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1
模仿尤维纳利斯2 第三首讽刺诗
谁能忍受这个城市,谁又能控制自己的意志?
——尤维纳利斯
当受伤的泰勒斯3 与这座城市别离,
我胸中悲伤和喜悦交集。
沉思中对他选择以赞叹,
羡慕他的隐去,却又有朋友的遗憾。
终要与堕落的伦敦别离,
去呼吸那远方田野的清纯之气。
为不列颠人布道的圣大卫教堂
在坎布莱4 孤岸屹立,
谁又愿离开这圣洁的爱尔兰土地,
犹如拿斯特德5 去换取苏格兰的陡岩峭壁?
人们不可能全被突如其来的命运打击,
饥饿常伴随人衰老而死去,
其中有多少贪婪、意外、阴谋和恶意,
如今却是暴民的愤怒、暴民的火气。
无情的恶棍潜伏在这里,
失落的律师却为猎物在寻寻觅觅。
炸雷已在你头顶的房子响起,
不信神的女人却还在向你喋喋不休如何死去。
泰勒斯等着轮渡,
带着散而未尽的财富。
在泰晤士河畔,我们静思,站立,
格林尼治笑看着银色激流,
冲刷着伊丽莎白初生时的摇椅,
我们下跪,亲吻这神圣的大地。
愉悦的梦中寄望芳华又现,
将大不列颠的荣光召唤:
让女王十字旗6 胜利地高高飘起,
捍卫贸易,让西班牙恐惧7 。
放荡的化装舞会之前,消费税受到压抑,
英国的荣耀成了谈笑的话题。
欢快的场面只带来短暂的平静,
舒缓着悲伤的忧郁。
愤怒的泰勒斯凝视着邻近的城市,
他终于觉醒了,皱眉嗤之以鼻。
为这些颓废的日子,他在哭泣:
为着渴望过的虚名假誉,
为那些布满恶习和利益该诅咒的墙壁,
为付出而无回报的科学的努力,
为充满希望,实际却是双倍的垂头丧气,
也为坚定的步伐无人响应,
任光阴白白地,一刻不停地逝去。
躁动的生命仍在血管里流淌,
仁慈的主啊!指引我发现那诚实
和意识不再被羞辱的欢乐之地。
爽心的河畔,葱郁的柳枝摇曳,
宁静的山谷,天然风景飘逸。
历经艰难困苦的英国人于此休憩,
以赤贫的安全去抵抗他的死敌。
在诡秘的牢里,有人极尽其权力,
让某某8 生活在此,只为某某苟活而已。
优厚的养老金9 当可推动理政,
用选票把弄臣10 洗白,把爱国者⑪ 抹黑。
国家高贵的权力可以置之不理,
却每天去仰仗海盗们的鼻息。
用盲从的教条毒害年轻人之心,
用谎言去遮掩真理的信义。
大兴土木,买庄园宅邸,
征税,把彩票如同种植业搞起。⑫
《好战的太监》⑬ 名正言顺地在舞台上嬉戏⑭ ,
被奴役者悄无声息地进入一个无思想的时期。
勇士们,前进!有什么能限制你骄傲地前行?
什么考量能制约你渴求黄金,追求权力?
关注反叛者的德行、信念常常颠覆,
关注我们自己的名义、生命和财产。
如此,当一个呻吟的国家酝酿着放弃,
当公开的恶行燃起天怒之火,
我的朋友,我还有什么坚持不变的希冀?
谁一开始就偷盗,作伪证还有什么脸红之意?
谁缺乏自制,在不列颠法庭高调唱得好响,
像成名的诗人摘下了借来的翅膀。
政治家的逻辑谬不可言,
也敢把“日报”⑮ 来催眠。
尽管蠢人以他半份养老金买服饰打扮自己,
竭尽全力嘲笑 h⑯ ,却枉费心机。
另一些人面带温柔的微笑,玩弄巧妙的技艺,
能亵渎原则,玷污心理。
或者,像一个恋人的甜言蜜语,
可把处女的贞操夺去。
他们可崛起,而我,一个凡夫俗子,
绝不会将黑白对错混在一起。
若同乞丐般遭唾弃,间谍般被疑惧,
活着无人问津,死后无人惋惜。
犯有社会之罪,怎会有朋友的爱意,
谁分享了奥吉利⑰ 的财富和罪恶,他的时运也不济。
虽然如此,不妨把邪恶的礼物尝试,
用光马尔伯勒公爵⑱ 的积蓄方能买光维利尔斯⑲ 的囤积。
把轻蔑的眼神从闪光的贿赂物上挪开,
不付出黄金的价格,怎可把黄金买去。
平静的睡眠,自我认可的一天,
清白的名声,良心得安。
看!受骗民族的幸福喜闻乐见,
谁对我关怀,谁对我眉头紧蹙,牢记心间。
伦敦!是贫穷恶棍之乡,
同共享一个海岸的巴黎和罗马一样。
奢望、渴求依赖愚昧和时运,
一国堕落的残汁也要吮吸。
请宽恕我转换到这样一个主题,
因为我实在难以接受法国的都市区。
伟大的爱德华⑳ !今日王国的大帝,
来自英雄和圣徒仰视的土地。
无望追踪到不列颠的气息,
那乡村的优雅与美丽。
粗鄙却执迷于空虚的展示和粗鄙的安逸,
瞩目的勇士饰成了花花公子。
理性、自由、虔诚、修养都抛弃,
法国的模仿秀、西班牙的掠夺却大行其道。
所有的在乡人㉑ 不再偷窃或行乞,
也许一个绞刑架要好过一个车轮子㉒ 。
从舞台发出嘘声,从法庭传出蔑视,
他们的空气、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政治全都引进。
谄媚、矫情、话痨和同性之恋情,
他们夺走英国人的天真轻信。
他们的工业无法逃避无利的贸易,
他们唱歌、跳舞、清洁鞋子,或把性病医。
所有的科学都源自一位智者,
逼得他下地狱,到该去的地狱去。
哎!远离奴隶制,有何不利,
我从英国空气中得到生命的呼吸。
早年被教育珍视英国人的权利,
鹦鹉学舌知道了亨利式胜利㉓ 。
如果欺诈的统治者收获的是链子,
谄媚就被压制,无用武之地,
工于逗乐,准备屈膝,
恭顺的高卢人,天生的寄生之蛆。
为了切实的利益他到处走,
智慧、勇敢和价值出自他的大舌头。
每个脸面有千份恩典仁慈,
每个口舌流出和美的旨意。
这些艺术在我们粗犷乡村尝试白费力,
只不过与滥用结巴内心有鬼的谎言相联系,
令人尴尬的阿谀只会被一脚踢。
除此之外,这公正明辨的时期,
敬佩高超的才艺在舞台上演绎,
他们敢于冒险从事模仿秀。
谁从早到晚玩一个借来的把戏,
练习拥抱他们主人的技艺。
鹦鹉学舌,扮演模仿,
伴随每个狂妄荒谬的演技。
两只眼睛能看出不同的主角,
尚未听完便报以大笑,
一边又假惺惺地把泪抛。
全由他们赞助人暗示㉔ 冷嘲自调,
三伏天冷颤,数九天汗冒。
当竞争如此执意,
粗暴的德行怎有希望把朋友维系?
厚颜无耻,奴颜婢膝,
说谎不脸红,还要嬉皮笑脸。
斤斤算计,恶行当道,
你的品位丧失,你的判断力和妓女有一拼,
能给那些口吃的雄辩演说鼓掌和发力,
他马裤放出的屁,伴有帝王的神气㉕ 。
工于此类偏好、艳羡和谄媚之技,
他们先把你的桌子侵占,然后把心胸攻陷。
用阴险潜伏的技巧窥探你的秘密,
盯住你虚弱的一刻,把你的真心剥夺。
很快你就要回报你病态的自信,
开始你伯爵的威权或者背弃。
如此之多,既无廉耻也把谴责逃避,
所有罪恶安然无恙,唯有对贫穷有恨意。
为此,刻板的法律追逐的仅此而已,
为此,咆哮的缪斯激怒的仅此而已。
冷静的商家带着破烂的斗笠,
从梦中惊醒,为笑话劳役。
穿丝绸的侍臣凝视清新空气,
转化上千种花样翻新的把戏。
所有悲伤侵扰痛苦的压抑,
轻蔑的讥笑确实最痛苦伤人。
当蠢货的羞辱蒙对了目标,
命运从未如此深深地伤害慷慨仁慈之心。
天国已为穷人保留了怜悯,
没有发现不了的海滨,没有荒废无路之地,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还是否有神秘的岛屿?
在西班牙还未宣示的地方㉖ 是否还存在平静的沙漠之地?
让我们快崛起,去探取幸福之椅,
不再忍受压迫者的蛮横无理。
无论何地都要承认这个悲哀的真理:
被贫困压迫的尊严价值终会缓慢地展示。
可越是缓慢,所有人都越是黄金的奴隶,
买卖成功之处,微笑也得出售。
靠贿赂、乞求、奉承赢得大利,
马夫㉗ 零售了他主子的利益。
听着!惊恐的人群喧闹声起,
大街翻滚响声,空中雷惊天地。
财富和权力的美妙梦起,
在浮华宫殿或幸福的清凉地。
你开始恐惧,罕见一场痛苦揪心的情景:
蒙受大火团亮光的逼近,
你从追赶过来的恐惧中逃离,
火焰吞噬一切,留不下什么东西。
一个可怜的流浪汉随之漫步在人世间,
贫穷饥饿的身躯,何处又可栖?㉘
当所有都被忽视,你倍感羞辱的悲哀是
你喋喋不休的痛诉无人搭理。
天堂的公正应把奥吉利该死的财富吞噬,
燃烧的火焰席卷其宫殿。
忧郁的谣言迅速地飞过大地,
众人的哀悼,使天空也静寂。
荣誉的部落必有恭维的诗句来勾兑,
圣战怎可与受迫害的命运相联系。
假惺惺的感激加些抚恤的喧嚣
去赔偿掠夺后的贫瘠土地。
看,当他投资建设,花哨的弄臣飘然而至,
暴富的凡夫俗子爆棚,人群围挤在突然暴富升起的穹顶下。
选区的价格㉙ 和魂灵重又修整。
他的财富比以前更多,
如今称颂的大物件原都不过是小玩意儿,
抛光的大理石,闪光的银盘子。
看奥吉利金色堆成的奢望,
恨不得有一把大火来自愤怒的天堂。
隐退在田园,玩得心安,
在塞文河或特伦特㉚ 适宜的岸边,
你也许可以优雅地求其次。
找一些廉价议员㉛ 废弃的席位,
拓展你的宏图以成欢愉的土地。
以少于地牢的租金得到斯特德的利益,
整理你的步行小径,扶起你碰落的花。
引导你的小溪流,环绕你的树荫,
你的土地能负担的菜肴最便宜。
鄙视见利忘义公爵的娇柔情致,
每个丛林都有自然的悦耳之音响起。
健康的双翅带来轻风习习,
你应微笑所有时光平安无事,
祈福你晚间徜徉漫步和早上出勤劳作。
若深夜你游荡闲逛,准备去死。
在你离家小饮前签下遗嘱,
那些喜怒无常的枪手㉜ ,拿到新任务也白费力。
他得困在黑莓灌木中,等待把目标击毙。
那些嬉闹醉汉,从聚会中踉跄走来。
被挑衅激怒,会为一句笑话把你刺死。
即使这些英雄,不过是在恶作剧,
大街上的贵族,也会有令人恐惧的举止。
当他们被愚昧、年轻气盛和醉酒冲击,
他们的谨慎被糟糕的限制欺辱。
不同于他们打着火把㉝ 赶路时,
或者封闭在显赫的车内及金色的车厢里。
徒费心机,危险过去,你的门也关闭,
希望温馨祈祷安息。
残酷的悔罪,绝望的勇气,
深夜凶手把无诚信的酒吧击破,
神圣安静的休息日被侵袭。
逃走,无人看见,一把匕首插入你的胸间。
我们从未这样聚集在泰伯尼㉞ 观看死刑执行,
用大麻和绞刑架、舰队来补给。
老议员给你的计划击鼓传音,
巧设“方式和手段”㉟ 岂能撑起沉沦的大地。
诱人弹跳之床终缺少紧绷的条带,
国王却装饰车队巡弋㊱ 。
在艾尔弗雷德㊲ 黄金时期,
一家监狱便把国内一半囚徒关起;
多么公平正义,没有强迫的崇敬,
利剑废弃,却维系了大地的稳定。
不出间谍经费,没有特别陪审团㊳ 知情;
神圣的时代!啊!与我们有多么大的差异!
出乎预料,船已临近,
海潮退下,呼唤我的声音从大地传起,
再见!当青春、健康和财富都已失去,
你应飞回那庇护你的肯特㊴ 旷野大地。
如我般的愚蠢和罪孽都已疲惫,
成功之日,有无数愤激警告在提起。
你的朋友和你都不应拒绝他的助力,
仇恨一切恶行,直到全抛寒武纪阴气。
在追求美德的事业中,你可再次行使他的正义,
讽刺切入要点,文章充满活力。
译者补充:本诗于1738年未署名出版,如天降“新星”引起文坛瞩目,大诗人蒲柏给予称赞并好奇作者的情况。通常,18世纪的批评家,对于翻译其他语言如希腊文和拉丁文的方式,认可德莱顿提出的三种类型翻译原则,即“直译”“意译”或“模拟”。“模拟”可谓复述,字词及意义均可自由改动,只求表达出内在的意味。在这首诗中,约翰生的“模仿”,不是模拟翻译,而只是根据原文的结构和用语的形式,加入作者的思想和时代的内容,改写原作,类似旧瓶装新酒,如同中国文人依他人体裁韵脚作“和诗”。约翰生用“伦敦”代替尤维纳利斯的“罗马”,把精致卑鄙的“法国”等同于仅是文化主导意义上的“古希腊”。1730年,蒲柏以模仿贺拉斯的拉丁文讽刺诗,抨击沃波尔政府。同样是讽刺,在这首诗中却不易察觉,要特别加注提示。
约翰生的诗共263行,比尤维纳利斯322行的原诗少59行。考虑到尤维纳利斯的诗有些描述不适合当时的伦敦,约翰生选择适合的内容,而略去其他。如诗中奥吉利从大难的火灾中获救(194—209行),约翰生后来承认其情节不太适合18世纪的英国。
诗歌出版十年后,出版商多斯利编选的《诗歌选集》(1748)收录了约翰生此前已多次修改的一个版本。约翰生在其脚注中曾显示其模仿如何近似或接近原作。其例外是,不引用完整诗行,有四个地方用省略号来表示与之有关。因拉丁文被忽视和不流行,现代学者重内容而非如何贴近原诗的模仿形式,这个最能体现约翰生掌握拉丁文精髓的才学。
标准文本参看耶鲁大学主编《约翰生全集》中的《诗歌》部分。本文注释参考贝尔德和格林等文本,特此致谢。特别感谢李冠煌博士审定并精心修改诗的译文,并以其创意提升诗歌精气神的韵味。
1 写于1738年5月12日,正值沃波尔在国会执政期,有反辉格党政府意味。——译者注。书中注释除另有标注外,均为译者注。
2 古罗马哲学家、诗人,以“讽刺诗十五首”见长。
3 尤维纳利斯诗里告别的朋友名叫umbricius。约翰生以希腊天文学家和智者泰勒斯来加强其叙述的权威性。一般认为,他诗里这个人指代伦敦诗人萨维奇,可约翰生坚持说他写诗前不认识其朋友萨维奇。其经历只是巧合。借泰勒斯之口,抨击伦敦弥漫的恶劣生活环境,如化装舞会、无神论、消费税和外国有恃无恐地打击英国荣耀的势力。
4 指威尔士。
5 伦敦街名,离约翰生的住所不远。
6 指英国皇家海军军旗。
7 以当年伊丽莎白女王的魄力,暗讽现政府(指沃波尔政府,下同)的懦弱。面对西班牙卫队攻击英国商船、割去走私船长詹金斯的耳朵(1731),沃波尔一直息事宁人,受舆论谴责。他直到1739年才宣布英国开战,所谓“詹金斯耳朵之战”。
8 暗指一个公众的小丑,泛指政府的支持者。
9 当时政府以给议员发“闲职金”或“养老金”的方式来拉拢其政策支持者。
10 暗指支持政府的人。
⑪ 暗指反政府的人。
⑫ 经营者管理政府资助的彩票业,维持假定得到的钱的数额和实际收到的钱的数额的不同。约翰生用“种植”庄稼的撒种和收获来比喻其经营方式。
⑬ 意大利歌剧,由英国爱国者演出,乔治二世赞助,免于被《戏剧审查法》审查。
⑭ 英国通过《戏剧审查法》(1737),戏剧经官方审查后才可上演。
⑮ 指政府官方报纸 gazetteer。
⑯ 指演讲家亨利(john ' orator' henley,1692—1759),神职人员,自设教堂,吸引信众,祷词用粗俗笑话。其接受公款办亲政府报纸。
⑰ orgilio,源自法语“傲慢”,为作者虚构的一个成功诈骗者的典型人物。其还出现在本诗第194行。
⑱ 马尔伯勒公爵(1650—1722),以贪婪出名。
⑲ 维利尔斯(1628—1687),第二代白金汉公爵,以挥霍出名。
⑳ 爱德华三世(1312—1377),发动打击法国的百年战争。百年战争以克雷西战役(1346)和普瓦捷战役(1356)最为重要。
㉑ 指法国人。
㉒ 处罚死刑犯,英国用绞刑架,法国用车轮分尸。
㉓ 亨利五世在位时期(1413—1422),有几次战争英国大胜法国,著名的有阿金库尔战役(1415)。
㉔ 尤维纳利斯的诗抱怨希腊戏垄断罗马剧场,而法国戏在伦敦并非如此。
㉕ 指乔治二世若在国会议院表示自己的不满,便转身背着冒犯者,拉起后面垂下的大衣露出其腰背部,所谓“露屁股蛋子”。
㉖ 1738年西班牙声称其占有英国在美国的部分领土。——作者注。
㉗ 泛指任何仆人。
㉘ 有读者“公正评论”,这是古代罗马的真实情况,而非18世纪伦敦的实际生活。——作者注
㉙ 指贿赂国会议员选举的价格。
㉚ 离约翰生家乡利奇菲尔德南部不远的一条小河。
㉛ 指政府给予议员薪金,以确保其投支持政府的票。
㉜ 拿到军队佣金的枪手。除非在决斗中杀死人以证明其英勇,否则他们不会停止执行其承诺完成的任务。
㉝ 富豪和有权势者夜骑上路,有无数仆人陪同,有仆人举火把在前面引路。
㉞ 伦敦郊外刑场,现大理石拱门附近。
㉟ 指一个法案:way and means bills,设政治献金为拉拢选票,支持政府。
㊱ 乔治二世也是德国汉诺威的亲王候选人。夏天他常到德国度假,因常不在英国而不受欢迎。
㊲ 艾尔弗雷德大帝(871—899年在位)编制法典,促进法律公正,据说他统治时期几乎没有罪犯。
㊳ 1731年,各方根据判罪需要,可请特别陪审团介入审判。
㊴ 英国地名。
人类希望的幻灭
1
模仿尤维纳利斯第十首讽刺诗
让我们开阔视野增长见识,
观察人类,从中国到秘鲁。2
留意每个忧虑的进取,每个欲望的争议,
关注充满生活的繁杂场景,
评判希望和恐惧、渴望与恨意
如何处处充满陷阱,如何把命运迷宫遮蔽。
那些彷徨者被傲慢狂妄之人背弃,
他踏上冷清郁闷的小路,却无人引领。
当薄雾中变幻莫测的鬼怪开始蛊惑人心,
他逃避空想的苦痛,或追赶海市蜃楼的幻觉。
理智难以支配选择的固执,
刚劲的双手被束缚,哀求的声音被驱离。
当复仇者被愚昧的任性操纵,
民族在蛊惑人心的图谋下沉迷。
携带希望之命运的双翅,如开弓的流矢,
每个自然的天赋,每个优雅的技艺,
散发着强烈的、致命的热气,
流露着演说家要命的温柔之力。
弹劾者制止了演说家强有力的呼吸,
无休止的火拼加速了死寂。
可是很少有人看透:
智者与莽夫都会为金钱的血腥屠杀倒地;
这些动辄发动暴乱而毁灭一切的害虫,
罪恶地堵塞了人类的进程。
为了金钱,雇用暴徒挥舞剑器,
为了金钱,收买法官曲解法律。
财富叠床架屋累积,既买不到安全也买不到真理,
财富越多,危险越近。
让历史叙说好战的国王如何指挥战役,
不伦不类的头衔怎样震颤了疯狂的大地。
当法令没收拒绝交出的剑器,
诸侯比君王又能有多少安逸。
潜伏者在暴虐的权力下藏匿,
留下活跃的叛国者3 被关在塔楼里,
无人再接近他的小屋、打扰他的酣眠,
只有那些御用的秃鹰在周围游弋。
贫困的旅行者快乐平静,
走进深山丛林,高歌驱散辛劳。
妒忌揪住了你吗?责难碾碎了欢喜。
增加伊的财富,却摧毁了伊的安宁。
恐惧在可怕的兴衰变迁中突然降临,
丛林沙沙作响,抖动无数阴影。
痛苦不能消减,无论黑暗或光明,
有人公开抢劫,有人把盗贼藏匿。
公众的哭喊响彻天际,
满是污垢的飓风卷走了收获和壮丽。
无人知道当政者关心与恐惧中的辛苦,
那些阴险的对手和夺位的觊觎。
德谟克利特4 再次出现在大地上,
充满着愉悦的智慧、启迪的欢喜。
看斑驳的生活溺于摩登装饰的诱惑,
没完没了的笑话填喂着各类傻货:
你的嘲笑怎抵人家痴迷的洒脱,
劳碌摧毁了自负,人乃沧海一粟,
没有哀悼者的死亡犹如不被喜爱的财富,
谄媚者怎可得自豪与托付?
可笑的争辩方式无人问津,
像看待一个新任市长愚笨的陈情;
那里喜好的变化不能改变法制,
议员们5 参议在听证之前。
你怎么能摇动时髦的族群如不列颠
去奚落那飞快的标枪,嘲笑那刺骨的利剑?
留意真实,察看自然,
用哲学的眼光透视每一个场面。
快乐的礼服和悲伤的纱巾,
对你只是个冷酷的玩具或空虚的幻象:
所有一切助兴闹剧,或把嬉闹维持,
快乐只是偶然,悲哀亦无意义。
此类充满了圣人思想的鄙视,
在对人类的每一瞥后都会重新出现。
在探询各州、游说各位信众之前,你便高声宣布结果,
这样怎能公正客观。
无数恳求者簇拥在升迁者的大门,
渴望幸运,为伟人献身;
不断听从命运虚妄之音,
他们高攀,他们闪耀、蒸发、摔倒。
闹事者每一场都不缺席,
像愤恨的狗在打斗,被羞辱嘲笑是他们的结局。
爱在希望中结束,当政者的大门在沉寂,
晨拜者又蜂拥去了哪里?
周报的三流文人靠撒谎声名鹊起,
财富在积聚,献身殉道者却飞离。
每个房间都有褪色的画面,
那些悬挂过帕拉斯6 的明亮之地,
已受厨房的烟气熏染,有些已被拍卖出去。
好画必须好框来配,
而从现在起,我们再也追踪不着一丝痕迹―
英雄的价值和神圣的仁义:
落败证实了形式的扭曲,
憎恨冲破了愤怒的墙壁。
然而,不列颠不会再听到这最后的呼唤,
宣判他敌人的死亡,或维护他拥护者的热念。
自由的儿子们,不再用抗议。7
削弱那些贵族,把王公们控制起来。
我们柔弱的族群也可把君主的喉舌压制,
不问其他,只关心选票价值;
伴同周刊的诽谤,七年的鲜啤8 ,
他们的希望充斥着骚乱和怨气。
请看沃尔西9 ,尊严盛极一时,
声音就是法律,命运掌握在他手里:
教会、王国和他们都托付给他权力,
犒赏的光芒也需通过他来折射,
他的点头可把荣誉小河的流向转移,
光是他的微笑,就可把平安赐予。
他的塔楼要达到新的高度,愿望永无止境,
一个欲望接着一个欲望,权力独揽一切权力,
直到飞扬跋扈取悦自己的征服欲被停息,
权力被出让,没有什么留在他手里。
国家列车的主人―君主终于皱起眉头,
垂下锋利的一瞥,注视憎恨的信息。
从此无论到哪儿,他都碰到陌生的眼光,
谄媚他者嘲笑他,跟随他者早已逃离;
他很快就失去了国威带来的令人敬畏的傲气,
失去了金色的斗篷、闪光的盘子,
失去了帝王的宫殿、奢华的餐饮,
也失去了穿着制服的军队和地位低贱的仆役。
他衰老、忧虑、受疾病困扰,
在修道院寻求庇护安息。
悲伤加重疾病,回忆起锥心的愚蠢事,
他最后的叹息可是在责难国王的信义。
说你这谦卑平凡之身也有心思抱怨,
莫非沃尔西的财富在其终结之时曾赠予你?
或者,活在平安、自负、满意之现在的你,
在想那最富有的地主已拥有特伦特的河岸?
可为什么沃尔西还要靠近命运的悬崖边,
这虚弱的地基怎能承受巨大的重力?
为什么地裂山崩的灾难要降临,
巨响波及下面的湖也被毁弃?
什么暗杀之刀置伟大的维利尔斯10 于死地,
什么样的顽疾结束了哈利⑪ 的生命,
什么让温特沃思⑫ 上断头台,什么又使海德⑬ 被流放,
而他们都受王的保护也是王的同盟?
他们的愿望只是沉湎于法庭的闪耀,
还有巨大到无法维持或辞去的权力吗?
当学院卷宗最早记下他的名字,⑭
年轻的狂热者为名誉不图安逸;
从“长袍”的强烈感染中点燃起
渴求名声之火焰,无法抗拒。
他未来功业在博德利图书馆⑮ 的穹顶延展,
培根知识大厦在他的头顶震颤⑯ 。
这些都是你的观念?杰出的年轻人,继续向前,
美德护佑你来到真理的王座!
而你的灵魂当执迷于这慷慨的热度,
直到在科学最后的领域获得硕果。
如果你能被理性的强光指引,
在困惑的日子你必能拨云见日,⑰
如果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你将不追求虚荣,也无所畏惧;
如果你的细胞抵制了新奇的诱惑,
懒惰烦闷之精神鸦片全都白费;
如果美丽在花花世界中锈蚀,
这又怎可是一个会心的胜利。
如果麻痹的血管没有疾病入侵,
忧郁的幻影也不会萦绕在大脑里。
然而,不要希望生活在无悲无险中,
也不要想有人能为你把命运扭转;
从过往世界的屈从中转移视线,
学而适停片刻,是为明智。
学者生涯,受人诟病,标记如下:
辛劳、妒忌、贫困、庇护人⑱ 和监押。
看民族慢慢变聪明,吝啬的是正义与公平,
掩盖真相反而抬高了迟来的半身铜像⑲ 。
如果梦不成真,就请再次
观察利迪亚特⑳ 的窘迫生活,伽利略的死亡时日。
有谁相信,当得知他被授予最后的奖励,
他的仇敌避开了这耀眼的光辉。
看,当世人流露出蔑视或给以犒赏,
尊贵如大主教劳德㉑ 也被反叛者的复仇魔爪包围。
薄情寡义者,蝇头小利即能使其满意,
抢夺宫殿,扣押租金。
构成了让他震惊的最危险的一隅,
致命的教训使他受阻于此。
艺术家和天才围在他的墓前哭泣
可听说他的死讯,冥顽者听之任之,沉沉睡去。
欢腾的火焰,胜利的宣示,
抢夺军旗,俘虏死敌,
议员的感谢,报纸华而不实的传奇,
一一伴随着勇敢的胜利,所向无敌。
就像贿赂了迅猛的希腊人一样,旋风般征服亚洲㉒ ,
又如稳定的罗马令世界颤抖;
大英帝国在如此遥远的土地上展示自己,
多瑙河或莱茵河都流淌着斑斑血迹㉓ 。
这些力量受到赞美,美德却缺少热气,
直到名望提供了普世的魅力。
然而,理性却皱着眉对这不平等的战争游戏嗤之以鼻,
废弃的国家间升起一个单一的名字。
他们荣耀的祖先悔恨把家园出卖,
一代又一代,没完没了地去还债。
高价买来的花圈传递了终极暗示,
直至勋章生锈、石头腐败。
什么样的基础建立了军阀的豪迈?
他的希望怎能让瑞典查理㉔ 来仲裁。
坚强的体魄,如火的心灵,
从不恐惧危险,也从不筋疲力尽。
超越爱、透支武力,延伸和扩展他的领地,
不可征服的公爵痛并快乐着。
平静的王权生涯焉能带来乐趣。
战斗听起来就要胜利,他冲向战火厮杀之地;
包围了集权力于一身的国王们,
一个投降㉕ ,一个退位㉖ 。
和平使他罢了手,却徒劳地传播着她的魅力;
“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哭喊着,“一切都是零的回归,
“直到哥特式㉗ 的标准在莫斯科墙头流行,
“而我所有的一切仍滞于极地的天陲。”
军事帝国已开始进军,
而民族在他眼里却是踌躇不前;
严峻的饥荒围困着孤独的海岸,
冬天为严寒的王国设下路障。
他来了,匮乏和寒冬不能推延其前进―
躲藏愧对于往昔的荣光,在波尔塔瓦㉘ 把身隐匿。
败阵的英雄留下他溃不成军的士兵,
在遥远的地方诉说他的不幸;
不名一文的哀求者在等待受刑,
然而,王妃们斡旋㉙ ,奴仆们争辩。
可她最终没机会弥补自己的失算。
难道没被推翻的帝国表明要消亡?
难道敌对的君主给了他致命伤?
或者,数百万仇恨者把他踏在地上?
他注定要倒在荒僻之乡,
一个小城堡,一个可疑的人手上;㉚
他留下一个让世界感到苍白的名字,
指明了一种品行,成就了一段传奇。
从波斯暴君到巴伐利亚的爵士,
提供的从来都是夸张的悲哀场面。
快意恩仇,野蛮的骄傲,
只有一半的人性挣扎在其身边。
伟大的薛西斯㉛ 去抓获特定的猎物,
在筋疲力尽的战区,留下饿殍一路。
仆从谄媚历数他的巨大收获,
直数到再也无法平息他的傲骨。
新的奉承又欲燃起他心中的疯狂之火,
以铁链束缚大风,以鞭子击打海浪。
新的权力要宣示,新的权力要颁赠,
直到遭遇残暴抵抗,砍下正在布道的神。
大胆的希腊人,嘲笑其军事技艺,
把华而不实的敌军围困在山谷里。
卑微的念头遭遇了羞辱之海,
余下的是轻舟一叶快快离开;
受围困的木船,又怎能驶离这恐怖的海岸,
从紫色的巨浪和水上军队的包围中逃难。㉜
勇敢的巴伐利亚人,在不幸的时辰㉝ ,
竟然要挑战恺撒权力的顶峰。
因为军队意想不到的急速溃散,
眼见无抵抗的王国接受了他的收编。
短暂摇摆!公正的奥地利散布她令人惋惜的魅力,
女王㉞ ,一个美人,要把世界搂在她的臂弯里。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烽火台狼烟四起,
获取战利品的希望和荣誉。
凶悍的克罗地亚人,野蛮的匈牙利轻骑兵,
所有遭受蹂躏的儿子聚集起来投入战斗;
仓促获得的伟大功绩带来的奉承式荣耀使王子困于其中,
却遭到了致命的厄运。
敌人嘲笑,目标被责,
在痛苦和耻辱中苟且偷生。
在尽可能长的日子里,延缓我的生命,
无论健康还是患病,哀求者这样祈祷。
隐匿于国,不为人知,
这样延长的生命是谓苟活。
时间徘徊,急切摧毁着,
所有通向欢乐的通道都已闭合:
季节徒然倾注它们慷慨的馈赠之礼,
秋天的水果,春天的花枝。
带着冷漠的眼神和糊涂的见识,
他的展望、他的遐想都不再有欢娱。
食肉无味,饮酒难醉,
奢华叹去,他的奴仆也纷纷告去。
吟游诗人走来,试图缓和其紧张忧虑,
提供和谐温柔的止痛剂。
唉,没有声音能进入固执的耳朵里,
即便就在近处见证歌手俄耳甫斯如山般的舞蹈;
他孱弱的能力,既听不到鲁特琴㉟ ,也听不到七弦琴,
更听不到善良朋友的甜美声音。
他的口舌间充斥着无休止的乾纲独断,
要么倒行逆施,要么绝对错误。
故事反复叙述,插科打诨一再兴起,
娇宠的客人、擅长恭维的侄女也困惑不已。
然而,增长的希望不惧群嘲,
只有贿赂不多的遗产将耳边风吹去。
机警的客人给出最后必被冒犯的暗示,
女儿的任性,儿子的奢侈,
缓解他的恼怒,玩弄欺诈的把戏,
控制他的情绪,直到他们获得遗书上的签字。
他全身关节都遭受着各种疾病的攻击,
导致可怕的瘫痪,生命垂危;
然而,难以泯灭的贪婪一如往昔,
害怕失去的恐惧加重他的痛苦。
他心思忧虑,双手颤抖,
翻着一堆债务簿和地契,
或者眼神疑惑地注视着保险柜,
又打开他的金子,算啊,算啊!直到死去。
但是赠予,这个重要的美德之一,㊱
护佑老者远离嘲讽和罪恶;
生命虽在不知不觉中消解,
却应在谦和天真中离去。
仁慈使谁的平安日得欢喜?
良知为谁的夜晚举杯庆幸?
普遍的爱就像普遍的朋友,
这样一个老人,谁会希望他的生命终止?
若能如此,他背负的厄运即被抛掷,
挤走厌烦的时刻、疲惫的双翅。
新的悲痛尾随到来的每日,
一个妹妹病,一个女儿死。
此刻珍贵的亲情塞满了黑色的棺底,
此时割断的友情导致泪珠涟涟。
年复一年,衰退追着衰退,
快乐早从枯萎的生命中离去。
新的种类出现,带来不同的观念,
多余的老手们拖了舞台表演的后腿,
直到祈求老天赐予最后的解脱,
愿痛苦的一生回归平静。
可是没有什么人能等到此时,
谁能让命运的渊薮没有乌云蔽日。
从吕底亚的国王㊲ 探询下场,
被梭伦谨慎地告诫他的末日㊳ 。
在生命的最后场景,有什么才华予人惊奇:
是勇敢的怯懦还是明智的愚笨?
从马尔伯勒㊴ 注目流淌的昏暗小溪,
到斯威夫特㊵ 胡言乱语和表演的终止。
生育的母亲,为其后代尽力忧心,
祈求每个生命都有一张幸运的脸庞。
文恩㊶ 能知晓美丽的春天有什么病灶,
塞德利㊷ 诅咒那愉悦国王的花样翻新。
耶,玫瑰色嘴唇和发亮眼睛的天仙少女,
享乐使她们忙碌而无法伶俐。
受多样的温柔的快乐诱使,
她们白天嬉戏,夜晚起舞。
她们青睐虚荣,她们的笑中有技艺,
对最新的时尚了然于心。
每个这样的美女你都去追求,每个青春都成为奴隶,
什么样的照顾、什么样的规矩可把你们掉以轻心的妩媚挽回?
爱恨交加损毁了你的名气,
竞争者要连连打击,爱人是要归我的。
道德的呼唤被忽略,声音已远离。
听到的越来越少,微弱的怨言也变得稀有。
厌倦了轻蔑,她放弃棘手的权势,
自豪和审慎对她再也不起作用。
一旦在人群里,不必去禁忌,
无害的自由和私密的友谊。
监护人的让步,靠更胜一筹的力量的使役,
靠利益,靠审慎,靠奉承,也靠傲气。
美人色衰后被人背叛,受人轻视,令人哀泣,
在嘘声中经历其余恶行。
从哪里能找到他们关注的希望和恐惧?㊸
忧郁的焦虑更会破坏思考能力?
无助之人,一定是丢了镇定之气,
在命运的洪流中黯然翻滚而去?
必定不曾有厌恶的警醒、希望的升起,
也没有求得上苍怜悯的哭泣?
探询者,停止,恳请不断继续,
上天也许在倾听,宗教信仰不会枉费心机。
虽依然呼唤美好的声音,
却留给上帝来做出选择和判定。
他有安全的力量,他有洞察的眼睛,
假的信众会在暗中得到严惩。
恳求他的帮助,其他由他来决定,
喜爱他给的一切,他会把最好的馈赠。
当令人惊骇的浴火场面出现时,
强烈的献身精神升向天际。
源源不断迸发你的激情,为了一个健康的心地,
顺从你的热情,你的意志也会达成。
为了那难以惠及普罗大众的爱,
为了那在位之君改变病姿的耐心,
为了冲击一个更幸福座椅的信念,
把死亡认作自然退却的信息㊹ :
这些给予人的财富,由天堂的法则制定。
他赋予了这些财富,并赋予得到的能力,
要用这些上天智慧来安抚心境,
那么她未曾发现的幸福就会降临。
译者补充:《人类希望的幻灭》(368行)写于1749年。它是约翰生继1738年《伦敦》(263行)长诗后所写的另一篇重要的诗歌代表作。诗作起始,以向世界开放的眼光,寻找人类的希望,将读者带进人类文明漫长的历史,同时又是人生短暂的旅途。诗作质疑几个闪烁梦想光环的英雄人物,既有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又有罗马皇帝查理七世(阿尔布雷希特),还有政治家、富商大贾、有才气的诗人、美丽女人,观察他们的飞扬与沉沦、荣耀与毁灭,提示人们特别关注希望与恐惧、欲望与憎恨、生与死这些人类无奈的困惑、顺从的挣扎。当读者似乎满意地得到人类欲望必然导致人类毁灭的哲理,感觉到即使母亲希望女儿有美丽的脸庞也是无用的希望时,作者笔锋一转,最后以经历者的智慧告诫世人,只要保持对“上天智慧”的追求,不管希望如何幻灭,人类还是大有继续进步的希望。这个黑暗时空隧道里终于亮出光芒的结尾,达到了作者诗歌副标题“模仿尤维纳利斯第十首讽刺诗”的反讽效果。
美国当代诗学批评大家哈罗德·布鲁姆在其《西方正典》中介绍过约翰生,在他编选的《最优秀的英语诗歌》(the best poem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from chaucer through robert frost )中选了这首诗。他认为,这是英语诗坛“最奇异的诗歌”。它很“难读”,因为约翰生用“特有的简约和隽智的用语”,把他思想的力量浓缩在这巨大篇幅的人类生存困惑的叙述中。“这首诗明显表现出约翰生的智慧,即他一贯恪守的中肯和谨慎的原则”。因此,布鲁姆认为,约翰生在同蒲柏、荷马、莎士比亚、弥尔顿诗歌的比较中,仍有同样的“奇异和困惑”这些最鲜明的诗性特质。诗人艾略特的《荒原》(433行),不妨说与约翰生这首诗有“互文性”的“美学搏斗”的痕迹,可这绝不是他不喜欢约翰生,因为艾略特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约翰生这首诗不是诗,那他不知道什么可以称之为诗。如果20世纪伟大诗人艾略特,尚且保持对约翰生借鉴传承之诗心,可见约翰生的经典诗歌,有其渊源且足可流传到未来的希望,凭此那些未曾发现的大诗人自然也会降临人间。
本诗经李冠煌博士精心修改审订,特此表示感谢。
1 可能写于1748年早秋,完成于同年11月25日。1749年1月9日出版。这是作者第一次在版权页上署名“约翰生”。
2 这是当时的流行语。诗人柯尔律治、华兹华斯和丁尼生等对它提出过批评。
3 1745年,詹姆斯二世党人参与复辟活动。国王的孙子查理带叛军攻打伦敦。在英国平定叛乱期间,有四个苏格兰伯爵被监禁,三个被处死,一个被宽恕。
4 古希腊哲学家,以讽刺世人的愚昧为人所知。
5 指乔治二世经常走访汉诺威王室,或到选区游说增税,以便扩充他的军队。此事臭名昭著。
6 帕拉斯,希腊智慧女神,保护的象征。
7 1641年通过的《大抗议书》规定,国王的顾问要得到国会认可方可委任。
8 1716年英国国会通过《七年法案》,此后至1910年都沿用其规定进行大选。每当选举时,竞选者提供免费啤酒和其他物质给支持者。
9 第99—120行暗示,沃尔西与莎士比亚《亨利八世》中的描写有些相似。托马斯·沃尔西(1475—1530)是亨利八世的贴身大臣,因权力过大被捕,判卖国罪。
10 乔治·维利尔斯,第一代白金汉公爵,1628年被谋杀。
⑪ 罗伯特·哈利,牛津伯爵,在安妮女王的支持下,成为托利党的领导人,1714年因被弹劾失去权力,1715年因被怀疑参与反叛詹姆斯二世而被监禁在伦敦塔内两年。约翰生显然认为监禁损害了他的健康。他于1724年去世,有丰富的藏书。约翰生受委托,为其图书馆整编书目。
⑫ 托马斯·温特沃思,斯特拉福德伯爵,在查理一世的“保护”下,于1641年受到控告遭处决。
⑬ 爱华德·海德,克拉伦登伯爵,1667年被放逐,并终死在法国。他是詹姆斯二世的岳父,女王玛丽和安妮的祖父。
⑭ 第135—164行诗反映作者本人的一些经历。思罗尔夫人在回忆录中提到,约翰生读到这里,想到过去的坎坷,突然泪流满面。
⑮ 即牛津大学图书馆。
⑯ 有传说,学问大于培根的人,从桥上走过会使拱桥倒塌。
⑰ 参考蒲柏《论批评》。
⑱ 1755年,用“庇护人”一词代替“小楼阁”,暗喻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约翰生给伯爵的著名信,写于1755年2月。他同年3月中旬修改这行诗。
⑲ 特指诗人弥尔顿半身铜像,在其死后63年,于1737年安放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也泛指其他铜像,如德莱顿铜像(1720)、莎士比亚铜像(1741)。
⑳ 汤姆斯·利迪亚特(1572—1646),牛津数学家,《圣经》研究学者,被称为当时最伟大的学者。生前虽与培根齐名,可很贫穷,因付不起债被监禁。到1749年已不为人知,故《绅士杂志》刊发他的诗歌并给予生平介绍。
㉑ 威廉·劳德(1573—1645),英格兰坎特伯雷大主教,在查理一世与国会争斗中不识时务,固执己见,于1645年被处决。
㉒ 指亚历山大大帝进攻亚洲。
㉓ 马尔伯勒公爵约翰·丘吉尔在奥地利和巴伐利亚指挥“布莱尼姆大战”,击败法国和巴伐利亚军,从此结束法国的欧洲霸权。
㉔ 查理十二世(1682—1718)侵占丹麦、德国北部萨克森和波兰,终被俄国彼得大帝战败。伏尔泰1732年写《查理十二世》,即刻有英译本出版,为英国人熟悉。约翰生对此一直很感兴趣,1742年6月10日在给朋友泰勒的信中,提到要写一出关于查理十二世的戏剧。
㉕ 指丹麦弗雷德里克四世于1700年在北方大战中被查理十二世击败。
㉖ 指波兰奥古斯特二世于1704年被废黜,查理十二世提名斯坦尼斯瓦夫一世为继位者。
㉗ 指瑞典。
㉘ 指1709年,查理十二世在波尔塔瓦被彼得大帝击败,逃到土耳其境内。1714年,查理十二世返回瑞典,1718年在挪威围城中死去。
㉙ 指彼得大帝皇后可能为促成俄罗斯军队逃出土耳其免受惨败做说客。其中条约之一是,彼得大帝不能阻止查理十二世返回瑞典。
㉚ 指查理十二世被其副官杀害。现代学者同意伏尔泰的看法,认为他是被敌方炮弹击中去世。
㉛ 波斯国王,入侵希腊,公元前480年在萨拉米斯被希腊海军击败。
㉜ 约翰生曾对思罗尔夫人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诗句。(the incumbered oar scarce leaves the dreaded coast/through purple billows and a floating host.)
㉝ 第241—254行,指查理·阿尔布雷希特(1697—1745),巴伐利亚的选民期望他领导罗马帝国圣战军。他虽于1742年被立为罗马皇帝,即查理七世,可很快就失去权力。
㉞ 指玛丽亚·特蕾莎(1717—1780),奥地利女大公。
㉟ 鲁特琴,一种西洋乐器,形似琵琶。
㊱ 第291—298行,思罗尔在回忆录中提到,约翰生在写作时,想到他母亲的形象。比起忙碌活着的一生,约翰生总是给平静恬淡的一生以更高的赞扬。
㊲ 指吕底亚国王克洛伊索斯(公元前560—546年在位),他极为富有。
㊳ 梭伦(雅典政治家,公元前638—558)告诫他,没有人活着会幸福。若非常富有,会不得好死。公元前6世纪,克洛伊索斯被居鲁士打败。
㊴ 指约翰·丘吉尔。
㊵ 乔纳森·斯威夫特(1667—1745),诗人,死前患有精神病,据说他的仆人收取费用让人观看他。
㊶ 威尔士王子弗雷德里克的情妇。
㊷ 即凯瑟琳·塞德利,约克公爵的情妇。约克公爵在1685年成为詹姆斯二世后,她失宠。其父查尔斯·塞德利爵士,曾支持光荣革命,推翻詹姆斯二世。
㊸ 第343—368行,反映约翰生从斯多葛学派到基督信仰的主要变化。在《懒散者》第41期,他说:“斯多葛学派灌输倔强,而基督信仰教人耐心。”
㊹ 约翰生晚年并未表现出这种平静的死亡态度。尤维纳利斯的诗歌结尾不同于约翰生的结尾,这从德莱顿翻译他的诗句中可以明显感到:“命运绝不会被智慧崇敬/ 愚昧独在高处/ 侵占太空。”约翰生心中也很熟悉尤维纳利斯诗的最后两行:“如果智慧在/ 神性就在。”
悼念罗伯特·利弗特医生
1
人们日复一日地苦干,
谴责那希望的虚幻陷阱。
突然间震撼,或缓慢地衰弱,
我们的社交友人永别了。
历经岁月嬗变的考验,
我们目送利弗特下葬。
他勤劳、天真、真诚,
每个无依无靠的人都视他为朋友。
在感激他的人眼中,
他一直模糊而不失贤明,粗俗而不失友爱。
没有自豪的文字,
能够否定对你那天然价值的赞美。
当虚弱寻求帮助,
徘徊的死神酝酿它的打击时,
他的神奇医术展示出
无须张扬炫耀的艺术力量。
在最黑暗最痛苦的深渊,
呻吟着无希望的苦恼
和默默死去的孤独,
他的亲切关怀就在你身边。
他从不冷酷嘲笑推延任何紧急的呼叫,
他从不傲慢鄙视拒绝任何微薄的付费。
从每天的辛苦中得到
每日适当的所需。
他谦卑地走在巡访患者的小路上,
没有一刻中止,在各处留下足迹。
万能的上帝一定会看到,
一个杰出天才发挥他的伟大作用。
繁忙的白日,宁静的夜晚,
不知不觉,不可计数,悄悄地消逝。
他身体强壮,力量辉煌,
现在已近八十年。
没有悸动而燥热的痛苦,
没有战栗而渐趋衰弱,
死亡很快就敲碎了生命的链条,
他的灵魂从此自由超脱。
1 利弗特医生是约翰生多年的老朋友,长期寄宿在约翰生家里。他于1782年1月17日逝世,终年七十六岁。诗写于1783年4月18日,最早发表在1783年8月号《绅士杂志》,同年至少有五家刊物转载。
致思罗尔夫人
1
庆祝她三十五岁生日
我们在时常面临危险却幸存中,
迎来三十五;
漫长而更好的时光,
最好超过三十五!
假设哲学家
让生命停止在三十五,
时光驱使她的岁月
不会超出三十五;
不论接近多高,也不论下沉多深
自然给予她三十五;
夫人―照顾和关心你的巢房,
别小看三十五;
不论如何夸耀和努力
生命的衰退始于三十五;
要想坚强,
必须迈出三十五;
那些聪明地希望自己出嫁的人,
必须看看思罗尔人生的三十五。
1 据思罗尔在回忆录中说,1777年,当她告诉约翰生自己三十五岁生日时,约翰生即兴吟咏,她当场用笔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