相续下去。但安住而要求明显,就要以正知来时时关照,确知住在所缘境。如念佛的,不但要心住佛相,而且要明了佛相,佛相渐渐的明显现前。这样的「安住而」又「明显」──明与静,为修止学程中的重要内容。切勿以为专心一境就得了,落入无记昏昧中去。
有以为我是不取相而修的,是无分别的,不用系心一境,也还是有修有证的。这当然是有些误会了!既使是不著相,无分别,也还是对此有一解了,然後专心向著修去。这还不是系念所缘吗,如什麽都不想(初学是无此可能的),幽灵似的茫无著落,那能成什麽呢?例如中国的禅者,提起一句∶『念佛的是谁』?『拖死尸的是谁』?虽然由此激起疑情,方便小小不同,但由此使心打成一片,拨落无边妄念,这还不算系念於一吗?
辛二∶ 圣说是所缘,能净惑障者,或顺於正理,能向於出离。
到底应住心於什麽所缘,才能修习成定呢?「圣」者「说∶是所缘」是没有一定的。没有一定,这不是说什麽都可以,而是说,在可为念境的种种缘中 [p321] ,没有一定而已。瑜伽师说有四种所缘∶周遍所缘,净行所缘,善巧所缘,净惑所缘。总之,圣教中所说的种种所缘,一定是合於二大原则的∶一、是「能净」治「惑障」的;二、是契「顺於正理」的。凡缘此而修习住心,就能使烦恼渐伏,或者断而不起,这才能引生正定;定是离(烦恼)欲而修得的。这或是共世间的,或是出世的,「能向於出离」道的断惑证真,这才是值得缘以为境的。如缘荒谬悖理的,反增烦恼的,如缘淫欲,缘怨敌,或是缘土块木石无意义物,那不发狂成病,就算万幸,不要说得定了!对治烦恼而渐伏的,如不净治贪欲,慈悲治嗔恚,缘起治愚痴,界治我执,持息治寻思散乱。这是随烦恼的增强,而施以不同的对治法门。顺於正理的,如以蕴,界,处,缘起,处非处──五种善巧为缘;这五者都是契顺於正理而能灭除愚痴的。出世断惑的总相所缘,是一切法无我,一切法性空。这些所缘,都是通於止观的。如系心於这些所缘,持心令住,不使流散,不加观察,这就被称为『无分别影像』,而是奢摩他──止的所缘了! [p322]
辛三
壬一∶ 大乘多修习,念佛与念息。
可作为修止的所缘境,虽然很多,声闻法是多修不净与持息念的;因为这是对治贪欲及散乱,而最易发定的。但「大乘」佛教界,「多修习」的是∶「念佛与念息」。念息,多少有著重身体的倾向。大乘以成佛为标的,所以念佛为大乘要门。如易行道的称名念佛,若得一心不乱,也就是念佛三昧。不过念佛法门的重点,是念佛的身相与功德,旧称观相与观想念佛。如依此而念佛由心起,念佛如实相,那就是实相念佛,趣入出世的胜义禅观了。浅一些,念佛有忏业障,集善根的功能;深一些,就缘相成定,更进而趣入证悟。念佛法门,是由浅入深,贯彻一切。所以在大乘五净行中,早就有以念佛来替代界分别了。念佛,还念菩萨,如文殊,观音,普贤等菩萨,并可依相摄心而修习。进一步,金刚,夜叉,是佛菩萨的化现,所以也可依以修习。但这就成为修天了,因为佛再不是解脱相,慈和相,而化为忿怒相,贪欲相。到此,佛与天几乎合一。不过大乘并非天乘,修止并非修观。所以尽管也称为念佛,但到底重定 [p323] 而流入天乘,还是化天乘行而入佛乘,那就要看有否依大乘的特质──三心相应而修了。
壬二
癸一∶ 念佛由意念,真佛非像佛;观相而持心,善识於方便。
系「念佛」为所缘而修习时,应知这是「由意念」的。一般散心的称名念佛,也还要重在意念,何况缘佛相而修止?在起初,审取佛的相好而修习,切勿因为佛相的不易现起,现起而不易坚定,就置佛像在前,望著佛像而修习。修止成定,是定中意识,不是属於五识的。所以如眼识取色相而修,就是心『由外门转』,这是怎麽也不会入定的。要知系念所缘相,是向内摄心的,是由意识所安立的影像,所以止观的所缘相,也叫做『影像』。凡是修止的,都是意识所安立的影像相而使他安住,不但念佛是这样的。有些修止的,略得安定,前五识相续等流,没有随念及计度分别,就以为无分别定,极为可笑!还有,初学时从石刻的,或木雕的,纸绘的佛像,取相明了,然後再缘此摄心而修习。但在修时,应觉得所念的是「真佛」,并「非」木石等「佛像」。这才能 [p324] 修习成就时,佛现前住,放光说法等。如作为佛像而修,就失去这些功德了。总之,「观」佛「相」为境「而持心」令住,应该知道的方便是很多的,所以说∶「善识於方便」。例如初取佛相而修习时,不必过求细微,能略现佛相大体就得。等到佛相现前,渐渐坚定,如某部分特别明显,就不妨缘此而修。如破竹,能破了初节,馀节就可迎刃而解。观佛相等也一样,如粗相安住明显了,再观细相;心力愈强,就是《华严经》等所说的佛相,也都有修习成就的可能。所以起初必须专一,切勿念此念彼,或急求明显,急求细微,反而成为定障。又如佛相是意识现起的影像,随心力而成,所以必须是因果相应的。如缘阿弥陀佛相而释迦佛现前,缘佛相而菩萨相现,缘立佛而坐佛相现;修的与现起的不一致,都是不相应。切不可跟著现起的境相而住,应该仍依起初修习的所缘相而摄心。
癸二∶ 念息数随止,非风非喘气。
以「念息」为方便而修止,也是容易得力的法门。一呼一吸,叫做一息。 [p325] 息是依缘身心而转的,对身心的粗动或安定,有密切关系,所以安定身心的定学,对修息极为重视。修息的有六门∶数,随,止,观,还,净;但後三者,是依止起观的观法。一、「数」息∶以息为所缘,吸入时,以心引息而下达於脐下;呼出时,心又随息而上,自鼻中呼出。这样的一呼一吸为一息,数入息的不再数出息,数出息的不再数入息。一息一息的默数下去,到十数为止,再从一数起。数息,如念佛的捏念珠一样,使心在息──所缘上转,不致於忘失。初学的如中间忘记了,那就从一数起,以做到一息一息的不加功力,忆念分明为限。二、「随」息∶久久心静了,不再会忘失,就不必再数,只要心随於息,心息相依,随息而上下,觉息遍身等。这样,连记数的散乱,也离去了。三、「止」息∶久久修息渐成,心与息,如形影的不离。忽而心息不动,身心泯然入定,也就是修止成就。凡修息的,以细长为妙,但初学不可勉强,以免伤气。又息须均匀,切勿忽长忽短。佛法的持息,本意在摄心入定,所以不可在身体上著想。修习久了,如少腹充满,发热,或吸气时直达到足跟趾端,或 [p326] 觉脐下气息下达,由尾闾而沿脊髓上升,或气过时,幻觉有光色,音声等── 这都是气息通畅,生理上的自然现象。切勿惊奇夸眩,落入气功及丹道的外道窠臼!又修息以微密匀长为准,所以「非风」相∶息出入时,如风的鼓荡一样,出入有声,那是太粗而要不得的。也「非喘」相∶这虽然出入无声,但不通利(艰涩),如刀刮竹一样,一顿一顿的有形可见。也非「气」相∶虽然通利了,但口鼻仍有气入的感觉。离此风相,喘相,气相,微密匀长,古人形容为『悠悠扬扬』,『若存若亡』,才合於息相的标准。
庚三∶ 觉了沈与掉,正知不散乱。
以正念摄心,达到了安住所缘的阶段,那就要以正知来灭除『 沈与掉举』的过失了。掉举是贪分,是染著可爱境,心不自在,引起心的外散。 沈是痴分,是身心沈重,引起摄心所缘的力量低弱,不大明显。初修时,妄想纷飞,或者 沈暗昧,与修止全不相应的重大过失,容易觉知,不是这里所说的。这里所要说的是∶念既安住所缘了,应「觉了」微细的 「沈与掉」举。如不 [p327] 能觉了,或误以为定力安稳,那就会停滞而不再进步;日子一久,反而会退落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如在修习中,觉得影像不安定,不明显,或觉得心力低弱,不能猛进,这就是微细沈掉存在的明证。这只要正念安住,相续忆念,绵密的照顾,就能生起「正知」,知道沈掉已生起了,或要起来了,能使心「不」向「散乱」流去。
庚四∶ 为断而作行,切勿随彼转。
觉了到微细的 沈与掉举,假使由他去,或因沈掉过失的深重,不容易遣除,就不设法对治。这种『不作行』的过失,要以思来对治他,才能达到灭除沈掉的目的。思,是推动心心所而使有所作为的,所以这就是「为」了「断」除沈掉,「而」以思来「作行」;「切勿随彼」沈掉等流或增长下去。要怎样的作行呢?如沈掉不太严重的,那末沈相现前,就举心而使他明了有力;或修观察。如掉相现前,那就下心而使他舒缓;或专修安住。所以在修止的过程中,举心或下心,止修或观修,有随心的情况而应用,以达平衡中正的必要。这 [p328] 如骑马的,马向左就拉他向右,马向右就拉他向左,总以使马向中驰去为标准。但沈掉严重的,不容易遣除,就应该修特别的对治。如沈没重的,修光明想,或修菩提心等可欣喜的功德相。如掉举重的,应修无常等可厌患相。等沈掉息去,再依本来所修的,安住所缘而进修。
庚五∶ 灭时正直行,断於功行失。
如修习到沈掉息「灭」了,心就能平等正直。那「时」,就应该不太努力,让心平等「正直」而「行」就得了,这叫做舍。舍时不加功用,让心在平等正直的情况下自由进行,这就能「断於功行」的过「失」。这如骑马的,如马不偏向左,不偏向右,就应放宽缰绳,让他蓦直的向前去。这时候,如依旧把马缰拉得紧紧的,马反会因不适意而走向两边去。修止的也如此,如心已平等安住,还是为了防护沈掉而『作行』,结果反而使心散乱了。所以到这阶段,应修舍,舒缓功用。这是第八断行的舍,能灭第五过失的作行。能这样,心就快要得定了! [p329]
己四∶ 内住亦续住,安住复近住,调顺及寂静,次最极寂静,专注於一趣,等持无作行 ∶圣说止方便,不越九住心。
从初学的摄心,到成就正定,有九住心,也就是住心的修习过程,可分为九个阶段。一、「内住」∶一般人,一向是心向外散;儒者称为放心,如鸡犬的放失而不知归家一样。修止,就是要收摄此外散的心,使心住到内心所缘上来,不让他向外跑。二、「续住」∶起初摄心时,心是粗动不息的,如恶马的腾跃一样,不肯就范。修习久了,动心也多少息下来了,才能心住内境,相续而住,不再流散了。三、「安住」∶虽说相续而住,但还不是没有失念而流散的时候。但修习到这,能做到忘念一起,心一外散,就立即觉了,摄心还住於所缘中。到这阶段,心才可说安定了。四、「近住」∶这是功夫更进了!已能做到不起忘念,不向外散失。因为忘念将起,就能预先觉了,先为制伏。这样,心能安定住於所缘,不会远散出去,所以叫近住。五、「调顺」∶色声香味触──五欲;贪嗔痴──三毒;加男女为十相,这是能使心流散的。现在心已 [p330] 安住了,深知定的功德,也就能了知『欲』的过失。所以以静制欲,内心柔和调顺,不会因这些相的诱惑而散乱。六、「寂静」∶十相是重於外境的诱惑,还有内心发出的『不善』法,如不正寻思──国土寻思,亲里寻思,不死寻思,欲寻思,恚寻思,害寻思等。五盖──贪欲,嗔恚, 沈睡眠,掉举恶作,疑。对这些,也能以内心的安定功德而克制他,免受他的扰乱。到这,内心是寂静了。寂静,如中夜的寂无声息一样,并非是涅盘的寂静。七、「最极寂静」∶上面的寂静,还是以静而制伏寻思等烦恼,还不是没有现起。现在能进步到∶寻思等一起,就立即除遣,立刻除灭。前四住心,是安住所缘的过程。但修止成定,主要是为了离欲恶不善法,所以定力一强,从五到七,就是降伏烦恼的过程。必静而又净,这才趣向正定了。八、「专注一趣」∶心已安住,不受内外不良因素所动乱,临到了平等正直持心的阶段。就此努力使心能专注於同一,能不断的,任运的(自然而然的)相续而住。九、「等持」∶这是专注一趣的更进步,功夫纯熟,不要再加功用,「无作行」而任运自在的,无散乱 [p331] 的相续而住。修习止而到达这一阶段,就是要得定了。
修定的方法不一;到达的时间,也因人而不同。住心的教授,也说有种种,如八断行等都是。但从最初摄心,到成就正定,叙述这一完整的学程,依「圣」者所「说」∶修「止」的「方便」过程,「不」会超「越」「九住心」的,也就是不外乎九住心的法门。所以修习止,应依此修习,而认识自己的进程,到了什麽阶段,以免增上慢而贻误了自己。
己五∶ 若得轻安乐,是名止成就。
在修止过程中,早就有些轻快舒悦的身心感觉,而也一定有热触,动触等发现。但一直到第九住心,能无分别,无功用的任运,还只是类似於定,不能说已成就定。这一定要,「若得」生起身心的「轻安乐」,引发身心精进,於所缘能自在,有堪能,这才「名」为「止成就」,也就是得到第一阶段的『未到地定』。发定时,起初顶上有重触现起,但非常舒适,接著引发身心轻安∶ 由心轻安,起身轻安。这是极猛烈的,乐遍身体的每一部分,彻骨彻髓。当时 [p332] 内心大为震动,被形容为『身心踊跃』。等到冲动性过去,就有微妙的轻安乐,与身相应;内心依旧无功用,无分别的坚固安住所缘,这才名为得定。从此出定以後,在行住坐卧中,都有轻安及定的馀势随逐,好像常在定中一样。如再修止入定,持心不散,一下子就能入定,生起身心轻安,而且能不断增胜起来。
己六∶ 明显无分别,及妙轻安乐,是道内外共,由观成差别。
成就定的,能得由定所发的殊胜功德。通遍的定德,有三∶一、「明显」;二、「无分别」;三、「及」微「妙轻安乐」。明显是∶心极明净,所缘於心中现,也极为明显,如万里无云,空中的明月一样。无分别是∶心安住而自然任运,了了分明,不曾有什麽作意的功用。所以当时的心境,澄净得如波平浪静的大海一样。真可说惺惺寂寂,寂寂惺惺了!而在这样的定境中,又有微妙的身心轻安,因而离恶行善,非常有力,又极其自然,不像平时的逆水行舟那样。於欲境自然不起染著,大有染著不了的情况。最低阶段的定境,就是那 [p333] 样的深妙!
然而,这样深妙的定,在世出世道中,大小乘道中,还「是」「内外共」的,还只是共世间的定,也是凡夫所可以修得的。有些偏好禅修的,不读不诵三藏教典,以为这只是增长知解,於修持没有多大用处。在这种远离显了教典,专心修习,凭自己的一些修持经验,就以为了不得。由於这是离欲的,所以觉得自己不起烦恼(欲界的),就以为断烦恼而不为烦恼所染了。由於任运的无功用无分别心,就以为无分别智的证悟了。由於起定而定的馀力相随,就以为动静一如,常在定中了。看作解脱的有(如说修得四禅,以为得了四果),看作成佛的也有,不知这还是共世间定的初步呢!其实,有这样修验的人,也并不太多。有些还在修止过程中,有些身心特殊经验,就狂妄得不知自己真面目!修禅而不修观慧,以为禅那就是般若,这是永不能深入出世法中,真是可悲愍的!
这还是共世间的定道初阶,要「由观」慧而「成」为「差别」∶这是世间 [p334] 的,出世间的;小乘的,还是大乘的。这是说,得此未到地定後,如修欣上厌下的六行观,就次第上升,而成世间的色无色定。如以无常为观门,渐入无我我所观,才是声闻乘的定。如依此,观法性空不生不灭,与大乘般若相应,就成大乘禅定。所以但修禅定,不修观慧,是不能解脱生死的,更不要说成佛了!
如修此定,与无所得慧相应,就是三轮体空的禅波罗蜜多。
戊八
己一
庚一∶ 般若波罗蜜,最尊最第一!解脱之所依,诸佛所从出。
以下,说般若波罗蜜多。
「般若波罗蜜」多,在一切无漏功德中,要算是「最尊」贵,「最第一」了!经中以无边赞叹来赞叹他。到底什麽意义,值得这样的尊敬呢?佛法的无边功德,各有特胜,都可以有值得被尊重的价值。但般若却有一特殊的意义,值得尊重,这就是佛法的根本。般若是凡夫与圣者,世法与出世法的差别所在。所以一切无漏功德,一切三乘圣者,都依般若而有。如经中说∶『欲学声闻 [p335] 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欲学辟支佛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欲学菩萨地,亦当应闻般若波罗蜜』(48)。总之,没有般若,就没有出世圣者,没有无漏功德。所以佛法超胜於世间法的特质,也就唯是般若了!
般若是出世圣法的根本依处,所以是三乘「解脱」的「所依」处,三乘圣者都是依般若而解脱生死的。一切「诸佛所从」而「出」生的,也是般若,所以《般若经》称般若为『佛母』。如经中说∶『般若波罗蜜能生诸佛』(49)。『智度菩萨母,方便以为父』(50)。这样,般若为二乘圣者的生母,又是佛菩萨的生母,那般若到底是小乘法,大乘法呢?约般若的广义说,也就是专约能生圣法说∶般若是三乘共学的法门。依般若证入空性来说,声闻如毛孔空,菩萨如太虚空(51),并非质的不同。三兽渡河,惟香象才能彻底(『惟佛与佛,乃能究竟诸法实相』);浅深不同,而同样的契入法性流中。约这个意思说∶三乘的观慧,可以有方便浅深不同,而根本特质是不许差别的。然约般若的深义说,如与国王和合而生王子,『母以子贵』,也就与生育常人不同。依此,般若是 [p336] 与菩提心相应,大悲为上首的般若;是五度所庄严的般若;是能摄导一切功德而趣向佛道的般若。这样,『般若┅┅但属菩萨』(52);『能生诸佛』。般若现证法性空,不但不会如二乘那样的趣入空寂,反而是方便善巧,成为一切功德的摄导者,成为一切波罗蜜多的总相。不论约那一方面说,般若决定是出世圣法的特质,非布施,禅定等所及,而为了生死与成佛的必修法门!
庚二∶ 现证由修得,修复由思闻;善友及多闻,实为慧所依。
般若,有胜义般若,世俗般若。真实的般若,是由修习所得的「现证」般若──亲切体证的般若。如说∶『般若定(契合而如如不动的意思)实相,甚深极重,智慧轻薄,是故不能称』(53)。要知道,般若本是世间固有的名词,是以简择为性的理智。但现证实相的般若,为世间所从来没有的,当然也就不是世间固有名词所可以称呼的,这要叫做什麽好呢?佛有善巧,使众生依著世间固有的慧性,使他向高深处进展,进展到超越世间理智的──现证实相。这是依简择的慧性所引发来的,所以虽不是世间固有的慧,也就叫做般若了。其实 [p337] 修持而得的真般若,决非世间理智所可比的。佛法的现证,不是脱空而来的,有方便,有因缘,那就是离不了闻思修三慧。现证慧,「由修」所成慧进修而「得」的。修所成慧,是与定相应的观慧。「修」也不是盲目的修习,又要「由思」所成慧,对法义作深刻的思惟抉择,才可以作为观察的所缘。思慧,又要从「闻」所成慧得来。闻是『若从佛闻,若从弟子闻,若从经中闻』(54)。闻思修三慧的详细叙述,就是十法行∶『一、书写;二、供养;三、施他;四、若他诵读,专心谛听;五、自披读;六、受持;七、正为他开演文义;八、讽诵;九、思惟;十、修习』(55)。佛法都要依佛菩萨的开示而修习,也就是三慧的修学过程;特别是般若,非从闻思修入手不可!综合起来,这就是平常所说的三种般若∶现证慧是实相般若,是胜义般若。修思慧是观照般若。思闻慧是文字般若(思慧是依文的,也可不依文的)。闻思修是世俗般若,因为可为胜义般若的因缘,因中说果,也就假名为般若了。修学般若,所以般若经论,为闻思对象,也是必要的资粮了。修学般若的初方便,是闻思,所以亲近「善友 [p338] ,及多闻」熏习,是必要而不可缺的,「实为」修学「慧所依」止的。
这有二点应注意∶一、多闻,并非广识名相而已。依声闻法,闻无常无我是多闻,所以说∶『若人生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56) 。大乘法中,多闻是闻空性不生不灭,如《楞伽经》等说。所以能通达实义的,才是多闻的善知识。二、在十法行中,闻只是听闻,读诵,解说等,也就是依文达义。所以如以闻慧为对於修习般若无用,是不合佛法的,是会漂流於三藏教典以外的。但是,这虽是必要的,但还是初步的,还要依此而向思修前进!
己二
庚一∶ 般若本无二,随机行有别;般若诸经论,於此最亲切。
佛所开示的般若学,是依缘起法而显胜义法性的法门。这样的闻思,又这样的修观,以到达现证。从「般若」的内容──体证的内容来说,「本」来是「无二」无别的。一切菩萨所分证的,十方诸佛所圆证的,平等平等。所以说 ∶『与十方诸佛同一鼻孔出气』。那末,在教义的开示,与观慧的修习方面, [p339] 也是本无二致了。但是不然,因为众生的根性好乐是不相同的。如来「随机」说法,不能没有适应的方便,说明就有些不一致。就是如来所开示的同一教典,由於学者的思想方式不完全相同,理解法义而作为观慧的所缘,也就不能全同;就是修「行」的程次先後,也会「有」多少差「别」。这样的师资授受,成为学派,彼此的不同,越发显露出来。总之,根性不同,所以佛法有随机异说,同闻异解,经同论异等现象。
现在要开示般若波罗蜜多,依据什麽呢?中国的祖师们,也有独到的行解,但总不及印度菩萨的教授;因为对於佛法,印度学者,到底减少一层文字上的距离。印度的大乘学,也有好多学派。龙树,提婆菩萨所传的中观宗;无著,世亲菩萨所传的瑜伽宗,可说是二大派。这其中,龙树菩萨阐扬一切法性空的观慧,比较直接简要些,因为这是直依《般若经》系而作论的。如龙树的《大智度论》,就是《般若经》的广释。龙树的《中论》,《七十空性论》,《六十如理论》,《十二门论》,《回诤论》,《宝 论》等,以及提婆的《百 [p340] 论》,公认为依《般若经》而作论,以发挥一切法空的法门。所以「般若」系的「诸经」,及龙树学系宗依般若的诸「论」,「於此」般若学的解行来说,可说是「最亲切」不过的!现在就依此来叙述;到末了,再附说大乘三系的特点,与怎样的融贯。
庚二
辛一∶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依俗得真谛,依真得解脱。
「诸佛」的教化,是「依二谛」而「为众生说法」的。二谛是∶世俗谛,胜义谛;也简称俗谛,真谛。这二谛法门,为般若正观的要门。佛为什麽说二谛?众生自身──身心,与众生相对的世间万有,都叫做法。在众生的心境上,物质是真实的物质,精神是真实的精神。每一法──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都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所以能从中发见制御物质,修治身心,齐家治国的法则。这是看来确实如此的,一致公认;这一常识的世界,就叫做俗谛的。俗谛中,也有深隐的,浅显的,如木石等物质,是人人可见的;原子,电子,是经科学仪器才能发见的。如现生,是人人知道的;前生与来生,要有天眼才能 [p341] 明见的。虽有浅深不等,但都是庸常心识的知识。如佛说三界,六道,五蕴,六处,烦恼业苦等,也都是世俗谛的说明。
众生一向在俗谛心境中,现现实实,无可怀疑,也无可逃避。但这现实的,公认的,就是究竟的真相吗?不是的。在知识的进展中,发见了过去千真万实的,并不就是如此。如不可析不可入的原子,现在知道是电子集成的现象了。如青黄等颜色,现在知道是光波的不同了。在佛的正觉中,知道众生所经验的,世间的真实,是浮虚不实的(所以叫世俗);是由种种因缘而现为如此,并非一一法是真实有的。这可见,人人以为确实如此的认识,并不能体见世间的真相;反而显出了人人有愚蒙的障碍,非破除这迷谬的错误──透出常识的见地,不能明见世间的真相。这一理解,是佛法所共同的。所以佛法的修学,就是要从现实世间(俗谛)的正观中,发见其错误,不实在,去妄显真,深入到世间真相的体现。这究竟真相,名为胜义谛,因为是特殊体验的境地,而是圣者所公认的。般若,般若的修习,就是达成∶依俗谛而见真谛,由虚妄而见真实 [p342] ,从凡入圣的法门。
说真谛,切勿幻想为离现实世间的另一东西。佛说二谛,指出了世俗共知的现实以外,还有圣者共证的真相。但这是一切法的本相,并非离现实世间而存在,所以非「依俗」谛,是不能「得真谛」的,这就是『即相显性』。为什麽要这样的修学?因为众生──人类不能通达世间的真相,就不能与真理相应。因此起心动念,见於行动,语言,都不能契合真理。众生界──人类如个人,家庭,社会,国家,一切的纷乱苦难,都只是不与真理相应的悖理现象。个人的所以从前生到今生,今生去後世,流转生死而苦苦永续,也就是不与真理相应,无明妄执,错乱颠倒的成果。所以佛说二谛,教人修学依俗而得真的般若;得般若,就能「依真」谛的体见,豁破无明妄执,与胜义相应,也就能「得解脱」,更进而成佛了!
辛二∶ 世俗假施设,名言识所识。名假受法假,正倒善分别。
众生惯习的常识心境,似乎是实在的,所以隐蔽了真相。如能依此而了达 [p343] 为「世俗」的,「假」名「施设」的,就有向真实的可能了。这所以是世俗的,因为他是假施设的,假施设,或译为『假名』。这不是说没有,也不是指冬瓜话葫芦的乱说一通。这是说∶我们所认识到的,是依种种因缘,种种关系而成立的。这不是实体的,所以是假;依因缘而成为这,成为那,所以叫施设。假而施设为这为那,就叫做假名,假名就是常识中的一切。约认识的心来说,这是「名言识所识」知的。当一个印象,概念,显现在我们的心境时,就明了区别而觉得∶这是什麽,那是什麽,与我们的语言称说对象相同,所以叫名言识,就是一般世俗的认识。如大人,是善了名言的;认识分明,又能说得清楚。如婴孩,畜生,只要他有认识,虽不及大人分明,也还是觉到这是什麽的;虽不能说什麽,却能知道这是什麽。当然,知道的并不太多,错误的也多。我们的根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还有意识,都是这样的认识。这都是依惯习的心境而来;世间以为如此,就以为如此的。在这不寻求真相的世俗共认的基本知识上,发展为世间的一切知识。如一一的寻求究竟相,那世 [p344] 俗知识就不能成立了。
世俗假施设的,也有易了与不易了的差别,可分为三类∶一、「名假」;二、「受」假;三、「法假」。名假是浅显而易了的。如想到人,说到人,有以为就是那个人,名与义合一,不知道这是名义相应假施设。如不称他做人,不想他做人,他还是他,并不因不想不说而没有了。可见名与义是不一定相应的;知道这,就破除以名为实的执著。受假,玄奘译作取假。如那个人,这个屋,这些复合物,当认识时,总以为∶这虽不一定叫做什麽,但那个,这个,到底是实在的。不知道这是假施设的。如人,通俗的说,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等所和集而成;如屋,是木,石,土,金,人工等和合而成。如分析起来,离了这些因素,就没有这个,那个的实在体了(但不是没有假施设的这个那个)。为什麽叫受假?因为这是种种因缘摄取而成的一合相。知道了这,就破除以复合物为单元,如从前以原子为实体等执著。法假,是分析到不失自性的,也就是人生宇宙的基本因素,如现在所知的电子等。但这还是假施设的,因 [p345] 为他还是可变化的。在现实时空中,成为那个特有的因素,如电子,不能说不是关系所决定的。离了因缘,他并不能自己如此,所以也是假施设的。这是最难破除的,为众生执实的最後据点。般若的正观,就是以般若观,『先破坏名字波罗聂提(假的梵语)到受波罗聂提,次破受波罗聂提到法波罗聂提,破法波罗聂提到实相中』(57)。三假应善巧学习,勿以为一切是假施设,而不再辨别一切了。
在世俗的假施设中,又有「正」与「倒」二类,也是应该「善」巧「分别」的。如白天,与人相见,说话做事,是一类;梦中与人相见,说话做事,又是一类。白天的人事活动,是现实时空中的事实,是别人所可以证知为实在的。世俗法中,这是被认为实在的,名为正世俗。但梦境,只是个人的梦境;在世俗法中,也可知是虚妄不实的。这类倒世俗,有是境相的惑乱,如插笔入玻璃水杯中,见笔是曲折的。如眼有眚翳,见到空花乱坠,这是根的惑乱。如心有成见的,所有错误的见解,是识的惑乱。这在世俗名言识中,也是能了解为 [p346] 惑乱的,虚妄不实的。但一般正常的心理,生理,物理现象,如法假等,在名言识中,即难於解了他是惑乱的,虚妄不实的。这要般若正观,才能知道是世俗的假名。所以佛每以倒世俗──如水中月,梦境,空花等的虚妄惑乱,喻说正世俗的惑乱不实。如不知这一不同,多少知道一些倒世俗的惑乱不实,知道空花等『易解空』,不能以正世俗为境而观照『难解空』,是不能通达世间真相的。
辛三
壬一∶ 自性如何有?是观顺胜义。
佛於众生名言识中,指出一趣向於胜义的观慧。这是有漏的名言识,但是顺於胜义,而不顺世俗的。名言识是随顺世俗共许的,并不因为推求究竟是什麽,得到了究竟而後成立的。虽然知识进步,都有探求究竟的倾向,但总是依世间公认──『自明的』,或称『先天的』。在这种独断,不求究竟的基石上,而构成认识,成为行动。例如说∶船在某日某时某分,在东经几度几分遇险。时间本身,并无某时某分;地球自身,也找不到东经几度几分。但在世俗公 [p347] 认的假设上,知道什麽时候,船在某处,大家才设法营救他。又如现代科学家,以为地球从太阳分出,从无生物而生物,植物而动物而人类,建立起竖的进化序列。但对於为什麽而有这些物质,物质是依何而成立,最先的或究竟的,也并没有追究到底。如问到底,一切学问就难以成立。又如哲学家,推求假设为∶宇宙的本元是物的,生的,心的,或多元的。认为宇宙本元那个东西,并不是从寻求究竟而得到,其实是从世间现象的物理,生理,心理,经自己的设计精制,看作宇宙本元,推论为应该这样而已。世俗的认识与行为,都是这样的,本不依於推求得究竟而成立。如树是我栽的,到底什麽是我,并不要加以考实,世俗就认为树是我栽的了。这些知识是不彻底的,含有相对的矛盾特性。这不妨成为世俗的知识;众生一直在这样的心境中,以为是真实的,但实从来不曾达到究竟的真实。现在,胜义谛是究竟真实的体验;依世俗事而作彻求究竟「自性」的观察,观察他「如何」而「有」。这种「观」察,名为「顺」於「胜义」的观慧。从前後延续中,观察什麽是最先的,最先的怎麽会生起? [p348] 从彼此相关中,观察彼此的绝对差别性是什麽,怎会成为彼此的独立体?约受假来说,观集微成著,那不能再小的,到底是什麽?这是怎样的存在与生起。如以为宇宙的实体是同一的,观察这同一体是什麽,是怎样的存在?一体怎能成为差别?这名为寻求自性,自性是自体,是本来如此的,自己如此的,永远如此的;最小或最大的,最先或最後的。这并不预存成见,想像有个什麽,而只是打破沙锅问到底,追求那究竟是什麽。这虽是名言识,却是一反世俗知识的常途,而是顺於胜义的观察,趣入胜义的。所以世俗事相,经论说得很多,而胜义观慧──从闻而思而修,专是观察自性而深入究竟。这才能彻破众生的根本愚迷,通达世间的实相。
壬二∶ 苦因於惑业,业惑由分别,分别由戏论,戏论依空灭。
胜义观,是寻求一切法的自性,而依之悟入胜义的。这一正理的观察,为解脱的不二门。解脱的是「苦」,苦是众生的身心自体,以触对一切而引起的忧苦。众生为什麽是苦?为什麽在生死中轮回?上面已讲过,这是「因於惑业 [p349] 」。「业」依惑而起;「惑」是无明──我我所见为主的烦恼,经说『无明,不正思惟』为因(58),就是「由」不如理的虚妄「分别」而起。为什麽众生的心识,总是妄「分别」而不能如实知呢?这是「由」於「戏论」。什麽叫戏论?妄分别是不离境相而现起的,妄分别生时,直觉得境是实在的,这似乎是自体如此,与分别心等无关的。这不只是妄分别的错觉,在凡夫的心境中,那个境相,也确是现为这样的。这是错误的根本来源,是不合实际的。为什麽?如认识到的,确是实在的,是自体如此的,那与经验的事理,全不相合;也就是世俗的,出世的一切,都不能成立了!那并不如此而现为如此的「戏论」,分别心── 名言识是不能知道他是错误的。如以寻求自性的正理观察,层层披析,要他还出究竟的著落,就显出是并无真实自性的。一切法无自性,就是一切法的真相了。所以,「依」於寻求自性不可得的「空」观,不断修习而能够「灭」除。戏论灭了,妄分别就失却对象而不起。分别心息,就是般若现前,当然不再起惑造业,不再苦体相续而解脱了。圣者的解脱,是依空为观门而得到。佛说空 [p350] 无相无愿为三解脱门,理由也就在此。
庚三
辛一
壬一∶ 诸法因缘生,缘生无性空;空故不生灭,常住寂静相。
分别心所现起的,有实在感的境相,为什麽知道是戏论,与实际不相符合呢?因为如一切是实在的,就与现实经验不相符,而且怎麽也不能证实他是实在的。关於这,佛开示『缘起法』,说明了「诸法」──外而器界,内而身心;大至宇宙,小到微尘,都从「因缘生」的。换句话说,不论是什麽,都不是自己如此,而是为因缘关系所决定的。也就是,一切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的。我们如离了这现实经验的一切,因果法则,那就什麽也无从说起,更不要说论证诸法的真相了。一切从因缘生的,无论是前後关系的因缘生,或同时关系的因「缘生」,就可知诸法是「无性」的。无性,就是无自性。自性,这一名词,有自有自成的意义。实在的,应该是不依他而自有的,也应该是独存的。因为,如依他因缘,就受因缘所决定,支配,不能说自己如此,与他无关了。实有而自有的,独存的,也应该是常在的 [p351] 。因为,离去了因缘,就不能从自体而说明变化。假使说∶自身有此变化可能性,那自身就不是单一性的自体,而有相对的矛盾性,这应该是因缘所起,而不是自性有了。观一切法是缘起的存在,所以不能是自有的,独存的,常在的,也就决非如分别心所现那样的实在性。无自性而现为自性有,所以是戏论惑乱。是戏论有,也就可知是无自性的;无自性的,佛就称之为「空」。空与无,在中国文中也许有点类似,但梵文是不同的。无是没有;空不是什麽都没有,而是说自性不可得,无自性的。自性不可得的一切法,只是世俗的施设有 ──假名有,空是不碍於假名有的∶空的,所以是假名有的,因缘生的;因缘生的假名有,所以知道是无性空的。缘起观,无性观,空观,假名观,是同一的不同观察,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说∶『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59)。
依此观察∶世俗假施设的一切,是这样的有了,无了,生了,灭了,前後延续,展转相关,成为现实的一切。透过无性空而深观一切法的底里时,知道 [p352] 这是无性的假有;有无,生灭,并没有真实的有无,生灭。尽管万化的生生灭灭,生灭不息,而以「空」无自性「故」,一切是假生假灭,而实是「不生灭」的。一切法本来是这样的不生不灭,是如如不动的「常住」。这不是离生灭而别说不生灭,是直指生灭的当体──本性,就是不生灭的。因此,世相尽管是这样的生灭不息,动乱不已,而其实是常自「寂静相」的。动乱的当体是寂静,也不是离动乱的一切而别说寂静的。这样,依缘起法,作寻求自性的胜义观时,就逐渐揭开了一切法的本性,如经上说∶『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60)。
壬二∶ 法不自他生,不共不无因;观是法空性,一切本不生。
一切无自性空的胜义观,菩萨是广观一切的;以无量的观察方便,通达无自性的。如概略的说,可摄为二大门∶法空观,我空观。法,是以法假为主,摄得受假名假;我,是受假中的一类,就是身心和合而成个体的众生。法空的观门,最扼要的,是观四门不生。法是有的,凡夫执著为实有,否则就是实无 [p353] 。佛开示生灭无常观,这只是从无而有,有已还无的生灭现象。但有些以为∶ 有法的实生实灭。这不但不因生灭而解了世俗假名,反而执著生灭的实自性,这恰好违反了法空的不生灭性。所以大乘法以因缘不生为要门,遣除凡夫,外道,有所得小乘与大乘的妄执,而显示佛法的真义。
众生执为实有性的法,是有的,也就是生的。这到底是怎样的生起?怎样而有呢?说到生,不外乎有因缘生与无因缘生二类。有因缘生的,又不出自生,他生,共生三类──一共四门。自生,是自己生成的。他生呢,依他而生起,生起的是实有的。共生是∶虽自体自有,但要其他的助缘,才能生起。解说起来,虽各派的异说众多,但总不出此四门,所以就以四门来观察。
以正理观察起来,凡是实有自性的「法」,四生都不可能。一、「不」可能「自」生的∶自生是自己生起自己的意思,自体既已经存在,就是已生起;说自体又再说生起,是思想的矛盾!试问∶没有生起的自体,已生起的自体,有没有不同?如有些不同,那末生起的是存在,未生的应该是不存在了。未生 [p354] 时的自体,如不存在,那怎能从不存在的自己而生起自体?如未生的自体已经存在,那对生起的来说,既有所不同,就不再是自体了。假如说∶未生的自体,已生的自体,毫无不同,那就应该没有生与未生的差别了。而且,自体能生自体,生起了还是那样的自体,那就应该再生起自体,而犯有无穷生的过失。二、也不可能是「他生」的∶没有生的时候,如没有自体,就没有与他相对的自;没有自,也就不能说是他了。自他的意义都不成立,又怎麽说生呢?如真的是他,是别有自性的他,他是不能生自的,如牛不生马一样。有以为∶佛法说『因缘生』,『依他起』,不也就是他生吗?如执为自相有,自性有的他生,是应该破斥的。但佛说因缘生,缘生是无自性的,所以不能说自相有。因缘与所生法,都不是别有自性的,所以依世俗而假名为他,而决非与自体对立的他自体。三、也「不」是「共」生∶共生是自生与他生的综合。如分别起来,自生不成立,他生不成立,自生他生都不成,那共生又怎麽可能呢?如甲盲不能见物,乙盲也不能见物,二盲合作,又怎麽能见物呢?四、更「不」能是「 [p355] 无因」生的∶现见世间是有因果关系的,如说无因无缘,那就一切都不成立了!善恶,邪正,也不成立了!如无因而生,那十恶五逆的,也许会生天或成佛了,这是怎麽也不可能的。
总之,凡以为法是实有性的,那就不出四门,而结果都是不能生的。但生是世间的现实,所以一切法决非自性有的。由於自性有,自性生的不成立,所以知道是缘生,是假施设有。依缘生假名而「观是」无性的,是「法空性」,也就能通达「一切」法「本」来「不生」了。如经说∶『若从缘生即无生,於彼非有生自性』(61);『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62)。
辛二∶ 我不即是蕴,亦复非离蕴,不属不相在,是故知无我。
次略说我空观。我有二∶一、补特伽罗我;二、萨迦耶我。补特伽罗,译义为数取趣,是不断在生死中受生的意思。无论是自己,别人,畜生,都有身心和合的个体,都可说有世俗假我的(受假)。但众生不能悟解,总以为是实体性的众生在轮回,就成为补特伽罗我执。萨迦耶,是积聚的意思。在自己的 [p356] 身心和合中,生起自我的感觉,与我爱、我慢的特性相应,与他对立起来(名假)。这是根本没有的妄执──萨迦耶见。对人,有补特伽罗我执;对自己,有补特伽罗我执,更有萨迦耶见的我执。
众生的世俗心境,都是执我的(俱生我执)。但这是直觉来的,极朴素的实我,到底我是什麽,大都不曾考虑过。这到了宗教家,哲学家手里,就推论出不同样的自我来(分别我执)。但作为生命主体,轮回实体的我,一定认为是实有的;这是与他对立而自成的,轮回而我体不变的。实有(实),自有(一),常有(常),为自我内含的特性。这与执法有自性的自性,定义完全一样。所以约法说无自性,约众生说无我,其实是可通的。所以说为法无自性空,我无自性空,又说为法无我,人(补特伽罗)无我。可是萨迦耶我执,又在这实,一,常的妄执上,进而说乐。觉得自身为独立的,就觉得是自由自在的。从我(妄执)的本性说,我是乐的;从我所表现的作用说,是自我作主,由我支配(主宰,是我的定义)的权力意志。所以萨迦耶我,是以主宰欲而显出 [p357] 他的特色。不过,如通达无自性,通达实,一,常的我不可得,主宰的自在我,也就失却存在的基石而遣除了。这些,是观我空所必应了达的意义。
从凡情所执的我来说,不外乎『即蕴计我』,『离蕴计我』二类。然以正理观察起来,自性有的「我,不」能说「即是」五「蕴」的。我到底是什麽?一般所说的∶我走,我拿,我欢喜,我想像,我作为,我认识,都是不离身心 ──五蕴的。所以一般的我执,都是执蕴为我的。但五蕴是众多的,生灭无常的,苦的,这与我的定义──是一,是常,是乐,并不相合。如真的五蕴就是我,那就不成其为我,要使大家失望了。一般宗教家,经过一番考虑,大都主张离蕴计我,认为离身心──五蕴外,别有是常,是乐,微妙而神秘的我。但以正理推求,也决「非」是「离蕴」而有我的。因为离了五蕴,就怎麽也不能形容,不能证明我的存在,不能显出我的作用。怎麽知道有我呢?众生的执我,都是不离身心自体的,并不如神学家所想像的那样。有的固执离蕴有我,又另为巧妙的解说。有说是相属的∶以为五蕴是属於我的,是我的工具。我利用 [p358] 了足,就能走;利用了眼睛,就能见;利用意识,就能明了认识。有说是相在的∶如我比五蕴大,五蕴就在我中,如五蕴比我大,我就存在於五蕴中。这既然都是离蕴计我的不同解说,当然也不能成立。所以,「不」是相「属」的,也「不」是「相在」的。相属,如部下的属於长官;相在,如人在床上。这都是同时存在,可以明确的区别出来。但执相属,相在的我执,如离了五蕴,怎麽也不能证明为别有我体,所以都不能成立。经这样的观察,「故知」是「无我」的,并没有众生妄执那样的我体;我不过是依身心和合相续的统一性,而假名施设而已。我执本不出这二类,後来佛法中的犊子部等,执有『不即蕴不离蕴』的不可说我,这是误解世俗的施设我为自相有,『执假为实』的分别妄执。
辛三∶ 若无有我者,何得有我所?诸法性尚空,何况於彼我!
我空与法空,在般若经论中,常常是互相证成的。我空,所以法也是空的;法空,所以我也是空的。依此,「若」了达众生而「无有我」,那「何得有 [p359] 我所」法呢?我所,是我所有法,我所依法。如我的身体,我的财产,我的名位,我的国家┅┅凡与我有关,而系属於我的,就是我所有的法。又如我是受假,是取身心而成立的。所以,如五蕴,六处,六界,六识等,都是我所依的法假。我所有的,我所依的,都是法。无我,就没有我所,所以我空也就法空了。反之,「诸法」的自「性」,似乎是真实的,「尚」且是「空」的,「何况」那依法而立的「我」?这更不消说是空的了。
本颂,含有非常的深义,惟有大中观者,才能如实的开显,贯通。这是说 ∶佛在声闻法中,多说无我;明说法空的不多。因此在佛法的流传中,就分为二派∶西北印度的一切有系,以为佛但说无我,法是不空的(如毗昙家)。中南印度的大众系中,有说∶佛说我空,也是说过法空的(如《成实论》)。大乘佛经,不消说,是说一切法性空的。但对於我空及法空,如从有部系而来的瑜伽宗,就以为小乘但说我空,大乘说我法二空。中观宗近於中南印的学派,所以认为小乘有我法二空,大乘也是我法二空。今依龙树论而抉择贯通。 [p360]
『小乘弟子钝根故,为说众生空。┅┅大乘弟子利根故,为说法空』(63)。『不大利根众生,为说无我;利根深智众生,说诸法本来空』(64)。大小乘经,确是明显如此的。但这不能说声闻弟子没有法空,因为,『若了了说,则言一切诸法空;若方便说,则言无我。是二种说法,皆入般若波罗蜜相中。以是故佛经中说∶趣涅盘道,皆同一向,无有异道』(65)。这明白说破了∶众生空的无我与法空,只是说明的显了一些,或含浑一些,其实都是般若正观,一乘一味的解脱道。所以说∶『我我所法尚不著,何况馀法?以是故,众生空,法空,终归一义』(66)。这是说∶能得无我我所的,一定能通达法空。因为观空的意义,都是无自性。观我无自性而达我空,如以此去观诸法,法当然也是空的。不过,『声闻者但破吾我因缘生诸烦恼,离诸法爱,畏怖老病死恶道之苦,不复欲本末推求了了,破坏诸法,但以得脱为事』(67)。这就是急求证悟,直从观无我我所入手,不再去深观法性空了。但这是不去再深求(佛也不为他说法空),而决不会执法实有的,如『若无众生,法无所依』(68);『无我我所,自然得 [p361] 法空』(69)。这样,声闻的无我,是可以通法空,而不与法空相违反的。依《中论》「观法品」的开示,虽广观一切法空,不生不灭,而由博返约的正观,还是从无我我所悟入。这正是生死的症结所在,出世的解脱道,决不会有差别的。不过根机不同,说得明了或含浑些,广大或精要些而已。
这样,凡是通达我空的,一定能通达法空;可以不深观法空,不开显法空,而决不会坚执自性有而障碍法空的。如执法实有,那他不但不解法空,也是不解我空的;不但不除法执,也是不除我执的。所以经上说∶『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70)。龙树论也说∶『若见阴不实,我见则不生。由我见灭尽,诸阴不更起。┅┅阴执乃至在,我见亦恒存』(71)。谁说声闻圣者,知我空而说一切法实有呢?不解法空,不离法执,谁说能离我执呢?这可以推知∶佛说本来一味,只是浅者见浅,深者见深,浅深原是一贯的,到了偏执者手里,才分为彼此不同的解行。
庚四
辛一∶ 惑业由分别,分别由於心,心复依於身,是故先观身。 [p362]
空,是要观众生与一切法都是性空的。龙树继承佛说的独到精神,以为初学的,应先从观身下手。这有什麽意义呢?因为生死是由於惑业,「惑业由」於「分别」,这已如上面说过。此惑乱的妄「分别」,是「由於心」。从人类,众生能发心学佛的来说,「心」又是「依於身」的。从依心而起惑造业来说,佛法分明为由心论的人生观;重视自心的清净,当然是佛法的目的。然心是依於身的,此身实为众生坚固执著的所在。贪爱喜乐阿赖耶,所以生死不了;而阿赖耶的所以爱著,确在『此识於身摄受藏隐同安危义』(72)的取著。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几乎都是为了此身。身体是一期安定的,容易执常,执常也就著乐著净,这是众生的常情。反而,心是刹那不住的,所以如执心为常住的,依此而著乐著净,可说是反常情的。这只是神学与哲学家的分别执,论称为『如梵天王说』(73),也就是婆罗门教的古老思想。所以,如众生专心染著此身体,是不能发心,不能解脱的大障碍,「是故先」应该「观身」。佛说的道品,以四念处为第一,称为一乘道。四念处又以观身为先,观身不净,观身为不净, [p363] 苦,无常,无我,就能悟入身空。对身体的妄执爱著,能降伏了,再观身心世界的一切法空──无我无我所,就能趣入解脱。佛法中,有的直捷了当,以心为主。理解是唯心的;修行是直下观心的。这与一般根性,爱著自身的众生,不一定适合。因为这如不严密包围,不攻破堡垒,就想擒贼擒王;实在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自身的染著不息,这才有些人要在身体上去修炼成佛呢!
辛二∶ 无我无我所,内外一切离,尽息诸分别,是为契真实。
大乘行者,以「无我无我所」的正观,观察「内」而身心,「外」而世界,知道这「一切」都是似有真实而无自性的。观我无自性,名我空观;观法无自性,名法空观。由於空观的修习成就,能「离」一切法的戏论相,也就不於一切而起我我所执。因此,「尽息」所有的「诸分别」,无漏的般若现前。所以说∶『诸法不生故,般若波罗蜜应生』(74)。又如说∶『语言尽竟,心行亦讫。不生不灭,法如涅盘』(75)。现证的般若现前,就是「契」入一切法的「真实」相;这名为空性,法性,法界,真如等,都只是假立名言。这实是超脱一切 [p364] 分别妄执,超越时空性,质量性,而证入绝待的正法。
同样的无我无我所,那二乘与佛菩萨有什麽分别呢?悟入『无分别性』,依《华严经》「十地品」说∶这是二乘所共得的(76)。《般若经论》也说∶『二乘智断,即是菩萨无生(法)忍』(77)。但菩萨有菩提心,大悲心,回向利他,以本愿力广度众生,这怎能与二乘无别!这是说,大小乘以愿行来分别,不以慧见来分别。虽说同证无分别法性,也有些不同。声闻於一切法不著我我所,断烦恼障。而菩萨不但以我法空性慧,证无分别法性,断烦恼障,更能深修法空,离一切戏论,尽一切习气。得纯无相行,圆满最清净法界而成佛,这那里是二乘所及的呢?
辛三∶ 真实无分别,勿流於邪计!修习中观行,无自性分别。
现证的般若,名无分别智;证悟的法性,名无分别法性。在修习般若时,经中常说∶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证悟的且不说,修习般若而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那怎麽修观──分别,抉择,寻思呢?这也难怪有些修持 [p365] 佛法的,劝人什麽都不要思量,直下体会去。也难怪有些人,以无观察的无分别定,看作甚深无分别智证了!所以无论是无分别智证,无分别的观慧,「真实」的「无分别」义,应善巧正解,切「勿」似是而非的,「流於邪」外的「计」执,故意与佛说的正观为难!要知无分别的含义,是多种不同的,不能 侗的误解。如木,石,也是无分别的,这当然不是佛法所说的无分别了。无想定,心心所法都不起,也是无分别的,但这是外道。自然而然的不作意,也叫无分别,这也不能说是无分别慧。因为,无功用,不作意的无分别,有漏五识及睡闷等,都是那样的。又二禅以上,无寻无思;这种无寻思的无分别,二禅以上都是的,也与无分别慧不同。所以慧学的无分别,不是不作意,不寻思,或不起心念等分别。那到底是什麽呢?「修习中观行」的无分别,是以正观而「无」那「自性」的「分别」;从自性分别不可得,而入於无分别法性的现证。
自性分别,是对於非真实而似真实的戏论相,著相而以为自性有的。上来 [p366] 已一再说到,自性有,是我我所执的著处;如起自性分别,就不能达我法空,而离我我所执了。所以,应分别,抉择,观察,此自性有是不可得的,一丝毫的自性有都没有,才能尽离自性有分别。离此自性有分别,就是观空──无自性分别。分别,不一定是自性分别,而分别自性分别不可得──空观,不但不是执著,而且是通向离言无分别智证的大方便!经说的不应念,不应取,不应分别,是说∶不应念自性有,不应如自性有而取,不应起自性有的分别。不是说修学般若,什麽都不念,不思,不分别。如一切分别而都是执著,那佛说闻思修慧,不是颠倒了吗?如无分别智现前,而不须闻思修慧的引发,那也成为无因而有了!
不过,在从修无分别观──观自性分别不可得,临近趣入无分别智证时,如著力於分别,抉择,也是障碍,所以经说不应念等。这名为『顺道法爱』,如食『生』不消化而成病(78)。这等於射箭,在瞄准放箭时,不可太紧张,太著意;太紧张著意,反而会不中的的。从前有人,写信给有地位的人,生怕错误 [p367] ,封了又开。这样的开开封封,结果是将空信封寄了去,成为大笑话。所以,在观心成就,纯运而转时,不可再作意去分别,抉择。其实,这也还是不著相,不作意分别的意思。
辛四∶ 以无性正见,观察及安住。止观互相应,善入於寂灭。
想修学般若,契悟真实,先要对於一切是世俗假名有,自性不可得,深细抉择,而得空有无碍的坚固正见。假名有与无性空,是相成不相碍的。所以说 ∶『宛然有而毕竟空,毕竟空而宛然有』。有极「无」自「性」的「正见」,而不坏世俗缘起有的一切,这就是闻思慧的学习。如定心没有修成,那还只是散心分别的观察。如修止而已得到轻安,已经成就正定,就可以不碍假有的空性正见,依定修观,入於修慧阶段。那时,以无性空为所缘而修「观察」,名『有分别影像』。观察久了,就以无性空为所缘而修「安住」──定,名为『无分别影像』(这是不加观察的无分别)。如安住了,再修观察;这样的止观杂修,都是以无性空为所缘的。观心纯熟时,安住,明显,澄净,如净虚空的 [p368] 离一切云翳一样。那时,『一切法趣空』,观一切法相,无一法可当情而住的,都如轻烟一样。修观将成就时,应缓功力,等到由观力而重发轻安,才名修观成就。以後,就「止观互相应」,名为止观双运。以无分别观慧,能起无分别住心;无分别住心,能起无分别观慧。止观均等,观力深彻;末了,空相也脱落不现,就「善入於」无生的「寂灭」法性。到此,般若──无分别智现前,如说∶『般若波罗蜜,能灭诸邪见烦恼戏论,将至毕竟空中』(79)。又说∶『慧眼都无所见』(80)。唯识学也说∶无分别的真见道,是离一切相的,从凡入圣的毕竟空慧,为印度大乘学者所公认。这与末世的拟议圆融,不知重点突破的方便,不可并论!
庚五∶ 善哉真般若!善哉真解脱!依无等圣智,圆满诸功德!
般若波罗蜜多,已约略说明进修的方便。这是超凡入圣的不二门,所以特为赞叹。「善哉」!这是佛所觉证,佛所开示的「真般若」!不但不是凡夫外道的智解,也不是有所得小乘与大乘学者的相似慧。从凡情而点出生死的症结 [p369] 所在,给予根本的重点突破,这是不共世间的特法。法性空义,所以是甚深难见,非世间学者所能梦想到的。因此,这是可赞叹的。「善哉」!善哉!这才能得「真解脱」,而不像外道愚夫,或以生天为解脱,或以深定的境界为解脱。经上说∶『菩提萨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 碍;无 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81)。共声闻的涅盘德,不共二乘的大菩提德,都是「依」此「无」与「等」伦的「圣智」,才能「圆满诸功德」。所以说∶般若波罗蜜多,是诸佛甚深的法宝藏。如学佛而不进修这一法门,不真是如入宝山而空回吗!
己三
庚一∶ 法性本无二,随机说成异。了义不了义,智者善抉择。
解脱生死,成佛,都是依现证「法性」而成就的。法性──一切法的真实相,「本」来是「无二」无别,『遍一切一味相』。二乘,菩萨,佛,都是证入这同样的法性。经说『以无为法而有差别』(82),其实无为法说不上差别,只是依智证浅深而说差别。如虚空本无差别,因方器圆器,而说为方空圆空一样 [p370] 。佛是依缘起而觉证法性的,也就依缘起而开示法性。这虽本无差别,但在「随机」巧「说」时,不能不「成」为别「异」的教说。因为法性甚深,如依甚深义说,有些人不但不肯信受,而且还会诽毁。这样,佛就不能不有善巧的异说了。以大乘法来说,可条别为三大系,太虚大师称他为∶法性空慧,法相唯识,法界圆觉。我也曾称之为∶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名称不同,内容大致一样。古代贤首宗,判大乘为∶法相宗,破相宗,法性宗,也还是这大乘三系。这三系,有时会使人迷惑,不免有互相乖角的情形。因为都是以自系为了义,以他系为不了义的。如贤首宗,立宗於第三系,以法相,破相为权教,以自宗为实教。瑜伽宗(唯识宗),立宗於第二系(虚妄唯识),自称『应理宗』;而称第一系为恶取空者,第三系为此方分别论者(中国的佛教)。立宗於第一系之三论宗,自称『无所得大乘』,也不免有过分弹破馀系的学者。这都是以自系为「了义」,以他系为「不了」义的。各有经典可证,也各有自称为了义的论证,所以是始终不易消解的论诤。这是有关於法性的,般若修 [p371] 证的,是不可以 侗颟顸过去的!到底什麽是了义不了义?到底谁是了义,谁是不了义?「智者」应「善」巧「抉择」,才能彻见佛法的真实宗旨,也明了佛说的方便大用。
关於法性般若,上来虽依般若经论而略为解说,如馀系的学者读起来,是会不同情的;所以又不能不略说三宗。现在撇开後代学者的异见,直从根本经论中去求一消息。虽不一定尽合读者的口味,也还不致是自己的成见。
庚二∶ 诸法从缘起,缘起无性空;空故从缘起,一切法成立。现空中道义,如上之所说。
先说依《般若》,《中观》等经论的大乘性空唯名系。
首先要说明∶印度的大乘教学(小乘也一样),都是要安立一切法的。善恶业果,生死流转的迷倒,是怎样而有的。这是极根本的理论,依著而开示人天善法。反过来,怎样的彻悟法性,断惑证真,成立三乘圣法。要从怎样的修习过程,达到涅盘与菩提的圆成。这实在就是苦集与灭道的二大门。这虽然不 [p372] 是一般人所能完满通达的,而真正宏宣大乘佛教者,始终是不会忘失这些问题的。从经论的教证看来,大乘佛法的三系不同,主要在成立一切法的见地不同;最根本的是,业果怎样安立。
《无尽意经》说∶显示世俗的,是不了义经;显示胜义的,是了义经。显示名句施设的,是不了义;显示甚深难见的,是了义。显示有我,是不了义;显示无我,空,无生,是了义的(83)。这也如《三摩地王经》等说(84)。这样,《般若经》,《中观论》等,深广宣说无自性,空,不生灭等,是了义教,是义理决了,究竟,最彻底的教说。依於这一了义的立场,一切我,法,都是世俗的,假施设的。从生死业果,到三乘道果,就是涅盘,凡是安立为有的,都是『唯名,唯假』的,名言识所成立的世俗有。如从胜义观察起来,一切是无自性而不能安立的。这就是『於无住本,立一切法』(85),而非从真如实相中去成立一切。这如《般若经》说∶『世间名字故有须陀洹,乃至阿罗汉,辟支佛,诸佛;第一实义中,无知无得,无须陀洹乃至无佛。┅┅六道别异,亦世间名 [p373] 字故有,非以第一实义。┅┅第一实义中,无业无报』(86)。『我如幻如梦┅┅ 佛道如幻如梦┅┅我说涅盘亦如幻如梦。若当有法胜於涅盘者,我说亦复如幻如梦』(87)。这是一切如幻如化,唯是世俗假名施设的确证。
中观者贯彻了这性空唯名的深见,说色心,染净,世出世「法」,都是世俗假施设的(『亦为是假名』),是「从缘」而「起」的。这本是佛在《胜义空经》所说的根本立场。凡是「缘起」的,就是假名有,以胜义观察,一切是「无」自「性」而「空」的,没有一法可以安立的。但这不是说,无性空破坏了一切,不能成立一切法。反而如不是无性空的,是有自性的,那就是定有法。实有,自性有法,就不用从缘而起。这就未生的不能生,未灭的不能灭,凡夫决定是凡夫,不能成佛了!好在由於「空故」,是极无自性的,所以要「从缘」而「起」;依於因缘,「一切法」都可以「成立」。行善得善报,作恶的得恶报。迷著了流转生死,悟证了就得解脱。而且,以性空的缘起观一切法,所以不著生死,也不住涅盘,广行菩萨行而成佛。不空,什麽都不能成立;空 [p374] ,一切都能成立,这如《中论》「观四谛品」,《回诤论》的坚决论证。如说∶ 『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88)。『若谁有此空,彼有一切义』(89)。依无自性空相应的缘起义,立一切法。所以约世俗假施设说,是如幻而「现」的;约胜义无自性说,是「空」的。幻现不碍性空,性空不碍幻现。空假无碍,二谛无碍的「中道义」,为性空宗的了义说。这就是「如上」般若波罗蜜多中「所说」的。
庚三
辛一∶ 一切法无性,善入者能入。或五事不具,佛复解深密。
次说虚妄唯识系,以《解深密经》,《瑜伽论》等为宗依。玄奘所传的法相唯识,最能表达这一系的意趣。《般若经》被说为第二时教(小乘是第一时),《解深密经》是第三时教。无著传出《瑜伽论》,也是在龙树以後。所以,这一系经论,比般若经论要迟一些。
胜义,是一切法的究极真性,没有更过上的,所以胜义就是了义。这是中观论者,承《般若》,《无尽意经》而确立的见地。但《解深密经》以了义与 [p375] 深密(不了义)相对论∶说得显明易了的,是了义;说得深隐微密的,是不了义。因此,在胜义谛中,又有深密与了义的分别。依佛说的《解深密经》去理解,胜义法空性,所以有深密与了义,是根机的问题。如经上说∶『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於是经中,若诸有情已种上品善根,已清净诸障,已成熟相续,已多修胜解,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慧资粮。彼若听闻如是法已,於我甚深密意言说,如实解了。於如是法,深生信解;於如是义,以无倒慧如实通达。依此通达善修习故,速疾能证最极究竟』(90)。这可见,对於「一切法无性」的教说,像这类根机成熟的,已有「善入」甚深法性的能力,就能以无倒修慧,「能」证能「入」,也就不需要佛说《解深密经》了。但「或」有「五事不具」足的,对於一切法无性的教说,就有了问题。经上说∶种上品善根,清净诸障,成熟相续,多修胜解,但还没有积集上品的福智资粮。这一类有情,有的听了,就觉得甚深甚深,虽能信仰,但不能解了。有的听了,虽能信仰,不能解了,却要照著自己的意见去解说。以为一切法无自 [p376] 性空,就是什麽都没有(龙树称之为方广道人)。结果是对自己毫无利益,反而退失智慧。从他听法的人,有的跟著他执著无见,有的就反对一切法性空教。还有,五事都不具足的,听了一切法无性空的教说,不信不解说∶『此非佛语,是魔所说』(91)。正如龙树所说∶『声闻五百部,┅┅闻说般若诸法毕竟空,如刀伤心』(92)。对於这信而不解的,信而误解的,不信又不解的钝根,「佛」所以又说「解深密」经∶『我依三种无自性性,密意说言一切诸法皆无自性』(93)。简单的说∶依三无性,遣除遍计所执性,说一切法无自性。其实,缘起法──依他起性,寂灭法性──圆成实性,是有自性的。并非一切都没有,有的是非有,有的是实有。这才不信不解的,也不反对了。误解以为什麽都没有的,也不误解了。有信而不解的,也可依著进修了。依经文的叙述去了解,在五事具足的,於一切法无自性空,能成立一切法,能修能证的根机来说,这还不是了义教吗?如根机不够,五事不具足,於一切法无自性空,不能成立一切法,或者破坏一切法,这才成为深密难解,而需要佛的浅显解释了。龙树论意 [p377] 也如此∶如大海,人以为极深,而罗!7亩罗阿修罗王,站在大海里,水不过脐,这深个什麽呢!又如山民听说盐能美味,就抓一把盐来吃,结果是咸苦不堪。盐能美味,这在一般人,是怎样的明白,而在无知的山民心里,却成为秘密难懂了。所以深与不深,密与不密,不在乎法的本身,而在乎听众的根机。这样,般若经等说一切法无性空,一切唯名唯假,对般若法会的根性来说,是究竟的了义教。不过在五事不具的根性看来,深而又密,这所以又要解释一番,浅显明了,能信能解,觉得这才是了义法门。
辛二∶ 或是无自性,或是自相有。
无著所传的瑜伽法门,依《解深密经》的显了说,站在五事不具的根性来说话。以为∶一切无自性,一切假有,这是等於说什麽都没有,是不能成立一切法的,所以应有假有无自性,实有自性的二类,『依实立假』才对。如说∶ 『譬如要有色等诸蕴,方有假立补特伽罗;非无实事而有假立补特伽罗。如是,要有色等诸法实有唯事,方可得有色等诸法假说所表;非无唯事而有色等假 [p378] 说所表。若唯有假,无有实事,既无依处,假亦无有,是则名为坏诸法者』(94) 。这在《解深密经》中,就分世俗为二类∶『云何诸法遍计所执相?谓一切法假名安立自性差别,乃至为令随起言说。云何诸法依他起相?谓一切法缘生自性』(95)。遍计所执相∶『此由假名安立为相,非由自相安立为相,是故说名相无自性性』;而依他起是∶『此由依他缘力故有,非自然有,是故说名生无自性性』(96)。所以这一系的根本立场∶「或是无自性」的假有,叫做假说自性,遍计所执相。「或是自相有」的『实有唯事』,叫做离言自性,依他起性。因缘生法是自相有的,是一切法的缘生自性。或说为十八界性,界也就是自性不失的意义。这不是执著而实有性的,从因缘生时,就是这样自性有的,这与中观者看作戏论相,似有而实非有的见地,有著根本不同。至於依法而执为实有,是无自性的,那是二家公认的了。
依佛的教说来看,是毫无诤论的。五事具足的,於一切法无自性空,一切唯假名,了解得空是不碍有的,依空所以成有的,能成立一切法,也就能信解 [p379] 而如实通达了。五事不具足的,以为一切空是什麽都没有,空就是没有,这当然不能成立一切法,不免误解,那末依浅显明了的新解说,说有自相有的『实有唯事』,也就可以信解一切法空,而渐入佛道了!但後代的瑜伽学者,不能体解如来说教的意趣;不知弥勒无著的教说,是为了五事不具的根性而说。反而以为∶不问根机怎样,非要依《解深密经》的了义说不可。这样,问题就来了。一、以为《般若经》的一切法空说,佛当然如实通达,但说得不明显,容易误会,所以非依《解深密经》的新解说不可。二、虽不敢指斥龙树,但解说为龙树的意思,与自己(解深密说)一样,反而坚决反对中观者──一切法性空,一切唯假名的了义说。甚至说∶『不应共语,不应共住』(97),掀起宗派的斗争!假使能想起还有五事具足的根机,有『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的深见,那也许可以各适其机,各宏其道,而不必争执了!
辛三∶ 缘起自相有,即虚妄分别。依识立缘起,因果善成立。
「缘起」而「自相有」的,就是依他起性。依他起是一切缘起法,但唯识 [p380] 大乘是以唯识为宗,所以依他起是以「虚妄分别」为性的,也就是有漏识(众生从来没有无漏现行)。识有八种,但『根本分别』,为一切法所依止的,是称为『所知依』的阿赖耶识。「依」阿赖耶根本「识」为依,而「立缘起」所生的一切法。阿赖耶识,译为藏识,含藏有无量种子。依种子生起现行──七识及相应心所,根,尘,器世界;一切法生起时,又熏习成种,藏在阿赖耶识里。这样,阿赖耶识为种子性,一切「因果」都能「善」巧地「成立」了。唯识学者是以自相有立一切法的,所以因果也是自相有的。阿赖耶识为种子性,名为『分别自性缘起』。如眼识种子生眼识,耳根种子生耳根,贪种子生贪,青色种子生青色,黄色种子生黄色,有漏种子生有漏,无漏种子生无漏。什麽种子生什麽现行,什麽现行又熏成什麽种子。这种种子性,称为『亲生自果功能差别』,是自性生自性的因果观。不过自种子而外,还要其他的现缘,才能生果,所以叫依他起。这可见依自相有种子,生自相有现行的唯识因果观,与无自性空的因果观,是怎样的差别了! [p381]
辛四∶ 心外法非有,心识理非无。达无境唯识,能入於真实。
依虚妄分别识,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的因果来说,「心外法」是「非有」的。众生直觉得外境实有,是客观存在的色──物质。甚至反省起来,心也好像是所对的境界。这是无始来的错乱妄执,由此而执我执法,都是遍计所执相的,是空无自性的。然假必依实,自相有而为一切假所依的「心识」,论「理」是「非无」的。如心识也没有自性,那就一切都不能成立了。识是虚妄的,但是自相有的。由於无始以来,心境相应,熏习成种子。所以识从自种子生时,那以识为性的境相种子,也就生现行,而现起能分别,所分别二相。好像是心境独立的,其实境不离心,以心识为性的。心外的境相虽没有,而不离心识的境相,也是有的,从自种子生的(这名为性境;如依心识的想像妄执而成的,才是没有的)。所以依他起的一切因果,都能成立,不过说一切以识为性吧了!这都是自相有的,不可说是空无自性了。
依唯识而成立因果,也就依唯识而立迷悟。众生不了解外境是唯识的,是 [p382] 颠倒错乱,为执我执法的根源。因妄执,起烦恼,造业,这都熏习在阿赖耶识里。业种成熟时,随业受报,阿赖耶识就名为异熟识,成为生死轮回的主体了。反之,如依观而通「达」实「无」外「境」,是无自性的,是「唯识」所现而立的,这就能於依他起而知遍计所执空。如境相空不可得,虚妄分别识也就因失去对象而不生。境无所得,识也就无所得,就「能」悟「入於」唯识「实性」──空相,真相。真实性是依他起自性离执所显的,所以也不能说是空的。如说∶『唯所执,依他,及圆成实性;境故,分别故,及二空故说』;『依识有所得,境无所得生;依境无所得,识无所得生。由识有得性,亦成无所得;故知二有得,无得性平等』(98)。
识有所得,有自相,依此而成立因果,迷悟,为虚妄唯识系的要义。这对於五事不具的根性,真可说是善巧极了!而且依实立假,本是小乘一切有系的根本立场。一切法的实有性,十八界的实有性,以唯识义来解说,这对於摄化小乘有宗而向於大乘一切法空性的教说,不能不说是佛菩萨的难思方便! [p383]
庚四
辛一 或以生灭法,缚脱难可立,畏於无我句,佛又方便摄。
再说真常唯心系。这是依如来藏──如来界,众生界,自性清净心等为本依的。如《如来藏》,《胜 》,《楞伽》等经,《宝性》,《起信》等论说。在印度及中国,这一系的宏扬,是比般若经论迟一些。
中观者依彻底的我法无自性(无我)说,缘起是如幻的生灭,与无常无我的法印相合。唯识者依自相有的立场,说一切法是生灭无常的;种子六义中,第一就是『刹那灭』。对於没有补特伽罗我,也是彻底的(小乘说一切有及经部,也与唯识相近)。但这在称为『附佛法外道』,及神教徒,是极难信解的。没有我体,怎麽会有轮回?刹那生灭,那前生与後生,又怎样连系?这是佛法中的古老问题,如说∶『我若实无,谁於生死轮回诸趣』(99)?《楞伽经》说 ∶『阴界入生灭,彼无有我,谁生?谁灭?愚夫者依於生灭,不觉苦尽,不识涅盘』(100)。大慧菩萨这一段问话,就是代表了一般愚夫──觉得无常无我,不能成立轮回,也不能成立解脱。在愚夫的心想中,一切是生灭的,生灭无常是 [p384] 苦的,那就不能发现尽苦得乐的希望了!这似乎非有常住不变的我才成。所以佛法内,佛法外,都「或」有这一类众生,「以」为「生灭法」,对於系「缚」生死与解「脱」涅盘,都是「难可」安「立」的。这类众生,佛说是「畏於无我句」的,就是听了无我,而怕系缚解脱不能成立,死後断灭而畏怯的根性。对於这,「佛又」不能不适应他们,以善巧「方便」来「摄」化了,这就是如来藏法门。
如来藏说,佛说的经典不少,会使人生起一种意解∶在生死众生,或众生心中,有如来那样的体性存在,而具足智慧德相,或说相好庄严的。这与印度的神我说,很接近。所以西藏的觉囊巴派,就依十部大乘经──如来藏说教典,成立神我体系的大乘佛教。中国也有这一类,以真我的体验,作为最高的法门。好在佛知道众生愚痴,预先在《楞伽经》里,抉择了如来藏说的真意义。这是摄化计我外道,而实际与大乘法空性,是一脉相通的。
辛二
壬一∶ 甚深如来藏,是善不善因。 [p385]
大慧菩萨所代表的众生,要求生死轮回的主体,本有涅盘佛体,佛适应这类根性,所以说如来藏。如说∶『如来藏是善不善因。能遍兴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儿,变现诸趣。┅┅自性无垢,毕竟清净』(101)。如伎儿的变现诸趣,可说是轮回主体。自性无垢,毕竟清净,就开示了佛身与涅盘的本有,这如一切如来藏经广说。
如来藏是「甚深」的,如来彻底体证,了了明见;其他利根深智的大菩萨,才能分证。为什麽叫「如来藏」呢?圆满究竟的佛,在众生因地,可说本来就成就了的。如说∶『如来藏自性清净,转三十二相,入於一切众生身中。如大价宝,垢衣所缠。如来之藏,常住不变,亦复如是;而阴界入垢衣所缠,贪欲嗔恚不实妄想尘劳所污』(102)。所以如来藏可解说为∶含摄如来一切功德,而主要是为杂染法所覆藏。因此,如离了烦恼藏,如来藏也就名为法身了。以如来藏为轮回解脱的主体来说∶『即此法身,过於无边烦恼所缠,从无始世来,随顺世间,波浪漂流,往来生死,名为众生』(这就是《楞伽》的『譬如伎儿 [p386] 变现诸趣』);『众生界即法身,法身即众生界』(103)。众生与佛,平等无差别。所以在众生叫众生界,在菩萨叫菩萨界,在如来叫如来界。这一法门,在外表上,与印度的吠檀多哲学,大梵(法身)小我(众生界),是非常类似的。
依如来藏,成立生死与涅盘,众生与佛,所以说∶「是善不善因」,就是为不善的生死杂染因,也为善的清净佛果因。但因是多种多样的,如唯识学有十因,有部立六因,这到底是怎样的因呢?有些学者,受到一本万殊──从常无而生妙有的玄学影响,以为∶善与不善,是如来藏所本具的,以如来藏为体的,从如来藏所生的。关於这,这里不能多说。总之,印度的如来藏为因,是自有意义的。如《胜 经》说∶『如来藏离有为相,如来藏常住不变,是故如来藏是依是持是建立;世尊!不离不断不脱不异不思议佛法。世尊!断脱异外有为法,依持建立者,是如来藏』(104)。这样的文句,《无上依经》,《宝性论》,都是一样的。是依是持是建立,这就是因;是增上缘,能作因。例如四大能造造色,决非以四大为体而发生造色,是依『生、依、立、持、养』──五 [p387] 因而说造;是说不离四大,而造色才可以生起(《楞伽经》的『如遍兴造一切趣生』,也是这样的造)。五因中的依、立、持──三因,也就是经说的『是依是持是建立』了。所以,善与不善,依如来藏而有,而不是以如来藏为体,从如来藏生出来的。为什麽如来藏可以为因──依持建立,就因为是常住不变的。尽管轮回诸趣,解脱涅盘,如来藏是常住不变的,为这一切所依止的。有了常住不变的,那些听说无常无我,而怕轮回与解脱无著落的,也就可安心了。如来藏为依止因,可以举例解说。如太阳,乌云,依止虚空而有,与虚空不相离。但太阳与乌云,并不是以虚空为体,也决非从虚空生出来的!如来藏为生死涅盘因,也就是这样。
如来藏怎样的为不善因?无始以来,就有那些与如来藏不相应的,相离的有为法──阴界入,贪嗔痴等无边烦恼,都依如来藏而有;如灰尘的依明镜而有一样。有了这些,生死杂染就流转不息了。这些都是依如来藏而有的,所以说∶『依如来藏故有生死』。怎样为善因呢?无始以来,就有那些与如来藏相 [p388] 应的,不可说异,不可分离的不思议佛法,也依如来藏而有;这就是佛性了。但这与如来藏相应而不异的,为什麽不说生,而说依呢?第一,这是无为法,不可以说生。还有,如有漏种子,在阿赖耶识中,是不可说有别异的。但只能说从赖耶中的有漏种子,生有漏现行,不能说从阿赖耶识生。如说一切从阿赖耶识生,就有一因多果的过失了。所以说不异不离,也不能就说是一。同样的,众生本具的,能为无漏清净德性因的,与如来藏不能说有别异的,也只能说『依如来藏』,为依为持为建立。总之,佛是说有『常住不变』的如来藏,为善与不善所依,而一切法都能成立。
壬二∶ 无始习所熏,名为阿赖耶。由此有生死,及涅盘证得。
佛说如来藏,主要是以常住不变,自性清净的法体,作为生死与涅盘的所依。如来藏在阴界入中,也就是在众生身心中,所以如来藏说,不一定与唯识的阿赖耶识相结合。但是,众生是一切由心的;阿赖耶识是所知依的根本识,所以自然地形成∶依如来藏而有阿赖耶识,依阿赖耶识而有一切法的思想体系 [p389] 。自性清净的如来藏,在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是一切法的根本或中心)深处,所以到了《胜 经》,如来藏也就被称做『自性清净心』,与心性本净说相合,展开了真心论的思想系。但这是真实心,是核心,心髓的心,切勿误作一般的心。
《阿毗达磨大乘经》说∶『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盘证得』(105)。界,是如来藏,也是阿赖耶识。这里面的联络是∶如来藏是自性清净的,但「无始」以来,就为虚妄杂染的戏论「习」气「所熏」染,这就「名为阿赖耶」识。这如太空而为浮云所蔽,成为不明净的空界一样。所以分析阿赖耶识的内容,有真相(如来藏)与业相(戏论熏习),这二者的和合,就是阿赖耶。这在无著世亲的唯识学里,是不容易信解的,但这是依如来藏而有的阿赖耶识呀!「由此」阿赖耶识的杂染种子──不离如来藏真相的业相,就「有生死」流转的诸趣。如来藏常住不变,不离生死,所以也可说如来藏流转诸趣。这正像虚空的随方器而方,随圆器而圆一样。同时,由於阿赖耶识真相 [p390] ──如来藏,有不离不异的清净性;这不是阿赖耶识所摄,而是法界所摄的(唯识宗的无漏种子,也这样说,与经义相合;但说是有为生灭,就与经相违)。所以能厌生死,欣涅盘;能发心修行,破烦恼而有「涅盘」的「证得」。如彻底离一切妄染,成就一切清净功德,那就是如来藏出缠,名为法身,也不再叫做阿赖耶识了。
虚妄唯识与真常唯心二系,是适应不同的根性,开示不同的教说。但时间是前後相近,同以实有法为依而立一切法,同以心识为中心,所以又时常起著相互的影响。
辛三∶ 佛说法空性,以为如来藏。真如无差别,勿滥外道见!
如来适应凡夫,外道,及一分执我小乘,说如来藏常住不变,流转生死。又说∶如来智慧德相,相好庄严,在众生身中成就。如来藏是什麽呢?真的是无边相好的如来,具体而微的在众生身中吗?真的是『外道之我』一样,成为众生,而体性就是常住清净的梵吗?如来慈悲方便,特在《楞伽经》中,抉择 [p391] 分明∶「佛」是「说」那一切「法空性」,称之「为如来藏」的。如说∶『我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大慧!有时,空,无相,无愿,如,实际,法性,法身,涅盘,离(无)自性,不生不灭,本来寂静,自性涅盘,如是等句说如来藏已。如来应供等正觉为断愚夫畏无我句故,说离妄想无所有境界如来藏门。┅┅譬如陶家,於一泥聚,以人工水木轮绳方便作种种器。如来亦复如是,於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相,以种种智慧善巧方便,或说如来藏,或说无我』 (106)。所以,如来藏就是甚深法空性,是直指众生身心的当体──本性空寂性。所以要花样新翻,叫做如来藏,似乎神我一样,无非适应『畏无我句』的外道们,免得听了人法空无我,不肯信受,还要诽毁。不能不这样说来诱化他,这是如来的苦口婆心!如来的善巧在此,听起来宛然是神我样子,可是信受以後,渐次深入,才知以前是错用心了,原来就是以前听了就怕的空无我性。法空性──「真如」是「无差别」的,如《宝性论》说∶『法身遍无差,真如无差别,皆实有佛性;是故说众生,常有如来藏』(107)。从无差别来说,在众生就叫 [p392] 众生界,在佛就叫如来界了。无差别法性,是常恒清凉不变的,佛以此为性,以此为身,所以叫佛性,法身。约真如法性的无差别说,佛是这样,众生也还是这样,所以说一切众生成就如来藏了。《楞伽经》说∶『为断愚夫畏无我句故』;『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宝性论》说∶使众生远离五种过,所以说佛性,第五种是∶『计身有神我』(108)。这点,是如来藏教学的信行者,应深刻注意,「勿」自以为究竟了义,而其实是「滥」於「外道见」才好!
庚五∶ 方便转转胜,法空性无二。智者善贯摄,一道一清净。
解说般若波罗蜜多,顺便略观法海的波澜,现在作一结束。
从大乘三系看来,不得不赞叹如来的善巧「方便」,一「转」一「转」的,越来越殊「胜」!如来藏说,可说是不可思议的方便了!但考求内容──真实,始终是现证「法空性,无二」无别。如性空唯名系,以现观法性空为主要目的,是不消说了。虚妄唯识系,虽广说法相,而说到修证,先以识有遣境无,然後以境无而识也不起,这才到达心境的都无所得。因为说依他有自相,所 [p393] 以离执所显空性,也非实在不可。但到底可破无边烦恼,可息种种妄执。如能进步到五事具足,还不又归入极无自性的现观吗?所以清辨辟实有空性为『似我真如』(109),大可不必!真常唯心系,虽立近似神我的如来藏说,但在修学过程中,佛早开示了『无我如来之藏』。修持次第,也还是先观外境非实有性,名观察义禅。进达二无我而不生妄想(识),名攀缘如禅。等到般若现前,就是『於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的如来禅(110),这与虚妄唯识者的现观次第一样。所以三系是适应众生的方便不同,而归宗於法空性的现证,毫无差别。
说到方便,第一、性空唯名系,能於毕竟空中立一切法;不能成立的,要以「依实立假」为方便,说依他自相有。这是最能适应小乘根性,依此而引导回小向大的。但一般凡夫,外道,不信无常无我(空),不能於无常无我立一切法,佛就不能不别出方便,说一切众生身中有如来藏了。这对於怖畏空无我,摄引执我的(凡夫)外道,是非常有效的。摄化众生的根机,从五事具足,到五事不具的小乘等,再到一般凡夫外道,摄机越来越广,所以说方便以如来 [p394] 藏说为最胜,也就是最能通俗流行的理由。近见外道的『景风』说,如来藏佛性,与上帝及灵性相近,应特为贯通。这当然是外道想以此诱化佛弟子,值得大家警觉;但还是由於形式上类似的缘故。第二、於一切法空性立一切法,真是担草束过大火而不烧的大作略,原非一般所能。但事实上,离此并无第二可为一切法依的。所以为了摄化计我外道,就密说法空性为如来藏。这是好像有我为依,而其实还是无我的法空性。对於五事不具,近於小乘的根性,经上又说∶『佛说如来藏,以为阿赖耶。恶慧不能知,藏即赖耶识』(111)。原来阿赖耶,还是如来藏。依如来藏而有无始虚妄熏习,名阿赖耶识,为杂染(清净)法所依。不知其实是依法空性──如来藏;可惜有些学者,不能自觉吧了!如约有漏的阿赖耶识,这只能说是生死杂染法的中心。阿赖耶识也还是依转识,要依转识的熏习,与转识有互为因果的关系。所以,阿赖耶识只是相对的依止。
如卖药一样(楞伽经有医师处方,陶家作器比喻),卖的是救命金丹。性空唯名系,是老店,不讲究装璜,老实卖药,只有真识货的人,才来买药救命 [p395] 。可是,有人嫌他不美观,气味重,不愿意买。这才新设门面,讲求推销术。装上精美的瓶子,盒子,包上糖衣,胶囊。这样,药的销路大了,救的命应该也多了。这如第三时教,虚妄唯识系一样。可是,幼稚的孩子们,还是不要。这才另想方法,渗和大量的糖,做成飞机,洋娃娃──玩具形式,满街兜售。这样,买的更多,照理救的命也更多了!这如真常唯心系一样。其实,吃到肚里,一样的救命。但能救命的,并非瓶子,盒子,糖衣,胶囊,更不是糖和洋娃娃,而还是那救命金丹。这叫做方便,以方便而至究竟。方便是手段,不是目的。所以『方便为究竟』的谬译,真是害尽众生!假使盒子,瓶子精美,竟然买盒子,瓶子,而不要药。不吃药,那可错了!假使买了飞机,洋娃娃,越看越好,真的当作玩具玩,那真该死了!而且,糖和得太多,有时会药力不足,有时会药性变质,吃了也救不到命。所以老实卖药,也有他的好处。三系原是同归一致的,「智者」应「善」巧地「贯摄」,使成为「一道一清净」,一味一解脱的法门,免得多生争执。最要紧的是∶不能执著方便,忘记真实。读 [p396] 者!到底什麽是如来出世说法的大意!
丁二∶ 成熟众生道,佛说以四摄∶布施及爱语,利行与同事。
在菩提道中,自成熟佛道的六波罗蜜多,已经说过。说到「成熟众生」的利他「道,佛说」要「以四摄」来摄化众生。四摄,是四种摄受众生的方法。在家或出家的,无论是家庭,社会,国家,或在僧团中,在信徒中,要集成群的关系,起著领导作用,得到大众的信任,肯接受教化,见於实行,就决不能离开这四摄。四摄本为共世间的,世间的领导者,都不能离四摄的原则。菩萨是以利他为先的,自然更需要四摄。从大乘的四摄利他,可知大乘的利他,是要有『同愿同行』,而菩萨处於领导的地位。
四摄中,一、「布施」∶给以物质的利益,是摄受众生的要诀。无论怎样凶猛的兽类,天天喂他吃,他也会听从你。外道们以救济物资,医药等来引诱,得到信徒增加的效果,也就是合於布施的原则。所以菩萨的六度,以布施为第一。二、「爱语」∶和乐的容貌,诚恳的态度,这是谈话所应有的态度。所 [p397] 说的话,或是世间善法,或是出世间的善法,总要使对方知道是为了他的利益。那就是呵责他,也会乐意接受的。这里面,需要谈话的技巧。三、「利行」 ∶对他说的,要他做的,要能适合实情,使他得利益,於佛法中增长功德。所以凡是不合需要,不是他所希望,不是他所能作的,虽是善法善事,也常会使他离心。四、「同事」∶要与他作同样的事。长官与士兵同甘苦,就能得兵士的爱护与尽力,这就是同事摄的一例。从前丛林里,住持与大众,过一样的生活∶过堂(吃饭),上殿,坐香,出坡,一律平等,所以能统理大众,一切无碍。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善知识们都以自己所行的法门教他修学。自己所行的,与教人的不一致,这怎能得人信任服从呢?总之,菩萨是依此四摄去行,所以为众生导首,利益众生。
丙三
丁一
戊一∶ 初修菩提心,习行十善业;成就心不退,入於大乘道。
菩萨修学的法门,以菩提心为本,三心相应,修六度,四摄。由浅而入深,所以经论安立行位次第。如前颂所说∶『渐历於诸地』,现在来作一简略的 [p398] 叙述。
发心修学大乘菩提道的,最「初」应发愿菩提心,「修菩提心」而使他成就。能常念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真的造次颠沛不离,不再退失。在行菩提心的修学中,就是受菩萨戒,修「习」奉「行十善业」。这是大乘常道,以人乘行入大乘,悲增上菩萨的风格。依经说∶初学时,名十信菩萨,也叫十善菩萨。修习十心──信心,精进心,念心,定心,慧心,施心,戒心,护心,愿心,回向心∶这是以修习大乘信心(菩提心)为主的。但起初,『经十千劫行十善行,有退有进,譬如轻毛,随风东西』(112)。如一直进修不退,那末经十千劫,就能「成就」菩提「心不退」,不再退转而「入於大乘道」的初阶──发心住。修习信心,要以十善,六度等来使他成就。修习信心成就,如颂说∶『清净增上力,坚固心升进,名菩萨初修,无数三大劫』(113)。但信心修习成就,也不太容易。为了维护初学而心性怯弱者的信心,佛说易行道方便,不妨往生净土,等忍力成就,再修成熟众生的广大难行。或劝修天色身,成持明仙人再说 [p399] 。有的受不了生死道长,众生性多,佛德难思,而忘失菩提心的,佛就为说化城,让他作有限修行,小小休息,再来回入大乘。这些,都是在初学大乘,而没有成就以前,别出的善巧方便。
戊二∶ 以诸胜解行,广集二资粮;经一无数劫,证入於圣位。
修习信心成就,进入十住的第一住──发心住,从此一定进修大乘道。依一般的根性说,到这,菩萨道已有了一定的时限,已进入三大无数劫的开端。这里面,经说有三十位。(1)十住∶一、发心住;二、治地住;三、修行住;四、生贵住;五、方便具足住;六、正心住;七、不退住;八、童真住;九、法王子住;十、灌顶住。(2)十行∶一、欢喜行;二、饶益行;三、无恚恨行;四、无尽行;五、离痴乱行;六、善现行;七、无著行;八、尊重行;九、善法行;十、真实行。(3)十回向∶一、救护一切众生离众生相回向;二、不坏回向;三、等一切佛回向;四、至一切回向;五、无尽功德藏回向;六、随顺平等善根回向;七、随顺等观一切众生回向;八、如相回向;九、无缚无著解脱回 [p400] 向;十、法界无量回向。这三阶三十位,总称为胜解行地。因为这还没有现证法性,而是「以诸胜解」来修「行」。在这三十位中,「广」修六度,四摄,积「集」福德,智慧──「二」种「资粮」,都是广大无边,所以也叫『资粮位』。这三十位的进修,一共要「经」历「一」大「无数劫」的漫长时间,才能圆满,而进到能「证入於」无漏现行的「圣位」──欢喜地。
这三阶位,依《菩萨本业璎珞经》说∶十住著重於空性胜解的修习成就,安住胜义;十行著重在观即空的假名有,以大悲心利益众生;十回向著重在空假平等的观慧。在十回向终了时,随顺有部,瑜伽的学者,安立『暖、顶、忍、世第一法』的现观次第,名为四加行,所以又别开为『加行位』。修菩萨行的,是利他为先,所以这三十位(十信位也如此)菩萨,多在人间为政治领袖,施行仁政来普利人群。以功德的大小,而有国王大小的分别。十善菩萨,多为小国王,及以武力统一来施行仁政的铁轮王。十住菩萨,多做统一二洲的铜轮王。十行菩萨,多做统一三洲的银轮王。十回向菩萨,多做统一四洲,不依 [p401] 武力的金轮王。其实,修习十信而失败了的,名为败坏菩萨,也多数感报为国王,施行利人的善政。所以初学大乘菩萨道的,多在人间,不废人间的正法。等到证入圣位,这才遍处人天,随感而应化呢!
戊三
己一∶ 初住极喜地,生诸如来家,断除三种结,施德最增胜。
菩萨因地中,已现证法性的,有十地,也叫十住地。「初住」地,名为「极喜地」,也译作欢喜地。地是能生功德意思;现证法性的,依法性能生种种无漏功德(所以也叫法界),如依地而生草木珍宝一样。初地,是菩萨入见道的位次,现证法性。菩提心与法性相应,名胜义菩提心。分证了无上菩提,所以也可称为(分证)成佛了。那时,欢喜已极,如初得定的,也欢喜踊跃一样。菩萨初证圣性,得到了从来未有的出世心,尝到了从来未有的离系乐,观察如来所有的一切功德,自己都有分,能得能成,所以得到无比的欢喜。由於通达法空性,也不再有「不活畏,恶名畏,死畏,堕恶道畏,大众威德畏』了(114) 。进入初地的,名为「生诸如来家」。如来是一切佛;菩萨以智度为母,方便 [p402] 为父,分证了佛法身。从此能荷担佛的家业,绍隆佛种不断,真是佛子,所以说生如来家。凡是证法性的,就能断烦恼。初地菩萨所断的,是见道所断的一切烦恼障,扼要的说∶「断除三种结」──身见,戒禁取,疑。中观者说∶我执法执,都是烦恼障,是大小二乘所共断的。差别是∶声闻直观无我无我所,断惑证真,不一定深观法空,所以不能断除习气──所知障。而菩萨是∶初学就胜解法空性,深细抉择,後观无我无我所而证入法空性。所以也断三结,而且能渐断习气,习气净尽就成佛了。约所修的菩萨行来说,当然是自利利他,广修六度,四摄,无边法门。但经中约特胜的意思说,初地菩萨的布「施」功「德,最」为「殊胜」,也称为布施波罗蜜多圆满,初地菩萨是没有一样不能舍的。一地一地的功德,非常广大,如《十地经》等详说。龙树菩萨曾略摄初地的功德说∶『初地名欢喜,於中喜希有;由三结灭尽,及生在佛家。因此地果报,现前修施度,於百佛世界,不动得自在。於剡浮等洲,为大转轮王;於世间恒转,宝轮及法轮』(115)。
[p403]
己二∶ 戒德满清净,名为离垢地。
第二地菩萨,在十波罗蜜多中,戒波罗蜜多偏胜,持「戒」功「德」,圆「满清净」。戒就是十善行,如《十地经》说∶二地菩萨,自修十善,也教人修十善。以大乘心行来广行十善,达到身口意业的圆满清净(116),不再如初地那样,还有微细误犯的戒垢,所以「名为离垢地」。
己三∶ 发光地忍胜,慧火除诸冥。
在说明地地进修的功德中,有两项进修历程,调和在一起。约十地修十波罗蜜多来说,前六地是施,戒,忍,勤,定,慧。但还有是∶初二三地,修布施,戒善,禅定,这是以大乘心行,来修共五乘的世间善法。四五六地,修三十七道品,四谛,缘起,这是以大乘心行,来修共三乘的出世善法。这样,三四五的修道项目,就小有出入了。这只是为了安立十地阶位,而作的善巧说明,其实是每一地都圆修一切法门的。所以这小小出入,不关大旨。 初地──布施胜┅┅┅修布施 [p404] 二地──持戒胜┅┅┅修十善三地──忍辱胜┅┅┅修禅定四地──精进胜┅┅┅修道品五地──禅定胜┅┅┅修四谛六地──般若胜┅┅┅修缘起
第三是「发光地」,在十度中,「忍」波罗蜜多偏「胜」,圆满。为什麽叫发光?因为第三地菩萨,勤求佛法,得闻持陀罗尼,能受持一切佛法。又勤修定学──四禅,四无色定,四无量定。由於闻法及修定,「慧」力增胜,「火」一样的光芒焕发,能「除诸冥」暗。如受持佛法,於佛法的不明,就去除了。入了深定,那邪贪,邪嗔,邪痴等暗蔽,也不会再起,心光更明净了。
己四∶ 进满修觉分, 慧见无馀。
第四地菩萨,约修十波罗蜜多说,精「进」波罗蜜多圆「满」了。约四五六地修共三乘法来说,是「修」习三十七「觉分」。因为精勤的修习觉分,火 [p405] 「焰」似的慧「光」,炽盛起来,依我「见」而来的著我,著法,种种爱著,都如火烧薪一样,「无馀」永灭,所以叫焰慧地。
己五∶ 难胜静虑胜,善达诸谛理。
第五地名「难胜」地。约修十波罗蜜多说,「静虑」波罗蜜多偏「胜」圆满了。约修共三乘圣法说,能「善」巧通「达诸谛理」──四谛,二谛等。为什麽叫难胜呢?这是经过最极艰难才能够到达的。到达什麽呢?从前,初地现证法空性时,尽灭一切戏论相,所以说∶『般若波罗蜜,能灭诸邪见烦恼戏论,将至毕竟空中』(117)。等到从证真定而起时,有相又来了。或是无分别後得智,或是善分别慧,所以说∶『方便将出毕竟空』(118);净佛世界成就众生。那时,虽说能了知诸行如幻,其实是依胜解力,而不是如实现见的。因为在所知境上,似有实性──戏论相,还是一样的现前,不过经过般若的现证空性,依性空慧的馀力,能了解是无性如幻而已。这可以举例说∶如仰观天上的『云驶月运』,知道是浮云的移动,而不是明月的推移。但根识的感官经验上,还是月 [p406] 亮在动,不过经意识的判定,知道是云动而已。五地以前的菩萨心境,也是那样,见性空时,离一切相,不见一切法。等到了达法相时,又离去空性的证知了。一直是这样的空有不并,互相出没。由於性空慧的不断修证,般若力更强,这才能在现见一切有法时,离去那戏论的实有相,真的能双照极无自性的幻有,与幻有的无自性空。这才真是真俗无碍,空有不二。这是经无限的修习而到达的,所以叫难胜。以前初地的现证空性,是凡圣关;现在又通过第二关,可说是大小关。因为现证空有不二,才不会於生死起厌离想,於涅盘起欣乐想;真的能不住生死,不住涅盘,超出了小乘圣者的心境。
己六∶ 第六现前地,慧胜住灭定,佛法皆现见,缘起真实性。常寂常悲念,胜出於二乘。
进修到「第六现前地」,约十波罗蜜多的修习说,是般若──「慧」波罗蜜多偏「胜」,圆满。到这,菩萨「住」於「灭」尽「定」中。灭尽定是最胜的定,有漏的心识,都因定力而不起。如二乘圣者入灭尽定,就以为证於实际 [p407] ,生起入涅盘的意想。《楞伽经》说小乘的醉三昧酒,也就是入灭尽定。所以《般若经》中,佛劝菩萨们,如悲愿力不充,不要入灭尽定,免堕小乘。但到了六地菩萨,在般若慧,大悲愿的资持下,能入灭尽定,而且於定中现证法性。那时,「佛法皆现」前,了了明「见」,所以叫现前地。在这甚深的空慧中,「缘起真实性」,也就是幻有即空,空即幻有的不二平等,也能深彻照见。第五地虽能达到真俗并观,但这是极难得的。到第六地,只要『多修无相作意』,就能现证空有无碍的缘起中道。所以六地菩萨,能「常寂」,又能常「常悲念」众生。常寂是般若的现证,所以这是大悲般若不二,为大乘的不共胜法,而「胜」过了,超「出」了「二乘」的智证。
六地多修缘起观。缘起与空相应,所以也到了佛法皆现前──中道的证境。小乘有部说∶缘起有四种,有名为一念缘起的,以为十二缘起,不一定约三世说,就是一念心中,也可以安立的。《华严经》的「十地品」,在说第六地时,广明缘起,也就说到这一心缘起说,如说∶『三界虚妄,但是一心作。十 [p408] 二缘分,是皆依心┅┅』(119)。解说与有部的大致相同。这一法义,在适应唯心论的根机与学风,展开了大乘的唯心论,起著非常的影响,佛法真是不可思议!
己七∶ 远行於灭定,念念能起入;方便度炽然,二僧祗劫满。
到了第七「远行」地,那更深妙了。能「於灭」尽「定」中,「念念能起」定,也念念能「入」定。一般的入定出定,就是到了超作意位,也得有方便。而现在竟然念念能出能入。这不但是要入就入,要出就出,而且是入定就是出定,出定就是入定。这如《维摩经》说∶『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120)。由定的深妙,依定的般若,也到了『无相有功用行』的境地。上面说过,初地以来,智证空性是无相的,但出了深观,就是後得智,也还是有相现前(不要误解,以为有相就是执著)。五地能难得的达到空有不二的无相行,六地进步到只要多修无相作意,就能无相现行,但总还是间断的时间多。到了七地,就能无间断的,无相现行了。 [p409]
约十波罗蜜多说,第六般若波罗蜜多,重在实智。以後还有方便,愿,力,智──四波罗蜜多,都是般若的方便妙用。所以,如说六波罗蜜多,那後四波罗蜜多,就摄在般若中了。依十度说,第七地中的「方便度」最为殊胜,如火的越来越「炽然」一样。约修行的时间说,到第七地终了,就是第「二僧只劫满」。三大阿僧只劫的分别,也是有特殊意义的。从发心成就,修到临入现证空性,为第一阿僧只大劫,以後是圣者,进入第二阿僧只大劫了。七地满,到了纯清净无相行的边缘,所以是第二阿僧只大劫满,以後进入第三阿僧只大劫了。因此经上说∶七地如二国中间的瓯脱地带,以前是有相行,有相与无相的间杂行,无相而有功用行,以後纯是无相无功用了。第七地到了这一边缘,所以叫远行。
己八∶ 进入不动地,无相无功用,尽断三界惑,大愿极清净。以如幻三昧,三有普现身。
从第七地,「进入」第八地,名「不动地」。怎麽叫不动呢?第七地的无 [p410] 相行,还是有功用的,八地是「无相」而又「无功用」的。到了这,智慧,功德,都任运地增进,烦恼也不再起现行。不为烦恼所动,也不为功用所动,所以叫不动。如人在梦中渡河,用尽一切技俩,艰苦地用力过去,忽然醒来,就一切功用都息了。三界修所断的烦恼,过去没有断尽,但不致引生危险。因为菩萨并不急急的要断烦恼,只要能控制就得了。有时,还可利用烦恼,作自利利他的方便。但进入第八地,烦恼障已不断而自然断尽;所以在菩萨阶位中,八地得无生法忍,才「尽断三界惑」,如阿罗汉一样。八地菩萨的无相行,证无分别法性,得无生法忍,都可说与阿罗汉的证入涅盘一致。而断尽三界烦恼,也与阿罗汉一样。所以《十地经》说∶菩萨进入第八地,要入涅盘。以佛的加持力,菩萨的本愿力,当然不会像小乘那样入涅盘的。从此进入真正不共二乘的菩萨道。五地菩萨极艰难而能进入的大乘深境(无相行),到这才完全到达。约十度说,八地的「大愿」,最「极清净」,所以能於无相无功用行中,起「如幻三昧」,於「三有」中,「普现」一切「身」,普说一切法。如普门 [p411] 大士观世音菩萨那样,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这都是八地以上的深行菩萨境界。无相行中,不但能知有如幻,而且是显现如幻(无戏论相),与空性平等不二;八地菩萨纯无相行,所以说八地菩萨起如幻三昧了。
己九∶ 善慧无碍解,圆净一切力。
无相无功用行,到了第九「善慧」地,更为增胜。自证的,不用说是无功用的,就是为他说法,也能不待功用。九地菩萨,能得法,义,辞,辩──四「无碍解」智,在一切说法人中,为第一大法师,守护佛的法藏。菩萨能一音说一切法,为无量差别根性,一时说一切应机的法门,自然而然地不加功用。在十波罗蜜多中,九地能「圆」满清「净一切力」波罗蜜多。
己十∶ 第十法云地,诸佛光灌顶,智增澍法雨,长善如大云。
「第十」名「法云地」。如王子册封了太子,要正式登位,在印度要举行灌顶礼。取四大海的水,浇灌在王子的顶上,登位礼就告完成,这与近代的加冕礼一样。菩萨到了十地,是法王子,『位居补处』,也就要圆满成佛了。这 [p412] 就有十方一切「诸佛」,放大光明,集合而流入菩萨的顶内。这是佛「光灌顶」,象徵了一切诸佛的菩提智光,入於菩萨心中;菩萨的菩提智光,与诸佛无二无别;也就是菩萨的菩提心宝,圆满清净得与诸佛一样,这是成佛的象徵。为什麽叫法云呢?因为在十度的修学中,十地是「智」波罗蜜多「增」胜。除佛以外,九地菩萨的一切智慧善根,都不能及。所以不但能自在说法,而且能遍法界而现神通,现身说法。降「澍」大「法雨」,如大雨滂沛,无处不满;大地的一切卉草树木,不问大小,都得到滋润而茁长一样。法雨从法云而来,十地菩萨是∶『从愿力生大慈悲,福德智慧以为密云;现种种身为杂色云;通明无畏以为电光;震大雷音,说法降魔。一念一时,能於上所说微尘世界,皆悉周普,以善法雨甘露法雨』(121)。所以,十地菩萨的现通说法,能「长」养一切众生「善」根,「如大云」的时雨滂沛一样。
丁二∶ 菩萨所修道,三只历十地。顿入与渐入,随机有差别。
「菩萨所修」的「道」,是发菩提心,受菩萨戒,六度,四摄。菩萨修行 [p413] 的时间,是「三」大阿僧「只」劫。经历的行位,约证入法界性来说,是经「历十地」。这些,都已经在上面说到了。但还有一问题,需要解说。
菩萨修行三大阿僧只劫,本是声闻佛教以来的定论,但大乘经却不一定。所以《起信论》抉择说∶经说不定,是方便说;从信心成就到成佛,其实是一定经历三大阿僧只劫的(122)。但龙树论的见地不同∶成佛或快或慢;慢的,要无量无数阿僧只劫呢!这到底修行成佛,有没有顿速与渐缓的分别?三大阿僧只劫,本有二种解说。一、时间劫∶如多少时间是一小劫,八十小劫为一大劫。这样的大劫,依十十为百,十百为千的进数,数到阿僧只大劫(意思是无数,但这实在是有数量的),再数到三阿僧只大劫,经这麽久的时间修行,才能圆满成佛。二、德行劫∶以功德来计算。这如以工作的产量,作为一工作日一样,要有三大阿僧祗劫──德行劫的功德,就能成就。约德行说,成佛的时间迟速就不同。如以一人的手工产量为一工作日,那以一人管理多少机器,一日的产量,就等於手工者三十或一百工作日了,这可能是相差很远的。所以,依功 [p414] 德来计算,三大阿僧只劫,一切菩萨修行成佛,都是一样的,而约时间说,就大不相同了。依龙树论意,一般(如释迦佛)是经三大阿僧祗劫的,有的时间更长,但特殊的利根,是不要这样久的。也许这样的根性太少了,所以马鸣,无著菩萨们,都没有说到。总之「顿入与渐入,随」菩萨的根「机」不同,经说是「有差别」的。现在,依龙树菩萨《往生品》说(龙树又配合了《入定不定印经》的次第),略为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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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福薄根钝心不坚──发心修行无量阿僧只劫或至或不至
二、少福德利根────发心渐行六度或三大阿僧只劫成佛
┌甲─┬发心入菩萨位┅┅┅┅┅┅┅┅┅(顶位)
三、大福德利根心坚┤└发心小住入菩萨位┅┅┅┅┅┅┅(顶位)
│乙──发心成佛转法轮┅┅┅┅┅┅┅┅(初地)
└丙──发心般若相应成熟众生庄严佛土┅(地上)
一、如乘羊而行的。发心前进,走了很久时间,有的还是不能到。如说∶ [p415] 『菩萨发大心,鱼子庵树华;三事因时多,成果时甚少』(123),这也许是最一般的根性了。二、如乘马(经说如乘象)而行的。或修三大阿僧只劫,或者百大阿僧只劫,才能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三、如乘神通行的,其中又有三类。甲(经说如乘日月神通而行)∶龙树又分为二类∶有的,初发心就上菩萨位;有的,多少修行,就上菩萨位。菩萨位,虽有多种解说,然依《般若经》说,是顶位,再不堕恶道,下贱家,二乘地了(如约《华严经》的行位说,是发心住)。乙(经说如声闻神通行)∶初发心就成大菩提,八相成道(初地分证,能於百佛世界,现身八相成道)。丙(经说如来神通行)∶初发心就般若相应,成熟众生,庄严佛土。这是方便道菩萨,初地以上到八地。这可见,初发心就圆满成佛,这是怎麽也不会的。但发心就入初地,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有的;还有更高的,初发心就自利圆满,以方便道度众生了。第二类或修三大阿僧只劫,圆满菩提,是渐机,释迦佛就是这样的根机。後三类是顿入的利根,但是希有难得的! [p416]
为什麽根机有渐有顿,成佛有迟有速?问题在发心以前的准备不同。一是 ∶『先世福德因缘薄,而复钝根,心不坚固』(124)。难怪发心以来,久久都不能达到目的。如从来不曾修学,就发心去应考一样。二是∶『前世少有福德利根』(125)。这如学历差些,但在长期的服务中,经验丰富,只要不断学习,每年应考,就有录取的机会。三是∶『世世以来,常好真实,恶於欺诳。是菩萨亦利根坚心,久集无量福德智慧』(126)。这才初发菩提心,就能直登高位。这如学历高,研究深,一考就中。所以学佛的,最好不谈顿哪渐哪,这都是空话!最好是问问自己的准备如何!现代的中国佛教界,思想怪僻得很,不曾考虑自己∶ 福德因缘怎样?根机怎样?福慧资粮怎样?发心学佛,非顿入不可,非立即成佛不可。不问自己,不问自己的发心,却以为这是大法,这个法门成佛容易。这如不问自己的学历及经历,只想竞选总统,一下子就位居元首一样。还有些人更可笑了!承认自己的根机钝,业障重,智慧浅,却以为非修容易成佛的法门不可。这些思想,都与正法不相应!真正想发心而学佛的,应从集资粮,成 [p417] 利根,心志坚固──去努力修学,不问顿渐,更不问什麽时候成佛,但知耕耘,才是菩萨的正常道。
丁三∶ 三僧只劫满,登於妙觉地。
修行到「三」大阿「僧只劫」的功德圆「满」,就从菩萨地而进「登」「妙觉地」──佛地。佛的大菩提,称为『无上正等正觉』。正也译为妙,所以佛果是等觉又妙觉。从初地以来,到第八地,菩萨断尽了三界的烦恼障。而习气──所知障,从初地以上,一分分的除去。约心境说,习气是由於戏论相的显现,於法不能得无碍知见,有愚昧的意义。也因为无始来的烦恼惯习,烦恼障虽断了,而还有烦恼的气息。这些习气,声闻称之为『不染污无知』,大乘是染污的无明『住地』。这些习气,由於无相智的进修,达到不现,愈来愈薄,法空性也愈来愈明净。等到尽净销融,智慧也能更悠久,更广大,更深细的了达一切。到终了时,净治了『於一切所知境界极微细著愚痴』,及『极微细碍愚痴及彼粗重』(127),这才究竟圆满成佛∶『永无障一切相不显现,最清净真 [p418] 实显现』(128);也就是『最清净法界』显现。《般若经》说,『一念相应妙慧』,断一切烦恼习气而成佛(129)。发心修学到此,才真正是功德圆满了。
乙三
丙一∶ 佛身最寂灭,平等无分别。如彼摩尼珠,妙用利群生。
叙赞佛地功德,略依三身。一、「佛」自性「身」,也叫法身,是与一切佛法相应的,一切佛法所依止的。法身约圆满觉证说,是出离了烦恼藏所显的最清净法空性,圆明自在,究竟无上。从菩萨地修行以来,到达了『永离诸障,一切相不现行』,所以「最」为「寂灭」。约佛与佛说,「平等」平等。从佛而观一切──依正,生佛,人法,智如,一切一切,都是平等的。法空性「无分别」,菩提也无分别,所以说∶『如如如如智,名为法身』。法身的如智不可分别,如宝珠与宝珠的光明,不能分别为二一样。经论中用种种的词句,形容赞叹佛身,都不过彷佛而已。约利他功德说,「如」「摩尼」宝「珠」一样,有微「妙」的神「用」,能「利」益一切「众生」。摩尼珠,就是如意珠。能适应众生的需求,出种种的宝物,满足众生的心。宝珠并没有思惟,也不 [p419] 起加行,功用,只是自然如此。佛果的利益众生,也是这样。
丙二
丁一∶ 法性所流身,念念现一切。佛事菩萨事,二乘众生事;三世尽十方,依正悉无碍。於一现一切,一切入於一。
二、佛的「法性所流身」,或称法性所生身,就是平常所说的报身。在很多大乘经里,法身与法性所流身,并没有严格的分别(二身说)。只是约大菩萨所见的,显现无边功德的庄严相,所以又从法身中别出这报身,这是因契证法性而有的功德身。流是流类,等流,无边的功德庄严,都是法性的等流,如光与热为太阳的等流一样。
功德圆满的法性所流身,现在略为解说。法性所流身,是「念念」显「现一切」的。一切是什麽呢?如「佛事」∶如佛身的功德相好,佛土的清净庄严,佛的法会圆满,佛的音声遍布,佛的寿命无量,佛的智慧,神通,利益众生,八相成道等。「菩萨事」∶如初发心,受菩萨戒,行六度四摄,遍游十方世界,亲近供养十方诸佛,闻持十方佛说法,度一切众生,种种难行苦行,种种 [p420] 本生等。「二乘事」∶如声闻与缘觉的初心,修行,住阿兰若,行头陀行,游化人间,入涅盘等。「众生事」∶六道众生,有种种住处,种种名字,种种形态,各式各样的生活,各式各样的苦难等。这四类,就是十法界凡圣的事。还有,「三世」事,约时间说∶前生,今生,後生;一念,无量劫等。「尽十方」事,约空间说∶十方的无量无数,不可说不可说世界,或大或小,或正或侧,或苦或乐;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等。这一切,不外乎「依」报──器世界;「正」报──众生与佛。这一切,有各式各样的事,从一念到无量无数不可说不可说劫,从一微尘到十方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无限时空中的无限依事正事,在念念中显现,都是「无碍」的。因为,法性所流身,遍一切处,无处不在;也就无一法而不在法性所流身中。法性所流身是无差别的,尽虚空,遍法界,等真如的,所以不离法性所流身的一切,也展转无碍而无二无别。随举「一」点,都是显「现一切」,那「一切」也就是「入」於「一」。古代天台与贤首宗师,都曾拟出了重重无尽的境界。这如《华严经》广说。 [p421]
丁二∶ 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大悲三不护,妙智佛功德。
清净圆满的法身,与一切功德相应。但约证法性而成就佛功德来说,为法性所流身所摄。佛的果德,难以思量,或说一百四十不共功德等。现在举几项共知的来说。一、佛有「十力」德,以降伏魔外的胜能而安立。十力是∶处非处智力,业异熟智力,静虑解脱等持等至智力,根胜劣智力,种种胜解智力,种种界智力,遍趣行智力,宿住随念智力,死生智力,漏尽智力。二、又有「四无」所「畏」德,表示自利他利的绝对自信。四无所畏是∶说一切智无所畏,说漏尽无所畏,说尽苦道无所畏,说障道无所畏。三、又有「十八」佛「不共法」德,约不共凡夫、小乘而立。十八佛不共法是∶身无失,语无失,念无失,无异想,无不定心,无不知已舍。欲无减,精进无减,念无减,慧无减,解脱无减,解脱知见无减。智知过去无著无碍,智知未来无著无碍,智知现在无著无碍。身业随智慧行,语业随智慧行,意业随智慧行。四、又「大悲」德。五、「三不护」德。三不护是,如来的三业,清净现行,决无过失,不用怕 [p422] 人知而藏护自己。六、「妙智」德,就是如来的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智,一切种智等。这些「佛功德」,都是最清净,最圆满的。
丁三∶ 佛住於净土,十八事圆满。与诸菩萨众,受用於法乐。
法性所流身「佛」,是一定「住於净土」的。但这是遍法界土,以「十八事圆满」来表显的;不可说东方,西方,多大多小的。这圆满净土,如《佛地经》,《解深密经》序说∶『薄伽梵住最胜光曜七宝庄严,放大光明,普照一切无边世界;无量方所,妙饰间列;周圆无际,其量难测;超过三界所行之处;胜出世间善根所起;最极自在净识为相;如来所都;诸大菩萨众所云集;无量天龙人非人等常所翼从;广大法味喜乐所持;作诸众生一切义利;灭诸烦恼灾横缠垢;远离众魔;过诸庄严,如来庄严之所依处;大念慧行以为游路;大止妙观以为所乘;大空无相无愿解脱为所入门;无量功德众所庄严,大宝华王众中建立大宫殿中』(130)。这一段净土的叙述中,有十八圆满∶一、显色圆满;二、形色圆满;三、分量圆满;四、方所圆满;五、因圆满;六、果圆满;七 [p423] 、主圆满;八、辅翼圆满;九、眷属圆满;十、任持圆满;十一、事业圆满;十二、摄益圆满;十三、无畏圆满;十四、住处圆满;十五、路圆满;十六、乘圆满;十七、门圆满;十八、依持圆满。
十八圆满净土的佛,是法性所流身。又可分为二∶约佛说,又名自受用身;约大菩萨所见来说,又名他受用身。为什麽叫受用呢?如前任持圆满说∶『广大法味喜乐所持』。佛住在净土中,自受用法乐,而为大菩萨说法,菩萨们也就受用法乐。在这圆满的净土中,法喜充满,所以说∶佛「与诸菩萨众」,都在净土里,「受用」大乘微妙的「法乐」。
丁四∶ 诸法真实义,及证真实慧,无变异差别,是故无别乘。
住於圆满净土的法性所流身,为大菩萨说法,是五乘,三乘,还是一乘呢?当然是一乘法。佛是觉者,以大菩提为体性;一切自利利他,都以觉为本。佛出世说法的大事因缘,就是要人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大菩提。所以,佛法是以觉证为宗本的。说到觉证,分别来说,所证的「诸法真实义」,是离妄想 [p424] 的法空性。众生以为真实的,都是自性见,戏论相;法无性空,才是一切法的真相。所以经上说∶『诸法无所有性,是诸法自性』(131)。在这真实义中,没有差别可说。就是我空性与法空性,也是如草火与炭火一样,虽所烧不同,而火性并没有差别。能「证真实」义的智「慧」呢,一得永得,得到了就不会失去。无为般若,依无漏习气而显发,不是刹那生灭法。所以,这所证真如与能证的正智,都是「无变异」的。真如虽在缠而还是这样,离垢清净也还是这样,没有变异;正智是法性相应的无为功德,也没有变异。这都是无「差别」的∶ 如与智,也只是依世俗而安立,而在现觉中,没有如与智的对立。佛法的真实是这样,没有变异,没有分别,这那里还有五乘、三乘呢?「故」佛为大菩萨开示大法,「无」有「别乘」,唯是一道一清净的一佛乘。虽然菩萨要知权知实,所以於一乘说无量乘,但在菩萨法中,一切都归於一。
丙三
丁一∶ 佛得不动身,悲愿化三有,示净或示秽,咸令入涅盘。
三、化身∶化身是为地前菩萨、二乘、凡夫而现起的佛身。依法身而起法 [p425] 性所流身,如依太阳而有光与热;光与热遍一切处,但不能离於太阳。化身却不同了,如水中的月影一样,只是经水的反映而现起月的影子。法身「佛」是常住的,没有来去,也没有出没,所以说「得不动身」。但由「悲愿」所熏发,为了「化」度「三有」众生,能无功用地现起化身,有来有去,有生有没,如长者入火宅那样。化身的化导众生,示现的佛身,有高大身──千丈,百丈,或者丈六身。示现的寿命,或千劫,百劫,或八十岁。「示」现的国土,或是「净」土,「或示」现「秽」土。虽然,圆满报土,遍一切处,只要众生的智慧增进,什麽地方,当下就是圆满的净土。如娑婆世界是秽土,但在螺髻梵王看来,是宝庄严净土。如极乐世界,也是化土,但依净土论说,如圆修五门成就──智慧,慈悲,方便回向功德成就,也就能入圆满报土。但约适应部分众生的善根成熟而现起来说,凡国土而可说东方,西方,南方,北方的;佛寿与佛身的长短,可说有限量的,都是化身化土。化身佛为什麽示现这些差别呢?因众生根性不同,有的应以苦切语∶三恶道是这样的苦,众生界是这样的苦 [p426] ,能因此发心修行,这是折伏门。有的应以爱语∶这麽清净,那麽自在,就肯发心修行,这是摄受门。化身佛就是以这折摄二门来成就众生的。随机适应,如药能治病,就是妙药,所以不应该生优劣想。如释迦佛出秽土,弥勒佛出净土,佛法并没有什麽差别。又如秽土修行不容易,佛劝人往生净土,容易成就。但《维摩诘经》,《无量寿佛经》却说∶秽土修行一日,胜於在净土修行一劫,秽土比净土修行更容易(132)。又如经中,释迦佛赞叹净土,使大众羡慕,而净土菩萨来参加释迦佛的法会,净土佛总是告诫大众,不要生轻慢心。所以,这是佛的悲愿,应化三界众生的二大方便,目的都是「令入涅盘」,出离生死,同归佛道。
丁二∶ 为除众疲乏,化作可爱城;终示真实相,故唯一佛乘。
化身佛的说法,是不尽一致的。有的佛土,杂说五乘,三乘法,有出家与在家。有的但说一乘法,没有出家众;有的佛也不现出家相的(传说天王佛如此)。有的说三乘而终归於一乘法的;有的说三乘法,因为听众的根机不成熟 [p427] ,没有说一乘而佛就入了涅盘(传说多宝佛如此)。以释迦佛应化娑婆世界而说法来说,起初说三乘法,末後才会归一乘。佛在《法华经》中,开示这『为实施权,开权显实』的教化历程说∶有些发了菩提心的,但在生死道长,众生性多的情形下,忘失了,退失了。像这类根性,越是给他说佛道的高深伟大,越是不敢修学。所以佛设方便,说有声闻与缘觉乘,容易修行,容易了生死,又快又好,能得究竟的解脱,大家这才发心修学了。这如商队远行,经不起长途跋涉的疲劳,有的不愿前进。商主「为」了解「除」大「众」的「疲乏」,免得大众退回,所以方便「化作可爱」的「城」市。向大众宣告∶经商的目的地到了,就在前面。大家这才鼓起勇气前进,在都市中,衣食起居,一切都得了满足。等到大众休息一番,疲劳恢复了,商主这才对大众说∶这是化城,真正的目的地──宝城,还在前面。大众精神饱满,再向目的地前进。这如佛等弟子依法修行,证了阿罗汉果,「终」於又说明二乘是方便的,开「示」为令众生悟入佛之知见的「真实相」。「故」佛虽说三乘,其实「唯一佛乘」;惟 [p428] 有佛是大涅盘,二乘的涅盘,也不是真实的。佛说一乘,经论中虽约种种的意义说,然总不外乎∶如实道无二无别,所以终归於一极。
甲二∶ 一切诸善法,同归於佛道;所有众生类,究竟得成佛。
从一佛乘的立场来说,「一切诸善法」,都是「同归於佛道」的。不但是出世的三乘善法,归於佛道,就是人乘,天乘善法,世间的一切──一念善心,一毫善行,都是会归於佛道的。所以,佛法是善法的别名。到底什麽是善法?向於法的,顺於法的,与法相应的,就是善,就是佛法。所以凡随顺或契合缘起法性空的,无论是心念,对人应事,没有不是善的。因此,善的也叫法,不善的叫做非法。有些论师,於法起自性见,这才说∶这是有漏善法,这是无漏善法,这是二乘善法,这是佛善法。随众生的情执来分别,善法就被分割为不同的性类。虽然现实众生界,确是这样的,但约契理来说,就不是这样。善法就是善法;善法所以有有漏的,无漏的,那是与漏相应或不相应而已。如加以分析,有漏善是善与烦恼的杂糅,如离烦恼,就是无漏善了。所以古代有『 [p429] 善不受报』的名论;众生的流转生死,是由於烦恼及业。生人及天,并不由於善法,而是与善法相杂的烦恼。一切众生,『初一念识异木石,生得善,生得恶』(133),生来都是有善的,所以都有向上,向乐,向光明的趣向。不过没有以佛道为宗时,就演成种种歧途,种种外道,生人,生天。如一旦发见究竟目标,归心於佛乘时,这一切都是成佛的方便。所以,向佛一举手,一低头;『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134)。这如民族而缺乏贤明领袖,没有正确国策,虽人民还是那样的人民,也还是想求进步,而结果往往走入歧途,国计民生,都很不理想。如有贤明领袖,提示完善政策,大家向这而集中力量,齐一步伐,就会进入理想的时代一样。所以,「一切众生类」,不是没有善法,而只是还没有贯彻。但有了善法,向上向光明,终究会向佛道而迈进的,也就「究竟」要「得成佛」的。一切众生,同成佛道,是了义的,究竟的。所以修学佛法的,应不废一切善法,摄一切善法,同归於佛道,才是佛法的真实意趣! 末了,谨祝读者必当成佛!
[p430]
注【5-001】《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卷八.二五0页上──二五六页中)。
注【5-002】《杂阿含经》卷一一(「大正」卷二.七二页下)。
注【5-003】《妙法莲华经》卷二(「大正」卷九.一0页下)。
注【5-004】《妙法莲华经》卷二(「大正」卷九.一六页中)。
注【5-005】待考。
注【5-006】《菩提道次第广论》卷八引论(四七页下)。
注【5-007】《大智度论》卷四0(「大正」卷二五.三五0页上)。
注【5-008】《大智度论》卷五八(「大正」卷二五.四七二页下)。
注【5-009】《大智度论》卷三九(「大正」卷二五.三四五页上──中)。
注【5-010】《大智度论》卷三八(「大正」卷二五.三四二页中)。
注【5-011】同上。
注【5-012】《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卷九.二八页上)。
注【5-013】《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七(「大正」卷一八.五四页下)。
注【5-014】《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八页下)《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三页上)。
注【5-015】《维摩诘所说经》(「大正」卷一四.五五0页中)。
注【5-016】《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卷二五.二九八页中)。 [p431]
注【5-017】《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九页中)。
注【5-018】《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四八(「大正」卷六.七八七页中)。
注【5-019】《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卷九.二九页上)。
注【5-020】《大智度论》卷三六(「大正」卷二五.三二三页下)。
注【5-021】同上。
注【5-022】《坛经》(「大正」卷四八.三三九页中)。
注【5-023】《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四一二(「大正」卷七.六七页中)。
注【5-024】《入中论》卷一引论(三页下)。
注【5-025】《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一(「大正」卷一八.一页中──下)。
注【5-026】《胜 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卷一二.二一七页中)。
注【5-027】《妙法莲华经》卷三(「大正」卷九.一九页中)。
注【5-028】《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九引经论(六七页上)。
注【5-029】《仁王般若波罗蜜经》卷上(「大正」卷八.八二七页中)。
注【5-030】《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四一六(「大正」卷七.八八页下)。
注【5-031】《大智度论》卷二九(「大正」卷二五.二七三页上)。
注【5-032】《出曜经》卷一六(「大正」卷四.六九七页上)。
注【5-033】《入中论》卷一(二六页上)。 [p432]
注【5-034】《摄大乘论释》卷六(「大正」卷三一.四一四页中)。
注【5-035】《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0页下──四一页上)。
注【5-036】《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一页中)。
注【5-037】《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二页下)。
注【5-038】《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三页下)。
注【5-039】《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五页下)。
注【5-040】《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三页上)。
注【5-041】《十住毗婆沙论》卷六(「大正」卷二六.四九页中──下)。
注【5-042】《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卷二六.四五页上)。
注【5-043】《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二(三七页下)。
注【5-044】《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四引经(四九页上)。
注【5-045】《解深密经》卷三(「大正」卷一六.六九八页上)。
注【5-046】《解深密经》卷三(「大正」卷一六.六九八页中、上)。
注【5-047】《佛垂般涅盘略说教诫经》(「大正」卷一二.一一一一页上)。
注【5-048】《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卷八.二三四页上)。
注【5-049】《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四(「大正」卷八.三二三页中)。
注【5-050】《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卷一四.五四九页下)。 [p433]
注【5-051】《大智度论》卷七九(「大正」卷二五.六一八页下)。
注【5-052】《大智度论》卷四三(「大正」卷二五.三七一页上)。
注【5-053】《大智度论》卷七0(「大正」卷二五.五五二页上)。
注【5-054】《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卷二五.一九六页上)。
注【5-055】《辨中边论》卷下(「大正」卷三一.四七四页中)。
注【5-056】《付法藏因缘传》卷二(「大正」卷五0.三0二页下)。
注【5-057】《大智度论》卷四一(「大正」卷二五.三五八页下)。
注【5-058】《杂阿含经》卷一三(「大正」卷二.九二页下)。
注【5-059】《中论》卷四(「大正」卷三0.三三页中)。
注【5-060】《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三页下)。
注【5-061】《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九引经(四九页下)。
注【5-062】《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八页中)。
注【5-063】《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七页中)。
注【5-064】《大智度论》卷二六(「大正」卷二五.二五四页上)。
注【5-065】同上。
注【5-066】《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九二页中)。
注【5-067】《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七页中──下)。 [p434]
注【5-068】《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八页中)。
注【5-069】《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九二页中)。
注【5-070】《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七四九页中)。
注【5-071】《宝行王正论》(「大正」卷三二.四九四页上)。
注【5-072】《解深密经》卷一(「大正」卷一六.六九二页中)。
注【5-073】《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卷二五.二八九页上)。
注【5-074】《大智度论》卷四0(「大正」卷二五.四九六页下)。
注【5-075】《大智度论》卷一(「大正」卷二五.六一页中)。
注【5-076】《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六(「大正」卷九.五六四页下)。
注【5-077】《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五页上)。
注【5-078】《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卷八.二三三页中)。
注【5-079】《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六页中)。
注【5-080】《大乘掌珍论》卷下(「大正」卷三0.二七四页下)。
注【5-081】《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正」卷八.八四八页下)。
注【5-082】《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七四九页中)。
注【5-083】《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引经(一页上──下)。
注【5-084】《辨了不了义善说藏论》卷三引经(二页下)。 [p435]
注【5-085】《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卷一四.五四七页下)。
注【5-086】《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七(「大正」卷八.二七一页下)。
注【5-087】《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卷八.二七六页上──中)。
注【5-088】《中论》卷四(「大正」卷三0.三三页上)。
注【5-089】《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七引论(三二页上)。
注【5-090】《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五页中)。
注【5-091】《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六页上)。
注【5-092】《大智度论》卷六三(「大正」卷二五.五0三页下)。
注【5-093】《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四页上)。
注【5-094】《瑜伽师地论》卷三六(「大正」卷三0.四八八页中)。
注【5-095】《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三页上)。
注【5-096】《解深密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六九四页上)。
注【5-097】《瑜伽师地论》卷三六(「大正」卷三0.四八八页下)。
注【5-098】《辨中边论》卷上(「大正」卷三一.四六四页下──四六五页上)。
注【5-099】《成唯识论》卷一(「大正」卷三一.二页中)。
注【5-100】《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四(「大正」卷一六.五一0页中)。
注【5-101】同上。 [p436]
注【5-102】《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八九页上)。
注【5-103】《不增不减经》(「大正」卷一六.四六七页中)。
注【5-104】《胜 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卷一二.二二二页中)。
注【5-105】《摄大乘论本》卷上引经(「大正」卷三一.一三三页中)。
注【5-106】《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八九页中)。
注【5-107】《究竟一乘宝性论》卷三(「大正」卷三一.八二八页上)。
注【5-108】《究竟一乘宝性论》卷四(「大正」卷三一.八四0页下)。
注【5-109】《大乘掌珍论》卷下(「大正」卷三0.二七五页上)。
注【5-110】《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二(「大正」卷一六.四九二页上)。
注【5-111】《大乘密严经》卷上(「大正」卷一六.七四七页上)。
注【5-112】《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卷下(「大正」卷八.八四一页中)。
注【5-113】《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卷三一.一四六页中)。
注【5-114】《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三(「大正」卷九.五四五页上)。
注【5-115】《宝行王正论》(「大正」卷三二.五0三页下)。
注【5-116】《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四(「大正」卷九.五四九页上)。
注【5-117】《大智度论》卷七一(「大正」卷二五.五五六页中)。
注【5-118】同上。 [p437]
注【5-119】《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五(「大正」卷九.五五八页下)。
注【5-120】《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卷一四.五三九页下)。
注【5-121】《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七(「大正」卷九.五七三页中)。
注【5-122】《大乘起信论》(「大正」卷三二.五八一页中)。
注【5-123】《大智度论》卷四(「大正」卷二五.八八页上)。
注【5-124】《大智度论》卷三五(「大正」卷二五.三四二页下)。
注【5-125】同上。
注【5-126】同上。
注【5-127】《解深密经》卷四(「大正」卷一六.七0四页中──下)。
注【5-128】《摄大乘论本》卷下(「大正」卷三一.一四八页下)。
注【5-129】《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七二(「大正」卷六.九一九页中)。
注【5-130】《佛说佛地经》(「大正」卷一六.七二0页中──下)《解深密经》卷一(「大正」卷一六.六八八页中)。
注【5-131】《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卷八.二九二页中)。
注【5-132】《大阿弥陀经》卷下(「大正」卷一二.三三八页中)《维摩诘所说经》卷下(「大正」卷一四.五五二页中)。
注【5-133】《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卷八.八二八页下)。 [p438]
注【5-134】《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卷九.九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