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 员
赖 利 庞道耳弗的儿子。
赛 丽 特吕法耳旦的使女。
马斯卡里叶(2) 赖利的听差。
伊波莉特 昂塞耳默的女儿。
昂塞耳默 老年人。
特吕法耳旦 老年人。
庞道耳弗 老年人。
赖昂德 大户子弟。
昂德耐 被人认为埃及人(3)。
艾尔嘎司特 听差(4)。
信差一人
两队假面人
地 点
墨西拿(5)。
第一幕
第一场
赖利。
赖 利 好！赖昂德，好！非斗不可，咱们就斗斗看；两个人里头，看谁能赢谁吧。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咱们两个人都在追；情敌的那些勾当，谁顶能破坏，咱们就试试看。使出你的本领来吧，做好防备吧，你要知道，我这方面，什么也会使上的。
第二场
赖利，马斯卡里叶。
赖 利 啊！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做什么？
赖 利 事情多着呐：我在谈恋爱，到处是疙瘩：赖昂德爱上了赛丽。我换了对象，可是定数难逃，他照样儿是我的情敌。
马斯卡里叶 赖昂德爱上了赛丽！
赖 利 岂止爱她，他膜拜她。
马斯卡里叶 真糟。
赖 利 是呀！真糟。我直为这个难受。说归这么说，我也犯不上就因此万念俱灰，因为有你帮忙，我是可以放心的。我晓得你这个人，足智多谋，不管遇到多难的事，也不会愁眉不展，我简直可以称你为用人国的王爷，世上就……
马斯卡里叶 哎呀！别灌米汤啦。用得着我们这些混账东西的时候，我们就成了举世无双的宝货；下一次，赶上人家发芝麻大的小脾气了，我们又成了欠揍的坏蛋。
赖 利 你这种气话，说实话，也就是冤枉我。不过我们还是谈谈我那女奴隶吧(6)：人长得那么好看，哪怕是铁石心肠，你说怎么样，也得拜倒。拿我来说，我从她的谈吐和面貌上，就看出了她出身高贵的凭证；我相信是上天把她发配在下等社会，瞒着不说明她的来历罢了。
马斯卡里叶 大白天说梦话，您成了传奇人物了。可是庞道耳弗晓得了这事，会怎么着？少爷，他是您的父亲，至少他这么说。您知道，他一来就动肝火，他不待见您那些胡作非为，骂您骂了个出奇。他正在为您和昂塞耳默谈亲事，要他的伊波莉特给您做媳妇，以为只有成亲，您才能安分。万一他晓得了您不要他挑的姑娘，偏爱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竟然痴迷不悟，把孝道丢在一边不管，上帝晓得要出什么乱子，他要怎么样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赖 利 哎呀！求你啦，收收你的高谈阔论吧。
马斯卡里叶 可是您呀，您那套做法不很高明，还是收收您那套做法吧。您应该想法子……
赖 利 招我生气，一点好处也得不到，你可知道？劝告从我这儿拿不到好报酬，你可知道？一个好言相劝的听差在我这儿就会坏自己的事，你可知道？
马斯卡里叶(7) 他动怒啦！(8)我讲这话，不为别的，只是闹玩儿，试探试探您的性子罢了。难道我像一个老古板？马斯卡里叶是天性的死对头？您晓得我不是。千真万确的是，人家只能嫌我太心软。一个糟老头子的教训，就算他是父亲，也由他去，犯不着搁在心上。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真的，我就这样想，这些上年纪的荒唐鬼，愁眉苦脸的，讲的那些蠢话，惹人讨厌。别看他们道貌岸然，其实是概不由己，心里吃年轻人的飞醋，就盼着把人生的乐趣给他们毁掉(9)！您晓得我的才分：我就想着给您效劳。
赖 利 你说这种话，才能讨我欢喜。倒是说，让我一见钟情的女孩子，对我表白的情意，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可是赖昂德方才对我讲，他准备把赛丽从我这儿抢走。所以事不宜迟，你开动开动脑筋，想些最快当的法子，帮我把她弄到手。想些巧招儿、妙招儿、诡招儿、好招儿，让情敌的希望全落空。
马斯卡里叶 给我点儿时间想想看。(10)我能想出什么应急的点子呢(11)？
赖 利 怎么样？计策呢？
马斯卡里叶 哎呀！看您有多急！我的脑筋一向是稳步前进。我想出来啦：应当……不对，我想错啦。可是假如您到……
赖 利 到哪儿去？
马斯卡里叶 这个招儿不灵。我想出一个来啦。
赖 利 什么招儿？
马斯卡里叶 也不顶事。可是您就不会……？
赖 利 怎么样？
马斯卡里叶 您是什么也不会。和昂塞耳默谈谈吧。
赖 利 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马斯卡里叶 可不是，只有更糟。不过总得想个主意才是。上特吕法耳旦家里走动走动吧。
赖 利 做什么？
马斯卡里叶 我不知道。
赖 利 越说越不像话；你净这么扯闲淡，我要发脾气啦。
马斯卡里叶 少爷，您手上要是有大批皮司陶耳的话，我们现在也就用不着绞脑汁子，打歪主意，就能把那女奴隶干脆买到手，免去您的情敌抢先一步，和您为难了。那些埃及人把她押给特吕法耳旦。特吕法耳旦一边看守她，一边直担心，因为他等了好久，就是不见他们来赎她。他巴不得把她卖掉，找回自己的钱来，这我再清楚不过，因为他做人就像一个道地的吝啬鬼，宁可屁股挨一顿打，一个小钱也少不得。银钱是他崇敬万分的上帝；不过糟的就是……
赖 利 什么？糟什么？
马斯卡里叶 就是令尊大人也是一个小气鬼，不让您动用他那些都喀(12)，您想动用也无处下手，哪怕是顶小的钱包包，现在也找不到窍门儿打开，帮您行行方便。不过我们就想法子和赛丽谈谈吧，听听她的意见再说。窗户就在这儿。(13)
赖 利 不过特吕法耳旦白天黑夜把她看守得严严的，你要当心才好。
马斯卡里叶 我们先在那边角上待一会儿。好造化！她来啦，来的还真是时候。
第三场
赖利，赛丽，马斯卡里叶。
赖 利 啊！感谢上天，让我得见您这天仙般的美人！您的眼睛在我心里引起的痛苦，不管有多剧烈，我都乐意在这地方见到！
赛 丽 听您的话，我有理由大吃一惊，我的眼睛会伤人，我怎么也想不通。万一它们有什么地方冒犯您的话，我可以向您保证，不是由于我的本心。
赖 利 哎呀！它们的顾盼是如此美妙，不会给我带来丝毫羞辱的感觉，相反，我以珍惜我的伤口为我莫大的荣誉，并且……
马斯卡里叶 你们说起话来，调子有一点太高：我们现在用不着这种格调。我们还是更好地利用时间，赶快问明她的……
特吕法耳旦 （在房内。）赛丽！
马斯卡里叶(14) 怎么样？
赖 利 唉呀！好事多磨！这缺德老头子凭什么打搅我们？
马斯卡里叶 好，您走开，我会有话支应他的。
第四场
特吕法耳旦，赛丽，马斯卡里叶和赖利（躲在一个角落里）。
特吕法耳旦 （向赛丽。）你在外头干什么？你有什么急事，我不是不许你跟人讲话吗？
赛 丽 我先前认识这个老实人，你用不着对他起什么疑心的。
马斯卡里叶 这位就是特吕法耳旦老爷吗？
赛 丽 是呀，正是他。
马斯卡里叶 先生，有礼。先生闻名天下，小的敬仰无已，今日得见，快乐之至。
特吕法耳旦 不敢当。
马斯卡里叶 我也许来得唐突；不过我在旁的地方见过她，晓得她神机妙算，善知未来，所以特来请教。
特吕法耳旦 什么！你会妖法？
赛 丽 不是的，我晓得的全是正道(15)。
马斯卡里叶 事情是这样的。我伺候的主人，在为他的意中人害相思病，一直希望能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心爱的美人听，可是有一条龙守着这绝色女子，他呕尽心血，总是不能接近，尤其使他苦恼、痛苦的，是他新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敌。所以我来请你指教，他的恋爱有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因为我相信能从你的口里如实听到和我们息息相关的消息。
赛 丽 你的主人是应哪一颗星降生的？
马斯卡里叶 应一颗恋爱永不负心的星。
赛 丽 他心爱的女子，你就是不对我说破她的姓名，我凭我的神通，也能推测出来。这位姑娘有的是勇气，即使处境困苦，也知道保持高贵的自尊心；人家在她心里引起的秘密感情，她也轻易不会让外人晓得，不过我知道她的底细，就像是她本人一样，而且做人比她和善，用不了几句话，就能一五一十对你交代清楚。
马斯卡里叶 喝！真是法力无边！
赛 丽 只要你的主人情真意坚，居心善良，就不必担心希望落空；他要攻夺的要塞，并不拒绝谈判，而且情愿投降，所以他是有理由乐观点的。
马斯卡里叶 好是好，不过这座要塞有一位司令官，很难通融。
赛 丽 坏就坏在这上头。
马斯卡里叶(16) 讨厌鬼真他妈的讨厌，老盯着我们看！
赛 丽 该怎么做，我来教你。
赖 利 （来到他们跟前。）喂，特吕法耳旦，您用不着担心，他是我特意派来拜望您的。我派这个忠心的用人来看你，一方面向您致敬，一方面和您谈谈她的事，我希望在最短的期间，从您那儿把她赎出来，只要我们双方把身价议定，就算妥了。
马斯卡里叶 世上会有这种笨蛋！
特吕法耳旦 嘿！嘿！两个人，相信哪一个人好？他们彼此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马斯卡里叶 先生，这位少爷脑筋不清楚，您不知道？
特吕法耳旦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怕这里头有什么把戏(17)。进去，以后再也不许这样抛头露面。至于你们两个家伙，我要是没有猜错呀，准是大骗子，你们想作弄我呀，先把你们的双簧练熟了再说。
马斯卡里叶 这下子可好啦。说老实话，我真还希望他再给我们两个人一顿棍子。您干什么露面呀？干什么像一个冒失鬼，把我说的话全给捅了？
赖 利 我原以为我做得对。
马斯卡里叶 是啊，可真料事如神啦。不过，算啦，我也犯不上大惊小怪；像这一类阴差阳错的事，你干的可多啦，大家已经不拿你那些神不守舍的乱子当回事了。
赖 利 哎呀！我的上帝，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我成了罪大恶极的罪人！乱子真就那么大，挽救不回来了吗？不管怎么样，万一你不能把赛丽给我弄到手的话，少说也要想办法破坏赖昂德的计划，别叫他先把美人买走。我怕我待在这儿又碍你的事，我还是走了吧。
马斯卡里叶(18) 很好。说实话，要把我们这档子事办好，银钱是一个又牢靠、又得力的帮手。不过两手空空，也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第五场
昂塞耳默，马斯卡里叶。
昂塞耳默 我的妈哟，我们这世纪是一个怪世纪！我替它害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爱财富的，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难把自己的财富收回来的。今天放出去的债呀，都像胎里的小孩子，快快活活地怀了孕，把它养出来可就费了大劲，钱包包有钱进来，开心得很，可是到期还账，肚子就疼起来了。得啦！两千法郎，不能说少，整整拖了两年不还，好不容易才讨回来。能讨回来，总算造化。
马斯卡里叶(19) 哦！上帝！鸟在当头飞，正好开枪打！且住：我应该凑到跟前，看能不能把他乖乖儿哄住。摇摇篮的词儿，我有的是。昂塞耳默，我方才看见……
昂塞耳默 看见谁？
马斯卡里叶 您的奈利娜。
昂塞耳默 她说我什么，这漂亮的害人精？
马斯卡里叶 她一心都在爱您。
昂塞耳默 她？
马斯卡里叶 她把您爱的呀，真还叫人可怜。
昂塞耳默 你让我开心死啦。
马斯卡里叶 小可怜儿把您爱的呀，就欠多一口气啦。她哭叫个不停：“昂塞耳默，我的心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呀，你什么时候才肯遂我的心愿呀？”
昂塞耳默 可是她为什么一直瞒着不叫我知道呀？女孩儿家，说真的，就会装模作样！马斯卡里叶，不打谎语，你说怎么着？我老虽老，相貌还够招人喜爱的。
马斯卡里叶 可不，说实话，这张脸子还很过得去，就算不是最美的，也是够绝的。
昂塞耳默 所以……
马斯卡里叶(20) 所以她就迷上了您，只把您当作……
昂塞耳默 当作什么？
马斯卡里叶 当作男人，要您……
昂塞耳默 要我……？
马斯卡里叶 不顾死活，也要您的钱包包。
昂塞耳默 要……？
马斯卡里叶(21) 要您抱抱。
昂塞耳默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听我说：你看见她，多对她说我两句好话。
马斯卡里叶 交给我办好啦。
昂塞耳默 再见。
马斯卡里叶 愿上天保佑您！
昂塞耳默(22) 唉呀！我这人可真不会做人啦，你说不定要怪我待你冷淡的。我请你成全我的好事，从你这方面听到一个好消息，没有一点点礼物谢谢你的热心肠。对，我要你记住……
马斯卡里叶 呀！不用啦。
昂塞耳默 我一定要给。
马斯卡里叶 我一定不要。我不是为图利才这么做的。
昂塞耳默 我知道，可是……
马斯卡里叶 不，昂塞耳默，您听我说：我是一个君子人，您这么一来，我就难堪了。
昂塞耳默 那就再见吧，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23) 唉呀！真能唠叨！
昂塞耳默(24) 我要经你的手让我的意中人欢喜欢喜；我拿点儿钱给你，买一只戒指送她，或者别的什么小玩艺儿，你看着办吧。
马斯卡里叶 不，留下您的钱吧；您用不着操心，我会送她的。我手边就有一只新式戒指，中她的意的话，您再给我钱好了。
昂塞耳默 好，就替我送给她吧；不过顶要紧的是，你要做的她老心里头想着我一个人。
第六场
赖利，昂塞耳默，马斯卡里叶。
赖 利(25) 这是谁的钱口袋？
昂塞耳默 呀！诸天神圣！是我掉的，事后说不定还会冤枉人偷了我的。您这样行好，把钱袋还给我，免得我乱着急，我很感激。我这就回家，把钱存好了。
马斯卡里叶 真会献殷勤，臭殷勤，把我气死！
赖 利 说真的，不是我呀，他就把钱丢了。
马斯卡里叶 的确，您有本事，今天您就显出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判断力，断送了一种人人眼红的好运。我们要有大进展的，您就老这么干下去吧。
赖 利 怎么啦？我又怎么不好啦？
马斯卡里叶 一个字，蠢：我可以这么说，我也应该这么说。他明明晓得父亲不给他钱，又有一个可怕的情敌死跟在屁股后头，可是我为了帮他忙，露一手儿，豁出去丢脸我一个人丢，有危险我一个人承当……
赖 利 什么？这是……？
马斯卡里叶 是呀，捣乱鬼，是为赎那个丫头，我把钱偷到了手，您又好心好意给我们弄没啦。
赖 利 这么说来，是我错；不过谁猜得到啊？
马斯卡里叶 的确，要特别精明。
赖 利 你就该丢一个眼色给我。
马斯卡里叶 可不，我就该后背长眼睛。看在天老爷的份上，让我安静安静，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也给我们免了吧。换一个人的话，经过这么一回，也许会撒手不管的；不过我这会儿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巴不得马上就见效，问题全在……
赖 利 对，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开口，再也不打岔啦。
马斯卡里叶 走吧，您在跟前，我就有气。
赖 利 千万要快哟，怕的是这条计……
马斯卡里叶 我再说一遍，走吧；我这就下手。(26)只要能照我的想法儿一步一步办好了，这个鬼招儿，怕是再妙不过了。就这么做去……好啊，我要找的人，说来就来。
第七场
庞道耳弗，马斯卡里叶。
庞道耳弗 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老爷。
庞道耳弗 直说了吧，我不满意我儿子。
马斯卡里叶 我的主人？抱怨他的，不是您一个人。他品行恶劣，事事乖谬，我是一时一刻都没法子忍受。
庞道耳弗 我先前总以为你们是一个鼻孔儿出气的。
马斯卡里叶 我？老爷，您这样“以为”不得的。我一来就想法子劝他尽孝道，两个人吵嘴吵了个没完没了。就在眼前，说起伊波莉特的婚事，我们还吵来的。父亲的安排，竟敢抗命，有亏孝道，太不成体统啦。
庞道耳弗 吵嘴！
马斯卡里叶 是呀，吵嘴，吵得可凶啦。
庞道耳弗 这么说来，是我错看了你；我先前以为他无论干什么，你都有份儿。
马斯卡里叶 我有份儿！看看今天这个世道，好人永远出不了头！他雇我当用人，要是您知道我为人多正直的话，您还会掏钱请我当家庭教师呐。可不，我要他安分守己，对他讲的话呀，您不见得会比我多。我一来就对他讲：“少爷，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由着性子胡搞啦，收敛收敛吧。单说上天赐给您的那位正人君子父亲，就多受人尊重；别再伤他老人家的心啦，学学他的好样儿，作一个体面人吧。”
庞道耳弗 言之有理。他拿什么话回答你？
马斯卡里叶 回答我？也就是瞎三话四，欺我老实罢了。其实他心里头，您留下的为人的影响，也不是没有，只是现在做主的不是他的理智。要是您许我斗胆说的话，用不了多久，也费不了什么事，他就会听话的。
庞道耳弗 说好啦。
马斯卡里叶 这是一个秘密，泄露出去，对我会很不利的，不过您一向持重，我可以放心说给您听。
庞道耳弗 你讲得好。
马斯卡里叶 您要晓得，少爷爱上了一个女奴隶，才不照您的意思做的。
庞道耳弗 有人对我讲起来的；不过由你讲给我听，印象就更深了。
马斯卡里叶 您看，不是您的心腹，我会……
庞道耳弗 我的确听了高兴。
马斯卡里叶 可是不声不响，就让他回心转意，您愿不愿意？这样就该……我一直害怕有人偷听我们的话，万一他晓得了这些话呀，我就完蛋啦。我说，为了釜底抽薪起见，就该悄不作声，把那迷人的女奴隶买过来，送到外乡去。昂塞耳默和特吕法耳旦相熟，今天上午就好托他帮您买过来。买到手以后，您看重我的话，把她交给我，我认识一些生意人，保险照原来的数目，收回她的身价，到时不由少爷做主，就让人把她带走。因为话说回来，希望他照您的意思结婚呀，就非得把这才冒头的爱情搞掉不可。再说，就算他下定决心照您的意思结婚，只要另一个女孩子在，就能勾起他的旧情，还会对亲事有害的。
庞道耳弗 很有道理；我很喜欢这个主意。我看昂塞耳默去。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把这害人的女奴隶赶快弄到手，由你摆布就是。
马斯卡里叶(27) 好，我去把这事告诉我的主人知道。诡计和坏包，万岁！
第八场
伊波莉特，马斯卡里叶。
伊波莉特 好啊，坏蛋，你就这样给我帮忙呀！我方才全听见了，我也看到你玩的把戏了。不是这样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你吃骗人这碗饭，吃到我头上来啦！口不应心的东西，你先前答应我，要成全我对赖昂德的心事，我还直在等你成功；他们看中了赖利，要我嫁给他，你说你有计谋、有办法帮我退婚，让我父亲的计划落空，可是现在呐，你做的满不是那么一回子事！不过你先别得意，我晓得一个可靠的法子，破坏你热心做成的买卖。我马上就去……
马斯卡里叶 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急碴儿的！说炸就炸，也不看看有理无理，就对我乱发脾气。我错，你既然这样糟蹋我，就该让你的话应验了，给你一个我不管。
伊波莉特 你还想拿话糊弄我呀？口不应心的东西，我方才听见的话，你能否认吗？
马斯卡里叶 不否认。可是你要晓得，这套把戏不但对你无害，而且完全有利。这个巧妙的主意，看上去像是老幼无欺，正好把两个老头子骗个实在。我利用他们把赛丽弄到手，只是为了把她交给赖利。这样一来，昂塞耳默想了许久的女婿想不到手，大怒之下，就会挑赖昂德作他的姑爷的。
伊波莉特 什么？惹我生气的这套大计划，马斯卡里叶，你是为我想出来的！
马斯卡里叶 可不，是为你想出来的。不过既然效劳不中人意，还得受你这种没来由的恶气，人家报答我的只是高高在上，骂我废物、骂我口不应心、骂我骗人，我还是及早弥补错误，马上住手为是。
伊波莉特 （揪住他。）唉呀！我是一时情急，你就宽恕我，别对我这么认真了吧。
马斯卡里叶 不，不，放我走；你这么不待见，我有办法改变这种做法的。从今以后，你对我的瞎张罗决不会抱怨的。是呀，包你嫁给我的主人就是。
伊波莉特 哎呀！我的乖孩子，别生气啦；我错怪了你，我承认，我错。（取出她的钱口袋。）不过我希望这能挽回我的过错。你能狠得下这个心，把我丢了不管吗？
马斯卡里叶 是呀，我再怎么心狠，也不能丢了你不管，可是你那份儿急脾气也太不像话。你要知道，正派人就怕名誉上受挂累，天下没有比这再伤心的了。
伊波莉特 我的确骂你骂得太不像话；不过这两个路易(28)会治好你的创伤的。
马斯卡里叶 唉呀！一点儿也不顶事；像这样的打击，我顶受不了。不过我已经觉得气在往下消：朋友之间，有些事是该看开些的。
伊波莉特 你能成全我的好事吗？你以为你那些胆大的计谋，像你说的那样，会帮我如愿以偿吗？
马斯卡里叶 别为这事着急啦，我有的是应付种种变局的办法；一计不成，另有一计，总会成功的。
伊波莉特 你放心好啦，再怎么说，也不会知恩不报。
马斯卡里叶 就中图利，也不合我的心思。
伊波莉特 你的主人有话对你讲，他在对你招手呐。我走啦，想着把事给我办好了啊。
第九场
马斯卡里叶，赖利。
赖 利 你这家伙在这儿干什么？你应我的话好神啦，可是做起事来，慢悠悠的，我看倒好数第一啦。不是天公作美，使我逢凶化吉呀，我的好事早就完事大吉啦。那样一来，我的幸福吹台，我的喜悦吹台，我要遗恨终生啦。干脆一句话，不是我在场，昂塞耳默就要把女奴隶买到手，我就毫无指望啦。他正要把她带回家去，可是我转危为安，化险为夷，费尽口舌，把特吕法耳旦这家伙说怕了，总算没有带走。
马斯卡里叶 第三回！坏事坏到第十回的时候，也好功德圆满啦。唉呀！你这改不过来的笨脑壳，昂塞耳默中了我的计，才干这桩有利的买卖的！他打算把她买过来给我，想不到你鬼迷了心，坏了自己的事。我还会为你的恋爱卖命吗？我宁愿当一辈子大笨驴，变成傻蛋、傻瓜、废物、怪物，也要撒旦(29)老爷勾你的魂。
赖 利(30) 我得把他带到一家酒馆，拿酒平平他的怒气。
第二幕
第一场
马斯卡里叶，赖利。
马斯卡里叶 我这是万不得已，才依顺了您的。我赌咒不管您的闲事，可是我狠不下这个心，现在又为您在冒风险。我这人就是这样好说话。马斯卡里叶一出娘胎就是闺女的话，会怎么样，我不说，您也明白。不过您千万不要以为我好说话，就打乱我安排的计划，背地里杵我一记，叫我白干一场。我还要到昂塞耳默跟前，帮您说句好话，照我们的意思，从中取利。可是今后您再不小心的话，您喜欢的那个姑娘可就永别了，说什么我也不过问了。
赖 利 不，我一定小心，你相信我，你用不着耽心，你看好了……
马斯卡里叶 那您就记好了。我为您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妙计：老太爷迟迟不死，您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我方才把他杀死，我是说拿话把他杀死。我散布谣言，说老头子忽然中风咽气了，我怕他装死装得不像，还事先骗他去了他的田庄。有人去对他讲，不用说是我出的主意，工人在他的谷仓附近打地基，无意之中挖出了一堆宝物，他马上奔去了，除掉我们两个人，一家人都跟着他下了乡。我今天在每个人的心里把他杀死，还弄了一个假尸替他入土。我最后要您做的就是：把您的角色演好了。说到我这方面，您要是看出我有一字半字的差错，您就敞开儿讲我是傻瓜好了。
赖 利 （一个人。）他要我称心如意，确实是异想天开，把什么怪主意也想出来了。不过赶上你热恋一个绝色女子的时候，为了成就好事，有什么不肯干的？爱情既然能成为犯罪的一种相当漂亮的借口，无伤大雅的诡计也就更好解释了。想着我就要到手的幸福，我也就情不由己，非赞成不可了。我的天！他们可真快当！我看他们已经谈起来了。我准备一下我那个角色去。
第二场
马斯卡里叶，昂塞耳默。
马斯卡里叶 您听到消息，自然要大吃一惊。
昂塞耳默 就这么样儿死啦！
马斯卡里叶 他的确不应该。说死就死，我不满意他这一手儿。
昂塞耳默 连害病的时间也没有！
马斯卡里叶 是呀，从来还没有人死得这么快过。
昂塞耳默 赖利怎么样？
马斯卡里叶 他打自己，看什么也不顺眼，浑身上下是浮伤、是肿疱，闹着要跟他的爸爸到坟里去，闹到后来，我看他太苦恼，怕他当着死人过分伤心，会跟自己过不去，就急急忙忙把死人入殓了。
昂塞耳默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挨到天黑才好，慢说我还想见他一面，而且埋早了，往往等于谋害，看上去像是死了，其实没有死。
马斯卡里叶 我担保他是真死。不过还是接着谈我们方才的话吧。赖利希望给父亲来个大出丧，表表他的孝思，安慰安慰死者，死者看见身后事这样体面，也可以稍稍瞑目了。他继承的财产很多，不过他料理家务是一个生手，一时又欠头绪，而且产业大半不在本地，眼前有的只是一些字据，所以他求您宽恕他方才的冒犯，至少借他一笔钱，成全他这最后的孝思……
昂塞耳默 你已经对我说过了，我这就看他去。
马斯卡里叶(31) 至少到眼下为止，一切顺利，只要以后能想法子总照这种步伐走，也就好了。怕的是船靠码头遇到暗礁，我还是眼到手到，亲自来领港吧。
第三场
赖利，昂塞耳默，马斯卡里叶。
昂塞耳默 我们出来吧。看见他裹的那副怪样子，我难过极了。嗐！一眨眼的工夫！今天早上还活着！
赖 利(32) 哇哇！
昂塞耳默 有什么办法？好赖利，他到了儿是人，就连罗马也发不出免死券的。(33)
赖 利 哇哇！
昂塞耳默 死对人从来不存好心，提防也不喊一声，就把人打倒了。
赖 利 哇哇！
昂塞耳默 这残忍的野兽一口咬住了人，你再怎么求，也不会松口的：每个人要挨这一口。
赖 利 哇哇！
马斯卡里叶 您白劝解，哀痛在他心里长了根，拔不掉的。
昂塞耳默 我的好赖利，你听了这些劝告，即使一定要伤心，也该想法子节哀才是。
赖 利 哇哇！
马斯卡里叶 他才不呐，我晓得他的脾气。
昂塞耳默 还有，听你的底下人讲，你给父亲发丧要钱用，我现在给你带来了。
赖 利 哇哇！哇哇！
马斯卡里叶 他听了这话，越发难过了！他一想到这场飞祸，就像自己要死一样。
昂塞耳默 你看一眼老头子的字据，就知道我欠他的钱比这大多了，不过即使我一个钱也不欠你的，你照样可以随意使用我的财产。拿去吧，我乐意效劳，以后你会明白的。
赖 利 （走开。）哇哇！
马斯卡里叶 我们少爷真是万分哀伤！
昂塞耳默 马斯卡里叶，他亲手给我写一张收据，那怕是寥寥两个字，我相信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马斯卡里叶 哇哇！
昂塞耳默 世事是多变的。
马斯卡里叶 哇哇！
昂塞耳默 我要的收据，叫他写出来吧。
马斯卡里叶 嗐！照他现在的样子，怎么满足得了您啊？等他不痛苦了再说吧。他心里一不那么难过了，我马上就想法子让他给您立一张借据。再见啦，我觉得心里难过得不得了，我去陪他哭个痛快！哇哇！
昂塞耳默 （一个人。）尘世充满了苦难，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受折磨，人生从来就……
第四场
庞道耳弗，昂塞耳默。
昂塞耳默 呀！诸天神圣！吓死我啦！庞道耳弗的游魂出现！愿他得到安息！他这一死，脸也瘦了！唉呀！求你别挨近我，我就厌恶和死鬼在一起！
庞道耳弗 怎么吓成这副怪样子？
昂塞耳默 你待在远处告诉我，你做什么回到阳间来。你要是为了和我告别，不辞辛苦，你未免太客气啦，我实在担当不起。要是你的阴魂有罪，找人祷告，唉呀！我答应你也就是了，千万别吓唬我。我以魂飞胆裂的人的诚意，立刻为你祷告上帝，你一定会满意的。
求你快快走开！
但愿上天施恩，
保佑阁下大人
健康而又欢欣！(34)
庞道耳弗 （笑。）我又是气，又不由自己觉得好笑。
昂塞耳默 唉呀！你一个死了的人，也这么开心！
庞道耳弗 把活人当死人看，你倒说，是开玩笑，还是发疯？
昂塞耳默 唉呀！你明明死啦，方才我还看见尸首来的。
庞道耳弗 什么？我会咽气，自己不觉得？
昂塞耳默 马斯卡里叶一给我报丧，我就难过得要死。
庞道耳弗 倒说，你是睡着，还是醒着？你认识我不？
昂塞耳默 你的身子是空气给你扮出来的，过一时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我顶怕看见你变成一个巨人，脸也丑得出奇。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变成怕人的模样，现在已经够我胆战心惊的了。
庞道耳弗 像你这样头脑简单，轻于相信，昂塞耳默，要是在别的时候的话，我也许会看成一种有趣的游戏，凑趣延长一下，可是宝物出土的谣言，半路上就有人给我戳穿了，现在又说什么我死了，自然就要引起我正当的疑心。马斯卡里叶是一个坏蛋、坏到不能再坏的坏蛋，不懂得什么叫作害怕，也不懂得什么叫作疚心，跟人捣乱，有的是馊主意。
昂塞耳默 难道会开我的玩笑，把我骗了？唉呀！我的理智，你可真算漂亮啦！让我摸摸他看：的确是他。妈的我今天可真成了笨蛋！你行行好，别把这事张扬出去，人家会演成戏，出我的丑的。不过庞道耳弗，我拿出来埋你的钱，你亲自帮我弄回来吧。
庞道耳弗 你说什么？钱！啊哈！原来是为了这个！现在到了事情的节骨眼儿！活你的该！我呀，我管不着！我去把事情打听明白，只要能把马斯卡里叶捉住呀，出什么代价，我也要绞死他。
昂塞耳默(35) 我呐，大傻瓜，轻易就相信一个无赖的话，害得我今天又破财，又成了冤大头。说实话，头发都半白了，还一来就干蠢事，也不细想想风言风语的来历，真是胡涂透顶！不过我看见……
第五场
赖利，昂塞耳默。
赖 利 现在，我有了这笔买路钱，就容易拜望特吕法耳旦了。
昂塞耳默 依我看来，你不哀痛啦。
赖 利 您说到哪儿去啦？终身之忧，一日不可忘怀，在我是绵绵无尽期的了。
昂塞耳默 我回来就为实对你说，方才我没有对你交代清楚，原来那些路易，看上去像很不错，其实也有假的，是我无意之中掺在里头的。我现在带了钱来调换。我们国里造假钱的太多了，胆大妄为，简直没有一个钱不惹人疑心的。我的上帝！把他们全绞死了，真是一桩好事！(36)
赖 利 你肯调换，我很高兴，不过我看过了，里头没有一个假的。
昂塞耳默 是真是假，我认得出来；你给我看，给我看看就知道了：全在这儿吗？
赖 利 全在。
昂塞耳默 太好啦！我总算又把你们捞回来了，我的宝贵儿钱，进我的衣服口袋来吧。至于你呀，我的大骗子，成了两手空空。你杀死身体健康的人啊？那你又怎么收拾我这瘦弱的老丈人啊？家伙！我会看中这么一位娇客，会把你当作一位规行矩步的女婿！去，去，你就该惭愧死，疚心死！
赖 利(37) 没的说，我上当啦。真想不到！他怎么这么快就识破诡计了呢？
第六场
马斯卡里叶，赖利。
马斯卡里叶 怎么？您已经出来啦？我到处找您。怎么样？我们总算大功告成了吧？顶呱呱的捣乱鬼，我让他试六回，也没有我棒。来，拿钱给我，买我们的女奴隶去，您的情敌过后有的吃惊的。
赖 利 唉呀！我的乖孩子，时运变啦！你想得出我的命有多苦吗？
马斯卡里叶 什么？出了什么事？
赖 利 昂塞耳默识破了计，冒说钱里头有假的要换，现在又把借给我们的钱全收回去了。
马斯卡里叶 您大概是说笑吧？
赖 利 再真不过啦。
马斯卡里叶 当真？
赖 利 当真。我难过得要命。你要暴跳如雷啦。
马斯卡里叶 我，少爷？怒火伤身，傻瓜才生气。不管结局如何，我要自得其乐。赛丽最后自由也好，当奴才也好；赖昂德买她也好，她待下来也好；对我说来，就像这个一样(38)，满不在乎。
赖 利 呀！千万别对我这样漠不关心。这么一丁点儿的粗心，你就看开了吧。最后的祸事不算，你也好否认我称职吗？就拿假出丧来说，我装孝子装得人人上当，连最老练的人不也信以为真了吗？
马斯卡里叶 您确实有理由夸口。
赖 利 好啦！我有罪，我情愿领罪；可是你关心我的话，就帮我把这场祸事打消了吧。
马斯卡里叶 您饶了我吧，我没有闲工夫。
赖 利 马斯卡里叶，我的好人。
马斯卡里叶 不成。
赖 利 赏我这个脸吧。
马斯卡里叶 不，我什么也不干。
赖 利 你待我心狠，我要寻死的。
马斯卡里叶 请便，你不妨试试。
赖 利 我不能感动你吗？
马斯卡里叶 不能。
赖 利 你看见剑出鞘了吗？
马斯卡里叶 看见啦。
赖 利 我要刺死自己。
马斯卡里叶 你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
赖 利 你见死不救，会不会疚心呀？
马斯卡里叶 不疚心。
赖 利 永别了，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永别了，赖利先生。
赖 利 什么？……
马斯卡里叶 快动手吧：唉呀！扯起闲话来，老没个完！
赖 利 家伙，你要我做傻瓜、抹脖子，好剥我的衣裳。
马斯卡里叶 这些先生们呀，别看赌咒要寻死，今天就没有一个急着去寻死的：全是装腔作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七场
赖昂德，特吕法耳旦，赖利，马斯卡里叶。
(39) 赖 利 我看见了谁？我的情敌和特吕法耳旦在一起！他把赛丽买走啦！呀！我吓掉了魂！
马斯卡里叶 毫无疑问，他能做到的，他一定做；有钱的话，他想做的，就能做到。我呀，倒也开心，这就是你粗枝大叶、犯急性病的报酬。
赖 利 我该怎么办好？说吧，指点指点我。
马斯卡里叶 我不会。
赖 利 你闪开，我去跟他较量较量。
马斯卡里叶 有什么用？
赖 利 你要我怎么挽回呀？
马斯卡里叶 得啦，我就饶了您吧。我对你又一次起了可怜的心思。让我研究研究他；我相信我用比较和气的方法(40)，会探听出来他的底细的。(41)
特吕法耳旦(42) 回头你派人来，就算定局啦。(43)
马斯卡里叶(44) 我应该钓他上钩，成为他的心腹，才好打乱他的计划。
赖昂德(45) 托庇上天，我的幸福现在摆脱风险啦；我如今是一劳永逸，不用再耽心啦。从今以后，情敌尽管兴风作浪，也奈何不得我了。
马斯卡里叶(46) 哎哟！哎哟！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有人打我！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坏东西！杀人犯！
赖昂德 哪儿有人喊救？什么事？他们怎么你啦？
马斯卡里叶 人家揍了我两百记棍子。
赖昂德 谁揍你？
马斯卡里叶 赖利。
赖昂德 为什么？
马斯卡里叶 为了一点小事，他赶我走，还狠打了我一顿。
赖昂德 呀！他可真不应该！
马斯卡里叶 可是我呀，除非办不到，我赌大咒要报这个仇。对，上帝不会饶你的，我要你看看，平白无故给人一顿呀，不成。我是底下人，可也是正经人，我给你当了四年听差，说什么你也不该揍我，活作践我，把肩膀打得这么疼。我对你再说一遍，我要想法子报仇的。你看上了一个女奴隶，要我给你弄到手，我宁可让别人抢了你的，也不给你，做不到呀，鬼抓了我去！
赖昂德 你听我说，马斯卡里叶，别这么生气啦，我一向就喜欢你，很盼望有你这么一个精明、忠心的底下人，能有一天给我当差。所以你觉得相宜的话，愿意跟我的话，我就用你了。
马斯卡里叶 敢情好，少爷。尤其难得的是，上天有眼，我服侍您，就抓住报仇的机会。我卖力气让你称心如意，这期间也就正好收拾我的仇人。一句话，凭我的鬼招儿，赛丽就会……
赖昂德 我的爱情已经给自己找到了门道。我方才把她买到了手，我出的价钱，像我那样爱她，就不算多。人家是什么缺点也没有。
马斯卡里叶 什么？赛丽已经成了您的啦？
赖昂德 我能完全做主的话，你这就见到她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做主的是我的父亲。我收到他给我写的一封信，硬要我娶伊波莉特，所以我真怕这事传到他的耳朵，招他生气。我才从特吕法耳旦家里出来，故意说成是为别人进行生意，我付过了钱，和他约定，拿我的戒指为凭，见到戒指，不问来人是谁，就把赛丽交给来人带走。不过我要先想一个法子，赶快找一个安全地点，不让旁人看见那可爱的女奴隶，就藏好了。
马斯卡里叶 我有一个老亲戚，住家离城不远，我可以让他把房子借给您用，您可以把她安安全全藏在那儿，不让一个人知道底细。
赖昂德 说真的，你这话正合我的心思。拿好了，替我去把美人接出来。特吕法耳旦一看见我的戒指，就会把她交给你的。你再把她领到你说起的房子……嘘！伊波莉特就在我们后头。
第八场
伊波莉特，赖昂德，马斯卡里叶。
伊波莉特 赖昂德，我有一个消息跟你讲，不知道你爱听还是不爱听？
赖昂德 要判断明确，还能即刻回答，就非知道消息不可。
伊波莉特 那你陪我到神庙去，我在路上说给你听。
赖昂德(47) 去，快把事给我办好。
马斯卡里叶(48) 对，我要照我的方式给你办事。从来世上可曾有过一个更走运的人？啊！赖利回头要快活死了！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弄到他的情人！想不到眼巴巴望着祸害，望到了全部幸福！还是情敌给他制造幸福！大功告成以后，我希望有人把我当作英雄，给我画像，头戴桂冠，画像底下用金字写着：“坏包皇帝，马斯卡里叶万岁！”(49)
第九场
特吕法耳旦，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喂！
特吕法耳旦 你有什么事？
马斯卡里叶 你看看这只戒指，就晓得我的来意了。
特吕法耳旦 是的，我认识这只戒指。我去叫女奴隶来，你在这儿等一下。
第十场
信差，特吕法耳旦，马斯卡里叶。
信 差(50) 老爷，麻烦您告诉我一个人……
特吕法耳旦 谁？
信 差 我想这个人叫特吕法耳旦。
特吕法耳旦 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就是。
信 差 也就是送这封信给他。
信(51) “上天垂怜，使我新近获知一喜讯，即小女于四岁时为匪人所拐，改名赛丽，现售于贵府为奴。亲亲之情，人皆有之，阁下当能体验此情，视同己出，将我心爱之小女暂留贵府。我当即日启程，亲来领取，并向阁下致谢照拂小女之恩，是阁下为我造福之日，亦即阁下纳福之日也。”堂·派德洛·德·古日曼，孟塔耳卡乃侯爵，寄自马德里。
特吕法耳旦(52) 把她典押给我的那些人，难得有几句话可以相信的，不过他们先前对我说过，不久会有人来赎她的，我不会吃亏的。可是我今天急不能待，眼看着就要失去大好的机会。(53)你迟来一刻，就要空跑一趟了。我正要把这位姑娘给他带走。不过还来得及，我照办就是。(54)我方才念这封信，你也听见了，你对派你来的人讲，我不能照约行事，他来收钱好了。
马斯卡里叶 可是你这样一来，对他就很不公道了……
特吕法耳旦 去吧，别啰嗦啦。
马斯卡里叶(55) 嗐！会收到这么一封倒楣的信！天公不作美，我的希望统统落空！不迟不早，从西班牙来了这个信差，雷怎么一路不劈了他，雹子不一路砸了他！说实话，像这样美好的开场，从来还没有过，想不到一转眼间，就变成这么可怜的下场！
第十一场
赖利(56)，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您现在有什么喜事，会这样开心？
赖 利 让我笑够了再告诉你。
马斯卡里叶 好，敞开儿笑吧，我们本来该笑嘛！
赖 利 啊哈！我再也不会挨你抱怨了。你一来就冲我嚷嚷，说我打乱了你所有的诡计，今后，你再也不会这么说我了。我使了一个绝妙的鬼招儿；不错，我性子急，有时候好发脾气，可是我开动了脑筋呀，只要我高兴开，就谁也跟不上我的心思活动。我讲过以后，连你也得承认，世上就没有人能想出那种鬼主意来。
马斯卡里叶 那就让我听听您开动脑筋都干了些什么。
赖 利 方才看见特吕法耳旦和我的情敌在一起，我吓了一大跳，希望自己也能想出一个抵制的法子，于是我就聚精会神，深思熟虑，制订了一条巧计。你老夸耀你的计谋妙，这回跟我的一比，毫无疑问，是低了一着。
马斯卡里叶 到底是什么？
赖 利 啊哈！请你听我慢慢道来。所以我就连忙写了一封假信，作为一位大贵人写给特吕法耳旦的，说他邀天之幸，得知他有一个女奴隶，名字叫作赛丽，原来就是他的女儿，从前为匪人所拐，他打算把她接走，求他加意照拂，千万不要转手。他特为这事离开西班牙，并且一定会为他的热心肠重谢他，决不能让他后悔不该作成他的幸福。
马斯卡里叶 好极。
赖 利 你听我说：更好的还在后头。我说起的那封信，于是就送出去了，可是你猜怎么着？信去的恰是时候，信差告诉我，不是这个滑稽主意呀，会有人把她带走的，那家伙的样子可尴尬啦。
马斯卡里叶 您干这一手儿，有没有跟魔鬼打交道？
赖 利 是呀，你想不到我会下这么一步高棋吧？少说你也应该赞扬赞扬我的主意和我破坏情敌的如意算盘的心计。
马斯卡里叶 照您的功劳赞扬赞扬，我缺乏辞令，也没有那份儿才气。可不，表扬这种高贵的努力、这种有目共睹的美好的战绩、这种不输于任何人的开动脑筋的伟大和少有的成果，我的口齿笨拙，无济于事。我希望自己能有所有学问精深的人们的口齿，用美丽的诗句或者熟练的散文告诉您，而且即使有人不同意，我也要这样说：您怎么活下来，永远怎么活下去。这就是说，您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您是思路不清，总往歪里想；您是见识全无；您是判事不明；您是一个捣乱鬼、一个大笨蛋、一个急躁鬼、一个冒失鬼，一个什么又什么……我说一千回也说不完全：这就是我用三言两语奉献给您的歌功颂德的话。
赖 利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把话给我说清楚。
马斯卡里叶 不，您没有做错什么事。可是别跟我走。
赖 利 我跟你跟到天涯海角，也要知道这个底细。
马斯卡里叶 真的？那就好吧，把您的两条腿准备好，因为我这就给您机会练练腿。
赖 利(57) 他丢下我跑啦！嗐！莫名其妙的祸事！他对我说的这番话，我怎么了解才是？我给自己惹下什么乱子啦？
第三幕
第一场
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一个人。）我的慈悲心肠，你就住嘴，别唠叨了吧；你是一个傻瓜，我不听你那一套。对，我的忿怒，我承认你有道理：一趟又一趟补救捣乱鬼惹的乱子，未免太有涵养。我那些漂亮的出手，让他搅了一个稀里哗啦，也该撒手不管啦。不过我们还是平心静气地理论理论看：我应当使性子，可是我现在使性子的话，人家就要说我一筹莫展，知难而退了。你多次为自己赢得广大的声誉，人人夸你是了不起的坏包，从来没有人看见你束手无策过，可是这么一来，公众对你的敬重，岂不成了镜花水月？唉呀！马斯卡里叶，事关荣誉，非同儿戏，你的高贵工作，千万中断不得，不管主子怎么惹你生气，也要完成，不是为了他的感激，而是为了你的名声。可是一池清水，被这多事的家伙搅成了浑水，你又有什么好做的？(58)你眼睁睁望着他时时刻刻坏你的事，你想拦住这股急流也拦不住，大水一转眼就把你经营的画栋飞梁冲走了。得啦，我就再做一回好事吧，不管结果如何，卖卖力气。他再破坏我到手的机会的话，我抽身不管，也还不迟。(59)其实我们的事情还不算糟，只要我这么做，能打退他的情敌，赖昂德最后心灰意懒，给我留下一整天照计行事，也就成了。说着说着，我心里就来了一条妙计，只要我不再有这种困难要我克服，我敢说大功一定告成。好，让我看看他的痴情是不是还像先前那样执着。
第二场
赖昂德，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少爷，您那位先生不守信用，害我白跑了一趟。
赖昂德 他本人已经对我交代过了，不过并不那么简单，我把内情全打听出来了，什么埃及人的拐骗喽、一位大贵人是父亲喽、要离开西班牙到本地来喽，不过是赖利妄想破坏我们买赛丽的生意，使出来的一种诡计、一种滑稽手段、一种骗人的故事、一种无稽之谈罢了。
马斯卡里叶 想不到这么坏！
赖昂德 可是特吕法耳旦让这无稽之谈吓破了胆，居然信以为真，说什么也不肯改变主张。
马斯卡里叶 这样一来，从今以后，他要看守好了她，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赖昂德 起先我觉得她可爱，现在呀，我简直入了迷。为了把她弄到手，我心里盘算，好不好铤而走险，表示我的信义，改变她的命运，提高她的地位，和她结婚。
马斯卡里叶 你真还打算娶她！
赖昂德 我说不上来；她的身世虽然有些地方不怎么清楚，可是她的仪容和她的人品，有意想不到的魅力，打动人心。
马斯卡里叶 您说什么，她的人品？
赖昂德 什么？你唧咕些什么？有话说出来，人品怎么啦？给我解释清楚。
马斯卡里叶 少爷，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也许顶好还是不说为妙。
赖昂德 不，不，说出来。
马斯卡里叶 那么，好，我就大发慈悲，把真情说给您听吧。这个姑娘……
赖昂德 讲下去。
马斯卡里叶 一点儿也不拿乔；她私下里大开方便之门；您听我说，她那颗心根本不是石头做的，不管什么人，只要迎合得了她的心思，就全好办。她做出天真的模样，要人把她看作正经女人。我说这话，有的是真凭实据。您知道我在这方面还算内行，耍这种把戏，瞒不了我。
赖昂德 赛丽……
马斯卡里叶 可不，她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完全是摆出来给人看的，人品对她说来，只是一个影子，钱包里头放出一道阳光来，我不说你也明白，影子就不见了(60)。
赖昂德 嗐！你说什么？这样的话，我也好相信吗？
马斯卡里叶 少爷，信不信由您，关我什么事？对，别信我的话，照您的计划做去，带走这个鬼丫头，跟她结婚吧：全城的人要为这种热心肠感谢您的，因为您娶她等于娶公共财产。
赖昂德 天下会有这种出人意外的怪事！
马斯卡里叶(61) 他上钩啦。放胆子干吧，只要他是真上钩，我们就算把脚上的刺拔掉了。
赖昂德 是的，听了这番话，我就像挨了雷打一样。
马斯卡里叶 什么！您会……？
赖昂德 你到邮局去一趟，看有没有我盼望的一封信来。(62)谁能不上当啊？他说的话是实在情形的话，世上找不出第二张脸的模样更能骗人的啦。
第三场
赖利，赖昂德。
赖 利 看你心事重重的，为了什么事呀？
赖昂德 你说我？
赖 利 正是。
赖昂德 我根本没有心事。
赖 利 我看出来了，你是为了赛丽。
赖昂德 这种小事，我就不在心上。
赖 利 可是你为她费尽了心机。不过也应该这么说，因为枉费心机了。
赖昂德 我迷恋她的风情，就够蠢的了，可是再怎么，也不玩你那些花招儿？
赖 利 哪些花招儿？
赖昂德 我的上帝，我全知道。
赖 利 知道什么？
赖昂德 你从头到尾耍的手段。
赖 利 你的连篇怪话，我一句也不懂。
赖昂德 假装不懂呀，听便。不过你听我说，不必再耽心啦，我和你竞争那种财产，感到遗憾。我爱极了守身如玉的美人，可是决不追逐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子。
赖 利 慢着，慢着，赖昂德！
赖昂德 啊哈！你可真好！得，我再对你说一遍，伺候她吧，别瞎起疑心啦。你很可以把自己说成最走运的人的。她的美貌确实不同寻常，不过此外也就很寻常了，大可相抵。
赖 利 赖昂德，这种不入耳的话，还是少说为是。你为了她，爱怎么对付我就怎么对付我，可是千万别拿脏话作践她。你要知道，尽着人说我的女神的坏话，我会怪自己太懦怯的。我容忍得了你的爱情，可是我说什么也不要听你那些中伤的话。
赖昂德 我说这话是有来源的。
赖 利 谁对你说这话，谁就是坏蛋，谁就是无赖。我不许人糟踏这位姑娘，我清楚她的。
赖昂德 可是审问这样的案件，马斯卡里叶是一位胜任的法官。判她有罪的就是他。
赖 利 马斯卡里叶？
赖昂德 正是。
赖 利 他以为信口雌黄，诽谤一位正经姑娘，我也许会一笑置之，我打赌他要改口的。
赖昂德 我呀，打赌不会。
赖 利 家伙！他要是对我坚持这种谎话呀，就乱棍把他打死。
赖昂德 我呀，他要是不证明他对我说过的话呀，就当场削掉他的耳朵。
第四场
赖利，赖昂德，马斯卡里叶。
赖 利 好，好，他来了。过来，狗东西。
马斯卡里叶 什么事？
赖 利 你这一味骗人的烂舌根子，竟敢糟踏赛丽？像她那样人间少有的人品，出污泥而不染，你也竟敢诽谤？
马斯卡里叶(63) 别急，这话是我编派出来的。
赖 利 不，不，用不着作眉眼，用不着打哈哈。我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哪怕是我的亲兄弟，我也决不善罢甘休。竟敢作践我的意中人，等于是把我的心挖出来。这些手势呀，都无济于事。你对他说什么来的？
马斯卡里叶 我的上帝，别找我的碴儿，要不，我就走啦。
赖 利 你逃不掉。
马斯卡里叶 哎哟！
赖 利 说，招出来。
马斯卡里叶(64) 放我走，你听我说，这是计。
赖 利 快讲，你说什么来的？看看我们谁对。
马斯卡里叶(65) 我说过我说了的，你就别生气啦。
赖 利(66) 啊！我要让你换一个样子说话。
赖昂德(67) 住手，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
马斯卡里叶(68) 世上会有这种死脑壳！
赖 利 我这口恶气非出不可！
赖昂德 你要当着我的面打他呀，太过分。
赖 利 什么！我没有权力处分我的底下人？
赖昂德 怎么，他怎么会是你的底下人？
马斯卡里叶(69) 糟糕！他要全知道啦。
赖 利 就算我有意把他打死，又怎么样？他是我的听差。
赖昂德 现在是我的。
赖 利 真会开玩笑！怎么成了你的？明明……
马斯卡里叶 （低声。）(70)别急。
赖 利 哼！你有什么好讲的？
马斯卡里叶 （低声。）(71)唉呀！这个红了眼的败事精！什么事都要坏在他手上！随你怎么打手势，他就是不理会！
赖 利 赖昂德，你自己做梦，还要我相信。他怎么不是我的听差？
赖昂德 他不是做坏了什么事，让你辞掉了吗？
赖 利 我不懂你的话。
赖昂德 你不是大生其气，臭打他来的？
赖 利 没有的事。我？打他，赶走他？赖昂德，你在寻我的开心，要不，就是他在寻你的开心。
马斯卡里叶(72) 说下去，说下去，败事精，你在成全你的好事！
赖昂德(73) 这么说来，挨打这话是假的！
马斯卡里叶 他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的记性……
赖昂德 不，不，那些手势就说明你心里有鬼。对，我真还疑心你在搞什么鬼把戏。不过你编派你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对我说来，他打开我的亮眼，看出你愚弄我的动机，也就很上算了。我一直相信你的假热心肠，如今会这么便宜就脱身，也算造化：这和“奉劝读者，当以此为鉴”效果相同。再见，赖利，再见，您的卑微的仆人。(74)
马斯卡里叶 勇敢呀，我的孩子，我们有好运陪伴，举起剑来，冲上前去，扮演杀害无辜的奥利柏里屋斯吧。(75)
赖 利 他说你诽谤……
马斯卡里叶 所以您见不得我用计，使他误会？可是他这一误会不要紧，您就占了便宜，他的爱情差不多就烟消云散了。不，人家心地率直，决不行诈。我费了老大心思糊弄住他的情敌，眼看他的情人就要落到我的手里，他来了一封假信，把事坏了。我有意给他的情敌拉后腿，我的勇士立刻出马，打开他的亮眼，我白给他做手势，暗示这是计，没有用，他一马当先，不揭底，决不罢休：这种开动脑筋的伟大和崇高的成果，不输于任何人！这是一件稀世之宝，简直就该献给国王，摆在御书房！
赖 利 我不奇怪我会给你泼冷水，你要做的事，不告诉我知道，泼你一百回冷水也免不了。
马斯卡里叶 那就活该。
赖 利 你要恼我恼得有道理，少说也该让我知道一些你的计划。可是我对你的情形一无所知，自然就老要出岔子了。
马斯卡里叶(76) 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位剑法大师的，你在任何危险场合，都是你来我去，横冲直撞，杀法奇绝(77)。
赖 利 过去的事，说也白说，就搁下不说了吧。反正我的情敌奈何不得我，我靠你的本事……
马斯卡里叶 我们就谈谈别的，不提这话了吧。可不，我是一肚子的气，不就那么容易平息下来的。您先帮我一个大忙，随后再看我该不该成全您的好事。
赖 利 这点儿小事，我不会拒绝的。说吧，你要用我的血，还是要用我的胳膊？
马斯卡里叶 看他想到什么地方去啦！您就像那些决斗的副手，拔剑比掏一枚太司东(78)，往往容易多了。其实需要的是太司东。
赖 利 那么，你要我干什么？
马斯卡里叶 就是：一定要把老爷的气给平下来。
赖 利 我们已经和好了。
马斯卡里叶 对；不过可不是为的我。我今天早上为了您的缘故，散布谣言，说他死了。想到这上头，他就受不了。(79)像他这样的老年人，什么死呀死的，就像几把刀子杵在他心里头，别看他们天年快到了，想起死来，就不开心。所以老头子别看年纪大，总想多活几天，决不许人在这方面开他的玩笑。他害怕恶兆，有人告诉我，他生我的气，到法院把我告下来了。万一牢监成了我的公馆，我害怕我住在里头，心满意足，就不肯出来了。法院老早就为我出了许多告示，因为，话说回来，在这该死的世纪，从来有道德就有妒忌，所以一向道德就受迫害。去劝他把心肠软下来吧。
赖 利 好，我去劝他，可是你也要答应……
马斯卡里叶 唉呀！我的上帝，那还用说！(80)家伙，累了这老半天，也该喘喘气，暂时停止我们的诡计，别总像一个折腾鬼，折磨自己。反正赖昂德乱了步伐，不能为害了；赛丽被人看管起来，坏在那封假信上……
第五场
艾尔嘎司特、马斯卡里叶。
艾尔嘎司特 我有一个重要的秘密告诉你，到处找你找不到。
马斯卡里叶 什么事？
艾尔嘎司特 有没有人在跟前偷听？
马斯卡里叶 没有。
艾尔嘎司特 咱哥儿俩的交情，嫡亲兄弟也跟不上，我晓得你那些计划跟你主人的爱情。你千万要当心，赖昂德搞了一群人来抢赛丽；他晓得在这些日子里，本区有些妇女，常常在晚上戴着面具，来看特吕法耳旦，所以他心想组织一队戴面具的，就进得了他的大门，听说已经安排停当啦。
马斯卡里叶 是吗？好的。他还没有称心如意，我来得及从中打劫的。有来有去，他进攻他的，我正好将计就计，让他有进无退，尝尝我的厉害，也好领教领教我有多大的才分。再见，下次碰头，不醉不休。(81)这抢亲的计划倒也不错，有利的部分大可借用一下，来它一个不同寻常的巧妙的袭击，反正无险可冒，碰碰运气也还值得。我戴上面具先下手，赖昂德一定来不及和我们作对。这样一来，我们把人抢到手，他后来一步，开销就全归他负担了。(82)他的计划差不多已经走漏风声，疑心永远落在他的头上，乱子就算惹下了。一切有他承当，有后果我们也不害怕。正是，不屑锣鼓喧天，便好因人成事。妙哉！妙哉！我这就去找一些弟兄来，把面具戴上：要他们做好准备，一刻迟延不得。我晓得他们的巢穴，可以不费手脚，就能立时找到人手和用具。(83)看吧，我会大显身手的。上天既然把捣鬼的本事给了我，我就决不会像那些小气鬼，藏起上帝送给他们的才分不用。
第六场
赖利，艾尔嘎司特。
赖 利 他打算带他的假面人手把她抢走？
艾尔嘎司特 消息再可靠不过：他那群人里头，有一个人把这个计划透露给我，我马上跑来找马斯卡里叶，一五一十说给他听，他当时就想出了一条妙计，破坏他们的阴谋去了。凑巧遇见您，我以为应该全告诉您才是。
赖 利 你通风报信给我，我太感激你了。你走吧，我不会忘记你待我的好意的(84)。我那坏蛋一定是跟他们捣乱去了。不过我也想出一把力，帮他把事搞成了。我不能由人说，自己的事，也袖手旁观，像树桩子一样，动也不动。时候差不多啦，他们看见我，要吃一惊的。嗐！我怎么不带着我的骑兵铳啊？(85)可是谁想跟我作对，谁就来吧，我有两把好手枪，我的剑也锋利无比。喂！有人吗？有话告诉你。
第七场
赖利，特吕法耳旦。(86)
特吕法耳旦 什么事？是谁找我？
赖 利 府上的大门，今天晚上当心关好。
特吕法耳旦 做什么？
赖 利 有些人戴了面具，来府上表演，是闹事来的：他们想抢走赛丽。
特吕法耳旦 哎呀！诸天神圣！
赖 利 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一定到这儿来了。你待着别走，你在窗户那边全看得见的。好！我没有说错吧？你看见他们来了没有？别做声，我要你当面看我出他们的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有好戏看的。
第八场
赖利，特吕法耳旦，马斯卡里叶（戴着面具）(87)。
特吕法耳旦 啊哈！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竟想蒙我呀！
赖 利 戴假面的，你们跑哪儿去？可以见告吗？特吕法耳旦，给他们开开大门，和女孩子掷掷骰子，赌赌输赢吧(88)。我的上帝！她真标致呀！小模样儿多可爱呀！什么？你嘀咕什么？摘下你的假面具，露出你的真脸来，你不见怪吧？
特吕法耳旦(89) 滚吧，你们这些存心不良的坏包；给我走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90)先生，您晚安，万分感谢。
赖 利(91) 马斯卡里叶，是你？
马斯卡里叶 不对，是旁人。
赖 利 嗐！真意想不到！我怎么这么背时呀！你干什么改装，你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猜得着呢？我说什么也想不到，我这么一来，坏了你戴假面的事，我真倒楣！我心里这个气呀，恨不得亲手打自己，打自己一百棍子！
马斯卡里叶 永别了，聪明绝顶的人，世上少有的开动脑筋的人！
赖 利 唉呀！你生了气不帮我，我还有谁好靠啊？
马斯卡里叶 靠地狱里的大魔鬼去！
赖 利 唉呀！哪怕你是铁石心肠，也要再一回饶恕我的鲁莽。万一不亲你的膝盖头，我就得不到你的饶恕，你看……
马斯卡里叶 别扯淡啦！走吧，哥儿们，走吧：我听见有人跟在我们后头来了。
第九场
赖昂德（戴着面具，和他伙伴），特吕法耳旦。
赖昂德 别出声！我们要文文静静的！
特吕法耳旦 什么！整夜有戴假面的包围我的大门？先生们，千万别无缘无故着了凉啊。出这个主意的人，可真闲在呀。抢赛丽嘛，有点儿太迟啦。她恳求你们，今天晚上就免了吧。美人上床了，不能和你们答话，我很抱歉。不过你们关心她，也不能白来一趟，她感谢你们的盛情，送这一锅香水给你们。
赖昂德 呀呀采！难闻得很，我溅了一身，我们叫人家给看破啦，朝这边儿退。
第四幕
第一场
赖利(92)，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您这副扮相，可真滑稽啦。
赖 利 你这一回又给我带来了希望。
马斯卡里叶 我生气一向长久不了，咒一通，骂一通，气就消了。
赖 利 你看好了，我要是有朝得势呀，我的酬谢你不会不满意的，哪怕是我只有一块面包……
马斯卡里叶 算啦！您就一心一意想着这条新计吧。你要是一捅娄子的话，这一回您可不好意思归罪到意想不到上头啦：你应该把台词背熟了。
赖 利 可是特吕法耳旦怎么款待你的？
马斯卡里叶 我假装热心，好好先生就中了计。我好心好意去对他讲：他不担心的话，会受人暗算的。各方面都有人注目他的女奴隶，先前已经有过一封信，捏造她的身世了。他们很想邀我合伙，可是我躲开了。我一向就对他关心，所以特地来警告他，多加小心。说着说着，我就大发议论，摆出一副道学面孔，大骂尘世天天都有的鬼蜮行为。我本人，厌倦人世和人世的无耻生涯，希望拯救我的灵魂，远离忧患，能长久靠近一位正人君子，过着安静的日子。要是他赞成的话，我仅有的愿望就是在他的门下度过我的余生。我对他的感情是这样深，非但伺候他不要工钱，而且要拿父亲的一点财产和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几个钱，给他保管，因为我觉得他为人可靠。万一上帝要我离开人世，我决计让他一个人继承我的遗产。这是得他的欢心的真正方法。我希望您和您的情人私下见一面，商量一个主意，看怎么做才好如愿以偿，不料他自己给我指出了一条明路，能让您和她公开住在一起。他同我说起他有一个儿子，人已经死了，昨天晚上梦见回来了。听了这话，我马上想出这条妙计来。你听听他告诉我的故事。
赖 利 得啦，我全知道：你对我讲过两回了。
马斯卡里叶 对，对，不过我就是讲上三回，凭您那份儿才情，到时也许还会出事。
赖 利 可是时间拖得太久，我要紧张的。
马斯卡里叶 急中有错，还是别急的好。您明白，您的脑壳有点儿钝，顶好是多听几次，练牢靠些。特吕法耳旦是那不勒斯人，当时的名字是萨诺比奥·卢拜尔提。有一派人在闹内乱，当局对他起了一点点疑心（其实他不是那种扰乱国家治安的人），他不得不在一天晚晌，悄悄离开本地。他留下他的老婆和一个很小的女儿，隔了不久，她们死了，他听到消息，非常伤心，不但想把他的财产转移到别的城市，而且还想把他的独生子也带在身边。儿子叫作贺拉斯，是他传宗接代的唯一的指望。为了受到更好的教育，一位青年教师叫作阿耳拜的，一直把他带在波伦亚上学。他写信到波伦亚，可是两年过去了，他在指定会面的地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过后，他认为他们都死了，只好来到本城，改叫现在这个名字。十二年来，别说是这位阿耳拜，就连他的儿子贺拉斯，他也是什么音信都没有听到。这就是事情的大概，再说一遍，你心里也好有个谱儿。你现在冒充一位亚美尼亚商人，在土耳其见过这两个人，都活得好好儿的。我所以这样做，把他日夜思念的人们弄活过来，也有一个缘故。一条土耳其战船把人从海上抢走，(93)过上十五年或者二十年，人以为没有指望了，偏巧就在紧要关头送到家里来。这种事，说起来也很寻常，我就看过一百部这样的故事。不绞脑汁子，用现成的，有什么不好？您听人说起他们不幸的遭遇，就拿钱把他们赎了出来。可是您有急事在身，非先走不可，贺拉斯晓得他父亲的境遇，就拜托您探望他父亲，在他家里住几天，等他们回来：我不嫌烦，把课给您上完啦。
赖 利 重复来，重复去，简直多余，我一听就全明白啦。
马斯卡里叶 我进去先把第一步做好。
赖 利 马斯卡里叶，你听我说，我只担心一件事：万一他问起他儿子的脸相来，怎么办？
马斯卡里叶 这也为难！难道您不知道，他看见他的时候，他不还很小吗？何况日子久了，又给人家当奴隶，面貌有什么不会变的？
赖 利 不错。可是你说，万一他认出我来，怎么办？
马斯卡里叶 您没有记性还是怎么的？我方才不是对您说过，他看见您也就是一会儿工夫，您的模样儿在他心里一闪就过去了，何况还有胡子跟衣服，把您整个儿改了。
赖 利 很好；不过我想起来了，土耳其那个地点……？
马斯卡里叶 你听我说，土耳其也好，巴巴利(94)也好，都是一样的。
赖 利 可是我看见他们的城叫什么名字？
马斯卡里叶 突尼斯。我看他问我要问到天黑了。他说，用不着重复，可是这个城名，我已经说过十二回了。
赖 利 去，开路去吧，我没有别的再问你啦。
马斯卡里叶 说什么也要小心，也要检点，千万开动脑筋不得。
赖 利 一切有我，你可真够胆小的！
马斯卡里叶 贺拉斯在波伦亚上学；特吕法耳旦，萨诺比奥·卢拜尔提，是那不勒斯的公民；教师阿耳拜……
赖 利 呀！你不是教我，你明明是在臊我。依你看，我是傻瓜，还是什么？
马斯卡里叶 不，不全是；可是也差不离。
赖 利 （一个人。）我不靠他的时候，他就摇尾乞怜，像一条狗，可是一觉得他有忙可帮了，他放肆到了这般地步。我就要来到那双明媚的眼睛跟前了，秋波一转百媚生，我作奴才也甘心。我可以无拘无束，热情奔放，向这位美人述说我心灵的痛苦了。我就要知道我是命好命坏了……不过他们来了。
第二场
特吕法耳旦，赖利，马斯卡里叶。
特吕法耳旦 感谢上苍，我也有运转时来的一天。
马斯卡里叶 你应该白天做梦，夜晚做梦，因为您做起梦来，梦而不幻。
特吕法耳旦(95) 先生，我怎么样才报得了、酬谢得了您的大恩呀？我就该称您为我的幸福的天使才是。
赖 利 用不着这些礼数，您就免了吧。
特吕法耳旦(96) 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个人，长得挺像这位亚美尼亚人。
马斯卡里叶 我也这么说来的；有时候人可相像啦。
特吕法耳旦 您看见我那希望所在的儿子来的？
赖 利 看见了，特吕法耳旦先生，他是世上顶豪放的人。
特吕法耳旦 他同您讲起他的生平，还常常谈到我？
赖 利 有一万多回。
马斯卡里叶 我看，不到一万回吧。
赖 利 他形容您，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面貌、风度……
特吕法耳旦 有这种事？他最后看见我的时候，才只七岁，就说他的教师吧，过了这多年，怕也很难认出我的面貌了吧？
马斯卡里叶 亲血肉就不同了，会把模样保留下来的。有人的模样勾勒的深透了，家父就……
特吕法耳旦 够啦。您在什么地方离开他们的？
赖 利 在土耳其，在都灵。
特吕法耳旦 都灵？不过我想，都灵是在皮也孟吧(97)？
马斯卡里叶(98) 唉呀！敲不开的死脑壳！(99)您没有听懂他的话，他说的是突尼斯，他的确是在突尼斯离开您的儿子的。亚美尼亚人发言，全有一种坏习惯，把每一个字的尼斯说成灵，所以他们不说突尼斯，说成都灵。我们外国人听起来，可别扭啦。
特吕法耳旦 这么说来，想听懂他的话，先得知道这个。他告诉您怎么样和他的父亲相会吗？
马斯卡里叶(100) 看他怎么回答！(101)我在温习剑法。从前我比剑就没有敌手，我在许多教比剑的学校显过身手。
特吕法耳旦(102) 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个。(103)他说我从前叫什么名字来的？
马斯卡里叶 啊！萨诺比奥·卢拜尔提先生，上天现在给您的喜悦有多大呀！
赖 利 这是您的真名字，另一个是后取的。
特吕法耳旦 他告诉您他在什么地方生的？
马斯卡里叶 那不勒斯似乎是一个住家的好地方，可是对您说来，却成了一个顶可恨的地方。
特吕法耳旦 你能不能住住口，让我们谈谈？
赖 利 他生在那不勒斯。
特吕法耳旦 他小时候，我叫他去的什么地方，谁照顾他的？
马斯卡里叶 这位可怜的教师阿耳拜也真难得，你托他照管儿子，他从波伦亚起，就一直陪伴着他。
特吕法耳旦 啊！
马斯卡里叶(104) 再这么谈下去，我们就毁啦。
特吕法耳旦 我很想从您这儿晓得他们的遭遇。时运不济，是在什么船上……
马斯卡里叶 我不晓得怎么的啦，直打呵欠。不过特吕法耳旦先生，您看这位外国先生也许要吃东西了吧？天色不早了吧？
赖 利 我不饿。
马斯卡里叶 嗐！您就不知道您有多饿。
特吕法耳旦 请进。
赖 利 您请。
马斯卡里叶(105) 老爷，在亚美尼亚，主人是不拘礼的。(106)可怜虫！没有说上两句话！
赖 利 我也就开头让他给吓住啦。可是你放心，我已经振作起来啦，说起话来，会滔滔不绝的……
马斯卡里叶 我们的情敌来了，他不晓得我们在捣什么鬼(107)。
第三场
赖昂德，昂塞耳默。
昂塞耳默 站住，赖昂德，听我谈两句，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安乐和荣誉。我决不是作为小女的父亲、作为关心我的家庭利益的人，才和你谈话，而是像令尊那样，关怀你的幸福，不想奉承你，也不要瞒着你什么。总而言之，遇到同样的事，我希望人家也能肝胆相照，这样对待我的子女。你的佳话，一夜之间，传遍全城，你知道每一个人的看法吗？你昨天抢亲的事，你知道在各方面引起多少议论，造成多少笑柄吗？你一时高兴，看中本地一个埃及的贱货、一个卖笑的姑娘做老婆，她的高尚职业也不过是沿街乞讨，大家会怎么样批评你啊？我为自己害臊，因为我发现自己也卷进漩涡来了，小女已经许配给你，外人看不起她，就不会不给我带来羞辱的，可是我说，我替你比替我自己还害臊。唉呀！赖昂德，别再堕落下去了。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吧。倘使我们不能终日循规蹈矩的话，犯过错的时间总是越短越好。老婆带来的嫁妆只有美貌，喜事一过，就会懊悔。欢好无常，最美的女人也抵挡不了事后的冷淡。你再听我说，青年人一时激动，一时热狂，一时不顾一切，起初有几夜觉得开心，可是这种欢娱，决不耐久，我们度过这些良宵，热情减低，苦难的日子就要接踵而至：结局就是父亲盛怒之下，取消儿子的继承权，眼前只有烦恼、忧虑和苦难了。
赖昂德 您说的话，我已经都想到了。您对我的热切关怀，我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一方面是万分感激。我纵然不克自主，一时误入歧途，可是令嫒的才貌，还有她的人品，我是心中有数的，所以我一定尽力……
昂塞耳默 这家大门开开了，我们走远些，免得看到什么坏人，反而于你不利。
第四场
赖利，马斯卡里叶。
马斯卡里叶 您干的一些蠢事，也太不像话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诡计很快就会露相的。
赖 利 我怎么就该老受你的责备？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我说的话不都恰如其分吗？……
马斯卡里叶 也就是凑合。比方说，您把土耳其人叫邪教徒，还一口咬定他们信奉的神是月亮和太阳。这都不说啦。我顶气不过的是(108)，您在赛丽跟前，里里外外只有爱情，就像火太旺了，牛奶面汤烧开了，往四外涨，流得到处都是。
赖 利 要人怎么样克制自己？我差不多还没有跟她说话呐。
马斯卡里叶 对，可是光不说话，也不顶事。用饭用了一会儿工夫，您那些手势，就比别人整整一年制造出来的疑心还多。
赖 利 那怎么会？
马斯卡里叶 怎么会？有目共睹。特吕法耳旦让她一块儿用饭，您直不愣腾，老盯着她看。脸红红的，一副窘相，眉来眼去，看也不看一眼上的菜。她喝起来了，您才觉得渴，从她手里抢过杯子，洗也不洗，剩下的酒也不倒，就拿嘴对准她的嘴印子喝。她的小手碰过的面包，或者牙咬过的面包，您伸手去拿，比猫捉老鼠还快，张口就吞，跟吞豌豆一样。除此以外，您还在桌子底下发响声，脚蹬来蹬去，讨厌到了极点，特吕法耳旦也让您狠狠踢了两脚，没有地方出气，处罚了两回两条完全无辜的狗；狗要是有胆子的话，会找您算账的。您后来的行为，难道又好来的？(109)我呐，像扎了一身刺；别看天气冷，我急出了一身汗。我望着您，就像一个玩球的，扔出了球以后，看着球滚(110)，身子扭过来扭过去，直想制止您所有的行为。
赖 利 我的上帝！你感觉不到那些快乐的原因，所以怪起人来，才这样容易！不过为了使你喜欢一回，我也希望压制压制我那专制的爱情，从今以后……
第五场
赖利，马斯卡里叶，特吕法耳旦。
马斯卡里叶 我们在讲贺拉斯的经历。
特吕法耳旦 好得很。(111)我有一句话同他私下里谈，您不见怪我吧？
赖 利 见怪的话，我就很失礼了。(112)
特吕法耳旦 你听我讲，你清楚我方才做什么来的吗？
马斯卡里叶 不晓得，但是只要您见告，我一定会很快就晓得的。
特吕法耳旦 有一棵结实的大栎树，已经活了将近两百年了，我方才特意挑了一个枝子，粗细正好，砍下来，我马上就聚精会神修成一根棍子，约摸有……是呀，有这么粗细(113)；有一头没有这么粗，不过打到肩膀上头，总比三十根竹竿子重，因为很合手，绿油油的，疙里疙瘩的，沉甸甸的。
马斯卡里叶 不敢请问，这是为谁预备的？
特吕法耳旦 为你；再次就为那个假冒为善的骗子，哄我相信他是好人，打我的主意；就为那个亚美尼亚人，那个乔装的商人；他假造故事来糊弄我。
马斯卡里叶 什么？您不相信……？
特吕法耳旦 你用不着找借口。是我运气，他自己泄露了他的狡计。他握着赛丽的手，对她说：他是借题来的，是为她来的。他没有留意我的干女儿小贞就在跟前，一句又一句，全听见了。他没有提到你，不过我相信你不会不是该死的同谋。
马斯卡里叶 唉呀！您可错怪了我！您要知道，他糟踏您算不了什么，头一个受骗的是我。
特吕法耳旦 你要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吗？那你就帮我把他赶走，把这个坏包臭打一顿，我打，你也打，我就免了你共犯的罪名。
马斯卡里叶 来呀，奉陪，我要赏他一顿棍子，让您看看我跟他是不是一伙儿的。(114)啊！亚美尼亚先生，你要挨揍的，什么事总坏在你手上！
第六场
赖利，特吕法耳旦，马斯卡里叶。
特吕法耳旦(115) 请，我有一句话讲。好啊，骗子先生，你今天竟敢愚弄一位正经人，寻他的开心吗？
马斯卡里叶 假装在外国见到他的儿子，好混进他的家呀？
特吕法耳旦(116) 滚，马上滚。
赖 利(117) 哎哟！坏蛋！
马斯卡里叶(118) 捣鬼就该……
赖 利 凶手！
马斯卡里叶 尝尝这种甜头儿。记住这个。
赖 利 什么！我会让……
马斯卡里叶(119) 去，去，不的话，我就揍死你。
特吕法耳旦 这下子我称心啦。进去吧，我满意啦。(120)
赖 利(121) 打我！一个当听差的，这么作践我！这坏家伙胆大妄为，竟敢欺负他的主人，谁能料的到？
马斯卡里叶(122) 请问，尊背疼不疼呀？
赖 利 什么！你还敢对我说这种话？
马斯卡里叶 这呀，这就是看不见小贞和说话一直不小心的报应。我这一回决不生气，我不发作，也不骂您。随您举动怎么轻率，我也由它去，反正我的手在您的脊梁骨上已经给我出气了。
赖 利 你卖主求荣，我要报仇的。
马斯卡里叶 你是自作自受。
赖 利 我？
马斯卡里叶 您方才和您的心上人谈话，您要是头脑清醒的话，就会留意到小贞在您后头，就不至于让她的尖耳朵全听了去。
赖 利 难道对赛丽讲的话，她会听到？
马斯卡里叶 不听到，怎么会这么快就扫地出门的？是呀，就由于话多，您才到了外头。我不晓得您是不是常玩“皮盖”，手里起码应该留下几张好牌才成。(123)
赖 利 嗐！世上人数我运气坏了！可是话说回来，你凭什么撵我走？
马斯卡里叶 我是万不得已。我这么做，起码他先不会疑心我是主谋或者同谋了。
赖 利 那你打我就该轻点儿呀。
马斯卡里叶 有这种笨人！特吕法耳旦斜着眼睛盯牢了我。再者，不瞒您说，来这么一个方便的借口，消消我这口恶气，我决不遗憾。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只要您保证不跟我记仇，不管是兜圈子，还是不兜圈子，不报我高高兴兴打了您那一顿的仇，我就答应您，靠我现在的地位，不出两夜，让您心满意足。
赖 利 你待我就算太不成话，只要你答应我，我有什么好刁难的？
马斯卡里叶 那么，您答应我啦？
赖 利 对，我答应你。
马斯卡里叶 还有。您答应我，不管我做什么事，您不要插一脚进来。
赖 利 行。
马斯卡里叶 您要是说话不算话呀，害疟疾死掉(124)！
赖 利 可是你也要说话算话，想着让我放心。
马斯卡里叶 去把衣服脱了，给背上抹点儿药膏吧。
赖 利(125) 倒楣事怎么跟定了我，一个劲儿老丢脸呢？
马斯卡里叶(126) 怎么！您还没有走？快走吧。千万别再操心啦，有我效劳，您就放心好了，随我有什么计划，也不劳您帮助……安心歇着去吧。
赖 利(127) 是，行，我一定这么着。
马斯卡里叶(128) 现在看看我用什么计谋好。
第七场
艾尔嘎司特，马斯卡里叶。
艾尔嘎司特 马斯卡里叶，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它要给你的计划带来狠命的打击。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的埃及人，皮肤不算黑，样子像很有钱，(129)一道儿来的还有一个憔悴不堪的老婆子。他到特吕法耳旦家里来赎你们想弄到手的那个女奴隶。他像是很爱她。
马斯卡里叶 这一定是赛丽说起的那位情人了。世上没有人比我们再命苦的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听说赖昂德正打退堂鼓，不跟我们捣乱了；他父亲出其不意地来了，伊波莉特占了上风；父命所在，焉敢不从，婚约就要立了：可是知道了这个也不顶事。去一个情敌，来一个更厉害的情敌，我们仅有的一点希望也无踪无影了。不过靠我的神机妙算，我相信我还能推迟他们上路的日子，找到必需的时间，努力结束这桩好事。新近出了一件大窃案，谁干的，没有人知道。很少有人把他们当作好人看待。我希望略施小计，给这小子添点儿无妄之灾，在牢监里头关上几天。(130)我认识几位法院的官儿，个个儿饥不择食，干这种事，决不迟疑。他们为了弄几文小费进账，就张牙舞爪，无所不为。为了他们的利益，钱口袋常常有罪，掏钱赎罪，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第五幕
第一场
马斯卡里叶，艾尔嘎司特。
马斯卡里叶 嗐！蠢货！嗐！双料的蠢货！木头脑壳！你要折磨我一辈子，还是怎么着？
艾尔嘎司特 仗着伤口警官(131)的周密布置，你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眼看那小子就要关起来了，你的主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在这时候赶来，像疯子一样，打乱了你的计谋。他高声喊道：“我不能答应一位正人君子受这种羞辱；我看他的脸相，就敢担保；一切有我。”衙役不肯放手，他马上就动武，打了他们一个胡天胡帝，他们平时一棍也挨不起，我说话的这个当儿，他们还在逃命，全以为赖利在追他们。
马斯卡里叶 坏东西就不知道，这个埃及人已经到了特吕法耳旦家里，要把他的宝货带走哩。
艾尔嘎司特 再见，我另外有事，不奉陪啦。
马斯卡里叶(132) 可不，这么一手绝活儿，使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这家伙一定有魔鬼附身，人家会说，我也确信，这捣蛋鬼就爱拆我的台脚，什么地方他能坏事啦，魔鬼就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不过我偏干到底，别看我一次又一次失败，倒要看看是魔鬼赢，还是我赢。赛丽有点儿向着我们，很不愿意离开。我就想法子利用利用这个机会吧。不过他们来了，想着我该怎么做吧。这所房子，家具现存，由我支配，我可以自由使用。运气好的话，就算定规了，房子只我一个人住，钥匙也在我手里。唉呀！上帝！在这短短的时间，出了多少怪事！我这坏包也不得不变化多端。
第二场
赛丽，昂德耐。
昂德耐 你知道，赛丽，只要能向你表白我的感情真挚，我什么事也做。从我年轻时候起，威尼斯人见我作战勇敢，就相当器重，不是我夸口，这样干下去的话，我会有一天得到一个体面的职位。可是我看见了你，心里忽然起了变化，抛弃前程，改头换面，很快就作为你的情人，混入你那一伙人里边，任何意外摇动不了我的坚决的心情，连你的冷淡也办不到。后来出了岔子，你我天各一方，说什么也想不到会那样久长。为了和你再在一起，我不辞辛苦，破除时间，总算找到那个埃及老婆子，探听到你的下落：原来是你那些伙伴，急于弄一笔钱，解除大家的困难，把你在这个地方典给别人了。我听到消息，急莫能待，赶快跑来粉碎你做奴隶的锁链，听候你的吩咐。按说你恢复自由，就该眉飞色舞才是，想不到你竟然是愁容满面。如果你喜欢清静的话，我打仗得了许多东西，足够两个人在威尼斯过活。万一我还得像往常那样，随你东飘西荡，我也同意，因为我的野心就是待在你一旁，你爱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赛 丽 您对我的热心，有目共睹，我为这个愁眉不展，未免忘恩负义。我脸上显出激动的情绪，一点也说明不了我当前的心情。原因是我头疼得实在厉害。假使我对你多少还有一点力量的话，我们的旅行最好是等我病好了，过三四天再走不迟。
昂德耐 你愿意缓几天走，就缓几天走，我一心一意只为图你喜欢。我们找一所房子让你将息将息。说来也巧，那边就有招租条子。
第三场
马斯卡里叶(133)，赛丽，昂德耐。
昂德耐 瑞士先生，你是这房子的主人吗？
马斯卡里叶 不敢当，是咱。
昂德耐 有房子出租吗？
马斯卡里叶 有。房间带家具，租给外国人住，行为不端的人可不租啀。
昂德耐 你这所房子，想来名声还好吧？
马斯卡里叶 咱瞅你的脸子，不像本城人。
昂德耐 不是。
马斯卡里叶 女的是先生屋里的？
昂德耐 什么？
马斯卡里叶 是老婆，还是妹子？
昂德耐 都不是。
马斯卡里叶 长相怪俊的。你是干啥的，做生意，还是告状的？可别打官司，要大破钞的，犯不上！公家讼师是贼，私人讼师也糟得很。
昂德耐 跟这不相干。
马斯卡里叶 那你带这位闺女上路，是散心的，到城里开眼的？
昂德耐 你就少管闲事吧。(134)我去去就来。我马上就找老婆子来，再把我们预订的车给退掉。
马斯卡里叶 她有病啊？
昂德耐 她头疼。
马斯卡里叶 咱呀，有好葡萄酒，有好干酪。请咧，请咧，到咱的小房子来。(135)
第四场
赖利，昂德耐。
赖 利(136) 我心里纵然着急，可是有言在先，我只好耐心等待，一无所为，由人料理，看上天怎样安排我的命运。(137)你找这家什么人吗？
昂德耐 这所带家具的房子，是我方才租的。
赖 利 不过房子是家父的，我的听差为了看房子，夜晚就住在这儿。
昂德耐 我不晓得。反正有招租条子。你念念看。
赖 利 我承认，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家伙！是谁贴的？做什么用？啊！有啦，我猜了个八九成：跟我猜的就许是一档子事。
昂德耐 请问是哪一档子事？
赖 利 换了旁人，我决不奉告，不过你就不同了，你会守口如瓶的。你看见的招租条子，据我猜测，不会是别的，一定是我说起的那个听差的什么计策，一定是他搞出来的什么鬼花样，帮我把一位埃及姑娘弄到手。我爱极了她，说什么也要弄到她；可是我失败了，一连几次都失败了。
昂德耐 她叫什么名字？
赖 利 赛丽。
昂德耐 唉呀！你怎么不早说？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免去这个计划给你带来的种种的烦难。
赖 利 什么！你认识她？
昂德耐 我现在才把她赎出来不久。
赖 利 哦！真想不到！
昂德耐 由于她的健康关系，我们一时不能上路，所以就让她在这所房子住下来了。难得你如今把你的意图说给我知道，我很愉快。
赖 利 什么！我希望的幸福，会从你这儿得到？你能……？
昂德耐(138) 我立刻让你满意。
赖 利 我对你说什么好？怎么才能报答……？
昂德耐 不必，我用不着，我根本不要报答。
第五场
马斯卡里叶，赖利，昂德耐。
马斯卡里叶(139) 得！那不是我的急性子主人！他又要给我添新麻烦了。
赖 利 穿了这么一身怪衣服，谁认得出是他啊？过来，马斯卡里叶，欢迎。
马斯卡里叶 咱是个场面人，不是马克里叶。咱自来就没有卖过女人，卖过闺女。
赖 利 怪腔怪调的，还真逗哏！真有你的！
马斯卡里叶 拿咱开心，滚你的吧。
赖 利 好，好，别装蒜啦，认认你的主人吧。
马斯卡里叶 妈的，咱自来就不认识你这个鬼东西。
赖 利 全说妥当啦，用不着装假。
马斯卡里叶 你不走啀，咱揍你个好看的。
赖 利 你听我说，你的德意志方言(140)已经成了多余，因为我们说定了，他成全我的好事，满足我的愿望，你用不着再担惊受怕。
马斯卡里叶 既然时来运转，你们已经说定了，我也就变成自己，不必充瑞士人了。
昂德耐 你这个听差对你非常忠心。不过你等一等，我就回来。
赖 利 好！你说怎么样？
马斯卡里叶 我们没有白费心血，终于结局美满，我从心里快活。
赖 利 你先前还不肯露出你的本相，直不信我会成功。
马斯卡里叶 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所以怕得不得了，就是现在，我还觉得出奇。
赖 利 不过你得承认，我最后立下了大功劳。至少，我这一回是将功赎罪了。完成大业的荣誉要归我啦。
马斯卡里叶 就算是吧：靠你运气好，不是靠你聪明。
第六场
赛丽，马斯卡里叶，赖利，昂德耐。
昂德耐 她是不是你和我说起的那位姑娘？
赖 利 呀！世上没有比我再幸福的人了！
昂德耐 不错，我受过你的恩惠，不承认这一点，我会受责难的。可是话说回来，拿我的心头肉来酬谢，这种恩惠的代价也就未免太高了。我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我该不该出这样的高价报答，你想想也就明白了。阁下宽洪大量，想来也不会要我这样做的。过几天再会。我们到我们原来的地方去。(141)
马斯卡里叶(142) 我笑，可是我并不想笑。(143)你们说定了，他送赛丽给你。还……你懂我的意思。
赖 利 太不像话，我再也不想求你为我帮这种多余的忙了。我是蠢货，是奸细，是可憎的凶手，配不上你的好意，什么事也不会做。算啦，别为一个背时的人卖命啦，我不允许自己坐享其成。经过种种挫折，经过我的轻率，应当助我一臂之力的，只有死。
马斯卡里叶(144) 这是完成他的事业的真正方法：他干的傻事，不一而足，可是登峰造极，还欠一死。想到他做的那些错事，他恨极了自己，赌气不要我过问，不要我协助，不过没有用，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反正要帮忙到底，不管他愿不愿意，也要战败他的磨难，取得胜利。障碍越大，荣誉越高。我们克服的困难只是一些装扮勇敢的侍女罢了。
第七场
马斯卡里叶，赛丽。
赛 丽(145) 随你怎么说，随你有什么建议，我对迟走几天，不存什么奢望。我们单看结局，也就明白，他们两下里离妥协还很远呐。我早已对你说过，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肯为了一方害另一方的。我对双方都有强烈的感情，只是感情并不一样罢了：赖利有我的爱情、强烈的爱情，昂德耐那方面也分到我的感激，决不许可我的私心，有一点点损害他的利益。是的，就算他在我心里没有位置，就算我对他的痴情并不热衷，起码我也应该报答他为我付出的代价，决不可以违拂他的信义和旁人相好，就说克制自己的私念，如同我压制他明白表示的欲望一样。我的责任为我制造出了这些困难，你说说看，你能有什么希望？
马斯卡里叶 说实话，这些障碍很难解除，我又没有制造奇迹的本领。不过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跑遍天涯海角，也要想法子找出一个两全之策。怎么做才好，我这就告诉你。
第八场
赛丽，伊波莉特。
伊波莉特 自从你住到我们这个地方以来，本地的妇女有充分理由抱怨你那双销魂的眼睛：你抢去了她们最得意的胜利品，把她们的情人全变成了负心汉。他们才一露面，你就箭不虚发，一箭一个。他们甘心给你当奴隶，似乎我们的损失每天都在帮你增加财富。拿我来说，我对你那种横行霸道的出奇的魅人力量，本来也不要抱怨，只要我那些情人变成你的情人的时候，你给我留下一个来，此外的损失我也就不介意了。可是你惨无人道，全给我抢走了。你这种残酷的作风，我也只有抱怨了。
赛 丽 这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揶揄。不过求您网开一面吧。您的眼睛，您自己的眼睛就十分晓得自己的力量，用不着对我有丝毫的畏惧。它们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从来不会无谓惊惶的。
伊波莉特 其实我这些话，大家早已心中有数，我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别的不说，人人晓得赛丽迷住了赖昂德和赖利。
赛 丽 他们迷失方向，我相信你失去了他们，也不会难过的。你的情人会看中这样一个坏女孩子，你不会器重他的。
伊波莉特 恰巧相反，我的看法完全两样。我认为你的美貌是一种抗拒不了的威力，他们不由自主就变了心，倒也十分值得原谅。所以赖昂德喜新厌旧，不守誓言，我也就不能怪罪他了。我希望自己心平气静，不久就会见到他听凭父亲做主，和我结婚。
第九场
马斯卡里叶，赛丽，伊波莉特。
马斯卡里叶 好消息！好消息！意料不到的结局！让我现在来告诉你。
赛 丽 什么消息？
马斯卡里叶 我不骗你，你听我说……
赛 丽 什么？
马斯卡里叶 一出真正和地道的喜剧的收场。就在现在，那个埃及老婆子……
赛 丽 怎么样？
马斯卡里叶 走过广场，什么也不在想，就见另外一个老婆子，长得相当丑，面对面，打量了她老半晌，就扯开沙嗓子，破口大骂，狠命和她厮打起来(146)。她们的武器不是火枪，不是短剑，也不是射箭，空里只有四只干瘪的爪子，岁月给她们骨头上留下的一点点肉，两位女战士拼了命往下抓。大家听见的只是什么泼妇、淫妇、贱货。她们的包头布老早就在广场上飞开了，露出两颗没有头发的光头，把一场好战也变得又难看、又好笑。听见吵架的声音，昂德耐和特吕法耳旦也挤在人群里面跑了过来。两个老婆子怒气冲天，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们揪开。一场狠斗过去了，两个人都想着遮掩自己的现眼的秃头。大家想知道她们为什么怄气，就见头一个惹起这场风波的老婆子，别看她一肚子的气，还仔细打量了半晌特吕法耳旦，接着就大声嚷嚷：“人家说您隐姓埋名，住在本地，我眼下要是没有认错人的话，您就是他了！哦！有这么巧的相会！是呀，萨诺比奥·卢拜尔提老爷，我正在为您苦恼不堪，不料就在这时候，天叫我遇见了您！(147)您把家丢在那不勒斯走了，您知道，您的女儿自小儿由我带大，从四岁起，做人跟长相，就样样儿可爱。您眼前的这个不要脸的女妖精，常到我们家里走动，就把小宝贝偷去了。嗐！太太为了这事，我相信难过的不得了，不多久就下世了。我一看小姐让人拐骗了，怕您怪罪到我头上来，就捎信给您，说两个人全死了。不过我既然撞见了她，现在就非冲她要人不可，小姐到底怎么样了。”她一连几次说起萨诺比奥·卢拜尔提的名字，昂德耐听在耳里，脸色改变了好一阵工夫，就冲吃惊的特吕法耳旦说：“什么？我一直寻访不到的人，上天可怜，到底让我找到了！看见生我养我的人，竟然当面不相识！(148)是呀，父亲，我是您的儿子贺拉斯。照管我的阿耳拜去世了，凑巧我心里有别的挂虑，就抛弃学业，离开波伦亚，六年以来，受好奇心的驱使，浪游各地，后来又起了回乡见见亲人的心思，可是我在那不勒斯，嗐！没有找到您，而且一个人一个说法，得不到您的确实消息。寻问不出您的下落，我在威尼斯住了一个时期，没有再作无谓的奔波。直到现在，除去您的姓名，家里事我就一无所知了。”你们想想看，特吕法耳旦听到这话，高兴到了什么程度。总而言之，得闲的时候，盘问一下你的埃及老婆子，你就全知道了，我用不着跟你啰嗦，特吕法耳旦认你是他的女儿。昂德耐成了你的哥哥，他一见自己不能娶你，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就希望报答我的主人，求父亲许你给他做老婆。我们那位老爷从始至终也在场，不但满口应允，而且为了给家里喜上添喜，建议把女儿嫁给新找到的贺拉斯。你看，一下子出了多少稀奇事！
赛 丽 这么多的新鲜事，我听也听呆了。
马斯卡里叶 他们全跟在我后头来了，只有两位女斗士打完了架，还在调理她们的身子。赖昂德和他们在一起，你的父亲也来了。我现在找我的主人，拿话对他讲明白。他以为障碍重重，决难如愿以偿，可是上天显出奇迹，成全了他。(149)
伊波莉特 我听了这些话，不晓得怎么样欢喜才是，我对自己的事也不会让我分外欢喜。不过他们来了。
第十场
特吕法耳旦，昂塞耳默，庞道耳弗，
昂德耐，赛丽，伊波莉特，赖昂德。
特吕法耳旦 呀！我的女儿！
赛 丽 呀！我的父亲！
特吕法耳旦 你已经晓得上天怎么样保佑我们了吗？
赛 丽 我听到这神奇的结局也就是一会会儿工夫。
伊波莉特 （向赖昂德。）你的心上人就在我眼面前，所以你为你的负心找借口，根本是自说白话。
赖昂德 我要求的是宽洪大量饶恕我。不过青天在上，我之所以临崖勒马，家父的主张跟不上我自己的主意。
昂德耐 （向赛丽。）那样真纯的热爱，谁会相信有一天要受大自然的谴责呢？幸而一直有荣誉支配着它，所以用不着太大的改变，我就可以维持我的热爱。
赛 丽 我这方面，一直责备自己，以为做错了事，因为我对你只有一种极高的敬重。我不能知道有什么强大的阻力，止住我不走又愉快、又光滑的下坡路，而且我即使勉强自己相爱，也不知道有什么阻力，让我对你的情话一直不感兴趣。
特吕法耳旦(150) 可是我才找到你，又打算马上和你分手，把你嫁给他的儿子，你要怎么样说我呀？
赛 丽 女儿的终身如今由您做主。
第十一场
特吕法耳旦，马斯卡里叶，赖利，昂塞耳默，庞道耳弗，赛丽，昂德耐，伊波莉特，赖昂德。
马斯卡里叶(151) 我倒要看看，你的魔鬼这一回有没有本事破坏这种牢不可破的希望，你还能不能开动脑筋，抵制你这天大的造化。天公作美，一转眼的工夫，想也没有想到，您的愿望就满足了，赛丽成了您的。
赖 利 上天竟有旋转乾坤的能力，我能相信吗？
特吕法耳旦 是呀，我的女婿，是真事。
庞道耳弗 亲事已经说定啦。
昂德耐(152) 我正好借此酬谢你的恩典。
赖 利 （向马斯卡里叶。）乐死我啦，我得亲你一千回，再一千回……
马斯卡里叶(153) 哎哟！哎哟！求您啦，轻点儿。他差点儿没把我闷死，万一您跟赛丽要好，也这样兴奋的话，我替她担心死了。宁可免了的好。
特吕法耳旦 （向赖利。）你知道我托庇上天，现在何等快乐。我们既然在一天之中人人如意，天黑以前就不要分手，同时还要尽快把他的父亲(154)请来。
马斯卡里叶 现在你们全有了着落，难道就没有一个姑娘，敷衍敷衍可怜的马斯卡里叶？(155)看见一个一个成双结对，我也动了娶媳妇的心思。
昂塞耳默 我倒有一个。
马斯卡里叶 走吧，愿上天保佑我们是自己的孩子的父亲。
* * *
(1) 原作是诗体。第一次演出可能是1655年，在里昂，在莫里哀和他的剧团进入巴黎之前。初次成书在1663年。
副题《阴错阳差》（les contre temps）又是比剑术语：一方故意留空子，对方以为有机可乘，即行刺入，不料扑空上当。
(2) 有“小假面”的意思。莫里哀演这个角色，可能在眉、鼻之间戴假面具，意大利职业喜剧的影响是显然的。这个名字是从西班牙mascarilla一字变化出来的。
(3) 通常指算命、行乞的游民，过去错把他们看成埃及人。本剧地点在西西利，作为真正埃及游民看，也未尝不可。
(4) 1734年版改“听差”二字为“马斯卡里叶的朋友”。
(5) 1734年版增添：“一个广场”。根据当时一位装置者的札记，关于这出喜剧：“舞台正面是一些房子，两个门，有窗户。需要一个夜壶、两把木剑、两只火把。”
(6) 1682年版改为：“让我们谈谈那可爱的女奴隶吧。”赛丽不是卖绝的丫头，而是被典押的待赎的丫头。“我那女奴隶”意思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奴隶”。
(7) 1734年版增添：“（旁白。）”
(8) 1773年版增添：“（高声。）”
(9) 1682年版，从“说真的”到“毁掉”为止，加括弧，表示演出时不说这几句话。
(10) 1734年版增添：“（旁白。）”
(11) 1673年版取消这句旁白。
(12) ducat，威尼斯当时铸的一种金币，约值十至十二法郎，另有一种银币，约值金币的一半，在南欧一带通行。
(13) 1682年版改为：“她的窗户就在这儿。”
(14)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15) 同样是旁门左道，和魔鬼有关联的就是妖法（magie noire），受天神庇佑的就是正道（magie blanche）。
(16) 1734年版增添：“（旁白，望着赖利。）”
(17) 1734年版增添：“（向赛丽。）”
(18)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19) 1734年版增添：“（前四行诗旁白。）”即到“我有的是”为止。
(20) 1682年版增添：“（打算偷他的钱包。）”
(21) 1734年版增添：“（偷到钱包，扔在地上。）”
(22) 1734年版增添：“（折回。）”
(23) 1734年版增添：“（旁白。）”
(24) 1734年版增添：“（折回。）”
(25) 1734年版增添：“（捡起钱包。）”一般演法：先是马斯卡里叶把钱包踢到背后地上，预备回头再拿，不料赖利从后走来，捡起它来，高高举起，向四面问是谁的。
(26) 1734年版增添：“（赖利下。）”
(27)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28) louis，路易十三铸的金币，当时值十法郎，后来值二十四法郎。
(29) 撒旦即魔鬼。
(30)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31) 1682年版增添：“（一个人。）”
(32) 1734年版增添：“（哭泣。）”
(33) 从十六世纪起，罗马教皇大量颁发免罪券，换取赀财。免死券自然是针对免罪券而言。
(34) 他跪在地上，面无人色，唧哝着这首小诗。
(35) 1682年版增添：“（一个人。）”
(36) 据说，从1610年到1633年为止，造赝币者被判死刑的就在五百以上，但是也仅占全数四分之一。
(37) 1734年版：“（—个人。）”
(38) “这个”：拇指的指甲蹭过上排牙尖，发出轻微的响声。这是一种表示无足轻重的传统动作。
(39) 1693年版增添：“（特吕法耳旦低声向赖昂德耳语。）”1734年版又增添：“（在舞台后方。）”
(40) 有些版本改变标点符号，把意思变成：“让我用比较和气的方法来研究研究他；我相信我会探听出来他的底细的。”
(41) 1734年版增添：“（赖利下。）”
(42) 1734年版增添：“（向赖昂德。）”
(43) 1734年版增添：“（特吕法耳旦下。）”
(44) 1734年版增添：“（边走，边旁白。）”
(45)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46) 1734年版增添：“（在房里说过这几句话才上场。）”
(47) 1734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
(48)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49) 原话是拉丁文。
(50) 1734年版增添：“（向特吕法耳旦。）”
(51) 1734年版改成：“特吕法耳旦（读信。）”
(52) 1734年版改成：“他继续”。
(53) 1682年版增添：“（向信差。）”
(54) 1734年版增添：“（信差下。）”1682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
(55)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56) 1734年版增添：“（笑着。）”
(57)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58)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59)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60) 有一种旧金币，叫作艾居（écu）的，一面是一顶王冠，王冠上头有一个小太阳，射出八道光线。马斯卡里叶的俏皮话是说：她实际上是一个卖淫的女人。
(61) 1734年版增添：“（旁白。）”
(62) 1682年版增添：“（一个人，沉思之后。）”
(63) 1734年版增添：“（低声，向赖利。）”
(64) 1734年版增添：“（低声，向赖利。）”
(65) 1734年版增添：“（低声，向赖利。）”
(66) 1682年版增添：“（剑举在手里。）”
(67) 1682年版增添：“（阻止他。）”
(68) 1734年版增添：“（旁白。）”
(69) 1734年版增添：“（旁白。）”
(70) 1734年版增添：“（低声，向赖利。）”
(71) 1734年版改为：“（旁白。）”
(72) 1734年版增添：“（旁白。）”
(73) 1734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
(74) 赖昂德下。
(75) olibrius，四世纪罗马的高卢总督，以残酷闻名。
(76) 1682年版改为：“唉呀！毛病全出在这上头，坏事的正是这个：说真的，亲爱的主人，我对您再说一遍，您将来永远只是一个大傻瓜。”
(77) 原文是比剑术语，字面有挖苦的意思。“你来我去”即副题的“阴错阳差”。“横冲直撞”（rompre les mesures）本意是“避开对方的冲刺”。
(78) teston，法国古币，合半法郎。
(79)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80) 1734年版增添：“（赖利下。）”
(81) 1734年版增添：“（艾尔嘎司特下。）”
(82)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用。
(83)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用。
(84) 1734年版增添：“（艾尔嘎司特下。）”
(85) 骑兵铳（porterespect）是大口径，有威慑作用。
(86) 1734年版增添：“（在窗口。）”
(87) 1734年版改为：“（马斯卡里叶和他的假面伙伴。）”
(88) “和女孩子掷掷骰子，赌赌输赢吧（jouer un mom'on）”，是一种过节的风俗。司卡隆（searron）写的《演员传奇》（1662年），有一段文字描写这种游戏：“黄昏时分，我和我的伙伴戴上面具……我吹灭蜡烛，走到桌子跟前，把我们的糖杏盒子放在上面，就掷起骰子来了。百合花小姐问我点谁掷骰子，我冲她做手势，表示同她掷；她又问我：要她出什么作赌注，我就指着她的一个蝴蝶结和她左臂上的一只珊瑚镯子……我们掷骰子，我赢了，我把我的糖杏送给她。”
(89) 1734年版增添：“（向扮作妇女的马斯卡里叶。）”
(90) “（向赖利。）”
(91) 1734年版增添：“（摘下马斯卡里叶的面具。）”
(92) 1734年版增添：“（亚美尼亚人装束。）”
(93) 1682年版，下面的话，到“有什么不好？”为止，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94) barbarie，泛指非洲北部沿地中海一带广大地域。
(95)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96) 1734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
(97) piedmont，意大利西北一带通称，紧挨着法兰西。
(98) 1734年版增添：“（旁白。）”
(99) 1734年版增添：“（旁白。）”
(100) 1734年版增添：“（向特吕法耳旦。）”
(101) 1734年版增添：“（舞剑，然后向特吕法耳旦。）”特吕法耳旦发现马斯卡里叶对赖利作手势，马斯卡里叶立即装成练剑的样子。
(102) 1734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
(103)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104) 1734年版增添：“（旁白。）”
(105) 1682年版增添：“（向特吕法耳旦。）”
(106) 1734年版增添：“（等特吕法耳旦进去以后，向赖利。）”
(107) 1734年版增添：“（他们走进特吕法耳旦的家。）”
(108) 1682年版，下面的话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这就需要译成：“这让我顶气不过。”不过这样译，还是解决不了上下文不属的基本情况。
(109) 1682年版，下面的话，到“看着球滚”为止，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110) 滚球游戏，远处立九根短棒（quilles），看木球能打倒几根，多者赢。
(111)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112) 1734年版增添：“（赖利走进特吕法耳旦的住宅。）”
(113) 1682年版增添：“（他伸出他的胳膊。）”
(114) 1734年版增添：“（旁白。）”
(115) 1734年版增添：“（叩门后，向赖利。）”
(116) 1682年版增添：“（打赖利。）”
(117) 1734年版增添：“（马斯卡里叶也打他，向马斯卡里叶。）”
(118) 1682年版增添：“（还在打他。）”
(119) 1734年版增添：“（一直在打他，赶他走。）”
(120) 1734年版增添：“（特吕法耳旦走进他的住宅，马斯卡里叶随下。）”
(121) 1734年版增添：“（回来。）”
(122) 1682年版增添：“（在特吕法耳旦的窗口。）”
(123) piquet，一种扑克游戏，三十二张，七点以下不用。二人，每人十二张，每次发二张，下余八张，换牌用。
(124) “害疟疾”是当时流行的咒语。
(125)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126) 1734年版增添：“（从特吕法耳旦的家里出来。）”
(127) 1734年版增添：“（走开。）”
(128)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129) 有人把“样子像很有钱”（sent assez son bien），解释为“样子像很文雅”，一般认为不妥当。“有钱”关系着下文赎女奴隶。
(130) 1682年版，下面的话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131) 这位警官有伤口，本来是身体上一种标记，后来成了诨名，甚至于成了人名。旧版本“伤口”原文（balafré）第一字母小写，直到1773年版，才改为大写（balafré）。
(132)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133) 1734年版增添：“（扮成瑞士人。）”
(134) 1734年版增添：“（向赛丽。）”
(135) 1734年版增添：“（赛丽、昂德耐和马斯卡里叶走进房子。）”
(136) 1682年版增添：“（一个人。）”
(137) 1734年版增添：“（向昂德耐，后者从房子里面出来。）”
(138) 1734年版增添：“（过去叩门。）”
(139) 1734年版增添：“（旁白。）”
(140) 瑞士有一部分人说德意志语言。马斯卡里叶的瑞士话是学德国人说的不准确的法国话。演时可以改成“瑞士方言”。
(141) 1682年版增添：“（他带赛丽下。）”1734年版让“过几天”和下句相连，应译为：“我们到我们原来的地方过几天去。”
(142) 1682年版增添：“（歌唱。）”
(143) 1682年版改为：“（我唱，可是我并不想唱）。”
(144) 1734年版增添：“（一个人。）”
(145) 1734年版增添：“（向马斯卡里叶；他先对她低声说话来的。）”
(146) 1682年版，下面一句话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147) 1682年版，下面的话，到她说完为止，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148) 1682年版，下面的话，到“高兴到了什么程度”，表示演时不说。
(149) 1734年版增添：“（马斯卡里叶下。）”
(150) 1734年版增添：“（向赛丽。）”
(151) 1682年版，下面一句加括弧，表示演时不说。
(152)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153) 1734年版增添：“（向赖利。）”
(154) 指赖昂德的父亲。
(155) 根据一般习惯，演员说下面一句，走到台口，望着观众。