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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野子内篇 四库本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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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六

明 吕柟 撰

柳湾精舍语

周道通曰冲见邹东郭言学濓洛关闽自孔子学下来或曰自濓洛关闽学上去如何先生曰昔明道兄弟十四便学孔子後来尚不及顔闵之徒只学孔子後亦未知如何耳孔子万代之师也

问交友居家处世不能皆得善人甚难处先生曰此须有怜悯之心方好能怜悯便会区处如妻妾之愚兄弟之不肖不可谓他不是也此仁智合一之道舜欲并生张子西铭具言此理但千变万化处非言所可尽也问为学只不间断好先生曰何以能不间断曰责志曰此亦是第二层功也其要只是能知耳能知得便会顔子之欲罢不能也则何以谓之知曰如体寒思得衣以煖腹饥思得食以饱是知也因问焉能得知曰在默识自省耳曰此固是要法若随事观理因人辨义读书穷理皆不可缺故曰致知在格物

问屡空之空只是虚字若言贫恐小了顔子曰屡贫亦非小事知破此便寻得仲尼顔子乐处也

问今之讲学多有不同者如何曰不同乃所以讲学既同矣又安用讲邪故用人以治天下不可皆求同求同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道通曰果然治天下只看所轻重

问身甚弱若有作盗贼的力量改而为圣人方易先生曰作圣人不是用这等力量见得善处肯行便是力量溺於流俗物欲者乃弱也

光祖问母有被父出其父亡而母复归焉为子者事之乎不事之乎不幸而又死其服如之何先生曰事之其服也犹服其出服

光祖问父母或有先亡者为子欲庐墓尽心於死者而生者又不能养当如何以处之先生曰庐墓非古也父先亡庐之可也母先亡庐之不可也李愈言母无养则何如曰勿庐以求养可也

光祖问亲与师当事之如一也或送师丧於中途而闻父母之丧何以为情先生曰奔父母之丧师有练祥之事则一临然必其师之恩如三年之戚也则行之光祖问父母俱存兄弟鲜矣而子出仕遇君之难死之则不孝不死则不忠二者何居先生曰当是时君难为重又非徐庶可比

光祖问孝子在初丧水浆不入口者何故止於三日也先生曰节也不及乎是日者忘死也过乎是日者灭生也故子思以曾子为不然

光祖问礼曰居丧读丧礼若三年问奔丧丧服记杂记间传诸篇平居不可读乎若不读何以见古人之行与制礼者之心欤先生曰孝子读此起不忍之心故耳故伊川丧母而後丧礼熟

光祖问有为人子者常以仁义之言陈於父母其父母犹有伤风败俗之为不知更有何道以事之乎先生曰虽则仁义之言其作用亦当有法不然则为非仁之仁非义之义难以谕亲於道

光祖问当时诸侯有以国让孔子孔子受之否欤先生曰不受而相之盖以国而让之者必其知孔子而欲用之者也又何受乎

光祖曰唐高宗立武后得李积一言而决宋太宗欲传位闻赵普数语而止二人之罪敢问孰重先生曰太宗见利而忘义故子母兄弟之恩缺高宗见欲而忘礼故父子君臣之分灭李积赵普皆探其心而成其志以言其乱伦则均也若其相君之业当又别论耳

光祖曰孔子云大德者必受命臯陶之德不劣於稷契夫何稷契之後咸为天子臯陶之後则无闻焉抑当时用刑犹有错处而至子孙未昌大乎世人多疑焉敢问先生曰臯陶之刑诗咏淑问书称明允则固臯陶之德也岂有错处然其後封於六终子孙世世列五等诸侯又何必皆天子哉纵未为诸侯未可以此必天而较臯陶也

今士大夫居丧接人皆苏巾深衣光祖窃疑焉敢问是礼欤先生曰吾二十年前尝伤其情之亡久矣今三五年来并伤其文之亡速矣是故亡情者必亡文亡死者必亡生俗也可痛哭乎

光祖曰邵子之数学光祖以为即揲蓍之捷径也而先儒与近儒多鄙之若系辞揲蓍之说亦非欤先生曰邵子之数与大衍之数颇异邵子之数方而滞近利也大衍之数圆而神本义也利则人皆慕外其求之也有中有不中皆怠於尽性矣义则人皆慕内动无不利皆乐於知命矣毫厘之间义利之分故程子与邵子同里閈二十年不问数

光祖曰陈寔郭泰管宁陶潜四人皆杰士也敢问孰优光祖欲学焉孰从先生曰太丘有仁之量林宗有仁之材以言其锡类则均也幼安有仁之信渊明有仁之智以言其仗节则均也子欲学守身无如管陶子欲学及人无如陈郭然必有管陶之节而後有陈郭之用斯四杰吾不能为之优劣

光祖曰王石渠先生奏祀孔子与先农同此高天下之见也然孔子之功德实与天地参焉以祀先农者而祀之光祖以为犹有屈也然当时礼官不从者何先生曰汝知吾人之徒乎非先农不能生非孔子不能教教养同功但世多忘先农耳

光祖近得新增伊洛渊源录乃月湖杨公亷之所增也多是朱文公论议诸贤之短处敢问是非先生曰月湖亦好古之士但所见亦近世口说性理道学若孔门切实正学渠恐未闻故所录诸贤皆未真

光祖问伏羲之画卦因河图之奇偶而程子因见卖兎者曰画卦何必图书只看此兎亦可作八卦不知於兎何所取也先生曰岂惟兎哉无物非八卦也只看识取耳此桌亦可八卦乎曰然

光祖问曰薛文清公祠堂记云吴陈罗胡有极高明之学道中庸恐未同黄李王于有以身徇国之勇尽精微恐不逮然未同不逮者可得闻乎先生曰薛子以所学者见诸躬行而无过高之弊以所行者本诸精思而无计功之失诸子不及也

或问曰左传有子虽齐圣不先父食之说若孔庙顔子曾子子思皆先父食也不知当时何所据以行之乎光祖不得答敢问先生曰子不先父一国宗庙之祭也主於论孝不论功文庙之祭天下报功之典也主於论功不叙伦若别立庙以祀无繇点鲤斯尽善光祖问曰鲁用天子之礼乐孔子尝不足矣如久於相鲁将革之乎从之乎先生曰孔子於卫且正名况於鲁乎观吾不欲观之言以及堕郈堕费之行可知其必革矣所未可必者顾用我者如何耳

光祖曰事亲从师皆学者切要事也若亲与师之地相去百里欲事乎亲而学或不明欲从乎师而亲或缺养敢问所处之道先生曰是切问也子苟志於此又何患缺养与学之不明哉是故明学即所以养亲养亲即所以明学故归而求之孟子之拒曹交以善养我程子之喜尹焞也

光祖问孔子之心常以尊周为本其至齐卫之邦皆见其君何独至周之都而不见其王耶果周王衰甚难於扶持抑周无贤人之引欤先生曰无贤人之引或然盖夫子亦尝至周问礼乐矣知礼乐者未尝荐夫子况其他乎故曰古之君子未尝不欲仕又恶不由其道光祖问曰先生常使人学须要学二程子一日又曰宋儒极高明而未道中庸然则二程亦未道中庸乎先生曰恐亦有未尽处若明道则近中庸矣

光祖曰汉之萧曹丙魏唐之房杜姚宋宋之韩范富马元之刘史耶律皆当世所共称其功续已着於史策敢问其心孰公其相体孰正有可以绍唐虞三代之佐者乎先生曰斯十五人者虽不及唐虞三代之佐然其心亦近公相体亦近正少有纯疵之别人品之优劣见矣若萧何之才丙吉之德宋璟之正韩范富马之忠耶律楚材之畧虽以参乎三代之佐如靡巫闳夭者将亦无愧乎若夫参暗於黄老相进於许史房杜谋杀建成姚崇近於逢迎刘史之未达大道比诸八人其少劣乎光祖曰李泌初见肃宗於灵武谋议政事而不受其官此亦罕有事也後虽受官及克复两京即恳乞还山似与张子房事同敢问其心何如先生曰方是时也使内无李泌则子仪光弼不能成两京收复之功犹高祖之日内无张良则萧何韩信不能立平楚定齐之烈见荣而不贪好谋而能成有功而不居其何所为哉夫泌也将亦唐之张良乎

光祖曰周礼林孝存作十论七难以排之何休以为六国隂谋之书或谓刘歆附益佐王莽者朱子曰规模皆是周公做但言语是他人做斯数说者敢问何家为的先生曰朱子之言是也但云言语是他人做恐不然非周公不能有此笔力也细玩之如画工然物物而得所试体之如治家然人人而遂欲然必君臣一德者斯能举而措之耳林氏何氏诸说将无有见於新莽宇文周辈之为者而立论乎又曰周礼亦有周之後王添入者如今之会典然

光祖问曰夫子之作春秋其义必定於一也何子夏左丘明同受於夫子而子夏之徒与丘明之说既不同矣公羊谷梁同受於子夏何以又不同邪先生曰皆夫子之徒也有传事者焉有传义者焉丘明传事义在其中矣子夏公谷传义事在其中矣其不同也亦由是生光祖曰何休着左氏膏肓谷梁废疾公羊墨守郑康成作鍼膏肓起废疾发墨守休见之曰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伐我乎光祖以为若康成过为求索以排之诚过也若得义理果能鍼之起之发之是亦起予之徒休又何必出此言乎先生曰休也狭惟溺已见玄也广似通大道休虽以玄为何氏之忠臣可也操戈之言可鄙哉但玄之语欠婉逊耳

光祖尝询江南风俗皆苦生女分家赀以随嫁与吾秦晋之俗大不同矣敢问孰为近古先生曰江北婚礼浮於男江南婚礼浮於女以言其失古则均焉呜呼安得复见俪皮厘降之风乎

光祖曰食旨不甘闻乐不乐此夫子万世之教也近见都城大邑於初丧之时亲朋擕酒肴及歌者甚有自夜达旦之宾谓之伴丧敢问此果成风而难变抑变之者无其人耶先生曰呜呼悲哉俗也惟有以生为忧者矣故有以死为乐者矣又曰民不知生故不知死然岂民之罪哉

光祖曰伊尹放太甲於桐使思其祖而改过也其心甚公至霍光则直废昌邑於一旦是因人言袭盛名人皆以为前有伊尹後有霍光者何也先生曰霍光安能比伊尹哉迎昌邑已不似立太甲废昌邑又不类放太甲伊尹之志有啇天下皆知也霍光之心所知者杨敞田延年耳其後妻显谋鸩许后而子山禹横逆乃光恬不介意将亦比其子如伊陟耶

光祖问孔子常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观斯言孝经不可疑矣朱子乃疑非尽是圣人之言者何先生曰朱子特以其分章引诗体格不变为疑耳然圣人之言在意不在文圣人之志在感不在法盖必其章分条释闾阎童稚可诵而鼓舞故也

光祖曰邓攸存侄於危亡可谓克念天显然舍子於锋镝而忍心亦甚若遭此何以处之先生曰既无先盗之智又无化盗之仁存侄弃子亦其自取之乎又曰攸又仕於刘聪聪若害攸吾恐并侄与妻亦弃之矣

泾野子内篇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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