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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传[标点本]

春秋传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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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下

二十有七年

春,齐侯使庆封来聘。

夏,

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卫杀其大夫宁喜。

宁喜既坐弑君之罪矣,不以讨贼之词,何也?初卫侯使与喜言。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宁氏纳之。卫侯复国,患宁喜之专也。公孙免余请杀之,曰:微宁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攻宁氏,杀喜,尸诸朝。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劝沮?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故称国以杀,而不去其官。

卫侯之弟𫚋出奔晋。

卫侯之入,使𫚋与宁喜约言。既杀宁喜,𫚋病失言,遂出奔晋。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其称弟,罪卫侯也。榖梁子曰:专之去,合乎春秋。

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此一地也,曷为再言宋?书之重词之复,其中必有大美恶焉。宋之盟,合左师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而楚屈建请晋楚之从交相见。自是中国诸侯南向而朝楚。及申之会,蛮夷之君,篡弑之贼大合十有一国之众,而用齐桓召陵之礼,宋左师、郑子产皆献礼焉。宋世子佐以后至,遂辞而不见。伐吴灭赖,无敢违者。圣人至是哀人伦之灭,伤中国之衰,而其事自宋之盟始也。故会盟同地,而再言宋者,贬之也。或者乃以宋之盟,中国不出,夷狄不入,玉帛之使交乎天下,以尊周室,为晋赵武、楚屈建之力而善此盟也,其说误矣。

十有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二十有八年春,无冰。夏,卫石恶出奔晋。邾子来朝。秋八月,大雩。仲孙羯如晋。冬,齐庆封来奔。十有一月,公如楚。

十有二月

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相距四十二日,则闰月之验也。然不以闰书,见丧服之不数闰也。齐景公葬书闰月,则明杀恩之非礼也。二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

岁之首月,公如他国者有矣,此独书公在楚者,外为夷狄所制,以俟其葬而不得归,内为强臣所逼,欲擅其国而不敢入,故特书所在以存君也。按左氏,楚人使公亲禭。夏四月,送楚子葬,至于西门之外,还及方城,季武子取卞以自封,使公冶告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师徒以讨既,得之矣。公曰:欲而言叛,祗见疏也,吾不可以入矣。将适诸侯有赋式微者乃归。故特于岁首朝正之时而书曰公在楚,使后世臣子戴天履地,视君父之危且困者,必有天威不违颜只尺食,坐见于羹墙之意,而不以顷刻忘也。此义一行,岂敢有顾其身与妻子与其家,而不恤国,朋附权臣,以图富贵,而背其君者乎?夏五月,公至自楚。庚午,卫侯衎卒。阍弑吴子余祭。榖梁子曰:阍,门者,寺人也。不称名姓,阍不得齐于人。不称其君,阍不得君其君也。礼,君不使无耻,不近刑人,不狎敌,不迩怨。贱人非所贵也,贵人非所刑也,刑人非所近也。举至贱而加之吴子,吴子近刑人也。阍弑吴子余祭,仇之也。左氏以为伐越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吴子观舟,阍以刀弑之,亦迩怨之失也。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段、曹人、莒人、滕人、薛人、小邾人城耜。晋,平公耜出也,故合诸侯之大夫以城耜。古之建国立家者,必亲九族,然有父族而后及母族,有母族而后及妻族,此葛藟之诗所为次也。晋主夏盟,令行中国,平公不能修文、襄、悼公之业,尊奖王室,恤宗周之阙,而夏肄是屏,轻弃诸姫,可谓知本乎?平王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扬之水所以降为国风,不得列于雅也。城耜之役,亦不待贬绝而可见矣。晋侯使士鞅来聘,耜子来盟,吴子使札来聘,

札者,吴之公子,何以不称公子?贬也,辞国而生乱者,札为之也,故因其来聘而贬之示法焉。按:吴子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末,札其季子也,寿梦贤季札,欲立以为嗣,札辞不可,然后立诸樊,既除丧,则致国于季子,季子又辞而去之,诸樊乃舍其子而立弟,约以次传,必及季子。故诸樊卒而余祭立,余祭卒而夷末立。夷末卒,则季子宜受命以安社稷,成父兄之志矣。乃徇匹夫之介节,辞位以逃。夷末之子僚既立。诸樊之子光曰:先君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尔。将从先君之命,欤则季子宜有国也。如不从先君之命,则我宜立,僚乌得为君?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不受,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曰季子辞国以生乱,因其来聘而贬之,示法焉。或谓子贡问于孔子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子贡以先圣贤夷、齐,知其恶卫辄之争而不为也。季子辞位,独不为贤,而奚贬乎?曰:叔齐之德,不越伯夷,孤竹,舍长而立幼,私意也。诸樊兄弟,父子无及季札之贤者,其父兄所为眷眷而欲立札,公心也。以其私意,故夷、齐让国为得仁,而先圣之所贤;以其公心,故季子辞位为生乱,而春秋之所贬。苟比而同之,过矣。或曰:世衰道微,暴行交作,臣篡其君者有之,子篡其父者有之,季子于是焉而辞位,则将使闻其风者,贪夫廉,争夫让,而篡弑夺攘之祸损矣。其于名教岂不有补?何贬之深也?曰:春秋达节而不守者也。昔太伯奔吴而不反,季历嗣位而不辞,武王继统,受命作周,亦不以配天之业让伯邑考官天下也。彼王僚无季历之贤,武王之圣,而季子为太伯之让,岂至德乎?使争弑祸兴,覆师丧国,其谁阶之也?若季子之辞位,守节、立名,全身自牧,则可矣,槩诸圣王之道,则过矣。中庸曰:道之不明不行也,我知之矣。季子所谓贤且智,过而不得其中者也。使由于季历、武王之义,其肯附子臧之节而不受乎?惜其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尔,此仲尼所以因其辞国生乱而贬之也。或曰:吴子使札,与楚子使椒、秦伯使术一例尔。吴、楚蛮夷之国,秦介戎狄之间,其礼未同于中夏,故使人之来皆略之,而札何以独为贬乎?曰:春秋多变例,圣笔有特书。荆楚无大夫,而屈完书族;王朝下士以人通,而子突书字;诸侯公子以名著,而季友书子;母弟之无列者不登其姓名,而叔肸书氏,皆贤而特书者也。季札让国,天下贤之,若仲尼亦贤季札,必依此例,或以字,或以氏,或以公子,特书之矣。今乃略以名纪,比于楚椒、秦术之流,无异称焉,是知仲尼不以其让国为贤而贬之也。噫世之君子,盛称季札之贤于让国之际,以为礼之大节,不可乱也。公子喜时,春秋犹贤其后世于季札,则何独贬之深也?曰:仲尼于季子,望之深矣,责之备矣。惟与天地同德而达乎时中,然后能与于此,非圣人莫能修之,岂不信夫!秋九月,葬卫献公。齐高止出奔北燕。冬,仲孙羯如晋。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䓕罢来聘。

夏四月,蔡世子般弑其君固。

五月甲午,宋灾。宋伯姫卒。榖梁子曰: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见以灾卒也。伯姫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乎。曰。妇人之义。傅姆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姫之妇道尽矣。详其事。贤伯姫也。易曰。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而或以为共姫女而不妇。非也。世衰道微,暴行交作,女德不贞,妇道不明,能全其节,守死不回,见于春秋者,宋伯姫尔。圣人冠以夫谥,书于春秋,曰葬宋共姫,以著其贤行,励天下之妇道也。天王杀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晋。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共姫。

郑良霄出奔许,自许入于郑,郑人杀良霄。

按左氏,良霄汰侈嗜酒,诸大夫皆恶之,而与公孙黑争,黑因其醉伐之,良霄奔许,自许袭郑,以伐公门,弗胜,死于羊肆。不言复入者,其位未绝也。若宋鱼石、若晋、栾盈,去国三年,其称复入,位巳绝矣。不言叛者,将以灭国,非直叛也。若华亥之入南里,宋辰之入萧,其书叛者,皆据土背君以自保,未有灭国之谋也。不言杀其大夫者,非其大夫矣,讨贼之词也。冬,十月,葬蔡景公。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耜人、小邾人会于澶渊,宋灾故。春秋大法,君弑而贼不讨,则不书葬,况世子之于君父乎?蔡景公何以独书葬?遍刺天下之诸侯也。葬送之礼,在春秋时,视人情之疏密而为之者也。有尝同盟卒而不赴者,有虽同姓赴而不会者,则以哀死而致禭为轻,吊生而归赙为重,必矣。今蔡世子般弑其君,藏在诸侯之策,而往会其葬,是恩义情礼之笃于世子般,不以为贼而讨之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中国之所以贵于夷狄,以其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尔。世子弑君,是夷狄禽兽之不若也,而不知讨,岂不废人伦、灭天理乎?故春秋大法,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而蔡景公特书葬者,圣人深痛其所为遍刺天下之诸侯也。鲁隐、宋殇之贼不讨,则不书葬,蔡景公贼亦不讨而特书葬,犹闵、僖二公不承国于先君,则不书即位,桓、宣篡弑以立,而反书之也。何以知圣人罪诸侯之意如此乎?以下文书会于澶渊,宋灾故而贬其大夫,则知之矣。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列会亦众,而未有言其所为者,此独言其所为何?遍刺天下之大夫也。大夫以智帅人者也,智者无不知当务之为急,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啜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蔡世子般弑其君,天下之大变,人理所不容也,则会其葬而不讨。宋国有灾,小事也,则合十二国之大夫,更宋之所丧而归其财,则可谓知务乎?田常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之三子告,不可。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叔孙豹、晋赵武而下,皆诸侯上卿,执国之政者也。三纲,国政之本。至于沦绝,无父与君,是禽兽也。禽兽逼人,虽得天下,弗能一朝处矣。昔者伯禹过门而不入,放龙蛇也。周公坐而俟旦,驱猛兽也。今世子弑君,三纲沦绝,禽兽逼人,则与之同群而不恤。有国者不戒于火,自亡其财,苟其来告,吊之可也。则合十二国之大夫,驻于澶渊,而谋更其所丧,尚为知类也乎?夫蔡之乱,其犹人身有腹心之疾,而宋之灾,譬诸桐梓与鸡犬也。谋宋灾而不恤蔡之乱,奚啻于养桐梓,求鸡犬,不顾其身有腹心危疾而不知疗者哉?以为未之察也,可谓不智。苟察此而不谋,则亦不仁矣。是故诸国之大夫贬而称人,鲁卿讳而不书,又特言会之所为,以垂戒后世,其欲人之自别于禽兽之害也,可谓深切著明矣。或曰:夫穆叔、赵孟、向戍、子皮,皆诸侯之良也,而所谋若是,何也?世衰道微,邪说交作,以利害谋国家,而不本于仁义也久矣,是以至此极。孔子所为惧,春秋所以作乎?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宫。

秋九月癸巳,子野卒。

子般、子赤弑而书卒,子野过毁亦书卒,何以别乎日?闵公内无所承,不书即位,则子般之弑可知。下书夫人姜氏归于齐,上书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赤之卒也。隐而不日,则子赤之弑可知,与子野异矣。子野有命立昭公,故穆叔虽不欲而不能止也。巳亥,仲孙羯卒。

冬,十月,滕子来会葬。癸酉,葬我君襄公。

十有一月,莒人弑其君密州。

经以传为案,传有乖缪,则信经而弃传可也,若密州之事是矣。左氏称莒子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莒子虐,国人患焉,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信斯言,则子弑其父也,而春秋有不书乎?故赵匡谓其文当曰展舆因国人之攻莒子,弑之乃立,而后来传写误为以字尔。左氏博通诸史,叙事尤详,能令后人得见本末,因以求意,经文可知,而门弟子转相传授,日月既久,浸失本真,如书晋、赵盾、许世、子止等事,详考传之所载,以求经之大义可也,而传不可疑。如莒人弑其君密州,独依经之所书,以证传之缪误可也,而传不可信。尽以为可疑而废传,则无以知其事之本末。尽以为可信而任传,则经之弘意大旨或泥而不通矣。要在学者详考而精择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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