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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英使觐见记

●抵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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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行两小时抵北京,在宫门略进茶点(译者按:宫门二字,原文做palace gate,不知何指?),即复前行,以下午三时抵圆明园。见昨夕出发之货车大半已到,其行走较迟之一小部分,则于吾侪到园后数点钟之内陆续到齐。

吾等自通州至此,一路均有兵队为前驱,各兵手执长鞭,时时向两旁挥打,勿令路旁观者,得与吾辈相近。吾意此必中国大员外出时之示威举动,今乃假为吾用者也。

既抵圆明园,华官即导吾等至一居留之馆舍。此馆舍在一花园之内,有房屋、天井甚多,又有一曲径,饰以花木,曲径尽处为一小河,循河而下,曲折至一湖,湖中有一人工之小岛,岛上有草地、有树木、有奇石,其中央则有一楼,为避暑之用。而全园四周则围之以高墙,有兵一队驻于入园之处,以为保护,园中房舍虽间有数处,颇清洁完好,可资居住。然以全体而言则荒秽不饬,破坏殊甚。夏季犹可敷衍,一至冬季万难居人,或者此处专供夏季之用,冬季所用者别有他处,亦未可知。然吾闻人言,此类馆舍多为招待外国使节之用,虽有数处之多,而求其完好者,当以此处为第一。则他处馆舍残缺不全之状,更可想见矣。

余一入此室,心中大异,以其前此招待何其恭,今又何其一陋至此,向华官问其故,华官言:此屋虽陋,而每有大人至此,辄假为行辕,实因此间并无较优之房屋,非敢故以陋室奉屈。余曰:虽然,无论如何君必为余择一较优者,此戏室则万非人类所宜居。华官乃导余至他室,此室虽不如前室之破坏零落,然已数月未加打扫,室门一启,霉臭之气扑鼻,华官立命夫役扫除,墙壁、地板均大加洗濯,然后搬吾辈之行李入内。亦有华官数人以此室较善于他室,自携行李来,就空处设榻与吾辈同居。已而具食,则精美仍与往时相若。吾身栖陋室,而食必盛馔,羹味之鲜美,既为吾毕生之所未尝,而条面及他种面食又白净如雪,清洁可口,是亦不可思议矣。

吾在通州时,华官谓余,吾辈一抵圆明园即当有欧洲教士来此与吾觌面。然今日乃未有人来,意或尚在途中也。

22日礼拜四。晨间,鞑靼钦差来此候安。言有一国老奉皇帝之命,自热河来此,与贵使讨论觐见事宜。又言:国老现已上途,随带教士三人,大约明日可到。余称善。而隐察金大人神色,似较前此和悦可近,不复作桀骜不驯之状。因谓之曰:敝使居此,意颇不适,因此间房屋破坏已极,非大加修理不能居人。而吾欧洲人之生活状态又与贵国人稍异,居此甚觉有碍卫生,故敝使不拟勾留于此,俟诸事措置已毕即当迁往北京。敝使逆料贵钦差必能使敝使抵北京之后,居处之安适,较胜于此也。金钦差首肯,谓:当立即传令属官,至北京预备。余观神色似此事尚无若何之阻碍也。

23日礼拜五。晨间,金大人遣人来言:今日十时,彼当带同欧洲教士数人至吾馆舍中谒见。既而果来,中有葡萄牙人二名,一即彼那铎阿尔美达路丁其司,一曰安东尼;意大利人三名。一曰路易司卜雷德,一曰约瑟本西,一曰第奥豆的;法人一名,曰约瑟巴黎。此外复有一二西人,籍隶他国无关紧要。各西人来时,均穿中国礼服,而乾隆皇帝亦以吾此次东来,为稀有之盛举,特以顶子赐诸各西人,令戴之。路易司卜雷德及第奥豆的均戴白色之顶;彼那铎官级较高,则戴蓝顶,余人均戴镀金之铜顶。铜顶者,顶子中之下乘也。

彼那铎此人,虽为乾隆皇帝客卿之一,而对于中国国事初无参与之权,然妒念极重,凡西人东来者,除其本国人外,罔不加以仇视。对于英人怀恨尤切。吾至澳门之时,即有人嘱余抵北京后善防此人。今日一与此人相见,观其沉毅阴险之貌,始知此人非处处防范,必为所陷。此人初为罗马教信徒,兹已不受宗教之约束。度其年事已近七十。来中国后,兹已有数十年之经验。今方在算学书院(译意)任事,然其算学知识颇属有限。但以工于外科医术,曾为相国和中堂治病,兹乃以和中堂之力,荐诸皇帝,遂得派为吾觐见时之译员。吾见此人欣然而来,意颇不怿,以为彼既奉有中国皇帝之命,则吾前此要求于北京各教士中自选贤能之说能否成功,正在不可知之数。万一吾说不成,而此人竟由华官承认为觐见时正式之译员,则语言传达之际,但令更改一二,或不改其言辞,而改其语气,即足挑动两国之恶感,此何等事,而可不为之焦悚万状耶。幸而此人与吾款接之时,吾所言通常习见之语,彼均茫然不解。即其同来各西人亦半明半昧,隔阂不通,吾心乃大乐。彼那铎至此似亦可以止矣。而其妒忌他人之欲念乃仍不可遏。频以拉丁语,与其近座之两意大利人,谈吾英国之短,其意盖以余为不解拉丁语者。不知余即不解拉丁语,但观其眉目开动之状已足知其蓄意不善,而况拉丁语学,余固童而习之者耶。

谈次,余仍向金大人提及迁居北京之事,彼那铎立即乘间阻挠。谓:迁居北京后,将来往热河时,大不便利。虽金大人甚然其悦,而终以余所持理由充足,彼那铎无所肆其鬼蜮之技,状殊悻悻。其同来各教士以其声色严厉,非双方款接时仪式上所应有,力劝其忍怒,勿为无谓之争。彼那铎虽唯唯,而气终不平。余静观其状几至失笑,然仍自保威仪,不为不应为之言,至彼那铎告别时,余惧其羞愧无以自容,转用好言慰之曰:惜敝使不解葡语,致意见不能尽达,否则以足下之才,为吾翻译必大足为吾助。彼那铎气少平,言曰:卑人深愧不能为钦使服役,后此苟有可以尽力之处必竭愚诚。余亟称谢,心中则以为此人既尽暴其本相于吾前,吾此后乃不得不格外谨慎,俾不致坠其陷阱。然平心而论,此人亦可造之才,但欲求其为吾所用。则吾非至愚,决不存此谬想也。

约过一小时,樊大人与周大人同来,言:乾隆皇帝特派之国老淳(译音)大人,现在已到北京。后此关于贵使一切事务,可由兄弟等自向淳大人商量,不必再经金大人之手。余闻言大悦,因命译员一人及吾书记麦克司威尔与樊大人同赴北京,料理该处馆舍,以便此间事毕之后,立即迁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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