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袁术当然知道,孙坚不会就此甘心,只有将他引离荆州,这里才可能太平。因此,作为交换条件,袁术取得南阳太守这个职位以后,就“表(孙)坚领豫州刺史”,促使进攻董卓,并夺取豫州。如前引《后汉书·袁术传》所说,孙坚所率领的荆、豫两州的劲旅,在阳人击破过董卓。同书《董卓传》也说:“时长沙太守孙坚亦率豫州诸郡兵讨(董)卓。卓先遣将徐荣、李蒙四出虏掠,荣遇(孙)坚于梁,与战破坚,生擒颍川太守李旻烹之。”孙坚部队中有荆州兵,即从长沙带出来的士卒。至于豫州士卒,据上引《董卓传》,孙坚率领的是“豫州诸郡兵”,说明这次进军豫州攻击董卓,得到豫州诸郡的响应,为董卓烹杀的颍川太守李旻,即是其中之一。《太平御览》卷六四五引《英雄记》说:“董卓攻得李旻、张安,毕圭苑中生烹之,二人临入鼎,相谓曰:‘不同日生,乃同日烹。’”这个与李旻同时被俘的张安,虽未详其身份,很可能也是豫州的诸郡守之一。在迫近洛阳之前,应该说,孙坚已经基本上控制了豫州。
豫州所属共六个郡国,即颍川、汝南、梁国、沛国、陈国、鲁国。据《后汉书》《三国志》,在孙坚生前和死后,担任郡太守或国相的为:
(一)颍川:前引《后汉书·董卓传》,响应孙坚的郡太守李旻被董卓烹杀。《三国志·魏志·夏侯渊传》说“迁陈留、颍川太守”,为曹操所任命,当在建安初年袁术败走、曹操取得豫州之后。其间吕布曾任颍川太守,为控制东汉政府的董卓部将李傕、郭汜所任命。
(二)汝南:《三国志·吴志·孙贲传》注引《江表传》说:“(孙)策族兄(孙)香亦为(袁)术所用,作汝南太守。”孙香的父亲孙孺是孙坚的再从弟,“香从坚征伐有功,拜郎中”(《三国志·吴志·孙贲传》注引《吴书》)。孙香任汝南太守,出于袁术任命,也由于他是孙坚的亲属和旧部。
(三)沛国:《后汉书·袁术传》说:“时舒仲应为(袁)术沛相,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仲应悉散以给饥民。”舒仲应出任沛相,是袁术的任命。
(四)陈国:《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说:“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曹操)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当关东讨伐董卓时,陈王刘宠也率众起兵,自称辅汉大将军(《后汉书·孝明八王传》)。孙坚进军豫州,攻击董卓,刘宠也应该是豫州响应的诸郡国之一。刘宠后为袁术所杀,袁嗣被任命为陈相当即在此时。
从这种情况看来,也可以证明,孙坚至少已经控制颍川、汝南、沛国、陈国四个郡国,即是在孙坚死后,袁术还以与孙坚联合的关系,继续控制汝南、沛国、陈国等三个郡国,即是说,仍据有豫州的一部分。
孙坚控制豫州之后,进逼洛阳,就在这个时候,袁绍却企图夺取孙坚的豫州。《三国志·吴志·孙坚传》注引《吴录》说:“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遣会稽周为豫州刺史,来袭取州。”《后汉书·袁术传》也说:“(袁)术从兄(袁)绍,因(孙)坚讨(董)卓未返,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袁绍所派遣的豫州刺史,《三国志》注引《吴录》作周,《后汉书》作周昕,《三国志·魏志·公孙瓒传》又说:“(袁)术遣孙坚屯阳城拒(董)卓,(袁)绍使周昂夺其处。”注引《典略》:“长沙太守孙坚,前领豫州刺史,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袁)绍令周昂盗居其位,断绝坚粮,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诛。”因此,袁绍所任命的豫州刺史,就有周、周昕、周昂三种不同说法。尽管三人是兄弟,但是从《资治通鉴》以来,就对谁为袁绍所派遣有所争议。清代著名学者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引陈景云说,不同意《通鉴》的周昂说,认为是周,赵一清《三国志注补》同。看来,袁绍所派企图从孙坚手里夺取豫州的,应该是周。当时,周是一个特殊人物,他为袁绍派遣不是偶然的。
《三国志·吴志·孙坚传》注引《会稽典录》说:“初曹公(曹操)兴义兵,遣人要(周),即收合兵众,得二千人,从公征伐,以为军师。后与(孙)坚争豫州,屡战失利。”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即周其人似乎与袁绍并无如何密切关系;相反,从起兵讨伐董卓到跟随曹操作战,以至被任为军师,都反映出周与曹操的关系十分密切。同时,其兄周昕,当曹操起兵时,也曾“前后遣兵万余人助公(曹操)征伐”(《三国志·吴志·孙静传》注引《会稽典录》)。可以看出,会稽周氏兄弟与曹操的关系不同寻常。因此,这个奇怪现象只能如下面所说明。袁绍和曹操当时属于同一政治集团,并一贯与袁术处于敌对地位,由于曹操既企图占有兖州,同时也在窥伺豫州,这次争夺豫州之战,以及推荐周为刺史,当出于曹操主动,由袁绍出面和任命的。这次战争,以周的“屡战失利”告终。孙坚仍继续控制豫州,成为当时较为强大的割据者。
孙坚据有豫州之后,军锋所指,转而夺取刘表所割据的荆州。《三国志·魏志·刘表传》说:“袁术之在南阳也,与孙坚合从,欲袭夺(刘)表州,使坚攻表。(孙)坚为流矢所中死,军败,术遂不能胜表。”同书《吴志》的《孙坚传》说:“初平三年,(袁)术使(孙)坚征荆州,击刘表。表遣黄祖逆于樊、邓之间,(孙)坚击破之,追渡汉水,遂围襄阳。单马行岘山,为(黄)祖军士所射杀。”这次夺取荆州的战争,孙坚本来是节节胜利的。他的战死,由于单骑出行,为流矢所中,出于偶然,不是战争失利。但是,在这种偶然因素之中,又包含有必然。作为全军统帅,主要在于运筹指挥,“单马行岘山”这种鲁莽行动,是与孙坚的地位格格不入的。这显示出“轻侠狡杰”的性格,孙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未有所改变,孙坚并不是一个好的军事领袖。
孙吴政权的开创者孙坚出身“孤微”,他的“轻狡”身份更为人们所不齿,但是,由于作战“猛壮”,在东汉末年的战争年代中,使他成为割据者。孙坚之死,不仅是他个人,也是他这种类型人物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