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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鹰斗飞龙

第十章 见题诗惊倒车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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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座的那位翔云鼠米广开,眼珠儿一转,便向白亮武一抱拳,说道:“大哥,今天我们在沙阳镇上,虽然找回了面子,不过打人一拳,也当防人一脚,我看那卞某手下的人们,也不是一些好惹的。万一他们为争了一口气,和图谋报仇,以消他们码头被人火烧之恨,那卞振远手下的一些朋友,或是弟兄们,万一有个对我们这潜江县上,有个明来暗去,可就后悔也迟了。大哥!依小弟之见,还是先要有上一番事先准备为妥。”

等那座上业已喝酒过量的白亮武,听罢了翔云鼠这一些言语之后,便立刻向着翔云鼠说道:“米家贤弟,你也太将那老儿卞振远看成好汉。今天在那汉江左岸的沙阳镇上,你家众位贤弟们,把那老儿卞振远手下一些花拳绣腿之辈,给打了个落花流水,早就闻风丧胆了。他们还哪里还有什么胆量,敢明来暗去,到咱们这潜江县上送死。关于米家贤弟所说,也不是你家大哥强夸海口,漫说沙阳镇上的一些手下败将们,没有胆子敢真来咱们这潜江县上找事生非。万一就是真有二个五个不开眼的小辈们,不知生死,敢来我们这潜江县上,我白亮武手底下的厉害,也当叫他们真的知道知道,还怕他们来得容易去得难。”当时下那白亮武,由于酒后一倔强,不听翔云鼠的话,在座众人遂也没话可说,故此他们众家人等仍然接着喝酒。当时的天色已经交过了三鼓,眼看已近四更,故此一个个全都有些醉意,一方又多你一句,我一句,提气扬眉地自作夸张。

正在这时,由打外面一阵紧急的脚步声音,可就跑进来一个白家的伙计来。等那跑进来的伙计,临近了白亮武眼前,便腿一点地,嘴里喊了一声:“小子向太爷回禀,现在外面已有县衙里车县太爷,特意打发人来,请大爷你老人家,现在就赶快到县衙里去一趟。听说是县衙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县太爷正在衙内等着大爷你过去,也好问问,因是衙内来人,小子不敢不回。”

那酒已过量的白亮武,一听这话,遂不由得“啊”了一声,立刻圆睁二目,向屋子里在座的众人一看。一方他又接着向眼前的翔云鼠米广开,和车家弟兄说道:“现在衙内来人,令我立刻过去,听说是衙内有了什么事情。难道说方才米家贤弟所说,那沙阳镇上的卞振远老狗,他还真能够在俺白某眼皮底下露露手段不成?”这时只见那翔云鼠米广开,二番又站起了身形,向白亮武抱拳说道:“大哥!我看事不宜迟,既是衙内里有事,特意打发人来请大哥立刻过去,这不用说一定是十之八九,衙内有了意外。现在就请大哥随同车家两个侄儿,先赶快过去看看,再为定夺。至于在座中的诸位弟兄们,遇上了事,全能替大哥卖命的!”白亮武带着一身酒意,一站身形,离开了座位,接着向在座众人等,一抱拳说:“衙内有人来找,俺白某去去就来,诸位弟兄在这里稍候。”众人一听,内中就有几个,暗中明白,知道衙内一定是有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不然的话,县太爷哪能不等至天明?故此众家人等“呼啦”一声,全都起身相送。

等那白亮武出了北上房,越过了一道院落,来至大门以外再看,不由得心中可是一动。因为看见了县衙里有六七个差班,四个举着灯笼,两个牵着马匹,在恭恭敬敬候等着,白亮武他依眼前情形看来,便也有些知道了县衙以内,一定是有了什么特别的意外之事。不然的话,如果平常的日子,遇事来讲,最多就是在夜里,也不过来上两三个差人。白亮武看罢了眼前的情形,他哪里还能顾得细问,便顺手接过了缰绳,一翻身形跳上了马匹,二番手中一提缰环,便随同衙内所来的众家差官人等,直奔了衙内。等白亮武等过了两道横街,来到了县衙门外,两脚一抛镫翻身跳下马来。由身边过来了两位差人,顺手牵过去马匹,二番另由两个人,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

等白亮武举步迈进了大门,再看左右衙内情形,心中暗想:一定是发生了意外,因为衙内所有的内外护卫兵丁,一个个全是手底下横着家伙,圆翻二目,倒竖雄眉。不过,一些人们的脸上,全透着有些惊慌不妥的神气。白亮武既是衙里车家两个公子的武教师爷,凡是里里外外的亲兵护卫中的大小头目,或是手底下会上三招五式的,也全拜在了白亮武门下,挂了名算是徒弟。故此衙门里的人们,对白亮武没有不从心里恭维崇敬的。至于当天夜里已到了四更天左右,白亮武亲自来到了衙内,又全知道是因为出了事情,才由县太爷打发人去白府上特意请过来的,一些上下人等哪里还能阻拦?

白亮武也是不等差人向里通报,便举步直前,越过了两道屏风门,向里院再瞧,只见业已是满院灯火齐明,照如白昼。在北上房门外的三层石头台阶两边,也是有七八个亲兵护卫,各挎腰刀,分成了两排站立侍候着。衙内两位绍兴师爷,正在北上房的外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看样子也好像正在着急没办法。白亮武也是久走大江南北,惯会南七北六各省各码头上的名人高手,又是时常和那些水陆两面儿上的大小门户派别的人们,以及江湖绿林道上明暗两面儿的武林之中的人们,常常来往盘桓的人,经多见广,什么大小事也没有他不知道的。故此自从白亮武一进了县衙之内,目睹耳闻之后,心里可就早已明白了大半,不过他还没有和车县太爷见着面儿,不能有所主张。

等转眼之间,白亮武来到了北上房的外间阶前,一位县太爷的亲随,可就陪着一位师爷迎接出来。那位师爷的原籍,也是江南绍兴府的人氏,随着车县太爷多年,曾到过了两三处县里,专替他主人办理重要文墨。车县太爷也是倚赖着他为左右手,这位老师爷按年岁上说来,已经是过了六十快到七十的人了,确是一位经验多见识广的老墨客,不论遇上了什么缠手难办的事,只若是这位老师爷不再三摇头,那事情便算是有了办法了。故此一些乍入官府,初办文墨的绍兴府来的年轻的师爷们,也多是拜在了他的名下。先递门生帖子,再纳上了孝敬,甘愿给他当徒弟,也好日久天长随着他学些经验。若是提起来这一位老师爷的姓名来,那更是令人一闻可知的了。因为他是位姓沈的,名字叫作“一张”,这“一张”二字,既是他的本名,又好像是他的一个外号儿,念在了一起便是“沈一张”三个字的大名。因为他在行文走墨上,不论对上对下,多么费手的事,纵是一张纸的文墨,便算决定了一件事情,从来就没有费上两遍手的事。这一位在文墨手底下极有把握,而又足智多谋的绍兴师爷沈一张,是一位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也就可知了。不过当天夜里,这位从来遇事不慌,遭难不苟的沈一张,也改变了素日的镇静,他是一再摇着头,嘴里又连声喊着说:“唔呀!这还了得!成了什么体统,怎么去请白老师傅的人们,全都死掉了不成?”

这位沈一张老师爷,这么一慌张,闹得全体衙内的人们,也跟着没有了主意。后来急得这位沈一张师爷,在屋里乱转,等他一听白亮武来到,他便连声地喊着说:“唔呀!这可好了!这可好了!”一方他又亲自走出了屋外,来到了阶下迎接白亮武,他见了白亮武之后,第一句便带着一口绍兴府的异乡音,说道:“唔呀!白老师傅!你可来了!请你赶快瞧上一瞧,这是什么事,是什么人干的?怎么杀死了两位差班,一个内宅的丫鬟。另外这个大胆的贼人,还敢在墙壁上留下了诗句,车大老爷,和内宅里的太太们,也几乎丢掉了脑袋,真是吓死人了,我沈一张随着车大老爷,做了好几任外官,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穷凶极恶的贼人。现在全衙上下三班六房的人们,在三更天发生了这个事情以后,前后院子衙内上下,虽然全都看过了,也找不出来什么踪影,白老师傅你是久经大敌,和闯遍过江湖绿林道上的人,现在把白老师傅请过来,竟敢在这潜江县衙门里做下这样大胆的事,成了什么体统?方才我沈一张,曾也看过了贼人墙上留下的诗句,但不知沙阳镇是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名字叫作戈致业的?”这位绍兴师爷沈一张,一口气接着说了一遍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似连气带急的,万分关切。

等白亮武一听那沈一张师爷,提到了墙壁以上留下的诗句之中,有什么沙阳镇和戈致业等等字句,心中可就更加明白。遂暗中想道:我白亮武在这往衙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沙阳镇上的事。不过,因为昨天双方交手对战的情形,全是背着车大老爷,四下里由他两个公子车家弟兄二人擅调兵官,到那沙阳镇上,和老狗卞振远手底下较量的。故此回来也不能回禀给车大老爷得知,若说在江湖绿林道上,打人一拳,防人一脚,我们既然得到了便宜,就可应当防备着人家过来算账。不过,再也没有想到在今天夜里,老狗卞振远就派下人来,赶紧地就报复了。看起来这也是俺姓白的,一时大意疏神之处。这白亮武暗中想到了此处,遂紧皱两眉,恶狠狠地一瞪双睛,暗自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长双翅,赶快飞到沙阳镇上去,一把抓过来那卞振远,顺手撕成两段,方解心中之恨。不过,当时下那白亮武虽然暗中悔恨,可是一肚子话又没法说出来,只是立刻向那师爷沈一张,抱拳说道:“真想不到,真有这样瞎了双睛的东西,敢跑到了我姓白的脚下来,竟敢夜入衙下,干出来这等无法无天的事。不但叫车大老爷上下担了惊,也给沈师爷添了些着急,这也是我白某人平素大意所致,还得求沈师傅格外担待,和在车大老爷面前,替我这无能的人多说好话。”沈师爷本是一心似火,急得左右乱转,还哪里顾得那样客气,遂立刻说道:“白师傅,你赶快进来看看吧,先不用客气了!”这时白亮武才陪同着沈一张师爷,一前一后地,举步进了屋内。

白亮武还没等沈师爷向他详细地说什么,一眼便在那迎门的云白的屏风上,看见了用墨笔写下了四句言词。由头至尾一看,原来上面写的是:“夤夜入衙内,杀了当差人,若问爷是谁?戈某沙阳镇。”这白亮武本是久走江湖,惯交绿林的人。虽然晚年厌倦了铁血生活,有意退出云龙帮,洗手落户潜江城内。一方专心教给县衙里车家两个弟兄,他会将全套二十四季刀的功夫,分着教给了车家两个弟兄。在潜江县周围就近,也算竖下了声望。虽然久已洗手江湖,可是和外面各路人等仍多有来往,但是像当前这样一望而知的下三门儿的手段,哪里会不懂?何况又关涉到沙阳镇上双方一场争打。到了这种地步,反倒把一个久经事故的白亮武,闹得有苦难言,因为怕是万一说出来,这次曾私下里,暗率好多口子的官兵,去过汉江下游,在那沙阳镇上,和当地一个“竖杆立舵”的,码头上的“舵主”结下了不可解的“梁子”。又怕车大老爷知道了内幕情形怪罪下来,又何况由于一场沙阳镇上的事,又引起了这衙内一场血腥惨剧。故此那白亮武一起急,已把方才的酒后醉意完全忘掉,只是在鼻孔之中连声地哼着,说不出来一个究竟。站在白亮武身旁的一位师爷沈一张,和全体屋子里的内外衙下各人,所有的盼望也只是落在这位武教师爷白亮武一个人的身上,全盼望着白师傅到了之后,能立刻想出来一个什么办法。

等白亮武跟随着沈一张师爷,两个人绕过了屏风,来到了东里间。只见车县太爷带着一脸惊慌失色的神气,坐在一张靠北的大硬木椅子上,在身边一张楠木八仙桌子上,好似有一张书笺在车县太爷的左手底下捺着。这位车县太爷也没有穿官衣儿,在身旁站立着内房当差的冯六,也是神色不安。这白亮武在那样事出夤夜之间,衙内上下全都乱了手足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全得到什么叫作见了长上的礼法?何况他又是一位当武教师爷的人,故此白亮武一走进来,只是一弯腰向车县太爷请一个安,可是接着向车县太爷说道:“属下白亮武真是罪该万死,叫车老爷在这夤夜之间,多有受惊,但不知是哪路的鼠辈,胆敢夜入县衙,干下了这样目无王法的事,属下听到了信息,特意赶来请罪,和听太爷的吩咐。”

当时那座上的车县太爷,因为看见了武教师白亮武也已来到,心里头才算感到了太平。可是接着就摆出了当官儿的谱儿,立刻把脸上颜色一沉,撇着满嘴的京腔儿,向白亮武说道:“白教师爷,你来得正好,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因为今夜在三更多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胆贼人,进了衙内,杀死了两个差官,和内宅里的一个丫鬟。另在外间儿屏风上,还留下了诗句。这还不算,一方在内宅文案桌子上,还留下了一张书笺,你看看这是什么用意?”这位车县太爷说到了此处,顺手可就把左手底下捺着的那张书笺,拿过来交给白亮武看。

等白亮武双手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张书面上写的是:“今夜暂且留下太爷头,三天以后再来取,我沙阳镇上的戈致业,要看看白亮武的威风何在。”在白亮武看罢了那张书笺,还没说出来什么的时候,座上的车县太爷可就接着向白亮武问道:“白师爷!你过去也是久走江湖,漫交绿林的好汉,对于各路明来暗去的夜行人,知道的一定不少。你看今天夜间,在咱们这潜江县衙门里,干出来这样穷凶极恶的事,应当怎样办。按着贼人临行之时,留下书笺和屏风上辞句来看,一定是在沙阳镇上有名叫作‘戈致业’的贼人,来干下这件事的。按着咱们潜江县地面儿上来说,城西一条汉江水路,可是连着个沙阳镇,但不知戈致业他是什么人,又不知他为了什么,才夜入县衙,刀下行凶,连伤三命。这件事也真令人感到辣手,万一京里头有人知道了,最低也得落个大小的罪名,况且这贼人不但胆大包天,目无国法。就是他的身手也太可怕了,怎么衙门里的内外三班六房,对这贼人的出入,会连个影儿也没看见。我在这长江以南,曾做了好几县的父母官,虽然也遇上过多少稀奇的案子,和令人听见都害怕的事情,可是就没有经过像今天夜里的奇闻怪事。况且这贼人进到了县衙以内,究竟是为什么来的,真令人难晓难解。白师傅总算在江湖绿林道上,经多见广的人,你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也曾问过沈师爷,咱们衙门里的案子,和狱里押着人犯之中,不但没有个姓戈的,就是那沙阳镇上的人也一个没有。为什么贼子进到了衙内,杀了好几条人命,临行时节又留下了书笺,和在屏风门上写下了诗句,按着这书笺上面极浅近的几句话来看,这胆大包天的贼子,还要在三天以内再来一次,重新再干一场杀官砍头的案子,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和我们潜江县过不去吗?”这位车大老爷说到了此处,脸上业已有些见汗,全屋之中除去了绍兴师爷沈一张,来回地走着,一方还不断地一个人说着:“这真要造反了,岂有此理。”之外,一个内外三班六房的人们,哪里还敢有一个搭言说话的,也无非是个在手底下捺着顺刀铁尺,互相观望着,全等着白教师的吩咐。

就是白亮武他一个人,随同衙下去接迎的人们,来到了之后,那车家弟兄两个也知道衙门里出了乱子。便立刻由打白家酒席宴前,当着众人告辞,赶紧地跑回来,一进了衙门口儿,听说了这场事情的大致经过,和在外院子里就知道他父亲,和多年依赖的沈师爷,全正在着急。他师傅白亮武自从一进到了里院的北房大堂之后,也没有说出来个究竟。故此那车家两个兄弟,还哪里敢进去。可是他两个心里全都暗自明白,知道是沙阳镇上的人下来,伸手报复了一下。至于屏风门上所写的“戈致业”三字,不用细说就是前两天,他弟兄两个在汉江水面儿上,曾领略过那个手里使十二节梭骨鞭的汉子。车飞龙一想到了此处,周身上下的伤痕,可就觉着有些作痛,因为在船上和戈致业交手,失招被擒之后,被人家绑到了沙阳镇上,吊在院子里的柱子上,曾叫人家抽了一顿蟒鞭,打得鲜血直流还不算数。二番又被吊在了后院的屋子里,故此这次白亮武,私下里领着伙计,和众位友好宾朋,带着许多官兵,到沙阳镇上和卞振远交手对打乱斗。其中最吃了苦子的,就得说是只有车飞龙一个人了。这一来,别人全没有什么,只有车家哥两个,真是暗气暗骂,心里虽然是明明白白,知道全是怎样一回子事,可是嘴里连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出来。怕的是万一向他师傅禀明了这场事情的始末缘由,不但没有什么功劳,还得闹个天翻地覆。遇巧了,还说不定立刻吩咐人们,对他两个打几十个板子。因为那位车大老爷,虽然不是什么够上样儿的贤明父母官,可是从来对他两个儿子,倒是没有过于放任不管的地方。父子天性,不论那车飞龙车飞虎,弟兄两个人偷着在外头如何地胡为乱闹,或是仗着一身本领,欺压县境的百姓。可是一回到了衙内,对那位车大老爷,倒是从心里头就有些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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