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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

博山无异大师语录集要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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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成正 录

董岩语录

上堂

诸昆仲,若论佛法,列位未出禅堂门,博山未出方丈门,早已漏逗了也。又何待打鼓升堂、拈槌竖拂、扬眉鼓舌,然后为佛法哉?然虽如是,不免向第二门头为大众宣说。若欲决择此事,须具大信根。信根若具,便起大疑心;疑心若起,便得大悟门。所以云: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夫信者,何须信有教外别传之旨?拈一则无意味公案,蕴在八识田中,如弊囊盛宝相似。将自己参悟一念,如金刚王宝剑,直须仗此剑剖此囊,取宝到手始得。正剖与未剖之际,不可起第二念。有毫厘分别处,即是第二念也;有毫厘被世境牵引处,即是第二念也;亦不得置在无事甲中,若置在无事甲中,即是第二念也。离此种种诸念,正是做工夫得力处。

且道如何是无义味公案?如僧问古德:“如何是禅?” 德云:“猢狲上树尾连颠。” 又僧问古德:“如何是禅?” 德云:“猛火着油煎。” 又僧问古德:“如何是禅?” 德云:“杖篱山下竹筋鞭。” 又僧问古德:“如何是禅?” 德云:“碌砖。” 此四转语,如天普盖,似地普擎,随拈一则参究。若真发明,一一皆吾家故物耳。且道发明后又作么生行履?复笑云:“海为龙世界,空是鹤家乡。”

上堂

佛法知时节,秋风特地来。秋空秋色满,秋叶砌秋 。当此时也,银蟾吐彩,丹桂飘香,雁传北苑之书,人问归乡之路。所以云:欲知佛法,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诸禅德,还有知此时节者么?若未知,便好知去。当知 “知” 之一字,众妙之门。莫待腊月三十日,手忙脚乱,便悔云蹉过好时节了也。若知得,又何劳博山在此座上叨叨呾呾?岂不见南台和尚云:“善哉三下板,知识尽来参。众既知时节,吾今不再三。” 然虽如是,南台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众中还有简点得出者么?若简点得出,便进前掀翻绳床,喝散大众,博山也怪伊不得。

上堂

若论佛法,一切处现成。法眼由斯领悟,地藏以此传心。看他师资授受之际,有甚么奇特?所以云:“释迦未出世,达磨不西来,佛法遍大地,相逢口不开。” 诸大德,欲明佛法,须向释迦未生时会取;欲明教外别传正法眼藏,须向世尊未拈花、迦叶未微笑时会取;欲明安心之理,须向达磨未开口、二祖未断臂时会取。于斯时节会得,犹较些子。若待世尊生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自云 “天上天下,唯吾独尊”,便已纳败阙了也。所以云门大师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死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可谓 “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诸昆仲,其中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可请出来与吾相见。其或未然,可趁此手强脚健,快须努力决明此事,始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也。良久云:“会么?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上堂

诸昆仲,欲参博山禅,于未开口时会得,犹是落二落三了也。稍觉迟疑,便合吃痛棒,又何待开口?纵能会得,堪作甚么?岂不见 “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又安可为当家种草也?临济大师云:“向第一句荐得,堪与佛祖为师;向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向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 博山则不然,向第一句荐得,便合吃痛棒;向第二句荐得,添枷着杻;向第三句荐得,斩头求活。何以故?个中半句也容不得,谁与你论第二第三?鼓粥饭气去也。

诸昆仲,欲明这个说话,把万缘放下,单单只究此事。如一人被万人赶来,一赶赶到万丈坑边,若不跳下,便碎尸万断。当此之时,悬崖撒手,拌身一跳,直教到底,使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待气息苏醒起来,便走上岸,此岸即是大路,摇头摆手到家始得。诸昆仲,莫说此事是难,便生退屈。若生退屈,百劫千生无繇解脱。须发勇猛信根,当知乃佛乃祖皆如斯成就。彼既丈夫,我胡不尔?古所谓 “松花若也沾春力,根在深岩也着开”。

上堂

至体无生,何拘缘境?理无修证,行绝阶差。所以云:“有相修行多劫,终成败坏;无心体极,一念顿契佛家。” 且如博山在此座上,列位承听我法,是有心耶?是无心耶?若说无心,听法者谁?若说有心,将何顿契佛家?非但不契佛家,犹恐堕有相修行,而多劫终成败坏矣。

诸昆仲,若究本体无生,便合本妙教中云:“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说无生。” 此四句偈,彻底为人,是教中极则。若是衲僧分上,一点也用不着。何以故?在此净白地上,谁管你自生耶?谁管你他生耶?谁管你共生耶?谁管你无因生耶?若向衲衣下会去,说自生亦得,说他生亦得,说共生亦得,说无因生亦得。何以故?在此人分上,天不能拘,地不能束,阴阳不能管,五行不能局,不作众生,不成佛道。且道毕竟向甚么处去?良久云:“佛祖位中留不住,镬汤炉炭孰轮回。”

上堂

面西行向东,北斗正离宫。道去何曾去?骑牛卧牧童。慈明老人舌头拖地,列位知得也未?当知此偈非妙悟而莫能知,悟非情尽而莫能晓,情非工夫而莫能忘。若于此偈彻去,三千七百祖师说话,皆一场笑具。说甚么君臣五位,接引初机;说甚么照用三玄,诱谕后学。所以云:“灵苗瑞草,野父愁耘;玉琐金匙,智人不顾。” 若具超方眼目,即是洒落衲僧,便好打禾山鼓,唱德山歌,擎秘魔叉,舞道吾笏,向十字街头摇铃振铎,于孤峰顶上啸月吟风。其间还有与博山同游戏者么?众无对。复笑云:“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上堂

道非难,亦非易,要在当人无师慧。一拳打破太虚空,一脚踢翻沧海水。翻身直向新罗国,须弥倒挂毫毛角。皓月团团出海门,清风匝地难描摸。难描摸,知不知?今古攸分类不齐。丱角总言心量大,年来方觉语声低。语声低,辨端的,对面白云千万里。分明觌面更无真,暗似日兮明似漆。诸昆仲,须委悉,更有容易禅,重与通消息。良久云:“初三十一中九下七。”

上堂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明似黑月,暗如皎日。于此四句之上会得,便见灿大师七纵八横,释迦尊九紫十赤。其或未然,更有容易禅,与君须剖析。岂不见水面挂灯毬,东壁打西壁。生铁铸蒺藜,拶出黄金汁。阿呵呵,甚奇特,明眼衲僧须辨别。参。

因事晚参

今晚好月天,众见么?可谓玉鉴光辉,触处周,几多盲瞽黑漫头。可怜不受金錍者,头白终归暗里休。此月古今评论者不少,自世尊以来,迨于今日,千贤万圣,莫不尽力提携,老婆心切。简点将来,秪说得月影边事。要见真月么?须是自己开眼始得。所谓灵山话,曹溪指,南泉玩,寒山比,说得彷仿佛彿,依依稀稀。纵然道得十成,博山未敢相许。何以故?肘后不具灵符,尽在是非窝里。大众,直须努力,跳出是非关。若不跳出是非关,三途黑暗将何抵?珍重。

上堂

二月半,春风撼面,时光换,百花郊外斗芳妍,好鸟枝头争噪乱。惟有禅家浑不改,尘毛括尽大千界,净土分明在目前,直下是名观自在。谁更云玉阁琼楼?谁更云幢幡宝盖?咦!梦幻空花,何劳赌赛。最喜杉山王老师,人人只吃一茎菜。

岁旦上堂

和气生枯卉,寒云散野郊。木人占吉兆,夜半露龟爻。大众,此是博山寺五百年前无隐经禅师岁旦上堂语。山僧今日亦有四句:烛影摇红处,香烟飞白时。现成的佛法,也要大家知。如此会得,便见一年十二月,月月如然;一日十二时,时时相似。如黄金之黄,白玉之白,旷大劫来未尝变异。大众,且道那里是现成的佛法?众无对。师良久云:东君昨夜传消息,报道新年喜太平。

上堂

万里不挂片云,虚空突出眼睛。放开七片八片,收来一丁两丁。只饶通身是眼,算来秪得八成。大众,还有十成的衲僧么?咦!且莫道着。便下座。

董岩庵讲维摩经请师上堂

五百童子从妙喜国来,脚跟下多泥水;三万菩萨往毗耶城去,牙痕里尽雌黄。不因示疾老毗耶,剑戟枪林难下口。诸昆仲,当知至体无法可系,强名曰净。求其净相不可得,但有其名,名亦不可立。或云无垢称,木人看阳焰翻波,石女听干城逸向,不留朕兆,法界齐观,鼓吹将来,一场露布。纵是通身无口,未免大笑毗卢。

诸昆仲,当知法假人弘,碑文刊白字,题因人立,当道种青松。猛虎喉中活雀儿,救得是好;鳖鼻蛇边烂拄杖,拗折为奇。且道博山意在什么处?吽吽!以思惟心测度如来圆觉境界,如将萤火烧须弥山,终不能得。然则博山今日高登华座,大展法筵,敢问说何法耶?解脱法耶?不思议法耶?不二门法耶?现神力法耶?咄!是何言欤!良久云:维摩大士来也,稽首大士。虽则尘面蓬心,要且起居多福。(经题)

上堂

如是之法,我从佛闻;如是之法,佛从我生。拶出虚空之髓,倒拈莨荡之针。触着三世诸佛鼻孔,只得吞声忍气,一任诸上座抱大不平。

诸昆仲,当知身外无土,谁是佛国;土外无身,谁非佛国。湖南老人一麟角,解道 “圣人无己,靡所不己”,又云 “会万物而为己,其惟圣人乎”。然此则佛即国,国即佛,佛外无国,求其国不可得,松阴凝翠壁;国外无佛,求其佛不可得,香雾霭青萝。

博山总不恁么,是佛好与一掴,直教虚空粉碎,大地平沉;是国好与一掴,直教大地平沉,虚空粉碎。诸昆仲,直饶炼作一团,未是衲僧向上事。何以故?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佛国品)

上堂

法身无去来之迹,应万有故不来而来;至体绝上下之分,总群机故不合而合。宝盖覆三千之界,微尘等刹海之方。山河大地,川流泉源,日月星辰,天龙宫殿,乃至十方诸佛说法,悉现于宝盖之中。

宝盖覆世界,百千万亿世界入于宝盖,而世界不小,宝盖不大;世界覆宝盖,百千万亿宝盖入于世界,而宝盖不小,世界不大。于此五百宝盖而结成一盖,莫是如来神力耶?大定庄严耶?净心变现耶?乃至无我无造无受者之所成耶?

若如此会,则未梦见宝盖在。古德云:大千世界是沙门一只眼,唤宝盖在诸上座眼里得么?大千世界是沙门一点灵光,唤宝盖在诸上座灵光里得么?大千世界在沙门一点灵光里,唤灵光盖覆宝盖得么?

若如此会去,非但凡夫小乘所不共,乃至诸大菩萨所不共,文殊普贤亦不共,释迦老子亦不共,维摩大士亦不共。何以故?报化非真故。华严经云:若有见大觉,解脱离诸漏,不着一切世,此非证道眼。

且道五百童子是证道眼耶?非证道眼耶?若是证道眼,五百童子眼在什么处?若非证道眼,五百童子眼亦在什么处?诸昆仲,作么生是证道眼?门前修竹来仪凤,涧底清泉隐卧龙。(献宝盖品)

上堂

若欲说佛法,无法可说法。若以法说法,恐辱于大法。然虽如是,博山亦无开口处。列位请博山登此座何为也?不免俯顺机宜,向第二门头聊开一线,将 “净土” 二字从头注解一遍去也。

心净土净,大千世界摩尼镜,打破镜来时,与诸上座相见;土净心净,运为不出那伽定,七颠八倒时,与诸上座相见。众生行业不同途,猛火焰中那容蚊蚋;美恶从彼类,所现琼花镜里影象昭然。

欲求净土,众生心行中求,从来不曾点污,岂但净土,佛亦不为,安用求乎?譬如造立宫室,若于虚空,终不能成。西天不逢,唐土不会,若以空地,随意无碍。根尘界中,具此一坐具地,在梵天鹙子而所见不同,易分雪里粉;诸佛众生而本源一尔,难辨墨中煤。

于是如来以足指按地,旷大劫来未尝变迁,不劳神用,即时三千大千世界若百千珍宝庄严,唤作瓦砾砂石坑坎堆埠得么?譬如宝庄严佛,无量功德宝庄严土,等无有异,自在天宫向什么处去也?螺髻梵王亦须具惭愧始得。

诸昆仲,清净宝庄严土悉皆圆现,诸上座还要见也无?若要见,便向这里见去;若不见,自是诸上座不见,怎怪得博山?良久云:舌头无骨眼无筋,对面白云千万里。(净土品)

上堂

善权有则谓之方,物应斯顺谓之便。大海全归一滴,太虚秪是一线。掷出骇鸡之犀,入彼淫坊酒肆;放出屠龙之手,何妨俗舍魔宫。现长者居士之身,云藏无缝袄;作帝释天人之主,花绽不萌枝。

诸昆仲,维摩大士以大悲入生死海,不舍众生故;以大智入生死海,不迷众生故。逮乎开物导迷,应时动善,如一面宝镜相似。汝将一茎草来,镜中便现一茎草,镜安得成草也?汝将一锭金来,镜中便现一锭金,镜安得成金也?汝将瓶盘钗钏来,镜中便现瓶盘钗钏,镜安得成瓶盘钗钏也?

诸昆仲,当知终日度生,不见生之可度。金刚三昧经云:不生于化,其化大焉。南岳大师云:十方诸佛被我一口吞尽,亦此意也。又如烈火焰中,是草是金是瓶盘钗钏,尽入于烈火焰中,炼成一个,不留影迹。还知维摩大士落处么?四海浪平看华鳞而吞吐,九霄云净凭灵凤以翱翔。

诸昆仲,且道吾祖师门下与维摩大士还有优劣也无?叫侍者,维摩大士在甚么处?唤来与博山揩背。(方便品)

上堂

诸仁者,是身无常,无强无力,无坚速朽之法,不可信也。若如此看彻,四百四病没处安着。四百四病既没处安,金刚不坏之身当念具足,无量功德之聚觌体全彰,四无量心、六波罗密无不备举。

古所谓:若要直捷会,一切总不是;若要直捷会,一切总皆是。诸仁者,还要直捷会么?金刚不坏之身,即汝等精液脓血是也;无量功德之聚,即汝等四大五阴是也;四无量心,即汝等集起缘虑是也;六波罗密,即汝等根尘界处是也。

如此若不会,执身取静非宴坐也,我垢不除非说法也,慈心不普非行乞也,不达平等非法食也,不观根器非适机也,不了真空非论义也,相无相见非天眼也,不达实相非奉律也,不履无为非出家也,不识佛身非巾侍也。

诸昆仲,十大弟子各负己之功干,大似弃沧海而逐波,向日中而逃影,岂智者乎?然虽如是,总被维摩大士将泥弹子换却十大弟子眼睛去也,十大弟子还知痛痒么?

譬夫尧眉八彩,舜目重瞳,从古洎今,纵有巧手丹青,毕竟描写渠眉目不出。诸昆仲,要见尧舜眉目么?直须向尧舜未生以前开眼始得。(弟子品)

上堂

妙道虚玄,方之以实;真空廓尔,体之以灵。彻妙德以无方,齐古今于一念。弥勒▆不退转之行,撮摩空花;释迦记未来世之尊,延绵梦境。

四事推寻,求其生不可得;一念弥亘,括其记安寄乎?既解空里弄花,不妨梦中说梦。古所谓:安置水月道场,成就空花万行,降伏镜里魔军,成就梦中佛事,非此之谓欤?

夫菩提者,不可以身得,六月火烧无影树;不可以心得,三冬人嚼孟津冰。不可以身得,身是菩提故;不可以心得,心是菩提故。万紫千红,就里无边春色;身心及菩提,是三无差别。桂林月渚,个中谁辨秋光?

于实际理地,求其身不可得,求其心不可得,求其菩提亦不可得。到此则步步登玄,智不能知,识不能识。所以肇公云:聪者无以容其听,智者无以运其知,辨者无以措其辞,像者无以状其仪。

及乎开物成务,应化无谋,古今天地人物,日月星辰,森罗万象,人丛鸟迹,城市乡坊,车马骈阗,昼明夜暗,莫不悉承菩提恩力。当知举足下足,无非净名道场;左之右之,尽是光严住处。

三万菩萨各运无功之行,二千魔女堪传无尽之灯。上至于难胜如来,下至于最下乞者,果能分别不生,是无等等故。般若云: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

诸昆仲,要会维摩意么?都是菩提,无有不是之者;要会博山意么?都不是菩提,无有是之者。个中有伶俐衲子,将是非二字拈向一边,从这里会去。(弥勒品)

上堂

不来相而来,不见相而见。城东母指皆佛面,来已更不来,见已更不见。万别千差成一片,欲知万法皆空,大似浮云闪电。智者了无分别,愚徒强析名言。

欲求正智,当于六十二见中求,几片白云横谷口;欲求解脱,当于众生心行中求,一轮明月印波心。野狐向金毛队里翻身,金毛向野狐窟中踞地。

如斯会去,则一切众魔及诸外道皆吾侍也。众魔乐生死,生死亦不恶,菩萨于生死而不舍,把将生死来;外道者乐诸见,还见诸见起处么?菩萨于诸见而不动,太跛挈生,虽是拈空塞空,正好以楔出楔,吸尽去也。

三界何安,倒跨泥牛,纵之无所纵之无所,则攀缘何生?攀缘不生,拔其病本。到此则纯钢打就,生铁铸成,有时在泰山顶上安身,有时在大洋海底立命。

若夫菩萨以爱见心贪着禅味等诸法,是名无慧方便缚,如时作么生?待风清月白时共汝商量;若菩萨无爱见心不贪着禅味等诸法,是名有慧方便解,顺时作么生?待雷轰电掣时共汝商量。

解缚虽殊,至体不二,一根既返,六用互施。诸昆仲,此是涅槃心,如何是菩萨行?如博山昼起暗眠,五鼓烧香,清晨礼佛,天明早粥,日中午斋,乃至迎宾待客,胡言汉语,瞬目扬眉,且道还与佛法相应也无?唤作菩萨行即不可。珍重。(文殊品)

上堂

诸昆仲,尽大地是黑漆漆地,汝向什么处开眼?尽大地如个猛火聚,汝向什么处藏身?尽大地如一釜洋铜汁,汝向什么处开口?尽大地是个铁刺林,汝向什么处下足?古所谓:“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 经云:“夫求法者,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乃至若求法者,于一切法应无所求。”

然则,尽大地光皎皎地,无你开眼处,无你藏身处,无你开口处,无你下足处。四大五阴向甚么处安着?山河大地从什么处得来?然此则孤迥迥,峭巍巍,净裸裸,没可把,尽大地无针锋许空缺处。释迦老人亦无开口处,神通妙用总用不着。又何劳断取妙喜世界,借座灯王如来,敛沙界于毫端,掷大千于方外,纳须弥于芥子,藏劫火于腹中,延七日为永年,促长年为顷刻?大似聚沙作塔,等同儿戏。衲僧分上总用不着,且道衲僧有什么长处?自从劫外花敷后,直至如今笑未休。(不思议品)

上堂

诸佛是幻,众生是幻,菩萨亦幻。幻出无根,幻复成幻。幻佛既知幻我,我幻何如佛幻一切幻?菩萨于此幻世界,以斯幻法,觉悟幻生。于此幻化中,行真实慈也;于真实慈中,成就无边幻善。何无缘体上,度脱无量幻生?拶碎玉琉璃,虚己实他是务;揭开真宝藏,赈贫济乏为佳。

善不善若浮云,碧海珊瑚孕秀;身受身如旅泊,瑶池莲萼披芳。欲贪从虚妄而生,铁牛舐犊三春雨;分别从颠倒而有,木马嘶风一夜云。

诸昆仲,当知幻法无依,真心无住。无住无依,是大火聚。石火电光,无著眼觑,取之是迷,舍之非悟。关阱险危,鸦飞不度。如马之馵,如虎之缺,指花梦花,见柱非柱,辅之顺之,五五廿五。

于是文殊师利菩萨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大似无风起浪,平地生波。简点将来,好与痛棒。何以故?为渠秪会遮恶,不知护善。复笑云:“也是为他闲事长无明。”(观众生品)

上堂

虚而灵,寂而妙,才思惟,行不到。堪笑缺齿老赵州,将丈六金身拈来当茎草。一茎草是个维摩丈室,天女从甚么处得来?一茎草是个天女身形,维摩丈室安在什么处?只饶天花不着,也被渠当面热瞒。此花不如法,是以去之。眼里着沙不得,耳里着水不得。勿谓此花不如法,所以者何?是花无分别,仁者自生分别想耳。

净白人前不得说梦,天止此室其已久如灯笼同年,露柱同寿。吾止此室如耆年解脱。净白人前不得说梦,汝于三乘当何志求?前不遘村,后不迭店。如入檐卜林,惟嗅薝卜,不嗅余香。净白人前不得说梦,汝何以不转女身,舍利弗?莫是男子么?我十二年来求女人相了不可得,当何所转?净白人前不得说梦,汝于此没,当生何所?镬汤炉炭,剑树刀山,佛化所生,吾于彼生。净白人前不得说梦,汝其久如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七佛以前安名立字,汝舍利弗还为凡夫时,我乃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净白人前不得说梦,我为凡夫时无有是处,舍利弗即今岂是圣人耶?我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是处。

净白人前不得说梦,诸昆仲,寒则普天寒,热则普天热,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万物睹。维摩会上一个个圣智睿聪,何似博山座前聋者聋兮瞽者瞽。(天女身品)

上堂

如何是佛?七凹八凸。如何是道?冰霜雪雹。要知佛道幽玄,这里看来恰好。通达佛道,行于非道,击水惊鱼,穿林惊鸟。行于非道,通达佛道,以缁混素,呼白为皂,谩将恶水蓦头浇。昨日婴儿今已老,行五无间罪而彻底冰清,入三恶道而澄潭落影。彻底冰清,骨格繇来故旧;澄潭落影,风流不出当家。

示行三毒而成就慧心,九转金丹堪点铁;示行六度而豁开智眼,几番落叶不知秋。彻妙义于诸经,架桥梁于六趣,破魔外之计执,成权小之智悲。可谓宝手功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者也。乃至投明珠于浊水,掷至宝于淤泥,兴正路于邪途,现涅槃于生死。

譬夫一水成汤,咸之淡之,酸之辣之,甜之苦之。且道唤什么作水也?唤什么作汤也?经云:“如是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 有人于这里简点得出,博山将袈裟覆之。珍重。(佛道品)

上堂

蜂房有蜜,粳米有粥,无明是慧,烦恼即佛。月月月从东海升,日日日向西山没。大丈夫儿,谁不知有虚空?坐断成窠臼,无为大浸任弥天,殖种于空终不就。

经云:“有身是如来种。” 真个是虾跳不出斗。“无明有爱是如来种。” 好儿终不扬家丑。“贪恚痴是如来种。” 一切佛法从斯有。“四倒五盖六入七识处是如来种。” 人人鼻孔向下垂,那个眉毛不解皱。乃至十不善道、六十二见,一切烦恼皆是佛种。榼 堆头无价珠,一颗圆明非净垢。

诸昆仲,若向这里会去,正是借路还家,就身打劫,无量宝聚,当下知归。若这里不会,直饶坐断虚空,清光照眼,不通凡圣,正是迷家,于衲僧分上了无交涉。

是以曼殊大士善用返魂之药,仍续断途之桥,捩转鼻头,掀翻唇齿,布菡萏于淤泥,殖菩提于粪壤,指生死海内有无价宝珠。诸昆仲,我等即今在生死海内头出头没,且道无价宝珠在什么处?脓血团中赤骨历,精光直射斗牛墟。(如来种品)

上堂

大道之源,混沌之先,腾今耀古,彻地通天。斫却中心树子,看来秪得一玄。

诸昆仲,若论此事,要识得亲生父母。若识得亲生父母,莫道参学事毕,更要知毗卢有师,法身有主。经云:“智度菩萨母,方便以为父。” 此是化仪父母,非亲生父母也。又云:“一切众导师,无不从彼生。” 此是化仪导师,非毗卢师也。

法喜以为妻,慈悲心为女,善心诚实男,维摩眷属,一棚傀儡,不假线索。各人衲衣下简点看,还有许多般么?

又当知,空寂含覆是房舍也,尘劳旋坌是弟子也,亲益成已是知识也,四摄诱引是妓女也,歌诵法言是乐音也,总持广纳是园苑也,密固扶疏是树林也,开合适时是妙花也,知解造实是慧果也,去热除垢是浴池也,三昧澄清是定水也。

其间更有一事聱讹不可不辩,经云:“布以七净花,浴此无垢人。” 若识得无垢人,便识得亲生父母;若知亲生父母,便知毗卢有师,法身有主。诸上座,要知法身主么?无手童儿能指出,分明貌丑不堪传。(维摩眷属品)

上堂

南泉大师云:“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 赵州大师云:“我十八上便解破家荡产。” 南泉父子,至亲骨肉,因甚么造诣不同?若向这里会去,岂但彻见南泉父子,亦乃入得维摩不二法门。

博山当时于赵州破家荡产处,便会得南泉作活计;于南泉作活计处,便会得破家荡产。此二语虽如冰炭,唯亲履实践者乃能知之。

诸昆仲,此事不从学问得,不从思惟得,不从修证得,不从辨慧得。只如维摩大士,牙如剑树,口似血盆,问若云兴辨如瓶泻,到这里亦开口不得,只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可谓理屈辞穷。非但要默然,不得不默也。

古德颂云:“维摩不默不良久,据坐商量成过咎。总是瞌睡汉,说他作么?” 文殊大士略较些子,向这里按下云头,睁开碧眼。虽然如是,秪知扫叶,不觉瑕生。独三十二菩萨,一个个攒花织锦,向无烟火处斗弄春莺,于没踪迹处开展门户。非但有益于当时,正为有益于现今,亦有益于将来也。

假如有一僧向博山道:“和尚莫错,从古洎今,未尝有人如是批判。” 博山秪向他道:“博山错,何似上座错?” 岂不见 “不因夜来雁,争见海门秋”?(不二门品)

上堂

饥来吃饭,困来打眠,咬着牙齿,震动大千。俊鹰不打篱下雀,好儿终不用爷钱。舍利弗才欲得食,早已被呵。我等一日三餐,如何理会?庐陵米价要且不知,阎罗老子打算饭钱,作么生折合?到这里,智慧辨才,神通妙用,总用不着。

只饶维摩大士遣化人至四十二亿恒河沙世界上众香世界,乞香积世尊所食之余,复至娑婆世界施作佛事。衲僧分上简点将来,正是鬼神活计,当得什么事?

诸昆仲,若知十方国土犹如虚空,众香世界不离跬步。一念清净,释迦佛即是香积佛,娑婆世界即是众香世界;若一念非清净,香积佛即是释迦佛,众香世界即是娑婆世界。

诸昆仲,若向这里信便信去,若不信,从教立在古屏畔,待使丹青入画图。(香积品)

上堂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释迦老人有耳如聋,胡地冬抽香笋,楚天雁入回峰。击碎晴空一色,揭开云雾千重。此是衲僧分上具足底神通妙用,又何劳化宝座,将丈室置右掌,然后为神异哉?亦是维摩大士佛事门头瞥尔如是,非实事也。

众香世界以香饭入律行,娑婆世界以文字语言而入律行,此悉是菩萨导机动善,应权化物,亦非实事也。或有国土以佛光明而作佛事,有以佛所化人而作佛事,有以菩提树而作佛事,乃至有以佛威仪进止诸所施为而作佛事。

然古今非一世,变时迁,在博山分上总用不着。博山但将现成底、现前底指示大众,有时以森罗万象而作佛事,有时以日月星辰而作佛事,有时以园林浴池而作佛事,有时以水流风动而作佛事,有时以扬眉瞬目而作佛事,有时以搬柴运水而作佛事,乃至与诸上座耍笑讴歌而作佛事。

诸昆仲,且道与释迦老人、维摩大士是同耶?别耶?复笑云:“日月有明晦,圣凡无二心。”(菩萨行品)

上堂

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则灵。见闻觉知,是载道之器,道不即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动静起止,是圣所行处,圣不即动静起止,亦不离动静起止。若得大转变,方有语话分。

诸昆仲,若以见为见,有见有不见;以无见为无见,此即成断见。若欲具正见,无见无不见。若以动为动,妄心弥更动;以无动为无动,此人非佛种。若欲知不动,动上有不动。会得此意,纵万境纷纭之际,而恬然寂然。

所以肇公云:“江河兢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丽天而不周。” 教中谓东方妙喜世界有佛世尊,名曰不动。东方乃群动之本,佛名不动,亦此意也。

而以妙喜世界入娑婆世界,事有往还之迹,理无往还之功。如有一人从东方来,东方虚空无有空缺处;复至西方去,而西方虚空无有逼塞处。如断妙喜世界至娑婆世界,妙喜世界无空缺处,娑婆世界亦无逼塞处。非神通力也,法如是故。

若会得此意,是名真法供养如来。诸供养中,法供养最。何以故?一切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皆从此经出故。法华经云:“假使有人登须弥顶,为人宣说十二部经,未足为难;暂读此经,是则为难。”

诸昆仲,黑的是字,白的是纸,纵是圆顿教乘,不出大方广十二部经典等。且道唤什么作此经?这葛藤话不了,喝一喝云:“专为流通。”(见阿閦佛供养品)

戊辰重至董岩上堂

天不盖,地不载,是甚么物?诸禅者也须审细。千人万人中,不向一人,不背一人,是甚么物?诸禅者也须审细。虚空包不住,大地载不起,是甚么物?诸禅者也须审细。蚊虫眉睫上安身,蟭螟腹中敷坐,是甚么物?诸禅者也须审细。

于此四种上会去,许诸人升博山堂,未曾入博山室。更须知博山室中受用始得。

诸昆仲,顿明佛心,毫无差互,世间心念,不见纤毫,始名出世间人。逢世间逆顺境缘,贤愚好歹,如以手触空,了无交涉。

所以达磨大师云:“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愚而近贤,亦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缠,超然名之曰祖。”

卓拄杖云:“达磨大师来也,为汝等敷宣第一义谛。且道是何章句?” 层岩磊落从教日炙风吹,行树清凉好看花飞蝶舞。

上堂

佛不求佛,心不觅心,设有求觅者,皆昧心取境耳。若达境唯心,不生分别想,山河无影迹,大地绝形踪,青松与绿竹同科,白鹭共黄鹂一色。理无异状,缘幻千途。果然彻究根源,顿绝凡情圣解。

古德云:“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 当知此一字法门,岂但夺尽世间法,假饶千佛出兴于世,行苦行,坐道场,说法利生,般大涅槃,秪是缘生法。以智眼观之,如梦如幻。摄大乘论云:“即诸三摩地,大师说唯心。繇心彩画故,如所作事业。” 若达本忘情,自然无惑。

诸昆仲,此是教家极则,更须知祖师门下长处始得。且道作么生是祖师门下长处?拈拄杖云:“昨日是重阳,今朝又过一日也。” 卓拄杖下座。

上堂

如何是道?平常心是道。是圣是凡都一扫,才生拟议隔天涯,大似寻空向壁讨。

诸昆仲,能繇境有,境逐能成,境繇能境,能繇境能。拄杖子,唤作能,三十棒趁出院;唤作境,三十棒趁出院;唤作非能非境,三十棒趁出院;唤作亦能亦境,三十棒趁出院。

三祖大师无风起浪,平地生波,简点将来,不无渗漏。虽然如是,下文幸有救言,岂不见 “六尘不恶,还同正觉。智者无为,愚人自缚”?据此,亦有过犯,何以故?说个 “同” 字,好与三十棒趁出院。

卓拄杖云:“不是与人难共住,大都缁素要分明。”

宝方上堂

第一义作么生观?佛法二字不可黏着,黏着则埋没慧命。入荒田不拣草,犹较些子。

博山当日在佛法中头出头没,蒙先师亲垂只手提挈,在净白地上,仍被净白为碍,不免将脚跟下一片地抛向他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之外,然后向太虚空翻觔斗,孤标独立,始得些子实用。

今日与诸昆仲相见,譬如白日攫金,诸人历历见博山,博山总不见诸人,还信得及么?

诸昆仲,若见明此事,须在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撞破虚空,始能捕空捉影也。博山记得亲先师,犹骊龙颔下探珠,猛虎喉中夺雀,今日不免贵买贱卖去也。诸昆仲,还有估价底也无?良久云:“也不可当面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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