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说:“(孙)策说(袁)术云:‘家有旧恩在东,愿助舅(吴景)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故许之。”袁术认为,东汉政府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驻军吴郡曲阿,会稽郡又为东汉政府的太守王朗所控制,孙策不能有所作为。如前所述,袁术本来允诺任命孙策为庐江太守,又事后食言另委刘勋,为此,袁术知道孙策当然怀恨在心,从而勉强同意。孙策得到袁术许诺,立即进兵江东。
这里有必要对当时的形势作补充说明。《孙策传》说:“先是,刘繇为扬州刺史,州旧治寿春。寿春,(袁)术已据之,繇乃渡江治(吴郡)曲阿。时吴景尚在丹阳,(孙)策从兄(孙)贲又为丹阳都尉,(刘)繇至,皆迫逐之。(吴)景、(孙)贲退舍历阳。繇遣樊能、于麋东屯横江津,张英屯当利口,以距(袁)术。术自用故吏琅邪惠衢为扬州刺史,更以(吴)景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等共将兵击(张)英等,连年不克,(孙)策乃说(袁)术,乞助(吴)景等平定江东。”说明其时吴景、孙贲为扬州刺史刘繇迫逐,退至九江郡的历阳,在横江、当利与刘繇的武装力量相拒,吴景被袁术重新任命为督军中郎将。可以看出,这时吴景,孙贲已被迫离开丹阳,吴景也接受新的任命,不再是丹阳太守。尽管孙策其时已从袁术手里索回孙坚余部,但是,丢掉丹阳这个重要的根据地,所谓“就舅氏于丹阳”这一步固然无从实现,以下的“东据吴会”等既定步骤,将更加无从说起。对孙策来说,当前形势是极其不利的。
为什么在这种形势下,孙策仍按既定策划进兵江东?这里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三国志·吴志·周瑜传》说:“(孙)坚子策与(周)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孙)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瑜从父(周)尚为丹阳太守,瑜往省之。会(孙)策将东渡,到历阳,驰书报(周)瑜,瑜将兵迎策。策大喜曰:‘吾得卿,谐也。’遂从攻横江、当利,皆拔之。乃渡江击秣陵,破笮融、薛礼;转下湖孰、江乘,进入曲阿,刘繇奔走,而(孙)策之众已数万矣。(孙策)因谓(周)瑜曰:‘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卿还镇丹阳。’瑜还。”这条史料十分重要,是回答上述问题的主要依据。
首先,吴景、孙贲被刘繇迫逐,退到历阳,袁术乘机据有丹阳,改派吴景为督军中郎将,委任周尚为丹阳太守。袁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尚之侄周瑜却是孙策的同年好友。其次,周尚虽是袁术所任命的丹阳太守,但周瑜在丹阳仍然“将兵迎策”,并从孙策进攻江东,直至“进入曲阿”,将刘繇赶走。无疑,丹阳的军事大权为周瑜所控制,这才可以率领“丹阳兵”随同孙策作战。其三,孙策在驱逐刘繇之后,命周瑜“还镇丹阳”,更说明丹阳一郡的大权掌握在周瑜之手,不但可以发兵,也可以镇守,周尚的太守一职仅属挂名。丹阳的情况既然如此,孙策当然可以按既定策划进兵江东,也可以按既定策划的步骤,以丹阳为根据地,东取吴会了。否则,以孙策的“明果独断”,在吴景调离丹阳之后,绝不可能贸然进兵的。这就是上述问题的答案,应该说,这是符合实际的答案。
《周瑜传》注引《江表传》说:“(孙)策又给(周)瑜鼓吹,为治馆舍,赠赐莫与为比。策令曰:‘周公瑾(瑜)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阳,发众及船粮以济大事,论德酬功,此未足以报者也。’”这段史料与上引《周瑜传》同样重要,不但可以作为回答上述问题的补充,还可以说明,当周瑜还镇丹阳之后,仍继续派遣“丹阳兵”,并不断供应舟船和粮草,以支持孙策。至于孙策所说的“济大事”,当然指的是平定江东。
即使在据有吴会之后,丹阳郡是否继续占有,以及是否巩固,对稳定孙策的政权来说,仍然极其重要。
《三国志·吴志·周瑜传》说:“袁术遣从弟(袁)胤代(周)尚为(丹阳)太守,而(周)瑜与尚俱还寿春。”当袁术发觉上当之后,即派其弟袁胤代周尚为丹阳太守,并将周尚、周瑜调还寿春。这时,孙策的力量已经壮大,对袁术这一举动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三国志·吴志·徐夫人传》注引《江表传》说:“初,袁术遣从弟(袁)胤为丹阳(太守),(孙)策令(徐)琨讨而代之。”用武力将袁胤逐出丹阳,并任命徐琨为太守。徐琨是孙策的表弟,又是随从孙坚、孙策“征伐有功”的将领。上引《江表传》又说:“会(吴)景还,以景前在丹阳,宽仁得众,吏民所思,而(徐)琨手下兵多,(孙)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众,乃复用(吴)景,召琨还吴。”尽管具有至亲关系,孙策以徐琨手握重兵,对其任丹阳太守,仍是不放心的。正好吴景从袁术那里归来,孙策就将徐琨调回,任命吴景为丹阳太守。如上所说,吴景是孙策的舅父,一贯忠心耿耿,而且在丹阳“宽仁得众,吏民所思”,是极为放心的。仅从上两例即可看出,对丹阳,孙策是如何给予足够的重视。
在孙策的既定策划中,占有丹阳,平定江东,是两个主要的内容,而且前者还是后者的先决条件和重要基础。离开丹阳的兵源和物资,孙策平定江东,建立政权,将是无从设想,或者是无法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